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又因為大考的緣故,朝中最近很是忙碌。
景衍也忙,即便如此,每天還是盡量抽出時間陪她和孩子吃飯。
如今胎兒已經(jīng)坐穩(wěn),蔣禹清在宮中悶了些時日,甚是無聊,就打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順便上和安醫(yī)院去瞧瞧。
她出宮得晚,路過考院時,正逢考院大門洞開。
蓬頭垢面,精神萎靡的學子們,從里頭魚貫而出。
這才想起,今日是大考的最后一天。
其中一個學子踉踉蹌蹌的走出門,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的書僮驚慌失措,險些嚇哭,一邊去扶他,一邊向眾人求救。
周圍的人立即圍了上去檢查他的狀況,嚷嚷著要趕緊把他送醫(yī)。
蔣禹清也下了車,宮人們撥開人群,把蔣禹清讓了進去。
亦有京中的學子認出她來,面露欣喜。
蔣禹清給暈倒的學子看了看道:“沒什么大礙,只是疲勞過度才會暈倒的,帶回去養(yǎng)上幾日便好�!�
那書僮似乎不太相信,憂心忡忡的問她:“這位夫人,您說的話做的準嗎?”
話音剛落,這書僮的頭上就被旁人敲了一記:“快閉嘴吧。
你家少爺能碰上這位夫人,那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蔣禹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說:“你倒是個忠心的。
我是京城和安醫(yī)院的大夫,你要是不信我,只管把你家少爺送去和安醫(yī)院便好�!�
說著起身拍了拍手,帶著人離開了。
他走后,先前打他的那個學子說:“你這小書童好大的膽子。知道剛才那位夫人是誰嗎?”
“誰?”
“她就是當今的皇后,天醫(yī)谷谷主,你居然質(zhì)疑她的醫(yī)術(shù)。當真是不知者無畏��!”
書僮被嚇得夠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她、她不會治我的死罪吧?”
那書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放心,娘娘最是大度。
從不與人計較這些小事�?彀涯慵疑贍攷Щ厝バ菹⑹钦�(jīng)�!�
書童沖他做了一揖,將他家少爺背上馬車走了。
蔣禹清的馬車繼續(xù)前行,在離和安醫(yī)院還有不到一里的地方被攔了下來。
攔車的是位老者,他跪在馬車前,雙手高舉著一卷狀紙,悲憤大喊:“皇后娘娘留步,草民要告御狀!”
第283
告御狀
蔣禹清掀開馬車的門簾說:“拿上來!”
有為上前接了老者的狀紙雙手呈與蔣禹清。
蔣禹清接了狀紙打開一看,頓時勃然大怒。
親自下車將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老者扶起來:“您老的狀紙本宮接了,回去后就轉(zhuǎn)呈陛下。”
一面吩咐,把老者接上馬車,調(diào)頭回宮。
那老者沒想著蔣禹清這般平易近人,還請他上自己的馬車,頓時受寵若驚。
連忙推辭:“不用的,草民身份卑賤,如何能上的娘娘的馬車,沒的弄臟了它。”
蔣禹清堅持:“您老跋涉數(shù)千里,只為給那些烈士們討一個公道。
我代朝廷和您說聲對不起,也代那些犧牲的烈士對你說聲感謝。
他們是英雄,您也是英雄。英雄當受到最高的禮遇,只是坐一坐我的馬車又算得了什么?”
路過宮門口的烈士紀念碑前,老者問蔣禹清可否停一下,他想下去磕個頭。
蔣禹清說自然是可以的,于是讓有為停下馬車,扶了老者下車。
老者顫顫巍巍的爬上臺階,對著高大的烈士紀念碑結(jié)結(jié)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方才起身重新回到馬車上。
蔣禹清直接將老者帶進了宮中,問了太監(jiān),隨后帶著老者直接去了御書房。
景衍正同幾位大臣議事,便聽得太監(jiān)來報:“娘娘帶著個老者往這里來了。”
話音剛落,蔣禹清就推開門進來了。
老者第一次見皇帝,也不知什么禮儀,只給景衍跪下磕了三個頭�?诜Q參見陛下萬歲。
景衍讓其起來說話,賜了座,讓人給上了茶,老者拘謹?shù)淖铝�,有些手足無措。
景衍不想嚇到老人家,遂轉(zhuǎn)頭問蔣禹清:“我觀你面色不愉,何故如此動怒?”
蔣禹清就把老者的狀紙往他面前一放:“你看看就知道了,這幫不干人事的畜生,真該下地獄!”
景衍接過狀紙一看,右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上好的楠木桌子被他拍進去一個深深地五指印,可見用了多大的力道。
“豎子,爾敢!”
只見狀紙上寫著:“云中侯戴冀,不滿烈士陵園與其祖墳同葬一山,言,阻其風水。
遂使人盡出其棺。致使二百七十六位烈士棺槨,無法安眠地下,無所依存。
云州知府、同知,裝聾作啞,與云中侯沆瀣一氣。
陵園所在磨盤縣縣令韋珘,帶人阻止其暴行,被云州侯當場打致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景衍強忍住心中的怒氣問告狀的老者:“那些被刨出來的烈士棺材,都去哪里了?
老者老淚縱橫:“都被我和一些鄉(xiāng)親們給抬到了隔壁山半腰的巖洞里,暫時存放著。
待日后尋了新的墓地再重新安葬。
娃娃們可憐哪,他們是為了我們這些人才死的。沒想到死了,卻連個安身之所也沒有,豈不教人寒心�!�
景衍嘆息了一聲,真誠的同老人道了歉:“此事確實是朕監(jiān)管不力,任用了一些道貌岸然人面獸心的家伙,當了父母官。
以至于害得百姓們受苦,先烈們的英靈也難以瞑目!是朕對不住黎明百姓。
朕在此向您保證,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此事,絕不會讓害群之馬繼續(xù)為禍百姓。讓先烈們早日入土為安�!�
老者得了景衍的準話,欣喜得直抹眼淚。景衍問老人:“您家里可還有什么人在?”
老人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睛里無比傷感:“沒有啦,就剩我老頭子了。我三個兒子也放在那山洞里呢!
我家老婆子走的早,是我給他們?nèi)值軒Т蟮摹?br />
那年南疆那些小國,在我們云州鬧事。朝廷征兵,三丁抽一,五丁抽二。
老大剛剛十六歲,他就主動代替我們?nèi)チ耍瑳]過兩年朝廷就送了遺物回來。
老二說要給他大哥報仇,我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偷偷跑到了他大哥生前所在的隊伍當了兵,同年就死在了戰(zhàn)場上。
老三也是個天生反骨的,他兩個哥哥沒了。我怕他也步了后塵,就日夜守著他,不讓他出遠門。
后來他大哥的忌日,我難受就多喝了幾杯,醒來后就發(fā)現(xiàn)他也不見了。只在桌子上給我留了個發(fā)簪。
我知道他又投軍去了。
先前還有來信,到了第二年的下半年,我又收到了官府給的撫恤銀子�!�
說到這老者抹了把臉,整個人被濃濃的悲傷籠罩著:“我是個沒福氣的,算命的說我天煞孤星,克妻克子。
這樣也好,他們兄弟三個一起,在地下也有個伴兒,不至于被人欺負,還能護著他們的娘�!�
他頓了一下,開始嗚嗚的哭:“可是我不甘心啊,他們怎么能忍心丟下我呢?
所以我就收拾了東西,從家里跑到了磨盤縣,就在烈士陵園旁邊搭了個棚子住下來。
我得守著他們,守著這些跟他們兄弟一樣的娃娃。
可是這些畜牲,連塊安生的地方都不給他們躺啊。我老頭子忍不了這口氣,知府大人混蛋,總還有能管他們的。
哪怕拼了這條賤命,我也要上京城告御狀�!�
聽了老者的話,御書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動容。
也許是懷孕后,情緒容易起伏,不受控制。蔣禹清只覺得喉頭發(fā)堵,眼睛里像是進了磚頭,只說了一個“阿衍”,便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景衍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拍了拍她的手:“你還懷著身孕,心情起伏太大,可不是好事。放心,一切有我�!�
云州到京城,將近四千里之遙。景衍問老人家在路上走了多久?
老者說:“從去年清明他們的墳被刨,我將他們送進那個洞里暫住后,就請人寫了狀紙啟程上京。
到如今已經(jīng)走了快整整一年了�!�
蔣禹清驚呼“我的天這么久。這么久你路上都是怎么過的?”
老者捧著杯子喝了半杯水:“說,剛開始我還有些錢,每天還能買上兩個饅頭。
后來實在沒錢了,我就要飯,要了半年,這才走到了京城。
我原想找陛下告御狀,可陛下在宮里。我一個糟老頭子又沒有門路進不去。
后來我聽說皇后娘娘經(jīng)常出宮,去的最多的就是和安醫(yī)院。
所以我就在這條路上等著,等了快半個月,果然等到了娘娘的馬車�!�
正在這時,一陣奇怪的咕咕聲傳來,竟是老者腹鳴如鼓。
又見他神情疲憊,精神萎靡,想來已是餓了多時。
蔣禹清便親自將其安置在邱神醫(yī)的宮殿旁邊,交代宮女太監(jiān):“趕緊安排衣食。
這是英烈之父,亦是位老英雄,你們千萬莫要怠慢了�!睂m人諾諾。
一面親自用回春術(shù),不著痕跡的為老人修復了幾乎千瘡百孔的身體。
云州烈士陵園被刨的消息傳開,云中侯頓時被千夫所指!
大儒們撰寫文章,刊登在報紙上,大罵他不忠不義。
尤其是武將們,恨不能抽其骨,啖其肉。
當天就自發(fā)的聚在一起,砸開了云州侯府的大門,將其砸了個稀巴爛。
被破壞的最嚴重的,就是云州侯府的小祠堂。云州侯府先人們的靈牌位被毀的一塊不剩。
氣的云中侯大罵他們是粗鄙武夫。
元允忍無可忍,一拳將其打倒在地:“我c你姥姥。
辱我同袍者死!你特娘的敢刨他們的墳,老子就敢砸你家的祠堂。
老子今天把話放在這里,姓戴的你犯了眾怒了,不會有好下場的。
老子等著看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一口唾沫啐到他臉上,揚長而去。其他的幾位將領們也都有樣學樣。
等他們走了以后,云中侯這才敢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吐出一口血水,里頭赫然裹著兩顆白牙,竟是吭都不敢吭一聲。
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只恨自己當初下手不夠狠,沒把那個老不死的一塊除了去。
當初看他老態(tài)龍鐘,尋思著這老家伙走不了多遠就得死在路上。
誰曾想這老家伙竟然這么能扛,生生的在路上走了一年還沒死,還真是有夠命大的。
最要命的是,他居然真的成功的告到了御前。
他到如今都還沒有一點悔過之心,依然覺得都是別人的錯,可見此人是自負膨脹到了一定的程度。
不過這京城是不能呆了,趁著陛下反應過來之前,他得趕緊離開才是。
于是吩咐家中妻妾收拾了金銀細軟,于半夜打開大門,想要逃出去。
然而剛一伸頭,就被兩桿交叉的長槍擋了回去。
他這才發(fā)現(xiàn),云中侯府竟然已被羽林衛(wèi)圍的水泄不通。
他心里咯噔一聲,完了,云中侯府完了。
此事性質(zhì)太過惡劣,牽涉甚廣,弄不好,云州的官場又會是一場大地震。
蔣禹清倒是想去,只可惜身懷有孕,景衍不允許。
而且,今年又是大考之年,殿試即將開始,景衍也走不開。
思來想去,只好任命蔣禹川為欽差大臣,前去云州查辦此事。
蔣禹清特地去問老者:“您如今孤身一人,若是留在京城,朝廷會負責給您養(yǎng)老。”
老人家搖了搖頭:“我不要在京城,我要回去看著他們?nèi)值芎湍切┩尥迋儯乙卦浦莸�。�?br />
蔣禹清尊重老人的決定,讓其和哥哥蔣禹川一塊上路,也好有個照應。
蔣禹清問景衍:“這個云中侯是靠什么起的家?”
景衍邊忙手里的事情邊說:“他們家原是云州的一戶商賈。
多年前,他父親因緣際會救了還是太子的太上皇一命。
祖父感激戴家,就封他父親做了云中侯,沒什么實權(quán),名聲卻好聽。
結(jié)果他父親是個沒福的,因為封爵太高興,竟然在當天就“笑死了”。
祖父一看,這這事兒不能這么辦,于是就把爵位順位給了他兒子。
比起他父親的精明,這個云中侯就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蔣禹清一副了然的神色:“難怪,凈做些挑戰(zhàn)人底線的事。倘若戴家是軍功起家,是絕對不會這么對待先烈的。。
第284章
腳踏車
四月初三,蔣國公世子的嫡長子滿月。
景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陪蔣禹清回蔣國公府吃了酒宴。
趙顏的父親趙青瀾將軍如今駐守西南,并不在京中。
不過她娘家永寧伯府來的人并不少。她的伯父伯母永寧伯夫婦以及她幾位堂兄幾乎全員到齊。
可見永寧伯府對于這位嫁入公府做世子夫人的侄女還是極為看重的。
只是趙顏的兩位堂妹,見趙顏過得這樣好,不免有些酸,話語里便帶些出來。
當著親家的面,永寧伯夫人不好說什么,只是用眼神瞪了她們一眼。
等到回府后才發(fā)作:“你們兩個給我跪下�!�
兩個庶女嚇了一跳,趕忙跪下聽訓。永寧伯夫人寒著臉到:“你們在國公府說的話什么意思?
是想讓國公府笑話我們永寧伯府沒教養(yǎng)嗎?
你們大姐姐那是我們永寧伯府嫡出的大小姐,這身份上你們就越不過她去。要怪就怪你們沒有投個好胎!
從現(xiàn)在起你們給我在這好好跪著,跪到你們知道錯了為止!”
永寧伯對于后院的事情從來不操心。況且嫡母管教庶女,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永寧伯府發(fā)生的事情,外人并不曾知曉,如同一陣風刮過了,湮滅在空氣里。
四月初五,放杏榜。蔣禹清閑來無事,早早地使了馬車,在考院外放榜處等著。
尤記得多年前,家里的兩個哥哥參考,她也是這樣等在放榜處的。
看完榜后,她第一時間跑回家,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竟比家里派來看榜的小廝都跑得快。
今天她又來看榜,只是心態(tài)已經(jīng)不同了。
紅榜下眾人悲喜的并不相通,有高興到語無倫次的,也有悲傷到嚎啕大哭的。
今次的第一名,是一個名叫盧根的貢士。在看到自己的名次后,他激動的險些暈過去。
正當時,一位管家模樣的人擠上前來問他:“不知盧老爺成家與否?”
盧根眼珠子一轉(zhuǎn),同管家抱了抱拳,說:“不曾�!�
那管家聞言立即眉開眼笑:“小的是京城孫家的管家。我們家老爺在吏部任職,是吏部侍郎。
我家小姐年方二九,生的是貌美如花,正待字閨中,老爺愛若珍寶,欲擇賢才與配。
我家大人觀盧老爺才華橫溢,氣宇軒昂,想邀您過去一敘,不知盧老爺可愿賞個臉面�!�
“多謝!麻煩管家引個路……”
另一個同樣中榜的貢士,滿臉震驚的看著離去的盧根,喃喃道:“盧兄明明已經(jīng)娶親,孩子都有了,他為何要撒謊?”
蔣禹清聞言眉頭一皺,對有為道:“去查查看怎么回事?”
有為應聲去了,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澳锬锎_有其事。據(jù)盧根的同鄉(xiāng)說,他早已娶妻并育有一子,已經(jīng)三歲了�!�
秦嬤嬤呸了一聲說:“如此這般,怕不是存了攀龍附鳳的心思,想停妻再娶吧。”
蔣禹清冷笑一聲:“這如意算盤打的是啪啪響。孫家那邊又是個什么光景?”
秦嬤嬤說:“孫家與國公府的情況有些類似,這輩兒也只有一個女兒,正如孫管家所說的,孫小姐是孫大人的掌上明珠。
孫小姐性子軟糯,若是嫁入普通高門,怕是撐不起家業(yè)受婆家嫌棄。
所以孫大人這才想在進京趕考的舉子中,挑一個沒有根基,有些才能的,把孫小姐下嫁。
這樣一來,新女婿指著岳家?guī)鸵r,便不敢怠慢孫家的女兒。如此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如今看來,孫家怕是看中盧根了,只可惜眼光不太好,貌似撿了個敗類。”
蔣禹清喝了口茶說“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孫家。別讓好姑娘被渣男給禍害了�!�
秦嬤嬤笑著說:“我們家娘娘最是心善�!�
且說孫侍郎見了盧根后,只覺得這年輕人長得是一表人才,而且態(tài)度恭謙,才華橫溢。
以他杏榜第一的成績,殿試的時侯,只要發(fā)揮正常,一甲有望,因此對他十分滿意。
盧根來侍郎府的時候,孫小姐也趴在屏風后頭偷偷的看了一眼,亦覺得這人頗合她心意,因此面對母親問話時,頗為羞澀的點了頭。
然而沒等孫侍郎高興太久,第二天他就聽說了盧根在老家已有妻有子。
遂趕緊派人查證,證實消息為真后,當即氣的大罵:“豎子騙我,險些害了我的女兒�!�
他把此事告訴了岳父,而他的岳父又恰好是此次大考的考官之一。
朝廷選拔官員,除了才華更重要的是人品。只有德才兼?zhèn)湔�,才能入朝為官�?br />
這般品行不端之人,如何能用?
因此孫侍郎的岳父直接把此事上奏給了景衍。
景衍一看這人的名字,就想起前兩天妻子給他說過的事兒。
于是朱筆一勾,就將他的名字從殿試名單上劃了去,甚至直接取消了他所有的功名。
盧根突然收到自己被取消殿試資格,并且已取得的功名也全部作廢消息,頓時渾身如墜冰窖。
他隱約知道是哪里出了紕漏,可還是不甘心,于是跑到孫府質(zhì)問。
孫府的下人一見是他,頓時破口大罵:“姓盧的你還敢來。明明已有妻室,卻騙我們家老爺說你沒成婚。
騙人騙到我們孫府頭上來了,你膽子可真夠肥的。
你也不去外頭打聽打聽,我們大人是那樣好騙的嗎?你有今天的下場,完全是你咎由自��!
趕緊滾,否則打斷你的腿!”
盧根被孫府的下人趕走后,一個人坐在街邊抱頭痛哭。
他家中并不富裕,今次上京趕考的錢都是他考上舉人后,縣里的鄉(xiāng)紳們送的禮錢。
初次進京,他就被京城的繁華所迷了眼。
想著若是能留在京城做官,是否也能過上這樣人上人的生活?
因此孫家遞來橄欖枝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隱瞞已婚的事實。
想著要是做了孫家的乘龍快婿,將來在仕途上有岳家扶持,不說一飛沖天,起碼會順利許多。
沒想到這個謊言這么快就被戳破了。
知道他情況的人不多,只有來自同一個縣的云觀。這小子肯定是嫉妒自己得了第一名,又得了孫家的青睞,特地告的密。
恨意沖昏了他的頭腦,懷著“我不好過,你們都別想好過的念頭”,他跑到暫住客棧的后廚,拿了一把菜刀藏進懷里。
之后上到客棧二樓,一腳踹開云觀的房間,舉刀便砍。
云觀嚇得大叫,幸而他之前學過一些粗淺的防身功夫,這才沒有被傷到。
同聞訊趕來的掌柜和小二,一起將其制服,送去了衙門。
這家伙因為持刀傷人未遂,被衙門的人按在地上打了三十大板。
出了這樣的事情,客棧也不敢讓他再住下去了,直接把他給轟出來。
他拖著被仗責過后的身體,趴在街邊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現(xiàn)在萬分后悔,一念之差,造成了今日的苦果。如今一無所有,往后又該何去何從?
哭完后他走進了一家小酒館,喝了大半夜的酒。
次日酒醒后,回到暫住的客棧,收拾了東西,直奔京城西郊的普寧寺去了。
蔣禹清聽聞消息后,搖了搖頭說:“只可惜苦了他的妻兒了�!�
四月的泰安農(nóng)莊,滿園的芳菲開的正好,蔣禹清正打算去泰安農(nóng)莊住上幾天。
然而這邊瓊林宴剛過,墨輝就樂顛顛的跑過來說,腳踏車的橡膠輪胎已經(jīng)成了。
蔣禹清大喜,跟著他跑到了工部,果然看到了一輛安裝了橡膠輪胎的腳踏車。
這車子做的十分精細,那輪胎上的防滑印,是他一條一條用刻刀刻上去的。
這需要工匠極其高超的技藝,否則哪怕重那么一點,整條輪胎都會報廢。
蔣禹清騎著這輛腳踏車,沿著試車場跑了兩圈,一切都十分順暢。
她沖墨輝比了個大拇指說“簡直太好了�,F(xiàn)在就可以上市了!”
墨輝非常高興,請求她給大夏第一輛腳踏車起個名字。
蔣禹清想了想說,就叫“先驅(qū)者”吧,自行車的編號就001。
為了宣傳,蔣禹清把這輛腳踏車提出了工部,先是在皇宮里轉(zhuǎn)兩圈,之后又出了宮門,沿著御街一路騎行。
后來又轉(zhuǎn)到其他主要的街道,在京城里到處亂轉(zhuǎn)。
沒有特定的目的地,只為了宣傳這輛車。
果然,腳踏車所過之處,眾人紛紛看著這個稀奇的東西,驚呼出聲。
一些世家子弟,富商大賈,則是摩拳擦掌,想等到這稀罕物投放市場后,能夠在第一時間內(nèi)買到。
次日工部傳出消息,腳踏車研發(fā)成功,正式對外接受預定。
先期可能因為原材料或是人工的原因,腳踏車可能會很貴,而且時間會很長。
這東西適合單人騎行,無論是每日上下工,還是外出逛街,或者去玩耍都可以騎。
車的前部有一個置物籃、可以放些零碎的小物件。后頭有一個座位,騎車的人若是愿意還可以帶一個人。
消息一經(jīng)放出,前來預定的人立即擠爆了工部特別設立的預約窗口。
每輛車一百兩銀子的天價,這些人眼睛都不眨的就拿下了。
甚至許多人一定就是好幾輛。只可惜接受預定的官員說了,因為產(chǎn)能有限,所以一個人只能定一輛,請大家多多諒解。
大家雖心有不滿,卻也知道現(xiàn)階段只能這樣了。否則惹怒了這些大佬,連腳踏車的毛都別想撈著。
第285章
女子讀書
因為訂單太多,工部上奏后,景衍特批,在城東擇了一塊地,成立了一個腳踏車工坊。
工坊投產(chǎn)后,最先拿到腳踏車的,是一個年輕的公子哥。
他根據(jù)工部官員所教授的方法,在家里練習了幾天后,就騎著腳踏車上路了。
他的車一出現(xiàn)在大街上,立即引來了無數(shù)艷羨的目光。
普通百姓們買不起,但不妨礙他們看個熱鬧。
那些同樣訂了車的公子小姐們,個個兒抓心撓肺的,想自己的車什么時候才能夠提到。
如此又過了一段時間,大街上的腳踏車越來越多。
這些閑來無所事事的貴族子弟們,甚至組織了腳踏車比賽。
如今賽馬已經(jīng)過時了,賽車才是最新的流行趨勢。
來大夏經(jīng)商游歷的外國人,看到這種場面,驚奇萬分,紛紛詢問這種腳踏車是在哪里買的?
得知需要專門去工部定制后,這些人一窩蜂的涌到了工部,一問才知道訂單竟然已經(jīng)排到了一年之后。
他們自知無法在京城待這么長的時間,只好失望而歸。
當然也有腦子活絡的,找上了那些已經(jīng)提了車的公子富商,想要出重金購買,卻沒有人能夠成功。
一來能買腳踏車的都是不差錢兒的主,二來腳踏車關乎臉面,又豈會外賣。
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決定下次來大夏的時候再買了。
腳踏車工坊日進斗金,蔣文淵和一眾戶部官員們樂得合不攏嘴。
因此對待工部的同僚們,格外的殷勤客氣。
對此工部尚書毫不客氣的打趣蔣文淵:“你這廝就是個潑皮,有奶就是娘�!�
蔣文淵也不生氣,笑瞇瞇的說:“你們要是再多弄幾個賺錢的活,我把你供起來都行�!�
工部尚書呸了他一聲:“我可去你的吧,老子還不想死呢!”
話雖如此,工部尚書卻是從心底佩服蔣文淵的。
六部尚書之中,最重要最難的也是戶部。
從前大家打趣說,當了戶部尚書,怕是命都要短幾年。
偌大一個國家,稅收就那么一點。既要養(yǎng)軍隊,還要管民生,處處要錢。
不得不處處摳門節(jié)省,恨不能一文錢當做兩文來花。
戶部主官每天睜開眼,就在發(fā)愁錢從哪里來?
即便這樣,要不到錢的下屬官員們,還會把錯都怪到戶部尚書頭上,背地里恨不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要拿出來問候一聲。
如此這般,不短命就奇怪了。
自打蔣文淵當了戶部尚書后,朝中各種撈錢的方子,那是一個接一個。
如今大夏前所未有的富裕,國庫滿的裝都裝不下了。是時候集中力量辦大事了,比如從前景衍想辦卻辦不了的公費學堂。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個國家想要發(fā)展,人才是基礎。
他在視頻里見識過后世的繁華,真心佩服那里的強大。
他不是愚昧的君王,自然不會做愚弄百姓的事。歷史的車輪是一直滾滾向前的,從來不會因為誰的阻撓而停止不前。
大夏不僅要做東方的強國,更要做世界的強國。只有屹立于世界之巔,才能俯瞰眾山小。
當景衍提出辦學之后,就這個話題,朝堂上整整爭論了好幾天。
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最終還是贊成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
于是朝廷成立了專門的教育部門,出資辦學。
以縣為單位,成立公費學堂,面向社會招生。
無論貧窮與否,是男是女,只要通過考試,皆可入學。
學校免束脩,免費發(fā)放書本和一定量的筆墨。
學生只要負責自己的衣食就好。
學堂按學生的學習情況,進行學業(yè)分級,蒙學需要進行面試和家庭審查。
但凡品行不端或是家中有直系親屬作奸犯科著者,一律不得入學。
若是烈士子女,則可以免試入學。至于其他分級,則需要筆試,過關后方可入學。
原本女子是不可入學的,但蔣禹清不依。
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為何不能讀書。
因此不顧宮人勸阻,身著皇后盛裝,挺著大肚子,第一次在大朝會的時候,登上了金鑾殿,為女子入學之事,舌戰(zhàn)群臣,據(jù)理力爭。
她本就是無數(shù)大夏女子的偶像。此番偶像為了女子能與男子一樣平等入學之事,獨自一人與朝廷百官抗爭。
消息傳開后,女子們瞬間感動了,沸騰了。
次日再朝,以明陽公主為首的一眾貴婦貴女們,傾巢出動。
跪在宮門前,大聲疾呼,要求女子與男子一樣享有平等入學讀書的權(quán)利。
哪怕平日里關系不睦的貴女,此時也暫時放下罅隙,攜手跪在了宮門口。
她們是在為自己,也是在為全天下飽受壓迫的女子們,爭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她們并非頭發(fā)長見識短,她們只是沒有增長見識的機會。
是皇后娘娘讓她們看到了,原來女子并非只能做男子的附庸,女子也可以活的如此瀟灑肆意,錚錚風骨。
因此,她們不僅跪?qū)m門,回家后也一致對內(nèi)。
枕頭風,強硬風,撒嬌風,耍賴風,什么風好使,什么風來。
軟硬兼施,哪怕因此被家中長輩責罰,也在所不惜。
磨得百官們實在沒有辦法了,如此幾天之后,在景衍和蔣文淵等一眾開明大臣的,大力支持下,女子入學之事,終于拍板定下。
塵埃落定的那一刻,蔣禹清盛裝走出宮門,含笑對著跪了滿地的女子們振臂一呼:“姑娘們,我們勝利了!”
現(xiàn)場頓時響起了山一樣的歡呼,姑娘們笑著鬧著,突然就落下淚來。
她們生平第一次,為自己也為全天下的女子,抗爭了一次,她們贏了,真好!
蔣禹清看著大家落淚,眼里也酸澀的厲害。歷經(jīng)兩世,兩個世界。
她太清楚這個世界的女子活的有多么的艱難。
她一直想改變這種男女不平等的現(xiàn)狀,可是從前時機不成熟,她只好按兵不動。
如今她已站在了大夏權(quán)利的頂峰,是時候為這個世界的女子們做點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