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睫羽顫動,似想到什么,懷七驀然從床上爬起,又狼狽的摔到地?上,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撿起地?上那頁宣紙。
打?開宣紙前,懷七毫不猶豫的咬向手臂,直到見血,他才覺得自己是清醒的。
希望再度破滅,信上就是小姐的字跡。
為什么……
*
陶錦第三日來時,打?開暗室的門,腳步不由頓住。
男人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很沒有安全感的將自己蜷縮起來,背對著她,看?不清神情。身旁不遠處,昨日她拿來的食物還擺在地?上,一點沒少。
莫不是又發(fā)燒了。
陶錦立刻走去,掰過小狗臉頰,掌心貼到他額頭上。
還好,沒發(fā)燒。
知道?男人醒著,陶錦直接道?:“鬧什么,莫不是想絕食?”
算算時日,小狗已經兩日沒吃沒喝了,身體處于虛脫的邊緣。
陶錦拿來水壺,將壺嘴懟在他干涸的唇上,男人緊緊闔眸,沒理會她,更沒有喝水。
真想絕食啊。
這犟狗。
怎么會想絕食呢,陶錦正思索著,直到小狗看?見身下宣紙,她心中才有猜測。
莫非是被拋棄后傷心欲絕,干脆放棄希望,蜷縮在這里等?死?
挺符合忠犬的性格。
陶錦剛想將紙拿起來,男人微涼的手按住她手背,阻止她的動作。
她抽出手,拍了一下小狗爪子,“起來將水喝了,我?告訴你今日是何年歲�!�
還有四?天呢,總不能讓小狗一直處于這種?狀態(tài)。
懷七緩慢眨眼,他的頭實在太疼了,疼到耳中嗡鳴作響,思緒滯緩,花了好久才分辨出女人說的是什么。
昨夜夢里,他又看?見了許多片段。
他看?見一處山林與?孤墳,看?見自己在月下沐浴,水中卻有看?不見的東西纏上自己。畫面一轉,他看?見自己正跪在小姐的床榻邊,本是一幅溫馨畫面,身旁卻忽然出現(xiàn)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妖物,當著小姐的面侵犯了他。
甚至、那妖物曾變成小姐的樣貌欺騙他。
夢中光怪陸離,又痛苦漫長?,直到醒來以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山林間?,身旁有一處墓碑,其?上所刻竟是小姐之名。
那一瞬間?,懷七如?墜冰窟。
再睜眼,他才徹底清醒,驚出一身冷汗。
懷七清楚的知曉,那不是夢,那是他丟失的記憶。
可宣紙上是新墨,更是小姐的字跡,小姐怎可能去世呢。
心如?鈍刀割肉,男人痛苦闔眸,直到暗室門被打?開,那女人又走進來。
為了照顧小狗的舌釘,陶錦拿的都是軟糯糕點,入口即化,甜點也能讓人快速恢復體力。
懷七喝了水,卻沒有碰糕點,陶錦冷冷一笑?,掐開小狗的嘴塞了好幾塊進去,又怕他噎住,還灌了水。
結果就是,把小狗喂嗆到了。
他俯身咳嗽著,臉頰都嗆紅了,費力咽下口中糕點,懷七聲音變得更啞。
“你說過的,告訴我?現(xiàn)在是何年月�!�
陶錦未再編瞎話,而是如?實相告,而后安靜欣賞著懷七的神情變化。
時間?跨度太大,足足七年,他難以置信的搖頭低語。
“怎么可能……”
陶錦將懷七扯到一處屏風前,抬手將屏風拉開,露出墻上那面巨大的銅鏡。
她按著男人的臉到鏡前,“我?作何騙你,你自己看?看?,你還像是二十二歲的模樣嗎。”
古代沒有錄像設備,陶錦又很想讓小狗看?看?自己崩潰時的模樣,這才令工匠打?了這面巨大的銅鏡。
還沒試過呢。
男人盯著自己鏡中的臉,和小狗初次照鏡子一樣,神情恍惚不已。懷七剛從吹風如?刀割的西北回來,又夜夜當她的窗下靈,這兩天還被如?此?折騰,面容確實很憔悴。
“小姐呢?!”他忽而轉身,緊緊攥住她的裙角,“告訴我?,小姐她究竟在哪!”
“你猜到了不是嗎�!蓖诒罎⑦吘壍男?狗,陶錦俯下身,溫柔撫著他臉頰。
“她纏綿病榻,早就死了�!�
“你放屁!”懷七眼眶赤紅,情緒激動到顫抖,“小姐不可能死,你再胡說八道?,我?殺了你!”
他話說的狠厲,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聽著小狗貧瘠的臟話系統(tǒng),陶錦只?覺得可愛。
“隨你覺得吧。”
她將男人按在銅鏡前,雙手束在腰后,冰涼的鏡面擠壓著軟肉,懷七還在不斷掙扎咒罵,直到嘴被嚴嚴實實塞住,他再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睜眼看?看?,很好看?的�!碧斟\試圖哄誘,奈何男人緊緊閉眼,如?何也不肯睜開。
許是情緒波動太大,身體又太過虛弱,懷七未能堅持全程,他在半路便暈厥過去。
陶錦好心放過對方,也覺得這幾日將小狗欺負的有點慘,離開前,她褪下外衫蓋在小狗身上。
翌日,陶錦未碰小狗,只?是端進去一碗安神的湯藥,掐著小狗的嘴灌了下去。
喂藥時,他還一直問小姐在哪里。
藥效很快起作用,懷七身子軟下,陶錦掐了掐小狗臉頰,給他蓋好衣衫。
本以為男人晚些便會醒,誰料他睡了整整一日,陶錦怕出問題,還特意召來李還。
跟著殿下走進暗室,看?著那些造型奇特的器物,李還根本不敢細想是用來做什么的,看?見躺在地?上昏睡的男人,他也只?以為是個惹殿下不快的男寵。
直到看?清男人面容,李還才瞪大雙眸,半晌才敢認。
“殿下,懷七將軍這是?”他小心詢問。
陶錦簡單解釋一番,李還心中才松了口氣。怪不得這幾日人人都未看?見懷七將軍,原來是藏在了殿下的寢殿內。
待撩開衣衫,看?清懷七將軍身上的痕跡,李還忍不住輕嘶,將軍莫不是得罪了殿下,才被如?此?對待。
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李還不敢妄猜,只?沉下心診脈。
“如?何?”陶錦詢問。
李還放下將軍手腕,“殿下放心,懷七將軍只?是憂思過重,又太過疲憊,睡一覺便好了�!�
得知懷七沒事,陶錦這才松了口氣。
屏退李還,竹云卻又來了,手中捧著一盆枝葉繁茂的君子蘭。
“作何送花草來?”
竹云道?:“回殿下,這株君子蘭是鄭寧公子送來的,說是該歸還殿下了。”
鄭寧?
好久沒聽說這個名字,陶錦看?著君子蘭,終于從腦海中想起那段記憶,當初在鄭寧幫她救起落水的懷七后,曾從她府上拿走一盆君子蘭,說是一命抵一命。
好好的,為何忽然把君子蘭給她送回來了。
她蹙眉問,“他還說了什么?”
竹云表情變了變,“鄭寧公子還說,若殿下改日有時間?,希望殿下能見他一面�!�
見他做什么。
陶錦不解鄭寧忽而還君子蘭的舉動,要說是投誠來了,那他也來的太遲了,如?今都塵埃落定了。
心中暗忖著,陶錦令人竹云將君子蘭拿走。
要見鄭寧也是之后的事了,現(xiàn)在她空閑的時間?只?能分給暗室里那只?可憐的小狗。
轉眼便是第六日。
陶錦掰著小狗的臉左瞧右瞧,“睡了一整日,氣色瞧著終于好多了。”
男人任她擺弄,黑眸平靜到有些詭異。
“我?想起來了�!彼K于出聲。
陶錦停下動作,這冷冰冰的神情可不像想起來的樣子,剛想問男人想起來什么了,便聽他開口。
“夢中的妖物,是你�!�
聽著小狗自爆,陶錦笑?意危險,“瞞那么久,終于舍得說了�!�
現(xiàn)在的懷七聽不懂她的話,他沉聲問,“你究竟是人是妖,小姐又被你帶到哪里去了�!�
陶錦單手撐在石床上,居高臨下,“這世上哪里有妖,都說她早死了,你怎么不信呢�!�
眼瞧著已經是第六日的晚上,這暗室內的大部分花樣都玩過了,陶錦站起身。
“這樣吧,你隨我?出來�!�
她給小狗松開鎖鏈,換成鐐銬與?手銬,牽著男人走出暗室。
長?久處于昏暗的環(huán)境中,看?清室內搖曳紅燭時,懷七忍不住瞇起眼。
陶錦可沒忘小狗順手牽羊的本事,攥著他的手,牢牢把人看?在眼皮子下,行到床榻前時,她指了指。
“眼熟嗎?這張床榻上,你伺候過我?許多次�!�
第62章
第
62
章
陶錦觀察著小狗的反應,
他畢竟不是真?的失憶,只?是依靠藥物短暫壓下,當?他看見熟悉的景物時,
還是會有剎那恍惚失神。
很?熟悉。
懷七站在床榻前?,他想不明白這種感受從何而來。于是他看向?周圍,
偌大的寢殿內,四處皆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忽而,他視線頓住,停在桌案某處。
陶錦跟著瞧過去,
發(fā)現(xiàn)懷七看的正是被她畫成豆豆人的木雕小人,
當?初畫完便順手擺在那里,
不曾動?過。
她帶著懷七走過去,將木雕拿起給他,
“和那桃木小劍一樣,
這些都是你雕刻的�!�
懷七攥著木雕小人,
難言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他忽而說,“桃木劍不是我雕刻的�!�
陶錦偏頭看他,疑惑道?:“什么?”
懷七繼續(xù)道?:“它是我為小姐在寺廟求來的�!�
知曉小姐喜歡小巧的擺件,懷七虔誠跪在古寺前?,終于求得這把斬盡邪祟的桃木劍,借小云的手送給小姐。
可是手中的木雕小人,
似乎真?是他雕刻的。
陶錦話語卡了一瞬,
“這是你求來的?”
“是。一百夜,我求來的�!蹦腥说吐曊Z。
陶錦神情驚詫不已,
她一直以?為這是小云送她的,懷七手中的是復刻品。哪里想過這是小狗長跪佛前?一百夜求來的。
她眨了眨眸子,
沒說話。
怪不得,她用這把小桃木劍強迫幸他時,男人的反應那般激烈,甚至跪地求她,說除了這把劍以?外都可以?。
與?小姐的回憶生生被她踐踏摧毀,還是以?那種極其羞辱的方式,當?時的小狗是真?的痛不欲生,再到心如死灰。
“你為何不告訴她。”她問。
若小狗今日不說,她此生都不會知曉這件事。
在她不知曉的地方,他傻兮兮地跪了百日,只?為求一個擺件。
懷七握著木雕,冷冷瞥她,“與?你何干�!�
好?得很?,這變臉速度。
陶錦輕嘆一聲,“以?后做好?事要留名,會哭的小狗才有糖吃,知曉了嗎。”
若她當?初知曉,說不定還會饒過小狗,換個物件幸他。
壓下心頭異樣,懷七還在執(zhí)拗詢問,“小姐到底在何處?”
“你連那場夢都能想起來,不應該不記得她早已亡故,還是說,你只?是不想面對。”
懷七壓著怒意?低聲開口,“宣紙上的墨痕不超三日,字跡正是小姐親筆,你休要胡言亂語�!�
陶錦無辜眨眼,“你難道?不知曉,字跡是可以?模仿的嗎。你不也會模仿她的字跡。”
字跡雖可以?臨摹,可懷七并不相信,他心中直覺,那就是小姐本人的字跡。
他不會認錯的,小姐一定沒有去世。
“時辰已晚,你該去沐浴準備侍寢。”陶錦可不想浪費時間與?小狗扯這些,事情本就漏洞百出,一會再讓小狗想明白可怎么辦。
牽著男人去了浴室,陶錦正從柜里拿藥膏,轉頭發(fā)現(xiàn)他正抬眸看向?房梁。
“眼熟吧�!彼驹谛」飞�?后,幽幽開口,“上次逃走,你走的就是這條道?�!�
“我逃過?”男人顯然疑惑。
“是啊。”她沒多說,將藥膏遞給小狗,“洗完記得給手腕涂上藥�!�
見男人不動?,她故作不悅,“快去,莫再一身?小狗味了�!�
許是小狗味三個字刺激了懷七,他竟真?的聽?話抬步,良久才反應過來不對。
許是浴室內太熱,熱的他腦子發(fā)昏,不然他為何會覺得那句話很?熟悉,熟悉到恍惚中以?為是小姐在同自己說話。
為了防止懷七再逃,或是再吃蘭草給自己解藥,陶錦一直看著他。
夜里,她將鎖鏈拷在床頭,掐著小狗的嘴喂下羅霜留給她的藥。
五感增敏。
很?好?玩的,不給現(xiàn)在的小狗用一次可惜了。
藥效逐漸升起,懷七終于意?識到不對,這不是軟骨散。
“你喂了我什么?”他臉頰暈著緋色,蹙眉開口。
“自然是好?東西,放心吧�!彼龘嵘闲」返哪�,果然有些燙,與?發(fā)燒差不多。
臉頰尚且如此,其他地方自然也是。
胸膛上,她只?是輕輕捻過,便顫顫巍巍立起。
懷七無力?躲避著,神情無比厭惡,“別碰我�!�
陶錦笑吟吟的看著變化,嘴上終于如愿說出那句萬惡的臺詞,“是嗎。我看你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呢�!�
掌心壓在小狗腹肌上,陶錦低頭憋了半晌才沒笑場。
懷七的神情難以形容,除了厭惡外,似乎還有些羞恥。
最后,她安撫道?:“上次你可是很?喜歡呢�!�
幔帳落下,陶錦玩的很t??開心。
只?是苦了小狗。
她收起榻上所有危險物品,摟著男人腰身?沉沉睡去。
寂靜深夜,藥效使懷七的思?緒變得混沌緩慢,可是卻擴大了五感,懷中女人的呼吸聲無比清晰,她睡姿不算老實,隔一會兒便動?一下,攬住他腰身?的手更是無意?識摩挲。
無限放大的觸感刺激著懷七的大腦,每時每刻,無比難熬。
直到天亮前?,他才感覺藥效消退。說不清什么緣由,女人的手離開時,他竟然有些失落。
*
陶錦今日不打算關著小狗,她給懷七尋了套衣衫,特意?囑咐道?:“穿上,今日不要亂說話,明日我?guī)闳ヒ娝��!?br />
她怕小狗一激動?,在外人面前?說些什么無法挽回的話。
穿上那身?黑衣,小狗那個冷面酷哥。
就是手腳上的鐐銬有些惹眼,陶錦想了想,將手上鐐銬給他取了,并且不忘威脅,“你若再該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她彎起唇角,不言而喻。
鈴鐺聲響,有宮侍進來,繞過懷七,停在陶錦身?前?低聲詢問。
“殿下,可要現(xiàn)在傳午膳?”
殿下?聽?見那人的稱謂,懷七猛的轉過頭。
陶錦頷首,宮侍領命離開后,懷七再度開口。
“你究竟是何身?份?”
男人的一眨不眨,心中卻無故浮現(xiàn)答案。
長公主。
腦內朦朧畫面不斷閃過,可卻無法細想。
他與?長公主之間,似乎真?的發(fā)生過許多事,恨與?愛交融,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陶錦適時出聲:“莫再想了,好?好?體會今日吧,明日你便會知曉全部了�!�
一盤盤的珍饈端上,陶錦落座,宮侍在旁伺候時,余光掃過一旁的男人,心底還有疑惑。
懷七將軍今日怎這般古怪。
陶錦落筷,令宮侍離開,“若不想餓死,便來吃飯�!�
這種吃飯時被小狗一直盯著的感覺太奇怪了,她都想給小狗扔塊骨頭,看看他會不會搖著尾巴貼過來。
懷七沉默坐下。
陶錦早已吃完,正專心盯著小狗吃飯。她很?少見到這個場景,說起來,她都不知小狗喜歡的口味是什么。
不過出身?暗衛(wèi),他大概是沒有口味可選的,以?前?那么難吃的藥膳他也能眼不眨的吃完,完全不挑食。
餐桌上,陶錦發(fā)覺懷七只?吃米飯與?肉類這種能快速恢復與?保持體力?的食物,并且只?吃眼前?盤子里的,不會碰別的。
礙于舌釘?shù)木壒�,他吃的有些慢�?br />
是一只?很?乖的田園犬。
但也不算完全不挑食,陶錦看著那碗離他極近的熱酥酪,后知后覺回想,懷七似乎不愛吃甜食。
這么多年?,男人每次入嘴的甜食皆是她賞賜的,就算不愛吃,也都乖乖聽?話吞了。
“為何不吃熱酥酪,不喜歡這個味道?嗎�!彼雎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