第28章
“你當(dāng)初在我跟前說話多么神氣的，怎么？現(xiàn)在就想不起來了？你倒是忘性大�！�
那頭傳來的女聲里，語氣帶著些眼高于頂?shù)陌谅途痈吲R下的輕蔑。
如果說先前程梨還不知道對方是誰的話，這話一出也已經(jīng)明了了。是左寒的母親——邱瑾。
程梨眼眸驀地瞪大了幾分，瞳孔緊縮。
那頭繼續(xù)說道，“你忘性大沒事兒，我記性好，都幫你記著的呢�！�
“您找我有什么事。您怎么會有我手機號碼？”程梨問道。
盡管她對這位母親并無什么好感，語氣和稱呼也依舊是禮貌的。
邱瑾在那頭冷笑了一聲，“怎么沒什么事還不能找你了不成？”
程梨沉默不語。
邱瑾半天沒聽到聲音，就有些狐疑地開口，“喂？喂？你掛我電話？”
程梨淡聲道，“我在聽您講�！�
邱瑾冷笑道，“哼，諒你也不敢掛我電話。至于你問我怎么會知道你號碼？那還用說，當(dāng)然是左寒給我的，他就是和我再不對付，也是我兒子，你真當(dāng)他會不認我，向著你這個外人嗎？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打斷骨頭連著筋？”
程梨聽了這話之后，也依舊是沉默不語。
邱瑾在那頭，無形的煩躁迅速冒了上來，“說話！你啞巴了？！”
程梨聽得出來，對方已經(jīng)煩躁得不得了了，所以又沉默了幾秒，才說了句，“我在聽您講呢�！�
“聽了你吱個聲啊！”邱瑾雖然素來聲音都傲慢輕蔑，但鮮少有特別憤怒暴躁的聲音狀態(tài)。
但是現(xiàn)在，卻明顯已經(jīng)有這樣的情緒在聲音里了。
比起邱瑾的暴躁，程梨的狀態(tài)，就顯得淡定多了。
大概是因為和向?qū)氄湎嗵幘昧说木壒剩汤嬗兄惶鬃约旱姆椒ā?br />
原始邏輯就是裝聾作啞，敷衍了事，以及渣男話術(shù)和渣男心態(tài)。什么……‘你要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工作忙’，‘在開會’諸如此類的。
總的說起來，就是體現(xiàn)出一個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zé)的狀態(tài)。
所以雖說在向?qū)氄溥@兒，程梨的確是沒少受欺負，但是久了之后，程梨也有自己的應(yīng)對方法，向?qū)氄渚退阍捔R得再難聽，通常面對程梨這些態(tài)度，也得被氣得無能狂怒咆哮。
向?qū)氄淠懿荒軅麛骋磺Р缓谜f，但基本都得自損八百。
此刻，邱瑾也體驗到了這一套。
她在那邊還算克制，聲音只是壓在嗓子眼里的低吼聲。
程梨聽了之后，哦了一聲，平靜問道，“您想聽我說什么呢？”
就這么清清淡淡一句反問，直接讓邱瑾梗住了，“我……”
程梨不疾不徐地說道，“我想，您打電話來，可能也只是想教訓(xùn)教訓(xùn)我而已，所以我才什么都沒說，安靜聽著您的教誨。”
說實話，這話從任何人嘴里說出來，語氣里但凡捎帶那么一丟丟偏差，就會顯得陰陽怪氣兒了！
秦舒正在給程梨盤頭發(fā)呢，聽著程梨這話，覺得有些厲害。
因為這明明非常容易就可能被說成陰陽怪氣兒的話語，在程梨的口中出來，竟然就不偏不倚，真的就只是非常平靜的淡然。
可盡管如此，邱瑾在那頭還是氣笑了。
“程梨，你不用在這兒跟我擺譜�！鼻耔谀穷^冷冷笑了一聲，“你是個什么樣的家庭，我清楚得很，你這樣的家庭養(yǎng)不出什么好鳥來�！�
程梨抿唇不語，盡管再磨練得水火不侵，也總有弱點。程梨的弱點，可能就是對于自己原生家庭稀碎的自卑了。
所以邱瑾這話，還是讓她平靜的情緒和表情有了波瀾。
邱瑾還在繼續(xù)說道，“我查過你了，真厲害啊。父母早離了婚，爹不疼媽不愛，誰也不想要你，跟個皮球似的被踢來踢去。繼母是個鄰里街坊看到都得退避三舍的愛占小便宜的潑婦，繼父是個屢教不改的家暴男……”
程梨聽到這里時，眼睛驀地瞪大了，就連嘴唇都在顫抖著。
“你說什么？”程梨問道，聲音高了些。
程梨就是在因為自己從不知道的事實，而確認性地發(fā)問。
可是這話聽在邱瑾耳朵里，卻成了程梨被她揭穿了之后的惱羞成怒。
不管怎么樣，程梨的這個情緒狀態(tài)，都讓邱瑾感到滿意，并且解氣。
所以她變本加厲地說道，“我說什么？我說錯什么了嗎？你那個繼母，鄰里街坊看到了都恨不得繞著走。而你繼父，不僅是個賭鬼，還是個屢教不改的家暴男�！�
“確切地說是暴力男，不僅多次因為輸牌了就鬧事被帶進警察局，還多次毆打你媽，鄰居都聽不下去了報了警，警察還上門來調(diào)解�！�
“這些都不是什么隱秘的事兒，就算不去警察局查，附近鄰居隨便問兩嘴，都清楚得很。我說錯什么了？說中你家的那些糟心事兒了，你就惱羞成怒了？”
“還是說，我說中了你家那樣的家庭養(yǎng)不出什么好東西，你就惱羞成怒了？我也沒冤枉你吧？程梨，你和我兒子結(jié)婚才多久呢？他先是把自己的車給你了，然后又再給你買了一輛車吧？”
“你之前還有工作，起碼還是個人呢。怎么？現(xiàn)在覺得傍上我兒子了，連工作都不做了，等著他養(yǎng)你呢？”
程梨抬手用力抹了抹眼睛。
她的淚水已經(jīng)盈滿眼眶，不是因為邱瑾這些羞辱的話。
而是因為邱瑾之前說的，母親竟然遭受了多次家庭暴力！
她一直都知道，繼父林磊不是什么脾氣好的人，給人感覺就有些暴躁，但是沒有想到，竟是會動手打人。
而且母親也從來不和她說……
程梨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抬手擦去眼睛里盛著的淚水。
可是又有淚水再次盈滿眼眶。
程梨抿了抿唇，對著電話那頭堅定地說道，“女士，你怎么知道我家就養(yǎng)不出好女兒呢？畢竟像您這樣的歹竹，都能出左寒這樣的好筍呢�！�
第128章
我就花他的錢，我就要啃老公
她的聲音里，明明都帶著些委屈的淺淺鼻音了，卻是字字鏗鏘。
左寒的腳步在門口停住了。
程梨一抬眸，就對上了左寒深邃的眼睛，她一眨眼，淚水從眸中滑落。
那一滴眼淚，像是落到了什么很深處的地方，激起了陣陣漣漪。左寒在那一瞬間，甚至連手指都不受控制地收緊了。
而程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先前都還能努力忍住的，在看到左寒的瞬間，好像情緒就決了堤似的。
原本，程梨還想不明白為什么，但是漸漸的，她有些明白了，或許，人都是這樣的，就像小孩子摔倒了，如果沒有人看到，就會自己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就算疼，恐怕也只會癟癟嘴。
可是如果知道有關(guān)心自己的人在旁邊，那原本只是癟癟嘴就能忍過去的委屈，就變得忍不了了，只想撲在關(guān)心自己的人懷里大哭一場。
程梨在那一瞬間，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情緒決堤的原因。
是因為……原來自己已經(jīng)把左寒當(dāng)做自己的依靠，當(dāng)做關(guān)心自己的人。
早在左寒一次又一次的幫助和維護中，她一點點，一點點將自己的防線退守得越來越近。
然后，退到退無可退。她終于將這個男人，放在了自己防線的這一邊。
程梨的眼淚洶涌。
邱瑾因為程梨這話，簡直要氣瘋了。
當(dāng)年的事情，她也不是沒有過愧疚，可是她有著很多家長的通病，那就是……覺得生恩大于天。
我都生了你，那還不是我想怎么對你就怎么對你？
我都養(yǎng)活你了，你還跟我談什么尊重？我是長輩！你一個晚輩在我面前，說什么尊重不尊重？
就算我做錯了，我是你媽！你就不能寬容一點？你怎么就這么心胸狹隘？你怎么就這么斤斤計較呢？你和生你養(yǎng)你的父母，都這么記仇，你往后怎么在社會中生存？
歸根結(jié)底，就是覺得。父母不會有錯，就算有錯，出發(fā)點也是為了你好。再退一萬步講，傷害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記父母的仇呢？你身上流著他們的血呢！
總之，就是從來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好好的，誠懇的，出自內(nèi)心發(fā)自肺腑地說一聲對不起。
就算道歉，也往往只是——我向你道歉，行了吧？滿意了沒有？還是要我給你跪下你才覺得滿意？
就覺得好像要是說了這句抱歉，自己的面子就被踏到了泥里�？墒怯械臅r候，父母兒女之間，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而且，所有的事情，都要子女聽自己的安排。典型的控制型父母，不會管你是十歲，二十歲，還是三十歲。只要我是父母，你就得聽我的，無條件。
每一點，都讓人覺得窒息。
邱瑾對左寒的態(tài)度，就是非常典型的這個樣子。因為她很清楚，一切關(guān)系都不監(jiān)牢，只有她和左寒之間的血緣，是斬不斷的。
所以，她無法接受，左寒脫離自己的控制。
盡管左寒無數(shù)次將自己的態(tài)度，無比堅決地表露出來，也沒有用，邱瑾依舊是這樣。
哪怕左寒甚至?xí)䦟λ龕貉韵嘞�，她也能夠選擇性無視，繼續(xù)說自己想說的，做自己想做的，看不懂左寒的拒絕，不想聽也不想接受。
反正你拒絕你的，我安排我的。
可是，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情，就算是仇怨，也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情！
這個程梨是個什么東西！
邱瑾在那頭，幾乎像是要爆炸一樣的怒吼著。
都不用像秦舒隔程梨這么近，就連剛走進房間的左寒，都能聽到母親的聲音，狂暴的從手機聽筒里傳出來。
“程梨！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敢這樣和我說話？我捏死你都不用多費力氣！你那個繼母已經(jīng)聯(lián)系我了，舔著個臉，像狗一樣搖著尾巴來找我要錢！你說，我只要給她這個錢，再讓她簽個什么協(xié)議之內(nèi)的，能不能順手把你這一家給按死呢？”
“也不知道，按死你這樣微不足道的一家人，要花幾個錢呢？”
邱瑾的聲音充滿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程梨聽得連身體都有些略略地發(fā)抖起來，左寒在一旁看著，眉心忍不住皺了起來。
甚至連他都覺得，雖然不知道邱瑾先前在電話里究竟說了什么。
但是此刻程梨看上去，情緒像是已經(jīng)崩潰，面對邱瑾，似乎已經(jīng)完全潰不成軍了的樣子了。
就連左寒都已經(jīng)這么認為了。
卻不料，程梨深吸了一口氣之后，身體的微微發(fā)抖，就忽然停住了，甚至就連聲音里的鼻音，好像都沒有那么重了似的。
左寒覺得，這個小女人脾氣很好，性子很軟，老好人似的，看起來像是最好欺負的了。
可是，當(dāng)她讓人覺得已經(jīng)徹底被壓垮的時候，她又會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站起來，就像是風(fēng)吹雨打都無法打垮的小草。
不起眼的，看起來甚至是柔弱的植物，卻有著頑強的生命力，絕對的韌性。
根本打不趴。
程梨的聲音帶著些鼻音，語氣已經(jīng)逐漸趨于冷靜，她說道，“對，我就不上班，我就要啃左寒。我和他法定夫妻，我就要當(dāng)全職太太你又能把我怎樣？”
“我就花我老公的錢，你去告我唄。我就要我老公給我買車，我等會還要讓他給我買房，寫我的名兒。”
“我讓我老公給我買房買車，犯法嗎？哦，還有，你這么恨他給我買了新車？他還給我買了新戒指呢，我特別喜歡，剛剛沒忍住，查了一下。”
“卡地亞的滿鉆，鑲嵌了八十八顆鉆石呢，六萬多塊錢，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給我買了，他自己都只戴素圈呢，卻給我買滿鉆�！�
“我就要讓他養(yǎng)我，我就啃左寒，我就樂意當(dāng)全職太太，不服你就去告我好了！你想忽悠我繼母借你的錢，陷害我一家？沒事你盡管陷害好了，反正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再說了，你也說了，我繼母就那樣的人，你當(dāng)她能對我有多好？你還指望我替她買單嗎？”
“你盡管去，你陷害了她，我還得感謝你幫我報仇雪恨呢，不愧是親婆婆，就是疼媳婦啊�！�
第129章
哪天被騙去嘎了腰子都不知道…
程梨說話的語速其實素來都是不急不慢的，有時候甚至?xí)o人一種，溫吞吞的很柔和的感覺。
不緊不慢，讓人覺得不激進，不吵鬧，很M.L.Z.L.舒服。
可是現(xiàn)在，她的語速卻一反常態(tài)的，非常快速，簡直跟連珠炮一樣了。
一連串的輸出，甚至讓邱瑾在那邊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程梨就已經(jīng)將自己想說的，全部都說出來了。
她也沒說假話，她先前真的查了一下那個戒指的價錢，卻不是因為自己忍不住。
而是秦舒在給她盤頭發(fā)的時候，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夸了一句‘你這個卡地亞的滿鉆戒指好好看啊’。
程梨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戒指，好像不是什么平價的牌子。
她這才上網(wǎng)查了一下自己手上這個戒指的價錢，六萬塊。
程梨先是暗中咋舌郭老師也實在太慷慨了吧？居然給她買這么貴的戒指……就算理智上程梨也很清楚，這是因為郭老師心疼自己的得意門生。
但是還是忍不住感到吃驚，想到自己剛才居然就戴著它又是泡溫泉，又是洗菜，又是燒烤……
程梨就想要趕緊伸手摘下來放進盒子里小心收藏。
其實就在邱瑾電話打來之前，程梨都還在糾結(jié)這個戒指的事情呢。然后邱瑾的電話沒多久就打過來了。
程梨也就將這事兒，從剛才那段爆發(fā)的話語里給帶出來了。
因為情緒激動，加上這話語速又很快的緣故。
說完之后，程梨就輕輕喘著氣。
她心中忍不住想，自己難得硬氣一回，可不要被對方聽出自己的氣喘吁吁，顯得自己太過色厲內(nèi)荏……
程梨想要小心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聲，可是就更加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比她自己此刻的呼吸聲還大。
不難聽出邱瑾的呼吸聲中，有著瀕臨爆發(fā)的狂怒。
“程梨，你最好像你話里這么硬氣，否則，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整死你！不信，咱們就試試！”
邱瑾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那些瀕臨爆發(fā)的狂怒，又都壓制住了，一點點都沒有往外流露，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只剩下聲音里的那些陰冷。
卻感覺，比狂怒要顯得更加讓人覺得不安。
程梨張了張嘴，似是還想要說什么，但其實自己先前的那些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
此刻就算再想說些什么，似乎也都沒有了先前的力度和沖勁兒。
但也不等程梨開口，兩根修長的手指就從她手里捏過了手機。
程梨抬起被淚水沾濕的眼，看著左寒。
左寒目光平靜且穩(wěn)定，這讓程梨覺得……心里都跟著安定下來。
但凡左寒眼睛里有任何因為此事的不高興，又或者因為怕麻煩的不耐，程梨心里恐怕都會因此不安。
正如邱瑾先前話里所說的那般，她和左寒再怎么樣，那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母子倆，而這世上也的確是有太多的人，幫親不幫理。
可是，程梨并未從左寒眼里看到任何不高興，或者不耐煩的情緒。
他的瞳眸里，仿佛永遠都會這么平靜，穩(wěn)定。
左寒將手機貼到了耳邊，他輕笑了一聲。
那是怎樣的笑聲啊，簡直沒有任何溫度。
只聽到左寒這聲輕笑，邱瑾在那邊就已經(jīng)沒了聲音。
然后聲音有些冷冷的，略帶些僵硬地說了句，“怎么？她這么快就找你告狀了？”
左寒低聲說道，“你不用嚇唬程梨，沒用�！�
邱瑾聲音一滯，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付她？不敢對付你？你要是把我惹急……”
邱瑾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左寒淡淡打斷了，“你盡管試試，我奉陪到底。但你蹬鼻子上臉，我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不死心，在我這兒沒能滿足你畸形的控制欲，就私下聯(lián)系我老婆。”
“我也不是泥巴捏的，你總不可能指望我還是當(dāng)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吧？”左寒淡聲說道，“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攪亂我的生活，控制我的人生，我也會做出應(yīng)有的反抗�！�
左寒說著，就看向了秦舒，“麻煩你，去叫我那位老同學(xué)過來一趟吧。就說，我手頭上有他感興趣的東西，現(xiàn)在愿意和他談一談了。”
秦舒雖然對于剛才這些情況，都已經(jīng)驚呆了，但是聽著左寒這話，也知道茲事體大，不敢怠慢，馬上就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邱瑾在那頭，自然也聽得出來左寒這話里的意思，頓時有些緊張，說道，“左寒，你說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一直以來，我做什么，都取決于你想做什么�！弊蠛曇粢琅f很淡，而且話語聽起來漫不經(jīng)心的，仿佛沒什么心思和邱瑾廢話的樣子。
甚至還伸手扯了張紙巾，隨意擦了擦程梨臉上的淚痕。
“你希望左年好，卻一次次來招惹我，我看你是想要他死�！弊蠛曊f著。
邱瑾的聲音愈發(fā)緊張，“你、你說什么？你想做什么？左寒，你想做什么！那是你哥！他是你親哥！”
左寒很輕地笑了一聲，瞳眸里除了涼，什么都不剩。
“多新鮮啊�！弊蠛�，“你還是我親媽呢。所以呢？就能砍我一刀，我還得笑瞇瞇夸你砍得好？順便再把我老婆的脖子也扯過來讓你砍一刀？”
“你……！你……！”邱瑾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么，卻不難聽出，呼吸一直有些重。
左寒已經(jīng)不想和她再多說什么，直接掛了電話，然后順手就用程梨的手機，把邱瑾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左寒有些無奈地看著程梨眼圈紅紅的樣子，片刻后，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陌生的電話也隨便接，哪天被騙去嘎了腰子都不知道�！�
左寒原本是想調(diào)侃一下，讓她的情緒能夠緩和一點。他是很不會開玩笑的人，能說這話，都已經(jīng)是努力了。
下一秒，左寒卻陡然停住了。
身形有著很短暫的停止。
因為，一個溫軟的身子，一語不發(fā)撲進了他的懷里。
熱淚浸透了他的衣襟。
第130章
她竟然一頭撲進了左寒懷里！
程梨溫軟的身子，撲進了他的懷里。
下一秒，他好像就感覺到了，有溫?zé)岬囊后w，浸透了他的衣襟。懷里纖柔的身體，也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但是，沒有聲音。
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她就好像，連難過都是寂靜無聲的。
左寒停在原地，一時之間，什么動作都沒有，就好像被關(guān)停了一樣，不知道應(yīng)該有什么動作。
直到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在這個時候，應(yīng)該做些什么動作。
他才輕輕抬起了手，一只手輕輕圈住了她的腰，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
帶著安撫的力道和頻率，一下一下，輕輕的。
“沒事了�！弊蠛f道。
直到他說出了這簡短的三個字之后，懷里的人，一直寂靜無聲的難過，才終于有了委屈的動靜。
“嗚嗚嗚嗚……”
程梨很低聲地啜泣著，就連發(fā)泄情緒，都帶著些小心翼翼的感覺在里頭。
左寒眉心輕輕擰了擰，他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程梨這個模樣，他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左寒繼續(xù)拍著她的肩背，陪著她，等著她把情緒發(fā)泄出來。
程梨也不知道自己啜泣了多久，等到她終于哭得差不多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鼻子里像是封了少說三五斤水泥在里面。
真是，通不了一絲一毫的空氣��！
程梨艱難地嘗試用鼻子呼吸了兩下，簡直感到窒息！
她從左寒的懷里抬起頭來，委屈地看著左寒，原本已經(jīng)差不多發(fā)泄完的情緒，又有些委屈上來了。
左寒清楚看到她的嘴角癟了癟，聲音里有著無盡地委屈，帶著非常濃重的鼻音，感覺就只剩鼻音了，“我的鼻子不能呼吸了……”
“水腫了，過一會兒會好的�！弊蠛f道，然后問了句，“她和你說什么了？”
左寒一直清楚，程梨其實算是抗壓能力比較強的人了。他覺得這樣說，都還不夠，程梨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抗壓能力非常強的人了。
抗壓能力不強的人，都沒法從那樣的原生家庭里好好長大。所以，一定是邱瑾說了什么，才讓程梨的情緒完全失控。
程梨抿了抿唇，小聲說了句，“左寒，我有點害怕�！�
左寒問道，“害怕什么？”
“你媽媽說她查了我�！�
“沒什么好怕的，她就算查了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樣。”話雖是這么說，左寒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因為不管怎么樣，都是他將她拉進了這樣的處境里。
所以左寒停頓了片刻，補充了一句，“我會保護你�！�
程梨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我害怕的不是她查了我，而是她查到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她說……我繼父是家暴男，而且還是爛賭鬼，我媽好幾次被他打得警察都上門去調(diào)解了。這些，我全都不知道……”
“我怎么能一點都不知道呢？我明明是她女兒啊�！背汤娴耐谋犞�，目光里是對自己的難以置信。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要是你母親沒有查了我，再告訴我這些的話，我是不是永遠都不知道了？”
她想了想之后，又說道，“或許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又或者說，明明察覺到可能有些端倪，也不想去細想，因為怕麻煩，怕自己的生活受到影響，因為自己的生活一直以來，已經(jīng)夠不容易了�！�
程梨像是不需要等待左寒的回答似的，自顧自地說著。
聲音帶著些自語式的喃喃，比起是說給左寒聽，更不如說，她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一句句，都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是不是因為，她一直以來是這么對我的，所以……我才會也這樣對她？并且習(xí)以為常，也覺得沒有什么不合理的？你知道嗎？”
“我小時候被向?qū)氄渑按�，身上很多傷，我怕我媽�?dān)心，所以我媽來探望我?guī)页鋈コ燥埖臅r候，我也不敢告訴她。”
“可是她看到了我身上的傷……卻避開了目光。就像，沒看到一樣�！�
“所以會不會因為這樣？我才變成了和她一樣的人？我雖然沒有看到過她身上的傷，也沒有看到過我繼父對她使用暴力。”
“但我一直知道，繼父脾氣很不好，暴躁易怒。這樣的人，本來就是極有可能使用暴力的，不是嗎？”
“我有點害怕�！背汤嫣痤^來，終于不再是先前這樣喃喃自語式的狀態(tài)，她看著左寒的眼睛，“左寒。”
左寒從她還未褪去哭紅的眼睛里，看到了些惶惶的情緒，“我害怕我變成我最不想變成的樣子，我不想變成面對她的傷痛，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既然這樣，等回來了，就去好好了解一下她的情況，然后再做打算，有問題就解決問題。不用害怕�！弊蠛f道。
他的語氣平靜沉穩(wěn)，不帶任何溫柔勸慰的意思。
說來也神奇，正因為他不帶任何溫柔勸慰的聲音，倒是更顯得理智中肯，更讓人能信服。
“你也不用先責(zé)怪自己變成了對他人傷痛視若無睹的冷漠樣子，畢竟，她從未主動告訴過你，按照常理推斷，你母親很可能因為小時候那樣對待過你的傷痛。對你有所歉疚，所以不想讓你知道這些�！�
左寒看著她的眼睛，繼續(xù)平靜沉穩(wěn)說道，“一個成年人如果有心不讓另一個人知道的話，通常會很小心地隱藏，不一定會露出什么端倪。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程梨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彼肓讼�，小聲說道，“你知道么，之前她還給我打了電話，說等我們從江南回去了，想見你一面呢�！�
左寒嗯了一聲，“到時候你定就行。”
程梨情緒逐漸冷靜下來，終于有些回過勁兒來。
此刻再想到，剛才自己竟然就那樣一頭撲進左寒的懷里暴風(fēng)哭泣！
程梨只覺得連頭皮都是發(fā)麻的，她后怕地看了一眼左寒的衣服，果不其然，衣襟上已經(jīng)是一塌糊涂。
“對、對不起啊……”程梨小聲道歉，“把你衣服都弄臟了，我?guī)湍阆聪窗�。�?br />
左寒瞥了她一眼，說道，“不是說要花我的錢，要啃我？還要我養(yǎng)你，給你買房買車么？現(xiàn)在弄臟件衣服，怎么就這么慌了？”
“……”程梨內(nèi)心微笑哭泣，果然啊，公開處刑雖遲但到。
第131章
因為，你不是別人
“我、我……”因為鼻子還是不通的緣故，程梨伸手用力揉了揉，原本就有些泛紅的鼻子，這會子更是紅的像是小丑鼻子似的了。
“我不是故意的。”程梨小聲說道，“你聽我狡……”
她聲音倏然停住，就看到左寒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
左寒嗯了一聲，“我聽你狡辯，說吧。”
程梨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你聽我解釋。我剛才就是太生氣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辭職了，她覺得我是因為想要靠你養(yǎng)，所以才不上班了�！�
“本來她說到這里我也不是不能忍，可是她又說到我爸媽……我就沒忍住。所以才那么說的，不好意思啊�！背汤嬲f道。
左寒聽完，也就輕輕點了點頭。
“你沒生氣吧？”程梨有些不放心。
“不至于�！弊蠛f道。
他原本說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的，沒準備往下說。
但是卻看到程梨還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像是還在等著他說下去。
所以左寒停頓了片刻，才又說道，“上次陸景林說我的話，你還記得么�！�
程梨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話題轉(zhuǎn)換得如此之快，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陸景林當(dāng)時說了挺多的，程梨雖然差不多都記得，但卻不知道左寒指的是哪一句。
只不過，左寒接下來的話，倒是給了她答案。
“陸景林雖然有些夸大其詞，卻不算完全胡說八道�！弊蠛曇艉艿�，平平靜靜的，“我的事情，你多少也聽我嬸嬸說過了。所以我的確是有些心理上的問題�！�
程梨雖然依舊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左寒會忽然提到這一出。這和他們剛才所說的話題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
但是，聽到左寒說起他自己的事情，還是讓程梨覺得有些吃驚，甚至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是驚喜還是受寵若驚？她也說不好。
真要說那個感覺就是，一個受過人類傷害，于是充滿防備的動物，終于放下了些許防備，朝你走近了一步的感覺似的。
雖然只是拉近了一些距離，但依舊會讓人覺得有些吃驚。
程梨現(xiàn)在就是這種感覺，以至于甚至都無暇去顧及左寒現(xiàn)在說的話題，和他們先前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了。
程梨小聲問了一句，“不要緊吧？嚴重嗎？”
程梨對這方面不是太了解，但也有所聽聞，心理問題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
有的人抑郁、焦慮，那都是會出大事的！
更何況，左寒當(dāng)初經(jīng)歷的，是那么嚴重，那么可怕的事情，會帶來的心理創(chuàng)傷也是可想而知的，可能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嚴不嚴重，都是有可能的。
左寒從她眼里看到了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之色，那種透著些小心翼翼的擔(dān)憂，就好像哪怕關(guān)心，都擔(dān)心被他覺得沒有邊界感。
左寒聲音平靜道，“基本影響不到我的工作和生活。主要表現(xiàn)在，我很多時候，感受不到別人的情緒，同情心和同理心也很少，共情能力低下�！�
程梨眨了眨眼睛，聽起來好像的確對他自己沒有太多的傷害，最多就是……可能會在人際關(guān)系上有所欠缺？
“總而言之，我的意思就是�！弊蠛粗�，淡聲說，“我沒有那么容易生氣，更不會因為你和她說了什么就生氣。因為我同情心和同理心以及共情能力，都很低下的緣故�！�
程梨聽著他這話，整個人有些愣住了。
左寒這話想表達的，就是這個。
可是程梨對他話語里的內(nèi)容，卻是無法認同，她小聲說了句，“誰說你同情心同理心和共情能力低下？你不就共情到我的情緒了么？所以才安慰我啊，不是么？”
左寒并沒說話，表情停頓了片刻。
門口響起了門鈴聲，他走去開門前，程梨聽到他那把素來淡漠而磁性的嗓子低聲說了句，“你不是別人�！�
程梨愣住了。
慕赟站在門口，眉心緊擰著，表情里還帶著些將信將疑的猶豫，“她說你找我，是不是真的�。俊�
秦舒在一旁站著，表情有些委屈，也有些低落。
她一語不發(fā)地站在旁邊。
左寒說道，“是，出去聊吧�！�
左寒看向秦舒，“不好意思麻煩你，程梨那個頭發(fā)和那個臉，你再幫她整理一下吧，剛才弄亂了�！�
秦舒怔了怔，然后輕輕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好的。”
左寒轉(zhuǎn)眸看了程梨一眼，就和慕赟一起走出門到外頭院子去。
秦舒走進屋里，房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
程梨喃喃道，“他剛才居然說我不是別人？我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秦舒聽到了程梨這喃喃自語的話，就淺淺笑了笑，說道，“你當(dāng)然不是別人啊，你是他的妻子。不像我，我和慕赟之間，那才是別人�！�
程梨反應(yīng)過來秦舒在這兒，陡然回過神來，就看到秦舒微微泛紅的眼圈，“小舒，你怎么了？還好吧？”
程梨給她遞了柔紙巾過去。
秦舒接過之后，咬著唇，在眼睛上按了按，吸掉了眼眶里的淚水。
然后才仰著頭，一邊吸著鼻子，一邊用手在眼睛邊輕輕扇著風(fēng)，仿佛這樣就能夠讓眼淚不要那么不受控制。
程梨當(dāng)然看得出來秦舒和慕赟之間的關(guān)系不太尋常，但她也不敢問，她本來對人的私事，就不是很喜歡打聽。
也是性格使然，在這方面會比較謹慎。對自己的私事比較不喜歡被人知道的人，通常也不會很喜歡去打聽別人的私事。
所以程梨一直沒問，安靜在旁邊待著，去冰箱里拿了兩罐冰鎮(zhèn)飲料過來，一罐給自己敷著眼睛，一罐給秦舒等會兒敷眼睛。
看著她一個字都不追問，卻把后續(xù)都給準備好了。
秦舒原本有些即將決堤的情緒，一下子有些續(xù)不上了，低低笑了起來。
看到她笑了，程梨倒是松了一口氣。
“好了我沒事了，我可是有任務(wù)在身的……”秦舒說著，看了一眼程梨的頭發(fā)，有些無奈道，“怎、怎么？剛才我走了之后，你是和你老公睡了一覺嗎？這頭發(fā)怎么能在短時間之內(nèi)亂成這樣�。俊�
程梨瞪圓了眼睛。
第132章
左寒說一起去，就一定會一起去
“怎么可能！誰能這么短時間內(nèi)睡一覺……我們就只是，只是……我哭，他安慰我呢。”程梨趕緊解釋道。
秦舒笑著看著她，程梨總覺得她這眼神好像有點不對勁兒，但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
然后就聽到秦舒說道，“時間是有點短，早知道我晚點過來了，多給你們些時間�！�
程梨眼睛圓溜溜的，臉色漲的通紅，“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舒沒有再多說什么，解開了程梨的頭發(fā)，站到她身后，重新給她梳理起來。
一邊重新給她打理頭發(fā)，一邊說道，“這么害羞做什么，我和慕赟要是能有你和你老公那么好的感情，我高興都來不及呢，肯定恨不得到處炫耀。”
程梨從鏡子里看了秦舒一眼，“我以為……”
她也不知道怎么說，但著實，先前在聽到他倆只是什么男伴女伴關(guān)系的時候，就覺得這兩人可能只是玩玩而已。
畢竟現(xiàn)代社會，進步開放。雖然她自己接受不了開放關(guān)系，但如果別人是開放關(guān)系，程梨覺得自己也能夠尊重。
可是開放關(guān)系里，要是哪一方投入感情了，那……就是人間慘劇了。
相當(dāng)被動不說，還可能會遍體鱗傷。
別人拿你當(dāng)個伴兒，也還會和其他的伴兒有來有往，可你表面上還不能在意，只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憋在心底里。
每一次憋下來的情緒，都是一把絞肉的刀，藏在心里，將自己的心絞得稀爛，血肉模糊。
程梨有些驚愕地看著秦舒。
秦舒注意到她的眼神，就從鏡子里和她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道，“你這是什么眼神……”
“沒、沒事�！背汤孑p輕咬了咬唇，想了想之后，還是說道，“還是多為自己著想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