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如其來的‘破冰’,使得他怔忡在了原地。
待對方離去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自傲又自怨的少年,才吶吶地應了聲。
“好”。
鴉隱聽見了自家弟弟別扭的應聲,可她并沒有回頭。
這一次,她走向了一條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路。
主動出擊,以此搏出另一條生路。
她答應了爺爺,將自己作為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被擺上宮澤遲的桌案上任其挑選。
且承諾會想辦法極力促成,鴉氏與宮氏聯(lián)姻的念頭。
這樣,或許就不會再有鴉家將私生女,混入‘選擇’名單里的事情發(fā)生。
也不會再將魚拾月作為嫡親的血脈,助力其接近宮家三少的荒誕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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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手指修長,指甲圓潤。
白皙的手背上浮起幾條青筋,卻不會讓人忽視其所蘊含的力量。
像一件雕塑大師所精心創(chuàng)造的,完美的藝術品。
指尖捻起桌上的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少女眉眼艷醴,氣質(zhì)卻顯得有些冷清。
透著一種矛盾的,攝人心魄的美。
打眼一瞧,便是金玉堆砌嬌養(yǎng)出的美人模樣。
“少爺,鴉家兩位小姐的所有資料都在這兒了�!�
宮澤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半框眼鏡,聲線冰冷,“私生女也配被稱為小姐?”
“下去吧。”
自知失言,負責調(diào)查收集信息的男人大氣也不敢出。
掩上房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書房。
很快,宮澤遲便將藍紋石桌上鋪疊得厚厚的一份資料,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將標注著“魚拾月”三個字的牛皮紙袋,隨手丟進了垃圾簍。
他一向不喜歡在無用的人或事物上,浪費時間。
揉了揉脹痛的腦仁,他決定放松一下精神。
旋即起身,走到了書柜旁擱置的一架上百年的復古留聲機旁。
輕柔地放上一張黑膠碟片,他撥弄了一下唱針,古典大師J.S.Bach的D小調(diào)協(xié)奏曲緩緩響起。
在如落雪般輕柔的古典樂聲中,宮澤遲再次拿起桌面上照片。
指腹擦過少女色如春花般的臉孔。
與此同時,腦子里迅速回顧過關于此人的一系列信息。
半晌,他的薄唇輕抿,清冽的眉眼中流露出幾絲傲慢的不屑。
“也不過如此。”
Chapter5
野種和野草
鴉老太爺?shù)膭幼骱芸�,不過短短兩日,就差人辦理好了鴉隱的轉(zhuǎn)學手續(xù)。
自從十歲那年發(fā)生了‘那件事’之后,鴉隱便從祖父母家里回到鴉家長住。
原本以為迎接她的,會是和至親團聚的溫馨生活——
卻不曾想,母親白婉的完美婚姻外殼之下,卻是一地的臟污與狼藉。
由于父親鴉湛遠習以為常的花天酒地,不堪忍受的母親,最終決定和他分居。
而鴉隱想象中的幸福一家的溫情戲碼,也堪堪維持了不到兩年。
更為年幼的弟弟鴉元,由多在首都林塔的老宅內(nèi)由奶奶撫養(yǎng)。
而她,則隨母親在毗鄰首都的克森市生活。
克森市是母親的家鄉(xiāng),外祖家創(chuàng)下的白氏財團也是當?shù)氐凝堫^企業(yè)。
外祖父與外祖母一生感情甚篤,膝下只育有一女。
幼時鴉隱在外祖家,生活得尤為舒心自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件事’的影響似乎也在逐漸變淡。
被蒙上眼睛不進食水的黑暗,男人兇神惡煞的動輒打罵,那些從耳邊破空劃過的子彈——
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再度返回克森市,于她而言也沒有那么難以忍受。
鴉隱站在高大的更衣鏡前,此刻她已經(jīng)換上了定制好的,嶄新藏藍色春季校服套裝。
由金線編織的索蘭學院校標,在陽光下泛著明亮的光澤。
前兩日給私生女的‘迎新小驚喜’,被不痛不癢地一筆帶過。
許是受到了鴉老太爺?shù)膰诟�,這兩日鴉湛遠并未出現(xiàn)在鴉隱姐弟倆的眼前。
更談不上教訓他們姐弟倆了。
也是,自打疼愛他的鴉老太太去世之后——
每次他一見到自己的父親,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鴉老太爺下了令,他哪有敢不遵從的?
確定好一身的裝扮以及攜帶的入學文件沒有任何紕漏,鴉隱施施然地下了樓。
負責接送她的專屬司機,已驅(qū)車在前院等待。
而早早收拾換好新校服的魚拾月,也默默等在了一旁。
鴉隱見到那張小白花般楚楚可憐的臉,忍不住挑了下眉。
她為對方的勇氣和韌勁感到佩服,同時在心底默默將此人的危險程度,往上再提了提。
面對讓自己被烈性犬撕咬的兇手,還能隱忍不發(fā)——
有這份心性,做什么事情都要容易成功得多呢。
還有鴉湛遠,于這私生女而言,可真是位‘慈父’啊。
俗話說得好,讓一個男人對你心懷愧疚,便可以最大程度上的驅(qū)使他為你做事。
那魚婉瑩到底有多強的手段,才能將這個花花公子給暫時收服的?
魚拾月微垂著眼,聲音輕微而小心:“姐……隱小姐�!�
“我能和你一起去上學嗎?”
黑色的長發(fā)低挽成一束繞過左肩,露出一小截白皙細膩的脖頸。
讓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顯得溫順而無害。
——倒是極易勾起他人的憐惜感。
鴉隱的視線劃過那截脆弱的頸段,似乎還能瞧見上面,微微浮起的青色血管。
上輩子……她就是靠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蠱惑到鴉元的?
沒能得到想象中的回應,魚拾月咬了咬下唇,暗自告誡自己要學會忍耐。
她又怯怯地抬頭,嘴唇翕張了幾下:“可以嗎?”
鴉隱只覺得膩味極了。
上輩子,她見過對方得勢后囂張跋扈的模樣。
自然明白,現(xiàn)在的伏低做小,不過是在隱忍蟄伏罷了。
一旦有翻身之日,對方定然會千百倍地還諸于她。
可那又如何呢?
沒有了鴉家嫡親孫女的身份,作為登天梯——
魚拾月想要向上爬,只怕得比上輩子還要努力千百倍才行。
“真是好一個柔弱不能自理,又渴求親情的乖巧妹妹�!�
“倒顯得我有些不近人情了�!�
鴉隱走到鎏金黑色的車門邊,司機連忙下車,殷勤地為她拉開車門。
“你這樣的人我見過許多,分明是‘入侵者’,卻偏要做足了一副誰都欠你的模樣……”
“像鬣狗一樣貪婪,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索求。”
她緩緩降下車窗,豎起的細長食指,輕輕抵在嘴唇前:“不要在學校里表露你私生女的身份,這是我的忠告。”
“我沒工夫跟你玩兒……姐妹情深的戲碼。”
魚拾月站在原地,看著漸漸駛遠的汽車,她的胸前劇烈地起伏了幾下。
狠狠地捏緊了校服下擺,指甲蓋兒都用力到隱隱泛白。
不過很快,她又似想起了什么,觸電似的松開了手。
小心仔細地撫平昂貴衣料上,細微的褶皺。
鴉元輕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心情甚好地踏出了大門。
今天將由另一位司機送他去索蘭學院的中等部。
遠遠的,他便瞧見了攥著書包帶,等候在前院路旁的魚拾月。
在對方驚喜又夾雜著恐懼的眼神中,鴉元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她的左腿。
而后,惡意滿滿地開口:“傷口好得挺快嘛�!�
“果然野種就跟野草一樣,恢復力可真強啊……下次要試試玩兒點別的嗎?”
魚拾月只得再次垂下頭顱,做出一副受足了教訓的乖順模樣。
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靜靜等待對方離開。
耳旁再次響起汽車駛離的聲音。
她抬起頭,淺棕色的瞳孔里迸發(fā)出濃烈的恨意。
不過很快她又跟變臉似的,恢復成了受到委屈后故作堅強的模樣。
白皙柔嫩的面上堆起勉強的笑,撥出了鴉湛遠的手機號,向?qū)Ψ角笾?br />
母親果然說得沒錯,這兩個白婉所誕下的孩子,都是與死掉的白婉一樣,同出一脈的虛偽惡毒。
——等著瞧吧,咱們往后的路還長著呢。
……
索蘭學院建立于奧斯克聯(lián)合王國2570年,距今約有近200年的校史。
無數(shù)財閥政要都就讀過此校,也是整個奧斯克境內(nèi)最為出名的貴族學院。
它有著極為嚴苛的申請審批制度,對學生的各方面素質(zhì)皆有極高的標準。
發(fā)展至今,基本已經(jīng)成為了財閥子女的聚集地。
不過為了顯示所謂的‘公正平等’,索蘭學院每年約有5%的助學生名額,會下放到國內(nèi)各地普通學校畢業(yè)的優(yōu)秀學生。
這些平民中的佼佼者們,可以憑極高的成績點免費入讀,且申請到學院派發(fā)的高額獎學金。
上一世的鴉隱拒絕了鴉老太爺?shù)穆?lián)姻安排,自然沒有從原本就讀的女校轉(zhuǎn)學到索蘭。
所以她也并未親眼見證過,原著中的女主與學院里的幾個頂級天驕們的愛恨糾葛。
只隱約有刷到過網(wǎng)絡上的八卦,關于‘一個美麗的平民女孩是如何傍到金大腿’的。
大多都是符合平民們,對落差巨大的不同階級男女間發(fā)生的狗血劇情的揣測。
她對這類桃色緋聞一向不感興趣,所以也不太了解其中的細枝末節(jié)。
但攝入了原著的信息后,鴉隱知曉大約在兩年后的春天,宮家三少舉辦了訂婚儀式。
而與其訂婚的……并非甚囂塵上的傳言中的女主。
而是從事土地和建筑開發(fā)的,陶氏財閥家的千金,陶景怡。
魚拾月并未如愿成功嫁入宮家,但卻不知為何得到了王室某位大人物的青睞。
所以惡計頻出的她,最后即便被男主們清算,得到的懲罰——
也只不過是被驅(qū)逐出境,這輩子不能再回國而已。
不過沒關系,她并不貪婪,至少已經(jīng)從原著中獲取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時日還長,她有的是時間慢慢抽絲剝繭。
總能找到……原因的。
這一次,她要魚婉瑩和魚拾月母女倆,生不如死。
當然了,鴉湛遠這個渣滓她也不打算放過。
就看誰,棋高一著了。
Chapter6
你不是特招生吧?
高架橋上行駛的車輛川流不息。
鴉氏老宅離索蘭學院的車程,約莫有半個多小時。
鴉隱并不打算浪費這段早高峰的‘空白’行車時間。
她拿出宮氏研發(fā)的最新款手機,點開了一個藍色的“F”字樣的圖標軟件。
這是近幾年風靡鄰近十幾個國家的,最火熱的社交軟件,名為‘Follow’。
年輕群體們簡稱其為FO。
除了聊天交友、分享生活外,軟件里也建有無數(shù)的網(wǎng)紅明星的賬號,時常會分享發(fā)布一些生活日常。
鴉隱在這個年紀,當然也跟隨潮流注冊了屬于自己的FO。
她賬號的頭像是一只黑色的渡鴉。
鴉隱不是一個熱愛分享生活的人,所以更新的狀態(tài)并不頻繁。
主頁上基本都是她隨手拍的一些風景,或者有趣的物品照。
從注冊到現(xiàn)在,一共只有寥寥十幾條,本人并未出鏡過。
想到答應過鴉老太爺會全力以赴拿到宮家三少未婚妻的位置,鴉隱開始在FO的搜羅欄輸入‘宮澤遲’三個字。
點擊,確定搜索。
不過瞬息,頁面中跳出來了數(shù)百條用戶信息。
除了最頂上的用戶名,是簡單的三字姓名。
余下的那些,皆有著諸如‘老婆’、‘女友’等等更加火辣的名詞,以及形容詞后綴。
而正主的頭像,是一張宛若證件照般,直視鏡頭的俊臉。
少年的眉眼深邃,嘴唇削薄。
加上其優(yōu)越的面部輪廓,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的疏離感,幾乎要透出屏幕了。
點進主頁,鴉隱開始仔細翻閱對方發(fā)布的動態(tài),盡可能地收集有用的信息。
宮澤遲也算不上是一個熱愛展示生活的人,但也并不吝嗇。
將主頁滑到最底部,還是有上百條圖文狀態(tài)。
正當鴉隱沉溺在‘知識點’的海洋中時,車子平穩(wěn)地停了下來。
退出FO的手機頁面,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無數(shù)豪車云集在索蘭學院的大門前。
一個個財閥豪門的天之驕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
悠然而從容的,漫步在通往教學大樓的中心大道上。
中心大道的兩邊,種植著一排排樹齡上百年的古銀杏樹。
風一吹,濃密的樹冠便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女生們大多畫著精致的妝容,拎著昂貴的包,舉手投足間盡顯美麗與活力。
而男生們也談天說笑著某類股票,亦或者假期去哪個國家度假的趣事,俱是意氣風發(fā)之態(tài)。
鴉隱深吸了口氣,跨出車門后,邁步走向了學院大門。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轉(zhuǎn)學進索蘭學院,就是她計劃開始的第一步。
“嘿,學妹,請問你是高等部的幾年級學生呀?”
“尚陽你先別著急,我瞧著有些陌生,該不會是新來的特招生吧?”
從身后傳來輕佻的搭訕聲,夾雜著戲謔的口哨聲響,鴉隱頓住了腳步。
忽而,從她身旁匆匆走過了一位低著腦袋的少女。
對方背著個灰撲撲的斜挎包,校服外套下的襯衣也一絲不茍地系到了脖頸。
就連過膝的裙擺,也比周圍好些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兒們,要長出兩寸。
電光石火間,鴉隱似乎明白了特招生與貴族財閥間的差別。
轉(zhuǎn)過身,她看向身后的三人小團隊,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是在叫我嗎?”
尚陽原本在跟倆狐朋狗友吹噓,上周末一起去Pub里的小姐姐有多漂亮。
冷不丁瞧見不遠處有道裊娜娉婷的背影——
從頭發(fā)絲到腳踝皆是完美無瑕,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
對方背著的定制包包和腳下踩的精致的鹿皮低跟靴,根本不是特招生可以消費得起的水準。
不過在好奇心地驅(qū)使下,他靈光一閃,尋了個‘特招生’的理由前來搭訕。
再然后,隨著少女的轉(zhuǎn)身,他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瞧著眼前這張冷清的芙蓉面,他下意識便忽略掉了對方堪稱不善的表情。
臉上驀地浮起紅暈,聲音也變得磕磕巴巴起來:“你、你不是特招生吧?”
盡管不爽,鴉隱還是遵從社交禮儀,自報家門。
“我來自鴉氏,鴉隱,鴉天澈是我的爺爺�!�
一旁個子稍矮的男生,也從少女足以持靚行兇的美貌沖擊中回過了神來。
立即像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般,興奮地應聲:“我知道!是鴉元的姐姐對吧?”
“上次在森哥組的party里,我跟他玩得可開心了,怎么從來沒聽他說起,他有個這么漂亮的姐姐!”
鴉隱忍不住抬了下眉梢,中等部的學生跟高等部的學生混在一起……
且瞧這幾人輕佻的舉止做派,自家那便宜弟弟,私底下玩兒得好像挺花啊。
尚陽紅著臉,整個人顯得局促極了。
他撓了撓后腦勺:“那個,我是尚陽,家里主要是做傳媒行業(yè)的,天美娛樂就是我家的產(chǎn)業(yè)之一�!�
“我、我能加你FO的好友嗎?”
聲音顫抖著,他迅速掏出手機,“你的賬號名叫什么,我關注你呀。”
鴉隱勾了勾唇角:“下次吧,我得先去報到了�!�
被這一笑給晃花了眼,等幾個少年反應過來后,對方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前走了。
出于對待同等……甚至比他們更高一階級的尊重,也不好再追上去糾纏。
由于出身一流財閥的背景,往年在女校修得學科績點也是高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