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快要報廢的機器人靠在樹干上,
仰頭?望著?鋪滿他的視網(wǎng)膜的桃花,怔怔的,直到柔軟的花瓣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的鼻尖,他的唇上?。他眼皮顫了?顫,眼含熱淚,嘴角揚起,露出了一個很有少年氣的笑容。
“我也愛你�!彼p輕地說,
只是眼皮很快又疲憊地往下墜,叫他站立不住,
靠著?她坐到了?地上?。
他伸手捂住了?胸口,低頭?望著?,
睫毛顫動。
心臟……
確認了?桃櫻已經(jīng)平靜下來,沒有威脅后,
裘法收回返祖之力,幾步快速來到鎏銀身邊。他十分詫異,
因為鎏銀沒了?心臟,居然?還能從溫泉旅館的廢墟里爬出來,來到桃櫻身邊。
然?后,他碰到鎏銀的胸口,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鎏銀的胸口里,并沒有空蕩蕩的,有一顆心臟正在?里面跳動,但是……
“這?不是,我的心臟�!宾蹄y慢慢地說。
這?是一顆機械心臟,半械族的好處就在?于,對于任何機械制造的東西都能接受良好,不會有什么排異反應(yīng)。只是這?顆機械心臟維持著?他的生命,就好比一顆并不匹配的小電池想要支撐起一個龐大的機器,支撐得非常勉強,他幾乎什么都不能做。
并不是機械心臟功率的問題,而是任何人造的心臟,都不可能負荷得了?一個半械族返祖人的生命,必須得是原裝的才可以。
然?而就是這?樣一顆心臟,讓裘法愣了?一下,沉重的心口,仿佛微微減重了?些許。
至少她沒有……
不。他馬上?制止了?自己這?不可理喻的念頭?。
他寒著?臉,聯(lián)絡(luò)了?裁決司和醫(yī)院,后續(xù)還有很多事要忙。
……
金戟一路狂奔,按照老板交代的,帶著?醫(yī)用保溫箱去了?一個地方,等一個人。
想要的東西在?心臟內(nèi)部,但是景姵還準備把心臟還給鎏銀,因此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碰這?顆心臟的,必須得交給一個很厲害的返祖外科醫(yī)生才行。
“可是,我們的人里好像沒有醫(yī)生?”房間內(nèi),楚栩生聽完計劃后,困惑地看著?景姵。
景姵笑了?起來:“誰說沒有?”
金戟來到約定地點?,等了?好一會兒,見到了?據(jù)說是個醫(yī)生的接頭?人。
然?而這?人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個醫(yī)生。
他十分高大強壯,下巴上?蓄著?很有個性?但不邋遢的小胡子,露在?衣袖外面的一截結(jié)實?的手臂上?有文?身,眼神?深沉,但表情爽朗,有一種矛盾的氣質(zhì)。
“我應(yīng)該沒來晚吧。”湯沃雪笑道,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
確定金戟把心臟交給湯沃雪后,景姵又跟艾薩克見了?面。
“你可以回毗摩西羅國了?,暫時不需要再?過來了?,跟愛人盡情享受一起的時光吧�!币呀�(jīng)恢復(fù)成18歲模樣的景姵跟他說。
綠眼睛的外國男人沒有多問:“行,我現(xiàn)在?就走�!�
景姵注意到他背著?個大包,跟他筆挺的三?件套西裝格外不搭,里面似乎墜著?很重的東西,“你背著?什么東西?”
“料理書。你們?nèi)A蘭的美食很多,我的甜心很喜歡,回去后吃不慣老家的食物了?。我本來想找個廚子帶回去,但是又擔心節(jié)外生枝,還是自己學(xué)吧。”艾薩克耐心解釋,淡漠克制的綠眸因為提及愛人而溫柔下來,誰都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愛意。
景姵跟艾薩克道別,然?后坐在?路邊,一邊休息一邊嘆氣。
想要的東西到手了?,但是卻沒有之前數(shù)次那樣的愉快感,腦子里總是浮現(xiàn)裘法受傷的眼神?。
那雙眼睛可真漂亮,琥珀色的,很清淺,很透徹,像琥珀一樣,在?特定的光線下會變成很漂亮的金色,一直以來都冷酷又富有野性?,像優(yōu)雅而殘忍的大貓。第一次浮現(xiàn)這?樣弱勢的神?態(tài),哪怕只是一閃而過,但仍然?很有沖擊。
雖然?早有預(yù)料,不算計劃之外,但是真的發(fā)?生了?,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景姵把乾坤袋拿出來,本來這?個東西借給金戟用了?,不過因為她要裝裘法的禮物,在?密室的時候就拿過來了?。
把禮物從乾坤袋里拿出來,景姵撕開包裝紙,打開盒子,看到了?裘法送她的東西。
頓時一愣。
盒子里是一群憨態(tài)可掬的陶瓷老虎小擺件,黑白條紋的白虎,每一個甚至都沒有她的大拇指長?,一只只陷在?絨布里,額頭?頂著?個“王”字,或趴著?或攤著?或玩著?自己的尾巴或正在?昂首挺胸驕傲行走,圓滾滾,胖乎乎,懶洋洋,表情活靈活現(xiàn),細節(jié)毫不敷衍,可愛到爆炸。
景姵詫異地拿起一只來,她想象過裘法會送她什么禮物,但是明明算是她創(chuàng)造的人物,她卻完全無法想象他會送喜歡的人什么東西。
“她有沒有什么喜好?”
“喜好?”
“請人辦事,需要送禮,總得送別人喜好的東西�!�
“原來如?此,你想送景姵禮物��!”
“是客套。”
“哦哦,嗯……那你把自己送給她吧,她喜歡大型貓科動物,又喜歡帥哥,而你二?者兼?zhèn)湟�!�?br />
景姵腦子里浮現(xiàn)自己那天逗弄裘法時說的話。所以說,因為她喜歡,但是裘法又不可能送她活的大型貓科動物,也不可能把自己送給她,所以干脆燒了?一批老虎擺件給她嗎?
“但是啊,我說喜歡大貓,可沒有說獨獨喜歡老虎啊,而且還是白虎�!�
景姵把玩著?胖乎乎的小白虎,手上?這?只的表情很是傲嬌,撇開腦袋,但是眼神?又往后瞧,好像在?鬧別扭,又期盼著?人來哄。
越看越覺得可愛,忍不住用指尖摸摸它的小腦袋,碰碰半圓形的小耳朵,嘴角揚起的弧度越甜。
景姵把禮物好好收起來,看了?看時間,起身。
……
救護車把昏睡過去的鎏銀和陷入昏迷的桃櫻一起拉走了?,返祖家族成員們也各回各家,這?么晚了?有賬明天算,裘法也身心疲憊地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他在?裁決司有宿舍,比這?個公寓寬敞數(shù)倍,公寓只是偶爾才來待一待,靜一靜的地方。
以前一年可能就來個兩三?次,近段時間卻來得很勤,沒事他就過來看一看,住一住,卻不再?是因為需要自我舔舐傷口,而是懷著?某一種隱秘的,欣喜的期待。
他在?不久前搞清楚這?是一種什么情感,但今晚所有的美夢都像泡泡一樣破碎了?。
他坐在?沙發(fā)?上?靜坐了?不知道多久,這?時
依譁
,窗戶忽然?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發(fā)?出了?聲響。
裘法轉(zhuǎn)頭?,看到一粒小石子從樓下飛了?上?來,再?次砸中了?他的窗戶。
裘法起身一看,二?十樓下,已經(jīng)恢復(fù)從龍錦模樣的景姵站在?那里,微笑著?朝他揮手,然?后又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般,把手藏在?了?背后。
裘法牙齒一下子咬緊了?。他看到景姵拿出手機。
隨后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是情報販子的來電。
“你好大的膽子�!濒梅ń悠饋恚抗馑浪蓝⒅�?樓下的人,咬牙切齒,“我該怎么稱呼你?景姵,還是龍錦?”
“都可以,都是我�!�
裘法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問:“鎏銀的心臟呢?”
“我明天就還給他,那顆機械心臟應(yīng)該可以讓他撐三?天,我花了?好大的價錢找人做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
“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裘法冷笑,“那你現(xiàn)在?找我干什么?怕我把你的身份暴露出來?”
“你要是想說就說,我犯了?大錯,受到懲罰是應(yīng)該的,對不起。”景姵說著?垂下腦袋,長?長?的眼睫毛壓了?下去,看起來很是失落沮喪的樣子,“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對你說的話,大部分都是真的。”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得解釋。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謝謝,我最喜歡白虎了?�!�
“閉嘴!別再?對我說這?種話!”裘法想到龍錦今天才成年,心里的火就直冒,“明天,你最好真的把鎏銀的心臟還回去,否則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的身份都會被總統(tǒng)知道�!�
裘法掛斷了?電話。
景姵看看手機,又抬頭?看裘法的窗,看到窗簾唰一下拉上?了?,速度那么快,好像窗簾都要被摩擦起火了?。
唉,看起來真的好生氣啊,沒那么容易哄好。
……
龍家因為今晚的事,老宅毀了?一半,沒床睡的人選擇去了?酒店,景姵的院子也損壞了?些許,但是還能住,她懶得去住酒店,便回去了?。
結(jié)果回來就見楚栩生在?院子外面一邊收拾,一邊翹首以盼,見她回來,匆匆忙忙拿著?掃把迎了?過來,緊張兮兮地說:“少主……”
他看了?看她的臥房。
景姵進去一看,男人披散著?一頭?長?長?的銀發(fā)?,渾身散發(fā)?著?淺淡的圣潔光芒,俊美無匹的面龐神?圣無塵,長?長?的白色睫毛垂著?,正在?幫她鋪床。
一見到她,他臉上?的冰雪瞬間消融,頃刻間便來到了?她的眼前,一把將她擁抱住,連翅膀都跟著?冒出來一對,將她完全包裹住了?。
景姵被撞得身體后仰,要不是被抱著?,都要被撞得摔出去了?,簡直就像一只熱情得令人有些招架不住的大狗,瞬間把她有些低落的心情給撞散了?。
“樓聽,你又偷跑出來了?。”景姵覺得自己像被厚厚的羽絨被裹住了?,在?這?寒冷的冬天,真的有夠暖和的,而且翅膀的味道很好聞,明明是溫暖的,卻有一種冰雪的氣息。
“我的神?今天生日,生日快樂。”樓聽說,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謝謝�!本皧秤X得他抱的挺久了?,可以松開了?,于是開始推他,“好了?好了?,放開我吧,身上?臟兮兮的�!�
“我不臟�!睒锹牽棺h,他干凈得很。
“……我臟�!�
“我不嫌棄你。”
太、太粘人了?。
景姵:“聽話�!�
樓聽不情不愿地把人放開,然?后又歡歡喜喜地快步走到景姵床邊,“我給你帶了?生日禮物�!�
“什么?”,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樓聽拎起床上?鋪好的被子一角,“被子!里面都是我的羽毛,非常暖和,百邪不侵。我攢了?好久!”
最后感覺量不夠,還讓張絲妙從他身上?拔了?一些。
“哇哦。”景姵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她床上?鋪著?的被子、枕頭?都在?發(fā)?著?淡淡的光,顯得很高貴,不是一般人能睡的。
這?可是天使羽毛被啊。真是實?用的禮物。雖然?,家里冬天向來是從早到晚都開著?暖氣的,蓋六翼天使的羽毛被會熱死。
但是狗狗熱情直白的愛,誰忍心拒絕呢?
“謝謝,我喜歡�!�
于是樓聽又拿出另一份額外的禮物,“給你�!�
是一根已經(jīng)生長?成熟的審判之羽。樓聽養(yǎng)了?它很久,天天盼著?它成熟,一成熟便迫不及待采摘下來,這?樣新的審判之羽才會開始生長?。
景姵沒有客氣,接了?過來。
“我看你這?里毀成這?樣了?,重新修葺要花幾個月呢,不如?先去我那里住一段時間吧�!绷硖焓乖噲D拐走他的神?。
他的神?毫不留情拒絕了?,“你那里太遠了?,不方便�!�
樓聽臉上?的笑意微淡,說:“我想出來,我是你的六翼天使,我應(yīng)該在?你身邊�!�
景姵一愣,盯著?樓聽,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來了?,她認真地說:“你不能出來。”
“他們沒有權(quán)力囚禁我�!睒锹犇请p銀眸里沒有笑意的時候,便會顯現(xiàn)一種天神?般的睥睨傲慢,就好像眼下的一切都是與?他不同次元的螻蟻。
“你給我審判眾生的能力,他們應(yīng)該敬畏而善良,遵守規(guī)則,而不是把我關(guān)起來,放肆作惡。我以前一直呆在?天上?,只是因為覺得冥冥之中你在?引導(dǎo),讓我這?樣做,現(xiàn)在?,你降臨在?這?里,難道不應(yīng)該有變化了?嗎?”
說白了?,就是忍不了?了?,想要天天見到她!
景姵:“……”
有些頭?疼,樓聽還不到出場的時候,或者說,原著里樓聽本來也沒幾個鏡頭?,他擅自從天上?離開,以及能力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后,會發(fā)?生什么事大約可以預(yù)料,但是具體細節(jié)和結(jié)局走向,卻完全無法預(yù)知。
但是,被全世界視為威脅的人,能有什么樣的下場?
她只好安撫他:“還不到時候,再?等等,我有安排。”
“到底什么時候��?”樓聽又粘過來。
“快了?�!�
哄了?半天,終于把已經(jīng)快要被關(guān)不住的樓聽哄回去,景姵精疲力竭,火速洗了?個澡,往床上?一攤,以為馬上?就可以睡過去,結(jié)果越躺越精神?,因為狗狗好哄,可是男人難哄啊,還是貓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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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可還有招沒出呢!
155
翌日,
龍意明一早就召集了龍氏集團的財務(wù)部在龍家?老宅算賬,然后又馬不停蹄地帶著龍家人和律師團去討債。他大概一晚上都沒?睡好,眼?里?冒著火光,
走?路帶風(fēng),
儒雅之?氣消失無蹤,大有要張開血盆大口吃人的架勢。
景姵一瞅見,
早餐都不吃了,火速帶著楚栩生溜了。
各大返祖家?族成員,除了武家?之?外,也沒?幾個人睡了個好覺,他們需要心痛的事太多了。
被龍家?從他們嘴里?撕下來的裘家?的肉、毀壞了龍家?老宅要賠償?shù)腻X、被迫讓出的家族內(nèi)的權(quán)力?。除此之?外,
還不知道今天政府那邊會怎么樣,裘法昨晚出現(xiàn)了,他們干的事肯定瞞不住了。,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也就是說,
他們昨晚的計劃,不止一無所獲,還把褲衩子都賠
?璍
掉了。
這干的是什?么事��!
一晚上,越琢磨越難受,好些?年紀大的還躲在房間里?痛哭了兩小時。
但是比起丟失的錢,
他們始終還是更重視自己的顏面,他們忐忑了一晚上,
就擔心政府會派來一撥人,搞不好是那個一直仇視返祖人的第九處的跑來嘲諷他們,
那時他們真的會吐血,會抑郁死。
政府確實派人來了他們聚集的酒店,
但是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聲勢浩大,氣勢洶洶,
來的人只有一個,是總統(tǒng)的秘書長。
“總統(tǒng)閣下確實非常生氣,你們幾乎差點失去她的尊重,但是你們家?族里?的孩子們,那些?新?生代的力?量展現(xiàn)出來的品格,挽救了你們。所以?她決定最?后原諒你們一次,你們干的事,在政府內(nèi)部也被隱瞞了下來。”秘書長說。
各大返祖家?族提了一晚上的心,驟然放了下來,他們沒?有想到居然連政府內(nèi)部也被隱瞞了。因為?他們已經(jīng)提前把后果設(shè)想得非常嚴重,此時聽?到結(jié)果竟然那么輕松,心里?油然對總統(tǒng)升起一股未曾有過的感?激。
然后,秘書長又拿出了一份資料給他們。
“總統(tǒng)望各位知悉,從109號泡泡事件開始,那個神秘的組織就一直試圖破壞返祖家?族與政府的關(guān)系,想要讓雙方反目成仇。昨天晚上,在各位的行動失敗以?前,就已經(jīng)有人準備好了這些?……”
他們翻看這份資料,越看臉色越難看,尤其是看到險些?發(fā)出去的他們殺了鎏銀的報道,冷汗都冒了出來。
這新?聞報道要是發(fā)出去,他們今天一早老宅就會被華蘭人民砸得像龍家?那樣了吧,不,會更嚴重。
他們忽然看向彼此,問:“對鎏銀動手這個主意,最?初是誰提出來的?”
好一會兒,有人拳頭緊攥地認領(lǐng),“是我家?的人,但是,那家?伙一早已經(jīng)不見了�!�
怕是昨晚計劃失敗后就已經(jīng)悄悄跑了。
他們又被算計了,被那個該死的組織,之?前溫雨弦事件清掉的那么多的家?族叛徒,居然還沒?有清理干凈,實在是在宣示家?族的前權(quán)力?者們的無能。
一時間,他們所有的火氣都沖向了那個神秘組織。
……
裘法一早就來到了返祖醫(yī)院守著鎏銀和桃櫻,一晚上沒?睡的他氣壓很低,靠在病房門口,腰間別著執(zhí)法棍,抱著胳膊,面無表情地等著景姵來還心臟。
他以?為?這個情報販子就算要來還心臟,也肯定又要使出什?么計謀來偷偷摸摸還,哪想到不久后,就看到了金戟。
金戟戴著黑色鴨舌帽,穿著工裝,手上抱著一個箱子,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老板讓我來還東西�!彼粏〉穆曇粽f,在裘法充滿壓迫感?的注視下,脊背已經(jīng)汗?jié)窳艘淮笃?br />
“她人呢?”
“不知道�!�
裘法掃了他手上的箱子一眼?,打開病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桃櫻和鎏銀在同一個病房里?,還在昏睡中?,昨晚她進入完全返祖狀態(tài),又發(fā)了那么久的瘋,消耗了太多,不睡個幾天怕是恢復(fù)不過來。
鎏銀在另一張床上,同樣在昏睡中?,這顆機械心臟只能維持他的生命,昨晚居然能撐起身體爬出廢墟,已經(jīng)是因為?愛情而引發(fā)的奇跡。
他的斷臂已經(jīng)被醫(yī)術(shù)高超的返祖醫(yī)生重新?接上,只是因為?心臟的緣故,自愈能力?大大降低,身上的傷仍然有那么多,看起來還是慘兮兮的。
金戟打開紙箱,露出那個醫(yī)用保溫箱,又從保溫箱里?面拿出了鎏銀的心臟,裘法看清心臟,神色一凜,一把抓住了金戟的手腕。
金戟只覺得手骨好像要被折斷了一樣,要知道他可是半械族,身上的骨頭比鋼鐵還要堅硬。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切開他的心臟了?”裘法冷酷地看著金戟。鎏銀的心臟上有一條很細的縫合線,一看就知道這顆心臟被切開過。
切開一顆心臟能干什?么?很明顯,要么從里?面拿點什?么,要么往里?面裝點什?么。
“我、我不知道�!苯痍浜逛逛沟鼗氐溃骸拔抑皇前研呐K從他身上拿走?,后面的事是別人完成的,我不知道�!�
這是真的,景姵也交代他可以?老實說,只要不說出拿走?心臟的人是誰就行了。
“老板說,她會去找你的,有問題可以?當面問她�!苯痍终f,他感?覺自己的手骨已經(jīng)被捏變形了。
裘法這才放開他的手,神色凜然。
金戟用另一只手將鎏銀的胸腔內(nèi)外機械化,很輕易就從里?面拆卸機器一樣,把那顆機械心臟拿了出來,將鎏銀的這顆心臟裝了進去。
昨晚他就是這么將機械心臟裝進去的,因為?鎏銀的心臟已經(jīng)被取出,身體的防衛(wèi)能力?變得很弱,才能這么操作。
“這是我的能力?,可以?把人體機械化,拆卸和重新?組裝。不過只能拆卸和組裝完整的東西,比如整個眼?球、心臟和手臂,要是想要從心臟里?面取出子彈,就不行了�!彼�?取心臟里?面的東西,只能交給真正的專業(yè)的外科醫(yī)生來做。
大概是裘法給人的壓力?太大,讓人有一種不小心會被他逮捕的錯覺,金戟一邊做一邊跟裘法解釋道。
裘法面若冰霜:“你知道你老板是什?么人嗎?”
“老板很神秘,我們作為?下屬,知道的恐怕還不比你多,她好像特別信任你。”金戟說著,面上流露出了幾分羨慕。
裘法手指微微收了收,“對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怎么對她忠心耿耿?”
“因為?我們都是被她拯救的人,無論是生命,還是靈魂。她絕對不是壞人�!苯痍靡环N無比認真的態(tài)度說,為?情報販子辯解。
生怕裘法一旦認定了老板是壞人,老板就要被逮捕了。
“她是好人還是壞人,我自會判斷�!�
換完心臟,確定鎏銀的活力?正在漸漸恢復(fù),金戟又抱著箱子離開了。裘法沒?有逮捕他,他確定這個人身上沒?有血腥氣,是個沒?殺過人的返祖人,他也看出來,這家?伙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金戟一直到離開醫(yī)院,高高提起的心臟才放松了下來。
……
送了楚栩生去學(xué)?校,這一學(xué)?期再次早早就攢夠?qū)W?分的景姵,沒?有任何負擔的離開了學(xué)?校,去了裘家?老宅。
有人已經(jīng)在那里?等待,大概是管理裘家?老宅的工作人員,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皮膚黝黑的男女,面無表情的在遠處盯著這邊,看起來有些?不善。
景姵一下車,管理員就扛著梯子諂媚地迎上來,說了幾句便?指著那些?人說:“您不知道,附近有幾個村子,以?前都認裘家?當主家?,真是給人當奴才當慣了,裘家?都倒那么多年,還忠心耿耿,搞得我們都沒?法開發(fā),您接手了這里?,如果想開發(fā),估計得先想辦法把這些?刁民都趕走?,不然恐怕……”
裘家?老宅是昨晚她從其他返祖家?族手上搶回來的東西之?一,是一座恢弘的城堡莊園,位于海邊,還有私人的沙灘和海域。按理說這價值,是很難讓景姵拿到手的,然而它?卻是擁有者給的最?不心疼的那個,便?是因為?這個了。
附近的幾個村落,大約有五萬人口,曾經(jīng)都認裘家?當主家?。
當年裘法被抓,幾名村長帶著大量村民要求裁決司放人,聯(lián)名上書為?裘法申冤,堅信他絕不可能是殺害全
弋?
族的兇手,只可惜他們背靠的大樹已經(jīng)倒下,人微言輕,最?終也只能頹然歸家?。
大約是裘家?對他們真的好,所以?拿到了裘家?老宅這塊肥肉的人想要干的事都沒?能成,因為?無論想對裘家?的城堡做什?么,村民都會裝神弄鬼,搞各種煩不勝煩的小動作,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所以?最?終干什?么都沒?能成功。
因此裘家?的城堡仍然還是當年的模樣。
景姵坐著高爾夫球車,穿過因為?沒?有被好好打理而長得亂七八糟的綠色草坪,穿過飄滿枯枝落葉的月牙形人工湖,遠遠瞧見了那座灰白色的低調(diào)而奢華的城堡,微微瞇起了眼?睛。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裘家?沒?有發(fā)生那件事,一直生活在這個大城堡里?,泡在全族的、附近的所有人民的愛里?長大的裘法小王子,會是什?么模樣。
腦子里?忽然就冒出一頭昂首挺胸,甩著尾巴,驕矜可愛的小老虎的形象。
景姵有點好笑,心頭卻有一種陌生的酸澀感?,讓她新?奇不已。
“吱呀”一聲,城堡大門被推開,一股陰冷的灰塵味道撲面而來,管理員尷尬地說:“這個、這個您也知道,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那種命案,我只是個普通人,平時不怎么敢來……”
華蘭人民向來是忌諱兇宅的,更別說所有裘家?人都被殺死在這里?,簡直兇得不能再兇。
外面還看不出什?么,進來才發(fā)現(xiàn)城堡內(nèi)部塌了很大一塊,地上有觸目驚心的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的血跡,到處都是戰(zhàn)斗痕跡。但是時至今日,除了肇事者和景姵之?外,沒?人知道當年這里?發(fā)生過什?么。
“我自己走?走?,你不用跟著我,去做你的事吧�!本皧硰乃缟夏眠^梯子,說。
打發(fā)走?了管理員,景姵便?在這個城堡里?游蕩起來。城堡里?幾乎連墻皮都被搜刮了一層,名貴的東西自然都已經(jīng)被搬空了,不名貴的在這么多年里?也都被扔了個精光,不過景姵相信她要的東西肯定還在。
她一個上午,找了幾百間房,終于在其中?一間找到了。景姵踩著梯子上到天花板上一番敲打,找到了一塊暗格,按了進去。
將那塊暗格按進去后,下面的一面墻上就打開了一個秘密抽屜。
當年裘法的父母第一次當父母。第一次當父母的人,總是會格外小心,格外用心,他們想方設(shè)法要讓這個孩子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因此準備了一堆后來發(fā)現(xiàn)派不上用場的禮物,還童心大起四處埋藏,幻想著小朋友在家?中?四處探險,然后發(fā)現(xiàn)這些?寶藏。
結(jié)果就是有些?東西,連他們自己都忘了放在哪里?。
就比如這個抽屜里?的八音盒,就是一個等著裘法發(fā)現(xiàn)的小驚喜,只是這份禮物,在原著里?,裘法到死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八音盒打開,盒子里?嵌著一張父母的合影。母親美麗中?帶著干練和英氣,此時挺著一個大肚子,笑容燦爛,英俊高大的父親攬著母親,面露矜持的微笑,只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滿是溫柔。
景姵從口袋里?拿出電池換上,中?間的小白虎四肢奔跑起來,旋轉(zhuǎn)著,一道女聲響起來:“開始錄了嗎?你會不會啊?”
一道男聲:“是這樣吧?哦好像已經(jīng)開始了�?瓤龋情_始吧�!�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
“嘖,人高馬大的,還害羞起來了,我先就我先。孩子,我是媽媽,今天是距離你出生的前29天,我決定讓你知道,你還沒?出生,媽媽就已經(jīng)在愛你咯……”
“我也是。”
“別插我話!剛剛讓你講不講,現(xiàn)在又插嘴,煩不煩?”
“抱歉,長官,息怒,小心肚子,您請繼續(xù)發(fā)言�!�,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
這是一段長約20分鐘的對話,包含了滿滿的愛,無論是對他們彼此的,還是對裘法的。
裘法的手上沒?有父母的任何遺物,哪怕是他們的一張合照,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東西在他心里?是最?寶貴的,毫無疑問,是那段遙遠而美好的回憶。
景姵把這個八音盒收起來,打包包裝好,打上漂亮的蝴蝶結(jié),踏上了返回云錦市的路途。
……
裘法在鎏銀的床邊觀察到中?午,景姵都沒?有出現(xiàn),確定鎏銀的自愈能力?開始恢復(fù),身體的各項防護能力?也都在恢復(fù)后,裘法才寒著臉轉(zhuǎn)身離開,讓下屬來守著。
一回到裁決司,他的助手安彥就滿臉喜色地迎了過來。
“好消息,司長!你還沒?聽?說吧,內(nèi)部都傳遍了,昨晚小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其他家?族瓜分掉的東西拿回來了!”說完他意識到什?么,臉上激動的神色略有收斂,說:“就是你家?的那個……總之?,你跟她那么熟,還是她半個老師,可以?跟她買回來吧?”
今天龍家?的律師可能是全世界最?忙碌的一群人,或者說他們從昨晚就開始在加班加點了,今天一早各部門上班后,就開始跟其他返祖家?族的律師進行各種交接。
各個政府部門也向來是對返祖家?族大開綠燈,因此應(yīng)該今天就能搞定這些?了。
裘法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沉痛,沒?有說話,繼續(xù)往里?走?。
安彥心頭也不由得跟著一擰,驟然反應(yīng)過來,是啊,現(xiàn)在那些?東西,只不過是空殼,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早就都沒?有了。
安彥跟著裘法以?前,就跟著他哥,也就是現(xiàn)在的裁決司副司長安罪一起在裁決司工作了,只是那時他年紀小,主要干一些?打雜的事,但是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四處走?動,反而見到了更多的東西。
裘法五歲入獄,被判死刑,緩期十年執(zhí)行,也就是他十五歲的時候才執(zhí)行死刑。表面上的理由是因為?處刑人員不忍心對五歲的孩童下手,哪怕這個孩童是個惡魔,所以?才緩期十年。
然而實際上,是因為?那些?返祖家?族的貪婪。
第一次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
他們帶著一個容貌美艷的普通女人來到了監(jiān)獄,跟裘法見面:“你看,這是你媽媽的梳子對不對?玉做的,相當漂亮。還有你爸爸的扇子,你想要嗎?”
對面的小少年骨瘦如柴,身上傷痕累累,一雙琥珀色的雙眼?像野獸一樣警惕地看著他們,在看到那些?東西后,臉上的情緒繃不住,眼?圈發(fā)紅,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對面的人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把那個女人推上前,誘哄地說:“這些?東西,都可以?還給你,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跟這個大姐姐進去那個房間,跟她聊一聊�!�
是的,返祖家?族惦記著白虎基因。裘法大概率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擁有白虎基因的人了,如果得到白虎的基因,他們將得到一個四象級別的家?臣,簡直不要太賺。所以?他們舍不得他馬上死,耐心地等待他長大,盼著他開始發(fā)育。
當時安彥在監(jiān)控室里?看到這一幕,見裘法真的起身和那個女人進那個房間,馬上緊張起來,心里?尖叫這是犯罪,這是猥褻未成年人啊!怎么可以?這樣!
好在他很快又從另一個監(jiān)控那里?看到后續(xù),裘法并不是無知的孩子,相反的他在監(jiān)獄里?見過太多的惡,早就知道所謂的聊一聊是什?么意思。他想要父母的遺物,所以?進了屋就把女人摁在了地上,威脅她配合他演戲。
可惜的是,當時的裁決司是史罡的天下,幾乎是個垃圾聚集地,馬上就有人通知了那個返祖家?族的人。
“好啊!我們好心好意帶了這些?東西,還帶了漂亮大姐姐給你安慰,你就是這樣對我們的!看著吧,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他們當著他的面,砸碎了玉梳,折斷了扇子。
而這一天只是開始罷了,那些?返祖家?族瓜分了裘家?的一切,多多少少都有著一些?裘家?的東西,這些?東西早早就被他們收集起來,當做籌碼,誰家?送去的女人成功了,誰就是贏家?。
“這有什?么難的?反正你15歲就要被處死了,現(xiàn)在給你這個機會,還能給你家?留個香火,你為?什?么要拒絕?”
“你殺了全家?,你是裘家?的罪人!現(xiàn)在要你給你家?留根苗,以?后好給你父母燒點紙錢上上香,你居然敢拒絕?”
“這些?照片可是你們的合照,網(wǎng)上一個備份也沒?有,燒了就沒?有了,你真的不要嗎?”
“他媽的,沒?見過這么自私的賤東西,你爹媽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砸了,全都給我砸了!”
“都燒了!”
一張張滿含笑容的幸福合照、具有深厚回憶的物品,被當面毀壞、焚燒,直到一件不剩。
安彥在監(jiān)控器里?看不清裘法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瘦得能看到一條脊椎骨的背脊仿佛要彎下去,但是又倔強驕傲地支撐著。他那時想,所謂凌遲,不過如此了吧。
其實睡一個女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明明這么想要那些?東西,失去父母的人,只能靠著這些?帶著他們氣息的,具有回憶的物件來懷念,來慰藉心靈了不是嗎?安彥設(shè)身處地的想,如果是他,他肯定就屈服了,要他睡幾個他都會睡。
但是,這是因為?他不是裘法,所以?他沒?有白虎的驕傲。
后來裘法因為?總統(tǒng)的斡旋,從死刑到延期執(zhí)行,從延期執(zhí)行到無罪釋放,成為?裁決司司長,那些?返祖家?族還揚言就算裘法花再多的錢想要跟他們買走?什?么東西,他們也不會給,以?為?這樣就能繼續(xù)欺負裘法,讓他難受。哪里?知道,珍貴的東西早就被他們都毀掉了,剩下的那些?,
依譁
在他眼?前付之?一炬,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所以?,現(xiàn)在龍家?拿走?的那些?,對于裘法來說,早已經(jīng)是不值一提的東西了。
安彥深深嘆了一口氣,心里?的喜悅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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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午,
裘法的手機都安安靜靜的,一條短信也沒有收到,更別說某個說好的會來給他解釋的人的身影了。
這讓裘法周身越發(fā)冷了,
安彥走?進去,
就被冷得?退出來,懊惱不已,
肯定都?是他沒考慮清楚就多嘴,導(dǎo)致裘法想起過去的事心情不好。,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要是有什么辦法能讓他開心點?就好了,但是這也太難了,那些日子那么苦,得?多快樂的事才能覆蓋掉這種苦啊。
安彥愁眉苦臉,
直到快要下班時間,看到一個人。
“叩叩叩�!�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
裘法抬頭?,看到安彥走?進來,
手上還捧著一個打著蝴蝶結(jié)的禮盒,“司長,有人送來了這個東西?�!�
“誰送來的?”裘法看著被放在他面前的東西?,抬頭?問?。
“不認識耶,是個大美女。指名道姓說要送給您的,
在安檢機里過了一遍,里面沒有危險物品�!卑矎┌l(fā)揮出了此?生最好的演技,
等轉(zhuǎn)身出去,才露出了憋笑的表情。
裘法盯著安彥的背影,
等門關(guān)上,伸手把桌上的禮盒拉過來,
扯開了蝴蝶結(jié),撕開包裝紙,
打開了禮盒。
一個房子形狀的八音盒正躺在里面。
裘法面無表情將它拿起來,將外觀掃描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于是將蓋子,也就是房頂打開。
一張嵌在蓋子內(nèi)部的照片,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裘法一怔,瞳孔瞬間變化。
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只有他的磅礴的心跳聲和奔流的血液在此?間呼嘯。
那兩?張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以至于他想不起很多細節(jié)的面孔,終于清晰起來了。
他的手指輕輕從照片上撫過,輕輕的,有些畏懼般的按下?了開關(guān)。
屋子中?間的小?白虎奔跑起來,在屋內(nèi)活潑打轉(zhuǎn),一道女聲隨之響起:“開始錄了嗎?你會不會啊……”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天籟之音,對?于孩子來說,母親的聲音,無疑就是了,具有與生俱來的魔力,輕輕的一句,勝過千萬種藥,可以撫平無數(shù)的痛苦。
“是這樣吧?哦好像已經(jīng)開始了�?瓤�,那開始吧……”
“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