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但黎曉惠顯然并沒有聽清楚,她看向程梨,問道,“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為什么��!”隨著每一聲質(zhì)問,程梨的聲音里的情緒愈發(fā)激烈,愈發(fā)失控,從一開始的平和,到最后,每一個音節(jié)幾乎都是炸出來的。
帶著無法遏制的憤怒,排山倒海。
就像是,壓抑了太久之后的劇烈噴發(fā)。
黎曉惠因為她忽然爆發(fā)的情緒,而有些發(fā)愣,大概是因為是在太少見到程梨有這樣的情緒了。
所以乍一見到,最先的狀態(tài),其實是反應不過來的。
等到腦子里漸漸反應過來的時候。
黎曉惠乍然想到,是啊,梨梨已經(jīng)壓抑了太久太久了。
她笑了笑,有些苦澀。
黎曉惠聲音輕輕的,“我只是覺得應該沒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毀了你的人生,這是我應得的,是我的報應�!�
程梨的情緒沒法平復,她繼續(xù)道,“你明明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你明明早就發(fā)現(xiàn)了的!為什么不來醫(yī)院!為什么不做檢查?為什么!”
“你明明可以早一點來醫(yī)院檢查的!而不是要等到現(xiàn)在,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林磊家暴的事情,你豈不是要等到我?guī)銇磲t(yī)院體檢的時候才……”程梨說到這里,倏然停下了。
像是反應過來了什么。
黎曉惠看著她,看到了女兒目光徹底熄滅的過程。
先前還閃著怒火的光,此刻,卻像是一切都熄滅了、寂靜了、平息了。
這讓黎曉惠無來由有些心慌,那種心慌的感覺,就像是什么東西流逝了,卻怎么也抓不住一樣。
黎曉惠坐直了身子,“梨梨……”她伸手想去拉程梨的手。
才剛抓住程梨的手指,程梨卻瞬間抽走了手指。
程梨靜靜看著黎曉惠,就用那已經(jīng)平息了的眼神,安靜看著。
先前中斷了的話語,也終于連上了,語氣不再是假設,而是篤定的,“你明明已經(jīng)察覺到不好了,卻要等到我?guī)銇磲t(yī)院體檢的時候,才檢查這個。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告訴我,你毀了我的人生,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程梨輕輕笑了一聲,“你覺得這樣就能還我了�;蛘哒f你覺得就能夠和你自己心里這些年對我的虧欠一筆勾銷了……”
程梨的聲音倏然冷了,“不,這是你對自己身體健康的不負責任,和什么報應什么虧欠,都沒有任何關系!”
“你說你毀了我的人生?”程梨一瞬不瞬地盯著黎曉惠的眼睛,“媽你錯了,你沒有毀掉我的人生,我有喜歡的工作、喜歡的人,有心疼我的摯友,我有事業(yè)有生活,我不自怨自艾,我向前看!我的人生好得很,只要我不愿意,誰也毀不了。”
“你毀掉的,不過是你自己的人生罷了�!�
程梨說完這句,轉(zhuǎn)身就走,只是都已經(jīng)走到門邊了,忽然停頓了腳步。
黎曉惠看著她的背影,本以為她會轉(zhuǎn)過身來,黎曉惠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素來心軟。
但是程梨沒有,她沒有轉(zhuǎn)身,只是站在那里,淡聲說道,“我的人生,不是你想毀就能毀掉的。但我希望你清楚,你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毀掉的不止是你自己的人生,還有林泱泱的。她還小,還有未來。你自己考慮清楚。”
第219章
別擔心,我偷兄弟的卡來養(yǎng)你
程梨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江橙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追出去,但是卻被左寒伸手擋住了。
江橙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去找她,你留在這里�!弊蠛f道,“等會乳腺外科和腫瘤科不是要來人么。”
江橙一聽這話也明白了左寒是什么意思,這里留個自己人,又是醫(yī)生,等會其他科室的過來會診,起碼也能保證黎曉惠能夠聽懂。
雖然江橙也覺得,讓左寒留在這里,自己去找程梨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左寒也是醫(yī)生啊,而且還是她得叫聲老師那個級別的。
但是江橙畢竟沒有這么不識趣,只說道,“那你快去,別讓她躲起來哭……”
左寒嗯了一聲,目光朝著黎曉惠看了一眼,禮貌地點了點頭,而后往后退了兩步,轉(zhuǎn)身離去。
程梨都不知道自己跑出去了多遠,她只是想著遠離那間病房,仿佛只要遠離了那間病房,自己先前那種近乎窒息的感覺,就能夠緩過勁兒來似的。
直到覺得自己已經(jīng)跑得足夠遠了,程梨才停了下來,彎著身子,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
等到呼吸稍微平復了下來之后,程梨站直了身子,但是才剛剛站直身子,就被人從后頭,握住了肩膀M.L.Z.L.。
“又哭了?”左寒的聲音從耳后傳來。
不知為何,只一瞬間,程梨就感覺到了放松,身體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靠去。
脊背非常順利的就靠進了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
程梨的聲音有些無力,聽起來軟軟的,帶著些許難過和委屈,“沒哭。好像……哭不出來了�!�
該哭的,該流的眼淚,之前已經(jīng)全流過了。
現(xiàn)在更多的,是覺得憤怒,以及憤怒平寂下來之后,心里那種悵然。
“比起難過和生氣,我更多的,是覺得失望�!背汤嬲f道,“我只是失望,我不知道為什么有人會讓自己的人生變成這樣�!�
“她明明是為了尋找幸福才離開的,所以我只是覺得很失望像她這樣的人,居然會忍心讓自己的人生變成這樣……”
程梨說著,看向左寒,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畢竟,就連我這樣,這么多年日子都不太好過的人,都在努力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好啊�!�
越是因為這樣,才越是難過。
左寒忖了忖,并沒有勸她什么,他也很清楚,像程梨這樣的人,堅韌的,能在逆境中努力生長的。
有的時候,并不需要太多的勸慰,她心里什么都懂。
所以左寒只思忖了片刻,就說道,“走吧�!�
程梨愣了愣,“去哪兒?”
“跟我走�!弊蠛疀]有給她答案,只這樣說著。
程梨對他完全放心,所以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點點頭就乖乖跟著他出去了。
約莫半小時的車程,抵達了目的地。
看著眼前這個大門,程梨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眼睛眨了眨。
“兩位里面請。”服務員做了個請的手勢。
左寒牽著她往里走,但程梨的手用了些力,沒讓他拉著走。
“怎么?”左寒看著她。
程梨圓圓的眼睛里,寫滿了拒絕。
她沖著服務員露出個禮貌的微笑,然后就湊到了左寒的耳邊說道,“不、不用了吧?”
“為什么不用?”
“這里好貴的�!背汤娴穆曇舾×�。
左寒帶她來的不是別處,而是海城東郊一處名叫竹林居的飯店。
和上次左寒的嬸嬸喻尋琴來海城的時候,帶她去的那個‘秋筑’一個意思,都是私房菜。
秋筑的消費就已經(jīng)不低了,但真要說起來,也還沒到完全去不起的程度。程梨發(fā)工資之后和朋友AA一起去秋筑吃個飯,也還是可以承擔的消費。
但這個‘竹林居’幾乎不在她的消費觀之內(nèi)!
因為用料格外講究的緣故,食材用的都是有級別的,所以價格上……
總之,程梨覺得自己實在不是用一個月的工資去吃一頓飯的人。
自然是一看到竹林居的門,就開始打退堂鼓。
她握著左寒的手,非常堅定。
“我知道啊�!弊蠛f道。
“你知道還……”程梨眼睛圓了圓。
左寒看著她堅定握著的手,嘴角淺淺勾了一下,也湊近了些,很配合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就是因為這里好貴的,我才帶你過來啊�!�
“什、什么?”程梨有些懵了,反應不過來。
左寒說道,“吃些好吃的,有助于緩解心情�!�
他垂眸凝著她,“我又不像你,有那么好的手藝,所以只能出來吃些好吃的了�!�
程梨目光有些愣怔,顯然已經(jīng)反應過來左寒是為了讓她開心點,才特意帶她來吃些好的。
“好意我心領了,可是……”程梨咬了咬嘴唇,小聲說道,“可是咱們家現(xiàn)在的情況,兩個無業(yè)游民……還要供房,養(yǎng)車,而且、而且咱們不是還打算養(yǎng)個貓貓嗎?”
左寒聽到這話,差點就要忍不住笑了。
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這個感覺,大概因為長這么大,從來沒為了生計發(fā)過愁。
所以看著程梨現(xiàn)在這樣為了他們的生活精打細算的樣子,他覺得很有意思。
有一種……人間煙火的感覺。就像是,在她這樣認真生活的態(tài)度下,他也跟著被拽著,腳踏實地過日子了。
而不像左家那樣,活得離地三尺似的。
也是因為這樣,左寒其實原本好幾次都想要告訴她算了,告訴她,自己一點也不缺錢,手里每年的分紅都能上億。
但是看到她認認真真生活的樣子,并且拽著他也跟著腳踏實地生活的狀態(tài),讓左寒覺得很愜意。
于是才一直遲遲沒有說。
就比如現(xiàn)在這樣,看到她精打細算,不讓他亂花錢來吃竹林居這么昂貴的飯店時。
左寒就有一種,干脆說了算了的沖動。
可是又聽到她下一句話說起了對將來生活的計劃,供房養(yǎng)車養(yǎng)貓貓。
這對于左寒而言,聽她說這些對于生活的計劃,是一種很單純的滿足。
但凡經(jīng)濟狀況一暴露,恐怕就不再有這種單純的滿足了。
所以左寒又忍住了,腦子里一個聲音在勸著他,再等等,還是再等等吧。
左寒輕咳了一聲,嘴角的弧度淺淺勾著,對程梨說道,“別擔心,我刷徐澤謙的卡�!�
程梨驚呆了,這是什么‘我刷兄弟的卡來養(yǎng)你’的抓馬劇情��?
第220章
你好端端,干嘛打斷別人的牙?
左寒索性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往里頭帶。
勸她的話語,也很有創(chuàng)意性,“他那些粉絲做夢都想有這個機會但卻沒有,所以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程梨被這話一下子就逗笑了起來。
因為是私房菜性質(zhì),沒有什么大廳,全是包廂,裝潢清幽雅致。
程梨還是第一次來,覺得有些新鮮,四處打量著,倒的確是從先前在醫(yī)院時,那些低郁的情緒中,漸漸脫離出來了。
“就上兩份今日特例吧�!弊蠛畱械每床藛危苯诱f道。
“好的,兩位有忌口嗎?”服務員恭謹問道。
左寒因為自己沒有什么忌口,所以就看向程梨。
程梨知道左寒點的大概就是當日的廚師安排,不用點菜,廚師怎么安排就怎么吃。
她忖了忖,想到自己和左寒身上都有還沒好的傷口,便對服務員說道,“盡量都清淡一些吧�!�
“好的�!�
“還有就是……”程梨說道,“所有菜色里都不要用腐竹當配菜就行了。”
“好的,兩位請先喝點茶吃些茶點稍等�!�
服務員很快就出去了。
而左寒,則是從先前聽到程梨說腐竹的時候,就轉(zhuǎn)眸看向了她。
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指托著下巴,安安靜靜看著程梨。
程梨被他盯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就拿起茶壺倒茶來掩飾表情,小聲說道,“我沒什么別的意思,只是反正我也不愛吃腐竹。沒必要加……”
其實就算菜色里加了腐竹,左寒也沒有什么意見,他不吃而已,但并不會連加都不讓加。
但程梨就是覺得,沒有必要。
光是想到,左寒看到這個就有可能想到曾經(jīng)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她就覺得,這個食材干脆就不要出現(xiàn)在他們往后的菜色里。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都送了上來。
每一道菜都相當美味,程梨覺得左寒還真是厲害,知道她心情不好就帶她來了這里。
真的,第一道菜的好味道在唇齒間迸開時,程梨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水準,再吃到第二道菜的時候,心情已經(jīng)比正常水準要高了。
而且程梨覺得左寒很厲害,因為點的是每日特例,也就等于是沒有點菜,全憑廚師發(fā)揮,所以其實送上來究竟是什么菜。
她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很多食材在烹飪之后,早就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模樣,就更加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了。
只知道很好吃就是了。
但是左寒都知道。比如其中有一道菜,外面一層很彈牙,帶著些韌勁兒又不會完全嚼不動,里面全是一些細細的顆粒,像是魚卵一樣的東西。
程梨只覺得是魚卵,但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這是……帶籽的墨魚嗎?”程梨不太確定。
左寒只吃了一口,就說道,“是把魚籽塞進了魚鰾里做的�!�
程梨都驚呆了,沒想到還有這種做法,真夠費心的,貴也有貴的理由啊。
還有一碟子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做的,感覺像是烤豆腐?又好像不是豆腐?反正外酥里嫩,口感很是軟滑好吃。
“這個烤嫩豆腐……”程梨剛說完這句,就看到左寒抬眸看來。
看到左寒的眼神,程梨就明白了,“不是嫩豆腐吧?”
左寒道,“河豚白子�!�
程梨并不知道河豚的白子是什么位置,默默拿手機查了一下。
看著屏幕上的解釋:【河豚白子——即河豚的精巢,乃季節(jié)性的、稀少的頂級食材】
程梨陷入了沉默,再看著面前這一小碟子‘烤豆腐’……
“剛想叫你吃完再查的�!弊蠛旖枪粗鴤淺淺的弧度。
程梨看他一眼,默默將那碟還剩一半的‘烤豆腐’推到了左寒面前去,“左醫(yī)生多吃點,多吃點……”
不止這些,后來又上了一些菜,味道都非常棒,但甭管食材是什么,做成菜了之后,程梨都認不出來了,但左寒好像都認得。
吃到一半的時候,左寒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就接聽了起來。
景倫在那頭說道,“我剛從派出所出來,你在哪兒呢?”
“竹林居�!弊蠛f道,“你直接過來吧�!�
“OK,那見面再說。我大概要……”景倫在那頭思忖片刻,“二十分鐘吧�!�
“謙虛了,以景大律師的車技,十五分鐘綽綽有余了�!弊蠛f道。
景倫在那頭笑了一聲。
左寒道,“我先給你點菜了。”
結(jié)束通話之后,左寒就和服務員再要了一份今日特例。
程梨這才問道,“是你的那個律師朋友嗎?”
“嗯�!弊蠛c頭,“他正好回海城了,就順便讓他去派出所處理一下林磊的事情�!�
程梨有些擔心,“麻煩嗎?”
“不麻煩�!弊蠛Z氣尋常。
十五分鐘后,景倫走進了包廂,“哪里就不麻煩了?你好端端的,干嘛要打斷別人的牙?”
程梨看著這個走進來的男人,有些詫異。
這就是左寒的另一個好友,景倫。是個律師。
說實話,程梨覺得自己心里對律師,大概是有某種刻板的既定印象,嚴謹?shù)模瑖烂C的,板正的,一絲不茍的……
而眼前這位景律師,身長一八五,寬肩窄腰辣么長的腿。西裝的袖子裹出他肩臂處分明的肌肉線條來。
他手里拎著個摩托車的全盔和一雙騎行手套。長相也完全不是那種文質(zhì)彬彬的,或是線條溫和的。
別說什么嚴肅板正一絲不茍了,他甚至就連輪廓線條和五官,都給人一種帶著些邪魅的痞氣。
宛如一個……西裝暴徒。
程梨忽然就理解了,為什么先前左寒在接景倫電話的時候,會說以景大律師的車技,十五分鐘綽綽有余了。
左寒聽了景倫這話,抬眸看向他,“牙斷了?”
“斷了兩顆。”景倫走了過來,“得賠點錢,別的倒是沒什么。而且那個老哥子是個厲害的啊,打老婆打得進了局子幾次,又賭得進了幾次。算是老�?土耍沙鏊沁呉卜浅G宄莻什么人物,所以辦起來還挺順利的,把你從里面摘出來問題不大�!�
第221章
無業(yè)游民的幸福打工人不會明白
雖然從景倫的話聽起來,似乎很輕松似的,但程梨清楚,林磊的事情,顯然是給人添了不少麻煩。
不止是景倫,還有左寒。
景倫朝著程梨看了過來,伸出手來,“初次見面,我是景倫,左寒的朋友�!�
程梨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不好意思啊,我的事情,給你添麻煩了。”
“不用客氣。”
景倫的菜也很快就上來了,他一邊吃,一邊隨口和左寒聊著天。
聽起來,語氣就是相當熟稔的那種,特別自在。
程梨原本在旁邊只是安靜聽著,也沒有什么插話的打算。
但是左寒卻將話題慢慢拉了回來,拉到了她母親和林磊的事情上。
非常中肯且客觀的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景倫皺了皺眉頭,看向左寒,說道,“所以你是說,你這個岳母娘,現(xiàn)在得了癌癥?”
“嗯,剛剛檢查出來的,乳腺癌二級�!弊蠛f道,目光略略朝著程梨看了一眼。
這一眼,程梨并未注意到,但景倫卻是注意到了,眉梢挑了挑,略略有幾分詫異,因為他還真是很少看到左寒會這樣,在說話的時候,去先注意別人的表情。
景倫想到之前簡麟還說左寒和這個老婆不太認真,可能只是用來作為和他媽對著干的幌子罷了。
眼下看來應該也不盡然。
“怎么?”左寒知道景倫不會無端端提起這個,于是問道,“是不是其中有什么不妥?”
“不是關于你老婆的�!本皞悢[了擺手,“只不過,你不是說,這個岳母跟這個林磊,還有個孩子嗎?”
“嗯,有個十一歲的女兒�!背汤纥c了點頭,“怎么了嗎?”
“和你的關系倒是不大,主要是,就你母親和繼父這個情況,如果要離婚的話,就會牽扯到撫養(yǎng)權的問題。”景倫看著程梨。
程梨聽到這話,不是很理解,她輕輕搖了搖頭,不解道,“我不理解,他有這么多次家暴的情況,我母親要是與他離婚,在撫養(yǎng)權上難道還會有爭議?”
“原本應該是沒有的。”景倫說道,“可是你母親現(xiàn)在有了這這樣的病癥,撫養(yǎng)權都是為了孩子身心健康而出發(fā),所以法官也會權衡你母親在有這樣病癥的情況下,還有沒有能夠好好撫養(yǎng)孩子的能力�!�
程梨覺得有些荒謬,但是張了張嘴,竟是說不出話來。
因為,不管心里覺得有多荒謬都好,程梨并不是不明白,法律從來都只是相對公平而不是絕對公平,本來就不是完美的。
景倫想了想,就說道,“主要是,我聽左寒說的這情況,也有點擔心,女方本來意志就不夠強硬,如果再有這樣的前提條件,我估計沒有哪個當母親的人,會放心將自己的孩子留在這樣的父親身邊。所以,我擔心這個情況會讓女方打退堂鼓……”
景倫說著,看了程梨一眼,說道,“所以才提醒這個,也是希望你心里能有這個預想。”
這樣才不至于到時候太過于失望。
程梨沒有說話,心里一時之間,真是說不出來是個什么感覺。
只能說,非常、非常的矛盾。
她理智上覺得母親應該離開林磊,但又覺得那樣對林泱泱太殘忍。
可是,如果母親因此沒有離開林磊的話……
程梨心里又會忍不住去想——那自己,成什么了呢?
當初她能夠為了要追求幸福,毫不猶豫放棄她。而現(xiàn)在要是為了林泱泱,連婚都不離,別說追求幸福了,根本就是棄身心健康于不顧。
那她程梨……二十年前那個年幼的程梨,成什么了呢?
程梨心里的感覺是無比復雜的。
一下子甚至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景倫也清楚,是自己的話讓場面陷入了這樣的沉默,所以他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吃著東西,沒有再做聲。
直到,左寒那極具辨識度的,清冷磁性的帶著幾分金屬感的聲音響起。
打破了沉默。
左寒淡聲道,“如果他坐牢呢。”
景倫看向左寒,“你說林磊?”
“嗯�!�
“那當然女方優(yōu)勢更大,但是林磊現(xiàn)在的事兒,沒至于到要坐牢的地步。”景倫說道。
作為一個法律從業(yè)人,景倫也不得不承認,現(xiàn)今法律對家暴的力度實在是太小了。
甚至有的地方離譜到,老婆都被打進醫(yī)院了,想要離婚,居然會有人來調(diào)解,居然還得要冷靜期。
說實話,就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對于婚姻法的詬病。景倫作為一個從業(yè)人,也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男性,都覺得不是沒有理由的。
但左寒卻沒有再多說什么,只隨口問了一句,“要是林磊坐牢了,撫養(yǎng)權就跑不了了吧?”
“嗯,打起來難度不大�!本皞愓f道。
他聽著左寒這話,覺得他雖然是隨口問了一句,但總不像只是隨口一句,畢竟,就景倫對他的了解而言,這家伙就不是什么會隨口說一句的性子。
吃完飯就從竹林居離開。
景倫拿起摩托車全盔,戴上頭盔之前,對左寒說了句,“看澤謙什么時候忙完,到時候一起出來喝酒。反正你最近不是成無業(yè)游民了么?”
“嗯。無業(yè)游民的幸福你們打工人不會明白的。”左寒隨口說道,拉仇恨都拉得輕重有度,節(jié)奏分明。
程梨站在旁邊都擔心景倫會直接掄起摩托車頭盔,掄死左寒。
景倫側(cè)目睨了他一眼,“也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才克制著我沒有直接用頭盔砸死你。”
說著,景倫就看向了程梨,“你管管,他這樣出去遲早要挨揍的。”
然后才將頭盔扣到了頭上,似乎是還想和程梨說些什么,就被左寒一把將頭盔掀開來的風鏡鏡片給啪嗒一聲蓋上了。
景倫也就沖他們揮了揮手,跨上了那架看起來就十分拉風的杜卡迪摩托,引擎發(fā)出令人血脈賁張的轟鳴聲,很快就從竹林居停車場離開。
程梨看向左寒,說道,“我們也走吧�!�
左寒說道,“嗯,我還有點事情要去辦,先送你回去�!�
程梨忖了忖,就點了點頭,“那你送我去紅楓路的鼎盛影院吧?”
左寒轉(zhuǎn)眸看向她,目光停頓了片刻,低聲問了一句,“你要和誰去看電影?”
第222章
你安心當無業(yè)游民,我去打工了
程梨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是誤會了,但不知為什么,就是覺得有點……想笑,好像情緒一下子都緩解了不少似的。
因為,這會讓她覺得,左寒是不是在吃醋?
程梨挑了挑眉梢,“怎么?左醫(yī)生想和我一起看電影嗎?”
左寒沉默了幾秒。
程梨其實只是開玩笑而已,但是卻好像從左寒眼里,看出了幾分……很是認真的猶豫。
這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開這玩笑,剛想說話。
就聽見左寒說道,“我不太能適應,電影院那樣的環(huán)境�!�
程梨倒沒有想到會等到左寒這樣的回答,愣了愣。
但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左寒這樣的男人,在面對鮮活的人類腦漿子時,都能面不改色。
卻說不能適應電影院那樣的環(huán)境,肯定不是單純意義上的不適應。
程梨很快反應過來,或許……是因為他小時候所遭遇的綁架有關。
左寒啟動了車子,轉(zhuǎn)眸看向她那邊的后視鏡時,正好余光就看到了她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左寒將車子從車位開出來,便淡聲說道,“是幽閉恐懼�!�
程梨看向左寒,目光有些詫異,她沒有想到左寒會這樣輕易就將曾經(jīng)的傷疤揭開來給她看。
這大概已經(jīng)足夠能代表左寒對她的信任了,程梨感動的同時,也有些心疼。
她思忖了片刻,小聲問了句,“嚴重嗎?那……坐電梯呢?飛機呢?”
左寒答道,“小時候有段時間很嚴重。畢竟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心理醫(yī)生一直疏導著,所以情況已經(jīng)不算嚴重了。”
“電梯沒什么問題,飛機問題也不大。”左寒繼續(xù)道,“但就是對環(huán)境很黑的,很封閉的地方,不太適應�!�
程梨一直沒說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才會不疼。
因為感覺,他童年的那道傷口實在是太深重了,感覺上無論任何時候提及,無論以何種方式提及,他應該都是會疼的。
所以,她只是安靜地待著。
左寒略略側(cè)目,看到了她眼里的心疼,也不知道為什么……
其實以前從不,或者說很少很少,愿意和別人提及的那些過往,倒不是因為疼。因為疼這種東西,人類素來是很能習慣的。
而是因為,只要一說,總能看到別人那種可憐的,像是看到什么流浪小動物似的同情。
他不喜歡被那樣同情地注視著罷了。
但是在對程梨說了之后,從程梨的目光里,看到的那種心疼。
卻讓他覺得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沉迷其中。
心里仿佛有一個隱約的聲音在喊著,再多看我一點,再多心疼我一點。
于是,好像以前一切的不愿意提及,在此刻,在她面前也就不復存在了。
左寒忖了忖,便說道,“那時候,屋子里的門窗總是關著,窗戶有厚厚的窗簾,他們也不開燈,很黑。他們在那樣的黑暗中,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大�!�
“當時我世界里的所有光,就是那個熒幕上的背光,耳邊的聲音就是那開得很大的電視的聲音�!�
“所以從那之后,有幽閉恐懼,大部分都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就是影院這種環(huán)境,我不是特別喜歡�!�
盡管左寒此刻說起來,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不急不緩的。
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悲傷什么難過。
甚至就連一點波瀾幾乎都沒有,但是程梨聽著,簡直是驚心動魄。
完全能夠理解為什么左寒會不喜歡影院了。
在他的感覺里,影院給他的感覺,應該就和那個時候,那個記憶里的那個環(huán)境的畫面很像吧。
程梨趕緊說道,“沒關系,沒關系。不看電影就是了,以后我們要是看電影,就在家里看,現(xiàn)在的投影儀和幕布什么的,都方便得很。不一定要去影院�!�
左寒側(cè)目看她,嘴角淺淺勾了起來,輕聲問了句,“程老師心疼了?”
程梨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
無論是程老師這個稱呼,還是語尾那微微上挑的尾音,感覺分分鐘就要讓人蘇得麻了。
但程梨對他這話實在是無法否認,她輕輕點了點頭,“嗯。”
左寒笑了笑,“那,多心疼點。興許哪天我就好了�!�
左寒送了程梨到了她說的鼎盛影院,程梨也不希望他多想,車子停下之后就說道,“我就是要來這里做工呢�!�
“做工?”左寒看了一眼那影院的正門。
程梨指了指,“你看到旁邊那面墻了吧?還有這些階梯�!�
“嗯�!弊蠛粗敲鎵瓦@階梯,平平無奇的,并不明白。
程梨說道,“我要在這里畫墻繪,按照工期來看的話,我如果接下了這單,基本上,小半個月都得在這里忙活�!�
左寒眼眸里原本是有著笑意的,但是在聽到程梨這話之后,眼睛里的笑意有些散了。
“這個天氣,在室外畫墻繪?不熱么?”左寒皺眉問道。
最近中午和下午幾個小時,在室外的陽光和溫度,都已經(jīng)有了炎熱的意思。就算還夠不上高溫作業(yè)的范疇,但也絕不輕松了。
可是程梨的模樣看起來,仿佛不以為意似的,她笑道,“沒有關系,沒那么熱,躲開中午下午最熱的那陣子就行了,我可以晚上過來�!�
下車前,她輕輕捏了捏左寒的手指,笑著輕快說道,“左醫(yī)生安安心當無業(yè)游民,我要去當打工人了�!�
說完她就開門下車了。
左寒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看到她輕快的腳步。仿佛連每一個步伐和擺手的動作里,都帶著有事情可以做,有錢可以賺的開心。
最簡單純粹的快樂。
她好像是真的,非常單純的在因為工作賺錢而快樂著。
但是左寒卻在拿出手機看到之后的天氣預報和氣溫時,眉心緊皺起來。
左寒抬眸,從后視鏡里看到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和眼神里的……心疼。
他好像一瞬間就理解了,先前程梨在聽到他那些過往時,眼里盛滿那樣的心疼時,是個什么心情。
大概就是自己此刻的心情吧。
就在這時,左寒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謝打過來的,也就是簡麟的領導,人醫(yī)神經(jīng)外科的主任。
左寒接了起來,謝紀安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來,“左寒吶,你不是說要過來和我聊聊那個病例嘛?怎么還不來呢?我這兒等著你呢�!�
左寒沉默了幾秒,腦子里又閃過了先前那個因為有工可以做,有錢可以賺,而輕快的蹦蹦跳離開的背影。
“老謝,我要是來你們科,你給我什么待遇�!�
第223章
能讓老樹發(fā)芽,能讓鐵樹開花
謝紀安一直就很希望左寒能夠來他們科室,這是從左寒還在祥譽醫(yī)院跟著郭啟瑞的時候,謝紀安心里就惦記著的事兒了。
也因此沒少罵過郭啟瑞,兩人從大學的時候就是同學,這么多年的交情,這幾年只要一見面,謝紀安就得因此數(shù)落郭啟瑞一頓。
‘左寒就應該是在公立醫(yī)院待著的人!’
‘他有冷靜的性格,有抗壓能力,而且有精湛的技術,又膽大心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