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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只是奴婢手腳粗苯學的不好�!�

    蕓蔓大氣兒不敢出,

    一段話說完,

    身子彎的更低,

    一副自慚形穢的模樣。

    姜離便道:“《針經(jīng)》上說,醫(yī)道所興其來已久,

    上古神農(nóng)始嘗草木而知百藥,黃帝咨訪岐伯、伯高、少俞之徒,

    內(nèi)考五臟六腑,外綜經(jīng)絡血氣色候,

    參之天地,驗之人物,本性命,窮神極變,而針道生焉,因此習針道,除牢記人身經(jīng)絡百穴,更需通明精神五臟、五臟變腧,陰陽表里、奇邪血絡諸理,實在極不易,你雖說學了五年,可我聽聞尚藥局的醫(yī)女比不上太醫(yī)署的醫(yī)學生們方便進學,你所學自然有限�!�

    蕓蔓輕聲道:“多謝姑娘寬慰�!�

    姜離道:“醫(yī)理需積累,至于針灸手法除了勤練并無他法,捻搗提插,捻轉(zhuǎn)進針捻轉(zhuǎn)退針,皆是苦練方可利落”

    佩蘭在旁笑道:“看來姑娘幼時吃了不少苦頭。”

    姜離應是,“幼時練針,先是在紙卷布卷上,后來又在鮮豬肉上練,再往后便是自己身上,那時小臂與腿上都是針眼,常扎的自己淚如雨下,幸而師父在旁瞧著指點一二,但師傅領進門,修行便只能靠自己了,尤其是手上的功夫,沒半點法子幫�!�

    說了這么半天,蕓蔓終于放松了不少,不由好奇地打量姜離,一旁佩蘭道:“難怪姑娘年紀輕輕醫(yī)術(shù)這樣好,姑娘往后若收徒弟,想來也能教的很好�!�

    姜離嘆氣,“若我沒回長安那定是要收徒的,可如今回了家卻是不成了�!�

    待給皇后退了針,她活動了一番頭頸,果然覺得輕松不少,休息片刻,姜離又為她施針治心疾,此番蕓蔓仍然在旁候著,見姜離進針又快又輕,蕭皇后幾乎沒有不適,她眼底敬服更甚。

    今日已是第五日施針,皇后明顯輕松了不少,等針的功夫,姜離又與蕓蔓說起心疾之痹,蕓蔓吶吶應言,一個字也不敢錯過,待仔細說完了,方才令她退下。

    她一走,佩蘭在旁道:“姑娘當真好性兒,這些醫(yī)女說是醫(yī)女,卻也和宮婢無二,尚藥局那些老大夫也沒幾個人愿意好好帶她們,說是在尚藥局幾年,可無論大病小病,還是老大夫們出診,她們一個二個打打下手跑跑腿,也就是宮里的娘娘們貼身用藥施針實在需要女醫(yī),否則哪里有她們的用武之地?”

    姜離自然明白,“女醫(yī)艱難,宮內(nèi)宮外都是同樣的道理�!�

    佩蘭便道:“是啊,長安城多少年沒出過有名望的女醫(yī)了,如今也就是姑娘您。”

    皇后今日少言,只不時目光脈脈看著姜離,似興致不高,待退了針,便又問她,“還在義診嗎?”

    “回娘娘的話,今日停了。”

    皇后穿衣起身,“三日義診足夠了,老百姓知曉你這里有好處可得,待你忽然不出診了,便會惹來麻煩。”

    姜離應是,皇后又道:“今歲將二十一了?幾月生辰?”

    姜離斂容道:“是將二十一了,是三月的生辰�!�

    皇后朝她伸出手來,“陪本宮烹茶去�!�

    待出了寢殿,二人在外殿窗前落座,佩蘭送來茶具,皇后道:“自你說了不許飲濃茶,這幾日本宮忍得厲害,今日煮茶總無礙吧?”

    姜離應是,皇后便指著跟前放著的茶料,“煮茶可會?”

    案幾上放著頗多茶料,姜離應了聲“會”,挽起袖子開始烹煮,她目光在一應小料之上掃過,心底遲疑一瞬,還是將花椒放了進去,皇后靠著迎枕打量著她,見狀眼底似有失望一閃而過,很快,她又問道:“你父親對你可有安排?”

    姜離愣了愣,“未聽父親說起過�!�

    皇后失笑,“你這般年紀,又有如此聲名,他們不會隨意打發(fā)你,你母親的病如何了?”

    “母親病了多年,我暫無好的法子治,平日里還在翻看醫(yī)書琢磨�!�

    姜離一邊答話,一邊膽戰(zhàn)心驚的,皇后不喜辛辣之物,往日煮茶絕不會放花椒,可如今茶料之中竟備了花椒,這分明是在試探她。

    說起簡嫻,皇后眼底也有了悵然,“都是為了女兒�!�

    她嘆了一句,又問起簡嫻這些年如何過活,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等第一壺茶飲完,外頭天色已黑了下來,皇后不再多留她,命和公公送她出宮。

    待出了承天門,姜離才大松一口氣,懷夕瞧出不對,“怎么了姑娘?”

    姜離低聲道:“前次用藥到底還是引得了娘娘懷疑,今日烹茶便是試探�!�

    懷夕也緊張起來,“什么!那您沒露出破綻吧?”

    姜離搖頭,主仆二人一路往朱雀門行去,待到了門口,姜離腳步一頓。

    不遠處的薛氏馬車旁,正站著兩道熟悉的身影。

    姜離微微蹙眉,走過去福身見禮,“裴少卿。”

    裴晏已經(jīng)等了一刻鐘,見她終于出來容色微松,“請姑娘借一步說話�!�

    長恭站在馬車另一側(cè),九思也滿眼狐疑地看著二人,姜離猶豫一瞬,到底還是往旁里走去。

    “有何事?”走遠了些,姜離語聲沉沉。

    裴晏道:“秦耘死了�!�

    姜離沉默片刻,嘆道:“于他而言或許也算解脫�!�

    裴晏大抵也覺秦耘命運多舛,跟著無言片刻,姜離便又問:“還有別的事嗎?”

    裴晏遂道:“這么多年皇后娘娘雖偏安一隅,但有安國公府在外支應,她老人家仍是耳聰目明,當年她對你的醫(yī)術(shù)也頗為熟悉。”

    “你這是擔心我給皇后娘娘看病,許會暴露身份?”姜離語氣有些古怪,又側(cè)身看向不遠處的宮門,“皇后娘娘的心疾可能致命,無論會不會暴露身份,這個病我都要看,你不必操心此事,若沒別的事我便先走了�!�

    她說著真抬步便走,裴晏跟上兩步,“拱衛(wèi)司的事可知道了?”

    姜離腳下不停,“動靜這么大,自然�!�

    “姚璋認定了我那師兄人在長安,后面只怕還有諸多花樣,你若是聽到了什么不必當真,也不必再冒險……”

    裴晏語速極快,姜離聽得駐足,“與我說這些做什么?”

    前夜裴晏并沒有問懷夕因何入禁中,可顯然他知道她們?yōu)楹蚊半U,姜離狹眸盯著他,“你知道我們是為了沈家的案子?”

    裴晏道:“拱衛(wèi)司設局的目的明確,沒有引來我那位師兄,卻引去了懷夕,并且我早就見過懷夕的身手,若我猜得不錯,懷夕多半和滄浪閣有些關系,她奉你為主,你這幾年行走江湖,或許也有其助力�!�

    姜離聽得心緊,又下意識看向?qū)m門方向。

    裴晏道:“我看著的。”

    姜離回過頭來,眉頭擰成“川”字,“就算猜對了,你又待如何?”

    寒夜天穹無星無月,只有不遠處城門樓上的燈火映出裴晏溫潤的眉眼,他無奈道:“我知道你如今不會盡信于我,但我若要如何,又怎會幫懷夕出宮?你如今在長安憑醫(yī)術(shù)揚名,我也大抵猜到了你的打算,可還有許多事,只有醫(yī)術(shù)、有薛氏大小姐的身份許還不夠,你出入東宮數(shù)次,當知道東宮及藥藏局已物是人非。”

    姜離定了定神,“說重點”

    裴晏道:“你想找當年人證,還想尋皇太孫的醫(yī)案和進藥底薄,但當年定案后,相關侍婢皆被杖殺,案發(fā)大半年后,藥藏局又起過一場火,據(jù)我所知,和太孫殿下有關的醫(yī)案已盡數(shù)被毀”

    姜離秀眉緊蹙起來,裴晏又道:“而當年出事后,陛下召見了一眾太醫(yī)共同查看那些底簿和醫(yī)案,他們看后未發(fā)現(xiàn)明面上的錯漏,”

    姜離冷靜道:“那些底簿和醫(yī)案應被做過手腳,當年事發(fā)之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幾個月的記錄哪能兩日便找出破綻?而我是醫(yī)家,義父亦被冠上誤醫(yī)死人的罪名,找當年醫(yī)藥上的錯處最直接有效,延醫(yī)施藥皆有章法,就算做手腳也不可能嚴絲合縫�!�

    裴晏頷首:“是,確是如此,但從人證入手會否更快?”

    不等姜離答話,裴晏道:“親歷過當年之事的尚有兩人在長安,你已經(jīng)見過的那位白太醫(yī)便有極大的嫌疑,且他私下里與段氏走得極近……”

    第096章

    石癰風

    姜離眼皮一跳,

    “白敬之?”

    裴晏頷首,姜離又不禁問:“你如何知曉白敬之的動靜?”

    裴晏平聲靜氣道:“這幾年我在留意這些舊人�!�

    姜離聽得眉頭揚起,定定看裴晏片刻,知他不會誆人,

    到底再板不起臉來。

    她攏了攏斗篷道:“白敬之,

    他父親是太醫(yī)署侍御醫(yī)的出身,

    他們府上也算得上是醫(yī)藥世家,但比起魏氏到底差了些,他自幼與我義父結(jié)識,

    后來一起考入太醫(yī)署,只是……無論哪一方面,他都比不上我義父,我義父最擅針,

    但婦人病與小兒病也不差,師父出嫁后醫(yī)術(shù)長進極大,便是我義父的功勞,

    白敬之當年指證義父,

    我確實對他頗有懷疑。”

    微微一頓,

    姜離又道:“你說的與段氏走得極近,

    是何意?”

    裴晏道:“當年正月中定案,

    之后太醫(yī)署官員變動,

    他一躍升為了太醫(yī)丞,但四月時嶺南平州生毒瘴,

    他自請南下治疫,一去便是半年,

    那之后,每年地方上有瘟疫災禍,

    他都是第一個請求外任,他因此得了不少好名聲,官位亦穩(wěn),但就在他第一年回長安過年后,便將滿府家眷送回了老家,這些年長安宅邸等同一棟空宅,且他每年回來總要拜訪段氏,他擅婦人病與小兒病,但段氏并無小孩子,國公夫人和段老夫人也身體康健,初得知此事時,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后來,我發(fā)現(xiàn)段國公夫人嚴氏的兄長嚴敏德,與茂安錢氏結(jié)了親�!�

    “茂安錢氏?”姜離聽來只覺熟悉,卻又想不起來處。

    裴晏便道:“茂安,就是那個產(chǎn)茂安五味的藥材之鄉(xiāng),這個錢氏是當?shù)赝�,每年太醫(yī)署收來的一半兒藥材皆出自錢氏藥材商行,說他們是皇商也不為過�!�

    姜離登時恍然,茂安盛產(chǎn)白術(shù)、元胡、玄參、白芍、玉竹,這五味藥材皆是常用之物,因茂安產(chǎn)量巨大,漸漸被世人稱為茂安五味,她道:“嚴氏與茂安錢氏結(jié)親,看重的自是茂安錢氏的財富”

    裴晏頷首:“嚴氏需要茂安錢氏的財富,但嚴敏德不過任禮部郎中,乃中等官宦之流,比嚴氏更需要的錢財,是段氏,以及段氏之后的肅王府�!�

    姜離表情嚴肅起來,“肅王府,我想到了……”

    當年皇太孫李翊得景德帝萬分寵愛,因有李翊,景德帝愛屋及烏對太子也頗多寬和,若說李翊死了有何人得利,那肅王還真是其中之一。

    裴晏道:“當年定案之后,陛下悲痛不已,這幾年陛下年紀見漲,性情也愈發(fā)難測,太子于前歲辦砸了工部的差事,被陛下當堂斥責,還被罰禁足一月,去歲徐州的水患太子也被陛下連下三道諭令責備,這在六年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太子李霂入朝多年,近幾年主工部大小事宜,肅王則領禮部的差事,景德帝寶刀不老,帝王之位最終落于誰手還未可知,李翊死后二人的暗斗愈演愈烈。

    見姜離若有所思,裴晏又道:“茂安錢氏因藥材生財,白敬之與段氏走得近,緣故頗多,而他恰好是當年舊案經(jīng)手之人,且從中得了利,不得不令人懷疑。”

    姜離沉聲道:“太醫(yī)署每年采買藥材,需得幾位主官核驗資質(zhì),白敬之正有可用之處,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長安之后也在注意此人,只是并無證據(jù)不好打草驚蛇,不,也不能算沒有‘打草’�!�

    裴晏疑問陡生,“你做了什么?”

    姜離只好將為長樂縣主看診時故意用了伏羲九針針法之事道來,裴晏不贊成道,“當年登仙極樂樓那場火我查過,蹊蹺之地頗多,你此番回來不愿暴露身份,不正是因為當年之事尚不分明?”

    姜離聞言又是一默,這幾年她少有裴晏的消息,自也不知他做了這許多事。

    姜離再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宮門,語氣松活兩分,“當年之事我心中有數(shù),我也不過是讓白敬之多想一想舊年事罷了,你今日不提醒我也知道他與段氏多有牽扯�!�

    說至此,姜離又看向他,“此事我會注意著,時辰也不早,若是沒旁的話,我要回府了……”

    裴晏稍稍一停,問道:“今日是正月十二了,我祖母這幾日很掛念你,想問你上元日可有時辰過府陪她老人家過節(jié)?”

    兩日后便是上元節(jié),若是別的日子也就罷了,可上元節(jié)是廣安伯一家的忌日,她怎么可能去別家過節(jié)?

    姜離眸色暗了暗,“多謝老夫人了,我那日有事,只能改日了,告辭�!�

    跟前只有他們二人,姜離也無需與他佯裝虛禮,轉(zhuǎn)身便走,裴晏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沒再多言。

    待上了馬車,懷夕禁不住道:“裴大人說什么了?”

    姜離容色古怪道:“他竟也在注意白敬之這些年的動向�!�

    懷夕訝然道:“那便是說,裴大人也明白魏伯爺當年是被冤枉,也和您一樣懷疑那些得利之人?”

    姜離揉了揉額角,“他愿疑便疑吧。”

    懷夕已知曉了舊事,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馬車直往平康坊而去。

    翌日清晨,天色剛剛大亮

    ,姜離便帶著兩大馬車日常用度出了城。

    今日正月十三,城外官道之上車馬不息,山棱四野仍是白茫茫一片,馬車一路慢行半個時辰之后便到了相國寺濟病坊之外。

    長恭跳下馬車叫門,慧能與惠明很快迎了出來。

    “薛施主……”

    姜離合手見禮,一邊往院內(nèi)走一邊問起青生幾人,慧能師傅和藹道:“知道施主掛念青生,已經(jīng)讓阿朱去叫了,宋婆婆如今已能下地走動,您上次送來的藥材足夠,還是每日給她用兩服,阿秀那孩子也好多了,您待會兒看了就知道�!�

    說著話,幾道身影從不遠處的巷道了跑了出來,當首的正是阿朱與青生。

    幾日不見,青生仍看著瘦瘦小小的,但眉眼間已褪去了膽怯畏縮之感,一見姜離,連忙跑上前來,“薛姐姐,您終于來了”

    阿朱也迎上來見禮,阿秀與阿彩身旁跟著另幾個孩童,也一并圍了過來。

    姜離與幾人招呼,又對青生道:“青生,我們借一步說話�!�

    把青生拉到檐下,姜離不得已將楊子城之事道來,一聽自己全心信賴的大哥竟然被害死,青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死了?楊大哥竟然死了?怎會如此?”

    他一臉的茫然無措,姜離嘆道:“謀害他的人都已經(jīng)被官府抓到了,也算給他報了仇,他此來長安……”

    姜離本想說楊子城存謀財之心,但見青生悲痛欲絕,也懶得說那般詳細,“你哭吧,哭一場就好了,你們同來長安也不容易。”

    姜離等他猛哭片刻,又掏出巾帕幫他拭淚,“我會交代一聲給他找個安葬的地方,往后逢年過節(jié)你想祭拜,也能自己去看看他,他雖沒了,但你不必擔心自己的生活,你這幾日住在這里可好?”

    姜離壓低了聲問,青生吸了吸鼻子,神色倒無怪異,“好,兩位師傅和其他人都待我很好,我是愿意留在這里的,只是想到楊大哥,我就……”

    姜離輕撫他的發(fā)頂,“這里的孩子許多都沒了親人,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努力活好些,這里還能讀書識字,我每隔月余也會過來,你不必害怕�!�

    青生懨懨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姐姐放心,我會懂事�!�

    姜離有些憐惜,又有些無力,轉(zhuǎn)頭一看,便見阿朱幾姐妹也眼巴巴望著她,她朝幾人招手,再一看,先瞧見阿朱一雙手凍得通紅,“怎么回事?這是剛洗衣服了?”

    阿朱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這里原來有兩位大嫂做齋食,可近來有一位程大嫂病了,來不了,大過年的,師傅們也不好再請人,便由我們自己跟著吳大嫂做飯,我們幫著摘菜洗菜,凍了下手,但一點兒不疼,一會兒就好了�!�

    “你們這樣多人,還有那么多老人,一個大人帶著幾個孩子如何能行?那位程大嫂病況如何?若病的重,不若我?guī)湍銈冋胰藖怼?br />
    阿朱還未接話,慧能從后上前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好意了,但如今隆冬時節(jié),濟病坊的菜地無法耕種,這些孩子老人其實多數(shù)閑著,有病的也就罷了,沒病的最好還是幫著自力更生,若全靠施主救濟,便也失了濟病坊的本意了,并且,那位程大嫂在濟病坊幫了多年,每月只得一點兒微薄銀錢,若換了人來,怕寒了她的心�!�

    姜離笑道:“還是師傅想的周全,那便聽您的,那位程大嫂是何病呢?”

    慧能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阿朱眨眨眼上前來,輕聲道:“薛姐姐,程大嫂的病在胸膛上,她自己說叫什么石癰風,就是胸乳之地硬如石塊,總是發(fā)疼……”

    姜離心頭一驚,“石癰風不是小病,發(fā)作起來也極不好受,她可用藥了?”

    阿朱癟嘴道:“她說吃藥可貴呢,這病也有幾年了,早年她還用藥,這兩年已經(jīng)不看了,她說咱們就在這相國寺之下,有天尊保佑呢,她每天都會做禱告,就這么硬挺了兩年�!�

    姜離略一猶豫,“她多久沒來了?家在何處?”

    阿朱道:“已經(jīng)半個月沒來了,她家我去過一回,去給她家里秋收幫忙,就在不遠處的小河對岸,走過去兩刻鐘功夫�!�

    姜離略一思忖,“那你帶路我去給她瞧瞧可好?”

    第097章

    病逝

    “程大嫂家離得近,

    我來的時候她就在這里幫工了,姐姐也看到了,我們這里人多,百多個人的齋飯可是極不易的,

    雖說也有其他人幫忙,

    可這里老幼病弱者居多,

    這份差事實在辛苦,但她夫君過世的早,膝下一雙兒女還未長大,

    家里除了二畝山地的收成,也就只有這點兒幫工的錢,她的病自然沒法子治的……”

    去往程大嫂家的馬車上,阿朱、阿秀與阿彩三人與姜離對坐著,

    阿朱年紀最大,正一臉唏噓地向姜離解釋,姜離聽得心緊,

    “前次我來時怎么沒提起?”

    阿朱嘆道:“我也是去歲秋天才知程大嫂病在何處呢,

    她往日發(fā)病時只說身上痛,

    也未說到底哪些地方痛,

    去歲秋天我才知道病在胸乳處,

    這自然不好到處說的,

    且她本就體弱,經(jīng)常感染風寒�!�

    姜離心中明白,

    “石癰風若是輕癥還可調(diào)理�!�

    阿朱搖頭,“病情嚴不嚴重我也不明白,

    我就記得年前那會兒她咳嗽的厲害,人也瘦了一圈,

    臉色也發(fā)青,舊病好像也一同發(fā)了,臘月二十幾便做不了活回去了,大過年的,濟病坊內(nèi)忙碌,慧能師父念我們都是半大孩子,也不讓我們自己出門的,便也沒機會過去看她,本想著她過了上元節(jié)應該能回來的。”

    阿秀也道,“程大嫂平日里勤苦心善,我此前喉嚨老是腫痛,程大嫂自己通幾分藥理,還給我?guī)н^自己家里的野菜吃,吃了之后果真好了。”

    阿朱接著道:“她自己久病成醫(yī),知道許多偏方,若是大家誰病了便先找她問問�!�

    姜離了然,“我上次來的時候,你們提到過的農(nóng)家大嫂便是她�!�

    三人齊齊點頭,姜離便安慰道,“好,你們不必擔心,待會兒給她看了,我來負責她的藥材,無論何種病,都得用藥才好,阿秀,慧能師父說你好多了,我瞧你氣色也好了,你們兩姐妹近來如何?”

    阿彩不會說話,只朝著姜離比劃,姜離欣然道:“你也開始認字了?”

    阿彩靦腆地點頭,阿秀攬著妹妹道:“阿彩比我們都聰明呢,她雖不會說話,記性卻極好,惠明師父教我們寫自己的名字,她記得比誰都快,后來教我們?nèi)纸?jīng),她也記得最快,惠明師父每天都夸她呢�!�

    阿彩被姐姐說的更不好意思,阿秀又道:“大抵四五日前,濟病坊來了一對夫妻,說是長安城城南做絲綢生意的商賈,因年老無子嗣,想收養(yǎng)一對兒女,當時我們正在學堂學寫字,那位夫人看了半晌很喜歡阿彩的,可一聽阿彩不會說話,登時失望至極,她本憐惜阿彩還有些舉棋不定,可那位老爺是一定不會收個啞女的,這事便沒了希望�!�

    阿彩面上笑意散去,有些內(nèi)疚起來,阿秀拍拍她的腦袋,“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阿朱在旁道:“想開些,以后這種事還多著呢,好些人想來收養(yǎng)孩子,可咱們這樣的出身,真正成的并不多,且就算被收養(yǎng)走了,又知道過著什么日子?收養(yǎng)的孩子到底隔一層,這世上真正的大善人不多�!�

    姜離也道:“阿彩不會說話,被收養(yǎng)去別處也令人擔憂,除非誠心極足又知根知底,不然不好托付�!�

    阿秀點頭,“薛姐姐說的是,妹妹在我身邊我才最放心,吃苦也沒什么�!�

    說著話,馬車一路往西北方向行去,越走越是偏僻,小道也愈發(fā)泥濘,待過了一座年久的石橋,便進了程大嫂家所在的村子。

    阿朱掀開簾絡指路,又走了一刻鐘,便見三五間村舍坐落在一片杉木林之間,阿朱指向其中一家,長恭馬鞭起落,直奔程家而去。

    “程大嫂的夫君姓于,是七年前過世的,她如今養(yǎng)著年邁的公公婆婆,膝下一雙兒女,長子今年十二歲,女兒才八歲,偶爾也幫相國寺做點兒跑腿的活兒。”

    隨著阿朱所言,一戶農(nóng)家小院越來越近,小路自后繞向前,待馬車到了院外,懷夕耳力極好,先面色一變,“怎么有人在哭?”

    正午時分,天上灰蒙蒙一片,寒意尤重,凜冽的寒風吹得杉木林嘩嘩作響,姜離和阿朱幾人都聽不分明,但懷夕肯定道:“真有人在哭�!�

    姜離眉頭皺起,下馬車上前叫門,不多時門后傳來急促腳步聲,下一刻,一個眼眶通紅的中年男子將門打了開,“你們是何人?”

    中年男子一臉茫然,姜離卻一眼看到了他腰間的孝帶,她一驚,“我們是來找程大嫂的,您這是……”

    一聽此言,中年男子面上悲色更甚,“你們找阿桂?她……她兩日前已經(jīng)病逝了,你們來晚了”

    “什么?程大嫂病逝了?”

    阿朱從姜離身后探出身子來,阿彩和阿秀也嚇了一跳,中年男子看了看幾人,阿朱連忙道:“我是相國寺濟病坊的,我們是來探望程大嫂的,這位是薛姐姐,她會醫(yī)術(shù),是想來看看程大嫂給她治病的……”

    中年男子明白過來,見姜離衣飾不凡,忙拱手道:“多謝好心了,可惜阿桂等不及,在前日半夜病逝了。”

    這時姜離幾個才聽到院子里的哭聲,姜離越過男子肩頭往后一看,便見正堂掛著縞素,堂內(nèi)停著一口黑漆棺槨,是在給程大嫂辦喪事。

    姜離忙道:“到底怎么回事?程大嫂不是回來養(yǎng)病嗎?”

    中年男子抬手做請,“小姐請進院說話……”

    幾人先后進門,便見靈堂內(nèi)布置簡單,程大嫂一對兒女正跪在棺材旁燒紙,靈堂角落里坐著一對鬢發(fā)花白的老夫妻,見有客人來,二人拄拐來迎。

    中年男子先道:“在下名喚程文智,阿桂是我妹妹,我是昨天早晨得了消息趕過來的,我們家在二十里外的白河村,當年阿桂嫁過來的時候,妹夫人老實也有氣力,后來,阿桂命苦……”

    “阿桂是臘月二十三便回來養(yǎng)病的,初二那日我們過來拜年,還來探望過她,當時她咳得厲害,人也昏昏沉沉沒半點精神,我和她嫂子送了年貨,又留了二兩銀子做她看病的銀錢,走的時候還交代讓她看大夫,可沒想到她這幾日并未用藥�!�

    說話間兩位老人家迎了出來,姜離上前見禮,便見二人弓背彎腰,手腳多有不便,姜離寒暄兩句,令二人歇著,先和程家大哥說話。

    她凝聲問:“程大嫂為何不曾用藥?走的時候是何癥狀?好好一個人,怎么會病危了都不看大夫?”

    許是她語氣有些嚴肅,程文智反應了過來,苦澀道:“姑娘莫不是擔心這家里有人故意不給阿桂看��?”

    他無奈搖頭,“那倒沒有的,他公公婆婆姑娘也看到了,身體不好,耳聾眼花的,也不是能坑害人的性子,我這侄子和侄女也都是老實性子,更何況病的是他們的親娘,我來的時候我妹妹已經(jīng)咽氣多時,人只剩一點兒溫熱,是我外甥去叫的我,我只見阿桂吐了許多血,滿屋子都是血氣,已是救不回來了。”

    “至于為何不看大夫,我也不明白,或許是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不愿浪費銀錢,以為這一次也能和從前一樣挺過去吧,她不看大夫,平日里就吃些野藥材,想把銀子留著讓我侄兒侄女以后有個傍身……”

    姜離看一眼正堂的棺槨,“程大哥,我瞧著尚未封棺,不知能否讓我瞻仰一下程大嫂遺容?”

    程文智一驚,姜離衣飾氣度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尋常這樣的小姑娘聽說死了人,早就嚇得面無人色,可眼前這位,不僅不慌不亂,更還要親眼看看已死了兩日之人,他遲疑道:“我妹妹過世兩日,只怕會嚇到姑娘。”

    姜離搖頭,“這個您不必擔心�!�

    阿朱幾個孩子已經(jīng)悲痛地哭起來,程文智看了眾人一圈,終是點頭,“也好,姑娘跟我來吧……”

    靈堂里兩個孩子與阿朱認得,見姜離要開棺,面上多有不解,阿朱幾個到底不敢看死人,只上來與他們說話。

    程文智一把推開棺蓋,“妹妹,有位薛姑娘來看你了�!�

    他說了一句,姜離已上前來,傾身一看,便見程大嫂面色青灰地躺在棺槨之中,身上是一件醬紫萬字紋壽衣,她雖過世兩日,但如今深冬天寒,尸變并不明顯,她的發(fā)髻被整整齊齊梳好,壽衣領子也扣的嚴絲合縫,青白的雙手交疊放于身前,面容透著安詳之意,看得出遺體是被仔細裝殮過的。

    姜離仔細觀其面容,又細細看了看裸露在外的雙手與腕子,片刻點頭道:“我?guī)е鴰讉孩子給程大嫂上柱香吧�!�

    程文智掩上棺槨,姜離果真帶著阿朱幾個上香,上完了香,姜離還是忍不住走到程大嫂長子跟前,“你母親過世之前精神如何?是半點兒藥材也沒用?”

    這少年有些無措的看向程文智,“舅舅”

    “沒事,阿銘,照實說吧�!�

    于銘便道:“母親過世之前精神不好,一日里半日都在昏睡,我說要去請大夫,母親卻不讓,沒有用藥,只在吃早前自家制的丸藥�!�

    姜離和聲道:“丸藥在何處,可能讓我看看?”

    于銘道:“您跟我來吧……”

    他抬腳往西屋走,姜離也跟了過去,進門便見屋子北面靠墻擺放著一張木架床,床上被褥血色還未清洗,已變作大片暗紅,地上的青石磚雖被清理過,磚縫中也多有血色,床尾還疊放著幾件沾了血的衣物,正如程文智所言程大嫂是吐血而死。

    西面靠墻擺著一組高低柜閣,于銘從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個藥罐,“就是這個,這是母親得來的土方,自己制的丸藥,是去歲初冬制好的�!�

    姜離倒出一粒丸藥,仔細聞了聞,心中了然,“只吃這個?再未看過大夫?”

    于銘點頭,“母親很執(zhí)拗,說無需多看,有天尊菩薩保佑用這些就夠了�!�

    “這里頭只有桑白皮和百合,以及少量的蜈蚣條和鐵樹葉,只幾味藥材是不夠的,病的越來越重卻不看大夫,莫非還有別的緣故?”

    于銘苦澀道:“母親大抵是為了省銀錢吧,但其實我也不懂,家里如今有七八兩存銀呢,她卻是一點兒舍不得用,整日整日的拜菩薩�!�

    于銘說的淚眼朦朧,連銀子數(shù)目都告知,更是個毫無心機的,姜離到底是外人,亦無法苛責一個半大孩子沒有勸告母親,她目光幾掃,只見西面斗柜上擺著個香爐,香爐后的墻上掛著一張被煙氣熏黃的尊者小像,小像一角印著泛黃的八卦圖,只瞧那香爐內(nèi)滿滿的香灰,也知程大嫂的確執(zhí)迷神佛。

    姜離哀嘆一聲,留下五兩銀子的喪儀,帶著阿朱幾個離開了程家。

    回程的馬車上,幾個孩子悲哭不已,阿朱問道:“薛姐姐,程大嫂明明病在胸乳處,怎么會吐血而亡呢?”

    “是病邪由胸乳侵入肺臟了�!苯x答了一句,望著三個淚水漣漣的孩子,也不禁滿心悵然。

    第098章

    好去處

    因還要入宮給皇后娘娘看診,

    姜離于申時過半回了長安城。

    到了薛府門前,主仆二人剛下馬車,一襲圓領武袍的薛沁和采薇也步出府門,見采薇做小廝打扮,

    姜離挑眉道:“這是要去做什么?”

    薛沁面上閃過尷尬之色,

    輕咳一聲道:“我們要去逛西市。”

    姜離上下打量她,

    “逛西市要換男裝?”

    薛沁眉頭擰起,想著這位長姐如今比初回來時更受薛琦與太子妃看重,便不情不愿道:“那有些地方,

    女子裝扮容易引人矚目,男裝更方便些,姐姐若是想同行,姐姐也去換套男裝,

    我?guī)Ы憬阃グ��!?br />
    姜離笑了下,“不必了,待會兒還要去給皇后看診,

    妹妹自己去玩吧。”

    姜離說完自入府門,

    薛沁哼了一聲,

    爬上馬車揚長而去。

    懷夕回頭看了一眼,

    “三小姐這是要去風月之地吧?”

    姜離搖頭,

    “不管她,

    準備準備該入宮了。”

    皇后此番病的兇險,施針七日更為穩(wěn)妥,

    懷夕應是,待回盈月樓修整片刻,

    又往宮中去。

    入了禁中,禁軍巡邏仍比往日森嚴,

    待與和公公一路到了寧安宮,正殿之外候著數(shù)十宮人,和公公意外道:“是淑妃娘娘來了,只怕要勞煩姑娘稍候一會兒。”

    怕姜離不知淑妃是誰,和公公壓低聲道:“淑妃娘娘閨名疏棠,出自永隆伯杜氏,今歲四十有三,按年紀來算,只比咱們寧陽長公主大了兩歲,她二十五年前入宮,因永隆伯府式微,她入宮之后并無依仗,當初有了德王殿下,卻差點保不住,幸而皇后娘娘仁慈幫了一把,這才平安把殿下生了下來,她念著娘娘恩德,這些年時而過來坐坐。”

    姜離心中有數(shù),到了殿外并不急著入內(nèi)覲見,卻是殿內(nèi)得了消息,佩蘭開門道:“薛姑娘,皇后娘娘請您進來說話”

    和公公連忙請她入內(nèi),姜離進門,便見皇后坐在西窗之下,正在和淑妃對弈。

    淑妃生的銀盤臉兒柳葉眉,身形微豐,容色紅潤,因年紀輕保養(yǎng)也得宜,看起來未至不惑,再加上香妃色廣袖綾緞宮裙,飾以滿鬢珠翠,打眼一看與皇后真似母女一般。

    她與皇后對弈,德王李堯一襲鴉青圓領箭袖武袍侍立在她身后,姜離進門之時,母子二人都看了過來。

    姜離上前見禮,淑妃捏著棋子柔聲道:“這便是教蕓蔓施針的薛大小姐?”

    皇后含笑點頭,“也不算教,就指點了幾句�!�

    淑妃招手,“過來近前,讓本宮細細看看�!�

    淑妃是個恬靜謹慎的性子,因有腰疼的毛病,往日姜離替她看過兩回,此刻姜離上前兩步,淑妃仔仔細細看她,又對德王道:“堯兒,我記得你上次說,宜陽公主府出事那回就見過薛姑娘了?”

    李堯在旁應是,“當日薛姑娘是去給廣寧伯府的郭姑娘看病的,還幫那假侯府小姐驗了傷,當時兒臣印象極深,沒想到她還來給皇后娘娘看診�!�

    皇后溫聲道:“這孩子醫(yī)術(shù)是其次,主要是性子踏實可靠。”

    淑妃了然,“薛姑娘一看便是得娘娘喜愛的,再加上碧君兄妹,多幾個人時不時陪著娘娘,也叫人安心些。”

    蕭皇后沒好氣道:“你有何不放心的,本宮都成這宮里的老妖怪了,這安寧宮雖小,外頭的牛鬼神蛇也不敢進來,倒是你和堯兒,多事之秋可得當心�!�

    淑妃莞爾,“您就別操心我們了,依我看這盤棋咱們晚點兒再下,薛姑娘既來了,便先給您瞧病。”

    永隆伯府書香門第,淑妃棋藝極佳,而這盤棋才開了個頭,下完不知要多久,自然是先看病為重。

    蕭皇后點了點頭,淑妃連忙起身去對面扶她,“也讓我伺候您一回,瞧瞧這姑娘怎么給您看病的。”

    看病自然沒什么好瞧,但淑妃既想盡心,蕭皇后便也允了,進了寢殿,淑妃幫蕭皇后更衣,姜離問脈后再施針,淑妃便在旁幫忙,又和聲道:“今日蕓蔓來施針時,比往日輕快了不少,我還未問,她便說在娘娘這里跟薛姑娘學了一遭,還感嘆,說若是有姑娘這樣的先生帶她們,尚藥局的幾個姑娘沒有學不好的……”

    皇后仰身躺著,“這丫頭又不是太醫(yī)署的針博士,她想的倒好�!�

    淑妃笑道:“可不是,薛姑娘并非尋常御醫(yī)。”

    姜離進針完了,聞言道:“若是兩位娘娘允許,我教她們些許心得也沒什么,就怕不合宮里的規(guī)矩�!�

    她此言一出,皇后與淑妃皆是愣住,皇后轉(zhuǎn)頭看她,“丫頭,你所言當真?”

    姜離鎮(zhèn)定道:“自不敢妄言,我所學醫(yī)術(shù)皆是師父傳授,師父曾說過,若遇見德行好的年輕人,盡可授醫(yī)不必藏私,臣女自己也如此想。”

    皇后和淑妃對視一眼,淑妃莞然道:“這可是沒想到,娘娘如何看呢?”

    皇后沉吟道:“內(nèi)宮的醫(yī)女授教不佳,當差不利,也易惹禍事,去歲不就投井一個被處死一個?也都是可憐人兒,你來安排吧。”

    淑妃抿唇笑開,“我明白了,此事倒也不必當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改日我向陛下稟告一聲,到底醫(yī)女們是尚藥局的人,得了準兒便給姑娘送信兒,馬上上元節(jié)了,上元節(jié)宮里要大辦的,應是上元節(jié)之后的事了�!�

    尚藥局歸內(nèi)侍省管轄,若得景德帝首肯,那就萬事簡單了,如此說定,姜離不動聲色應下,仿佛這不過是一件兒一時興起的善舉。

    待施針完,外頭天色已是不早,姜離收好針囊告退,淑妃也扶著皇后出來繼續(xù)下棋,德王留下作陪,仍是和公公送姜離出來。

    剛出寧安宮,姜離便問起醫(yī)女之事,和公公嘆道:“若沒記錯,有一個給高貴妃施針之時下錯了針,高貴妃如今年事已高,卻沉迷養(yǎng)顏之術(shù),不知從何處尋來一種養(yǎng)顏針,說每次扎針都要從背后、頸子扎至滿臉,那醫(yī)女不知怎么扎的,讓高貴妃口眼歪斜了半個月,起初高貴妃以為好不了了,便將人處死了,還有一個投井的不知到底為何,有說被尚藥局的老先生責罰太過的,也有說那醫(yī)女與宮中侍衛(wèi)私通的,反正等撈上來人已救不過來了,尚藥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沒繼續(xù)追查了……”

    和公公語聲唏噓,“姑娘在江湖長大想來不懂,在這宮里,太監(jiān)、宮婢,還有醫(yī)女這些人的性命那就不能當個正經(jīng)人命,能算半個人就十分不錯了�!�

    姜離何嘗不懂,一旁的懷夕聽了一路,心底頗不是滋味,待出了承天門便憤然道:“姑娘,這宮里便沒有王法嗎?扎錯了針就得償命嗎?還有那另一個投井的,萬一不是投井呢?秦家那婢女,不就是被害的嗎?”

    姜離望著黑沉沉的天穹道:“朝廷的王法管不到宮里,宮里有宮里的規(guī)矩�!�

    懷夕小臉皺作一團,“真不好,這宮里處處金碧輝煌,卻是能吃人的,宮外處處繁華,卻也沒好多少,姑娘,等事了了,咱們早些回去吧。”

    姜離苦笑一下,“那當然好�!�

    出朱雀門上馬車,主仆三人直奔薛府而去,到了府門口,卻見簡家的馬車停在外頭,姜離心底一動快步入府,便見果然是簡家來訪。

    簡伯承和方璇在前院廳中和薛琦說話,簡思勤披著斗篷等在院門口,見姜離回來了,簡思勤大步迎上來,“妹妹終于回來了!”

    姜離欠身,“表哥,今日怎么過來了?”

    年關上簡家初二來送過一趟年禮,如今上元未過,簡家多半也正忙著,簡思勤道:“我父親要上任了,過了上元節(jié),十六便要走了,你剛回來,我也要準備科考,今年我和母親便不隨他去許州了,今日過來瞧瞧你,剛才我們還去看了姑姑�!�

    簡思勤解釋完,忽然壓低聲音道:“對了妹妹,你上元后哪日有空?兄長帶你去個好去處!”

    姜離好奇,“哪個好去處?”

    簡思勤道:“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登仙極樂樓嗎?”

    姜離心中一凜,簡思勤又道:“登仙極樂樓重開也有大半年了,去年開的如火如荼,門庭若市,今年他們要趁勢遴選花魁了,消息剛出來樓里便熱鬧起來了,從二月開始,他們說要從全國各地的樂坊和青樓畫館遴選姑娘送入長安呢,我此前答應過你要帶你去逛逛,等我父親大后日一走,我找個日子帶你去玩……”

    姜離攏在身前的指節(jié)攥緊,背脊也僵硬起來,“我……都可以,送走舅舅之后,看表哥的時辰吧�!�

    “那我們便定在十七如何?”簡思勤一錘定音,又興致勃勃問,“你可知登仙極樂樓選花魁的熱鬧?”

    第099章

    一去不回

    姜離當然知道登仙極樂樓選花魁的盛景。

    她被虞清苓帶回長安那年,

    登仙極樂樓便在選花魁,據(jù)聞也是從年初選到了年中,至七月時,那一年的花魁才定下來,

    七歲的她雖沒去過樓里玩樂,

    可七月中旬,

    那年的花魁在長安香車寶馬巡街的浩大場面,她卻是記憶猶新。

    不等她答話,簡思勤道:“妹妹在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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