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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裴晏深深看她一眼,“你們先跟來吧。”

    裴晏大步往樓門口去,一眾酒客見大理寺來了,一時再不敢妄為,幾個伙計也喘著大氣放松下來,裴晏大步進門,掃了一眼樓內(nèi)亂局,喚道:“盧卓,你帶人問樓下客人證供,留下四人封鎖一樓,其余人封鎖各處出口不得亂走�!�

    話音落下,盧卓應(yīng)是,姜離幾人也跟了進來,她掃視一圈,便見主樓與從前布局大有不同,只裝潢仍華美奢靡,她正舉目四望,忽見簡思勤站在三樓西側(cè)廊道之中!

    “妹妹,我在這里”

    簡思勤招了招手,忙往下走,裴晏看了眼簡思勤,道:“你們先在此稍后片刻�!�

    言畢,他帶著空青直奔三樓,至二樓時與簡思勤打了照面,簡思勤拱手避在一旁行禮,“裴少卿�!�

    裴晏點了點頭快步而上,簡思勤也一路小跑下來。

    姜離迎上去,“表哥,到底出了何事?”

    簡思勤語速極快道:“我是兩刻鐘之前來的,想著來迎你們,我來之時還好好的,可當時第一場幻術(shù)尚未演完,咱們的雅間還未騰出來,我便在二樓西廂點了一壺茶等著,可我那壺茶剛上來,便聽見了一串驚叫之聲,那聲音隔著木板墻,像是三樓,又像是二樓,我一聽便猜到是演幻術(shù)那邊出了事�!�

    簡思勤指了指后樓方向,“這樓里的幻術(shù)有專門的演堂,就在這大堂之后,有兩三層樓那么高,里面暗布機關(guān)奇門”

    他又看向三樓,“此番看幻術(shù)的三處雅間則在三樓,我先是聽到了驚叫,但往樓下一看,卻見一樓笙歌樂舞毫無所覺,正以為自己聽錯了之時,又聽見三樓天字一號雅間的門被打開,有人急聲吩咐了兩句什么,我只聽見‘請?zhí)t(yī)’、‘衙門’之類的說辭,再然后,我便看到幾個小廝瘋了一樣跑下了樓……”

    “沒多時,隔壁雅間的門也被打了開,有人驚慌跑了出來,大喊什么‘羅剎殺人了’,‘死人了’,這一下才驚動了樓上樓下,有人跑上樓來看,又有人害怕的往樓下去,一時亂成一鍋粥,沒多時,這仙樓的蘇掌柜便急匆匆?guī)说搅�,仙樓的大夫也被請了來,瞧見這動靜,那幾個道‘羅剎殺人’的越喊越兇,大家懼怕不已,便陸續(xù)往樓外跑,大抵怕消息傳出去鬧得不好聽,蘇掌柜命人守住樓門不讓大家離開�!�

    簡思勤一口氣說完,虞梓桐忙道:“那到底是誰死了?小郡王也在?”

    簡思勤道:“樓里亂了一陣子,我也不知到底是誰死了,是看樓上的人跑的差不多了才上去的,剛到門口你們就來了,門緊閉著,但瞧外頭侍立的隨從,應(yīng)確是小郡王在,義陽郡王世子也在,還有段氏和定西侯府之人,另還有三四個世家子弟,哦,還有安國公家的小姐和定西侯家的小姐多半也在�!�

    虞梓桐揚眉,“竟是他們……怎會死人?真是羅剎殺人?”

    一聽多是舊識,付云慈也擔心起來,“也不知是誰出了事……”

    旁的人倒也罷了,但知道李策和蕭碧君都在,姜離一顆心還是高高提了起來。

    簡思勤望向三樓道:“如今仙樓掌柜、大夫,還有他們一眾看幻術(shù)之人都還在那廳閣里頭呢,我雖和他們認得,但出了事大家多有忌諱,我也不好打探,眼下裴少卿上去了,想來很快就能知道出了何事……”

    簡思勤話音落下,樓門外再度傳來車馬聲,眾人循聲看去,便見一輛朱漆寶蓋的馬車停在了樓外,車夫掀開簾絡(luò),先是個錦衣公子跳下馬背,緊接著,他將一對錦衣華服的夫婦從馬車上撫了下來,三人面色皆是蒼白,那位婦人更是眼紅氣短,像隨時都能暈過去。

    付云慈驚得掩口,“段國公和夫人怎來了?!”

    年輕公子是段國公府二公子段凌,被他扶下來的正是段國公段冕與夫人戴氏,三人由小廝引路,急匆匆進門,段凌經(jīng)過時看了一眼姜離幾人,卻也顧不得招呼,直往樓上趕去,戴氏面白如紙,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全靠段凌攙扶,姜離幾人一錯不錯地注視著三人上了三樓廊道,又匆匆進了天字一號雅間。

    底下幾人面面相覷片刻,虞梓桐正要發(fā)問,一道撕心裂肺的悲哭從三樓雅間傳了出來,姜離心頭一跳,“難道”

    一言未盡,九思從樓上跑下來,“薛姑娘,我們公子請您上去。”

    眾人皆訝,虞梓桐先道:“請阿泠上去做什么?”

    九思面上一片凝重,“上面有位病人頗為不適,我們公子請您上去看看�!�

    微微一頓,他低聲道:“出事的是段世子。”

    幾人倒吸一口涼氣,姜離當機立斷,“我隨你去!”

    姜離直跟著九思行上三樓,又左轉(zhuǎn),快步到了西面一處錦繡奢華的廳閣之前。

    “公子,薛姑娘來了�!�

    九思稟告一聲,帶著姜離踏入廳內(nèi),剛一站定,便有十多道目光落了過來,姜離眼風掃過,便見在場之人果然是簡思勤說的那些,蕭碧君紅著眼眶站在仕女屏風之前,李策眉眼陰沉的立在東面柜閣之下,其他人或惶恐或悲痛,襟前與袍擺上無不沾染大片血色,北面靠窗的矮榻上,段霈鮮血淋漓地仰躺著,早已沒了呼吸。

    “霈兒,我的霈兒……”

    “是誰這般狠心��!”

    癱軟在榻邊的戴氏哭的撕心裂肺,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薛姑娘?薛中丞府上的小神醫(yī)?那個辛夷圣手?!”

    話音落下,她立刻轉(zhuǎn)過身來,“薛姑娘!你是辛夷圣手,都說你能起死回生!求求你救救我兒!你若救了她,我們段氏滿門結(jié)草銜環(huán)來報!”

    她攬著段霈已滿身是血,此刻踉踉蹌蹌起身,想來拉姜離似的,段國公長嘆一聲,哽咽著拉住戴氏,“夫人”

    戴氏淚如雨下,一旁登仙極樂樓的掌柜蘇泉拱手道:“夫人若不放心,讓薛大小姐看看也好,我們這里的大夫到底比不上薛大小姐�!�

    姜離看向裴晏,裴晏道:“麻煩姑娘。”

    姜離快步上前,待走到榻邊,便見段霈面色煞白,已被鮮血染透,他墨色袍衫微敞,胸口露出兩個初凝血洞,姜離挽起袖子探脈觸頸,細細查看,但不過片刻,她直起身來,“請夫人節(jié)哀,段公子已殞命,無生還之機�!�

    戴氏瞪大眼瞳,她看看姜離,再看看滿身血污的段霈,仍不愿放棄,“怎么會呢,你能救,你一定能救,他才斷氣半個時辰啊”

    像瀕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跪下,“姑娘,死了七日的人你都能救,我兒身上還是熱的,你再想想辦法,什么靈丹妙藥我們都能去找,求求你姑娘”

    見她還要磕頭,姜離忙退避幾步,“夫人請起,非我不救,是段公子心腔破裂,失血過多,他心脈盡絕,已無復(fù)生可能。”

    段冕和段凌見狀上來扶戴氏,裴晏也上前一步擋在了姜離身前,“醫(yī)家并非神仙,夫人節(jié)哀,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查清楚段霈為何所害。”

    戴氏捂著心口哭的直不起身,李同塵忙拉過一把敞椅讓戴氏坐下,這時裴晏對姜離道:“請姑娘上來,是想請姑娘幫忙看看定西侯世子�!�

    高晗?姜離心底生疑,忙往西廂看去。

    此處雅間由多寶閣與一架銀紅珠簾隔出了一廳一廂,高家三兄妹,此刻一個躺著兩個站著,正在西廂之內(nèi)。

    姜離穿過簾幕走入西廂,便見西廂與正廳一般闊達,亦是黼黻鋪地,錦繡華美,南面靠墻一套榻幾,北面則是一處置有精巧坐席的露臺,露臺半凌空,前下方便是華麗的挑高演臺,坐在此處品美酒佳肴,賞奇詭幻術(shù),自是極樂。

    然而剛死了人,這西廂中座椅凌亂,茶點瓜果狼藉翻倒,地上亦有血污點點,可以想象半個時辰之前,露臺上生了怎樣的兵荒馬亂。

    定西侯世子高晗,此刻白著臉躺在南側(cè)羅漢榻上,滿頭冷汗,其堂弟高暉、堂妹高清芷正擔憂地陪在身邊。

    見姜離和裴晏過來,高清芷道:“薛姑娘,我兄長此前胸口受過傷,傷勢還未大好,適才受了驚嚇,這會兒舊傷復(fù)發(fā),心口絞痛難止,請你看看!”

    蘇泉恭敬道:“世子的舊傷傷口頗深,我們的大夫不敢輕易下針,已經(jīng)去請?zhí)t(yī)了,可只怕還有一會兒功夫才能到……”

    姜離挽袖近前,“請世子伸出手來�!�

    高晗粗喘著氣伸手,姜離傾身請脈,又令高晗解開衣襟看傷處,檢查一番問道:“可有銀針?”

    蘇泉看向身邊大夫,那瘦高著灰長衫的中年大夫忙道:“有有有�!�

    姜離便道:“世子傷勢未愈,心脈氣滯不通,不通則痛,我為世子施針便是,世子這樣的傷勢,最好還是靜養(yǎng)為要�!�

    “本來是要靜養(yǎng)的……”

    姜離話音落下,一旁的高暉低低抱怨了一句。

    比起李同塵淚眼汪汪,高晗和高暉兩兄弟可謂悲色最淺之人,聽著戴氏陣陣哭嚎,高暉甚至露出不耐之色,姜離不著痕跡打量著二人,待接過銀針,為高晗施針。

    有姜離在,無需再擔心高晗,裴晏便道:“同塵,你繼續(xù)說下去”

    李同塵抹了一把眼淚,因手上沾了血,抹得面上也染了血紅,他哽咽道:“就是剛剛說的,今日是我做東,是為了勸和,三日前高晗和段霈在這里打了一架,當時鬧得頗不愉快,今日我是來當和事佬的,段凌是知道的!”

    李同塵看向段凌,段凌咬緊牙關(guān)悲憤地望著哥哥的尸首,未做反應(yīng)。

    李同塵繼續(xù)道:“雖說是為了當和事佬,可也不想鬧的太難看,這才多請了些人,想著人多了,大家說說笑笑看一場幻術(shù),看、看完了也就心照不宣算了,今日是我來的最早,我是酉時過半便來了,當時天色剛見黑,我來了之后沒多久,一銘和馮箏也到了,我們先點了茶果說話,又一會兒,龔旭、章桓和高晗他們同時到的,最后才是段霈和碧君,他們是亥時初來的,剛坐下飲了兩盞秋葉白,這幻術(shù)便開始了。”

    他指了指西廂,“這里的幻術(shù)是在露臺憑欄而觀,我們先看了神仙索和黃龍變,看到第三出目蓮救母時,我們擠在圍欄邊正看得興起,卻忽然不知誰喊了一聲,說段霈下去了,我定睛一看,竟然看到段霈出現(xiàn)在演臺上”

    “目、目蓮救母講的是目蓮入地獄大戰(zhàn)羅剎惡鬼,將母親迎回人間的故事,那演臺中央,正好有兩個會動的羅剎人偶,本是術(shù)士表演幻術(shù)的死物,可那時,那羅剎竟真的活了,他們看到段霈,將他當做入地獄的目蓮刺殺”

    “在我們眾目睽睽之下,段嚴與羅剎打斗起來,沒兩個回合,他便被刺了兩刀,慘叫著倒了下去,起初,我們以為這也是幻術(shù)的一環(huán),可等我們笑鬧完了回頭一看,竟發(fā)現(xiàn)段霈當真不見了,覺出不對,我連忙含著大家下樓救人,等我們踉踉蹌蹌奔下樓去,便見段霈真被刺死在地,胸口血流如注,原來那不是幻術(shù),是、是那羅剎,那羅剎真的要殺段霈!”

    段凌聽了半晌,此刻喝道:“羅剎殺人?!這怎么可能!馮箏!一銘!你們也來說,到底是不是這樣?!”

    被喊的趙一銘乃是鴻臚寺卿家的公子,其人生的英武高大,此時紅著眼道:“的確是這樣的,我們所有人都看到段霈一個人去了演臺上�!�

    馮箏抹了一把眼淚道,“二公子,是真的,我們就在露臺上,您可以去看,從那里看下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當真只有世子一個人下去了!”

    龔旭乃是刑部侍郎龔銘之子,此刻煞白著臉道:“是、是真的,同塵沒有說錯,都說他們樓里那個幻術(shù)師傅可以以假亂真,什么都能變,我們起先還以為是幻術(shù)師傅變出來的,中間其實我覺出兩分不對,覺得太真了,可我又想,段霈的性子喜歡與人玩笑,萬一是他想上去看看那幻術(shù)到底有何玄機呢?便只顧著笑鬧了�!�

    一旁的章桓也點頭,“我還聽到了他的、他的慘叫,那慘叫聽起來……虛虛實實的,很像是故意捉弄人的樣子,看到他倒地,我也有一剎以為他是在玩笑,等他們喊起來的時候,我才覺得有些怪。”

    裴晏掃視了眾人一圈,“是誰第一個下去的?”

    李同塵紅著眼睛舉手,“是我,當時我站在樓梯間最近的位置,看著不對勁,我第一個跑下去,不知是不是飲多了酒,我搖搖晃晃走不穩(wěn)路,還跌了一跤,我到了底下演臺,看到段霈胸口已是大片血色,嚇得跌坐在地,等我去拉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見他不動,我更嚇得沒了魂兒,他們后面跟來的也嚇得不輕,都去又喊又抱又叫人請大夫,再后來便是我們七手八腳把段霈抬了上來,抬得時候,他似乎還是有點兒氣的,可上來之后,人就真不行了,他的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我按傷口也按不住……”

    李同塵剛止住眼淚,此刻說著說著又哭起來,蕭碧君和高清芷聽著,也都抹起眼淚,屋子里一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泣聲。

    姜離已給高晗進完了針,先往露臺西面的樓梯間看了一眼,又見高晗和高清芷衣袍之上干干凈凈,這時,裴晏看向一直沒開口的李策,“寄舟,當真如此?”

    李策一臉的沉郁,“確是如此。”

    落下四字,他又擰眉揉了揉額角,“今日的酒似乎有些古怪�!�

    此言一出,章桓忙道:“不錯不錯,分、分明飲的不算多,可我下樓之時,也東倒西歪走不動,上樓之時更是費力極了,且看幻術(shù)之時,似乎格外忘情,眼下讓我想,我竟有些想不清前前后后我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同塵跟著點頭,其他幾人也頗為贊成。

    裴晏頷首,遂看向這登仙極樂樓明面上的掌柜蘇泉,“蘇掌柜”

    蘇泉是個年過不惑,細眉豆眼的微胖男子,見裴晏眉目寒峻,他立刻跪倒在地,“裴大人明鑒,小人招,我們今日的幻術(shù)術(shù)士名喚楊慈,今日的幻術(shù),其實……其實多為障眼法,只是術(shù)士手法極好罷了,再靠許多機關(guān)配合,所有操縱機關(guān)之人都藏在對面樓里和演臺之下,那羅剎人偶的確會動,可動也只是動胳膊,力道極小,成年男子就算被刺,也絕對刺不出致命傷口,能劃破衣裳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剛好刺中心口呢?”

    裴晏聞言看向九思,九思會意,立刻轉(zhuǎn)身出去。

    裴晏又繼續(xù)看向蘇泉,“那酒呢?”

    蘇泉連忙搖頭,“不敢不敢,我們怎么敢給貴人們放下三濫的東西到酒里?是……是香,屋內(nèi)用的香里頭加了一點兒曼陀羅,藥效頗微,不傷人身,也極難發(fā)覺,這東西能讓人起興,興致高了,便更容易沉浸在幻術(shù)之中,便也看不出有何破綻了�!�

    “這、這是我們這些地方的慣用伎倆,到處都是一樣的,我們從去年開始演幻術(shù)之時就這樣做,也沒出過什么事,今天是絕不會因為這點兒東西出亂子的,這東西也好解,只需飲兩杯濃茶即刻,我們每日都會送客人們茶湯……”

    死的是段國公世子,蘇泉即便善于和權(quán)貴人家打交道,此刻也真是怕了,他紅著眼磕頭道:“小人沒有一句假話,您可以讓人查驗屋內(nèi)之香,小人絕不敢欺瞞!”

    裴晏一眼看向屋內(nèi)角落里的香爐,上前仔細查了查,又朝姜離走過來,“請姑娘幫忙看看�!�

    姜離接過香爐聞了聞,點頭道:“含曼陀羅與苦艾草,再加沉檀,聞起來與普通香并無二致,但蘇掌柜也沒有說錯,這點兒劑量不足以中毒,有輕微致幻之效,再加上飲酒,或許會讓人腿腳發(fā)軟,但不會意識不清�!�

    李同塵癟嘴道:“這里我來過多次,往日的香也沒有如此叫人難受的,薛姑娘,你不如也給我看看,我腦袋也好、好痛,像有斧子在鑿�!�

    裴晏見狀上前兩步,打量他兩眼道:“你既來過不止一次,那今日幻術(shù)開始之后有何不同?除了頭痛,身上還有何種不適?”

    李同塵清了清嗓子,道:“幻術(shù)都相差無幾,非、非要辨別和往日不同之處,那便是今日那、那黃龍變格外五彩斑斕,尤其到了目連救母一出,黃龍變的幻象似乎還未消失,哦,對了,那雕梁帷帳上的神仙彩畫,似乎活了,到中間甚至分不清我人在何處、身側(cè)之人有誰,真像到了極樂之境……”

    他說著,目色略顯迷離,似還有回味,章桓也點頭道:“你別說,他們的幻術(shù)我年前就看過一次,雖不是同一種,但今日所見的確比那日更為精彩�!�

    李同塵說著也揉起額角,滿臉難受道:“今日樂是樂了,但那秋葉白似乎格外醉人,我記得黃龍變剛演完我便有些發(fā)暈,眼前之物格外炫目,他們說看到段霈,我仔細辨了好久才認出,但我一開始只以為是幻術(shù)……”

    他使勁拍了拍額頭,哀慟道:“所以才眼睜睜看著他倒在了羅剎身邊,我、我現(xiàn)在頭還很疼,就好似宿醉一般……”

    取針還有一會兒,姜離起身道:“世子跌過一跤,莫不是傷到了哪里?”

    李同塵摸了摸后腦勺,“你別說,這里有些痛�!�

    李策見狀忙拿過身旁一盞油燈上前來,“你怎不早說?”

    他拿著油燈,本想是仔細給李同塵看看傷處,可李同塵轉(zhuǎn)眼看到那油燈靠近,卻忽然面露驚恐連退兩步,“拿遠點拿遠點”

    眾人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李同塵痛苦道:“這燈看著血紅血紅的,我……”

    他說著又低頭看自己滿是血色的手,眼底驚懼非常,然而裴晏和姜離聞言卻雙雙一愣,心念電閃間,姜離狹眸道:“不,不止是曼陀羅……”

    第103章

    下毒

    “不止曼陀羅?”

    裴晏凝聲一問,

    便見姜離神容肅穆道:“請世子伸出手來。”

    李同塵不明所以,其他人也疑問地看著姜離,便見姜離指尖搭在李同塵手腕上請脈,眉頭越皺越緊,

    “世子脈象驚跳無力,

    除了頭暈頭痛之外,

    還有目眩色弱之狀�!�

    見李同塵睜大眼睛,姜離看向李策手中燈盞,“小郡王手中的燈并沒有散發(fā)著血紅之光,

    這就是普通的油燈罷了,世子之所以覺得燈光泛紅,乃是因為中毒之狀,世子和章公子剛才還說,

    今日所見幻象格外逼真,那很可能也是因為中了毒,并

    且,

    此毒物除了催發(fā)幻覺之外,

    應(yīng)還有一處癥狀”

    她目光掃過室內(nèi)的其他人,

    “幾位公子適才說話時,

    幾乎都有口舌不清之狀。”

    今日眾人目睹段霈之死,

    都受了驚嚇,

    再加飲酒,說話磕絆并不突兀,

    便是裴晏都未放在心上,此刻姜離一說,

    他們都覺出不對來。

    裴晏道:“是何毒物?”

    姜離目光鋒銳地打量屋子各處,道:“若我所料未錯,

    應(yīng)是一種產(chǎn)自西夷,名叫迷幻鼠尾草的毒物。此毒無色無味,比曼陀羅致幻數(shù)十倍,會引發(fā)頗多不適,并且,此毒能令人格外偏執(zhí),反應(yīng)遲緩,倘若一開始你們先入為主以為段嚴被刺是幻術(shù),那就算發(fā)現(xiàn)了異樣,你們的反應(yīng)也會變慢……”

    李同塵聽得目瞪口呆,細細一想,更覺毛骨悚然,“不錯!不錯!正是這樣!我們一開始都沒發(fā)現(xiàn)段霈下了樓,那樓梯口就在我身邊不遠處,可我卻全無感覺,不過,是有、有人故意對我們下毒?為什么?是為謀害段霈?但我們都中毒了啊�!�

    李同塵話音落定,眾人面色幾變,段凌更是反應(yīng)極快道:“一定兇手下的毒!什么羅剎殺人!那一定是兇手的障眼法!兇手是下了毒,又用了別的法子害死了我哥,裴大人!兇手一定就在他們之中”

    段凌言辭切切,段國公和戴氏也都滿腹疑問看向眾人。

    裴晏立刻道:“問脈可看得出不妥?”

    姜離點頭,裴晏便嚴聲道:“事已至此,相信諸位也不忍心看段霈死的不明不白,請諸位配合,讓薛姑娘問脈……”

    章桓見狀第一個上前來,“那先看我有沒有中毒,我可問心無愧!”

    姜離抬手問脈,這時李策也上前,“麻煩薛姑娘�!�

    姜離抬眸看了眼李策,亦為他請脈,蕭碧君也緊接著伸出手腕,如此各個問脈下來,誰也不敢有任何逃避之態(tài)。

    待給高暉問脈完,在眾人緊迫的注視下,姜離搖頭,“幾乎每個人的脈象都呈中毒之狀,只是人體質(zhì)不同,略有輕重罷了,此毒對人身極有害,依我看,不如先給大家解毒,毒解了,或許更清楚今夜發(fā)生之事�!�

    見裴晏點頭,姜離便道:“此毒解法也十分簡單,用羊奶加鹽喝一海碗,便可恢復(fù)七八分,待明日余毒可盡解。”

    裴晏看向蘇泉,蘇泉立刻命人去制備。

    段凌聽得色變,“都中了毒?這怎么可能?!”

    姜離道:“雖然眼下他們都呈中毒之象,但倘若兇手在謀害段公子之后,自己再服毒,那眼下是斷不出分別的,此種鼠尾草之毒,可用香可口服,皆是同樣癥狀�!�

    段凌咬牙看向裴晏,“裴少卿”

    裴晏道:“來人,先搜屋子,尋找可疑之物讓薛姑娘幫忙斷看!”

    裴晏一聲令下,馮驥帶著四個大理寺差役進了門,姜離見狀退至西廂,先為高晗退了針,又幫李同塵看腦后傷處,李同塵跌的的確狠了些,后腦撞的紅腫,但幸而未傷及骨頭,只需擦藥酒便可痊愈。

    其他人退至一旁,眼睜睜看著大理寺搜屋子,這時裴晏又道:“今日命案當前,諸位想來也想證明自己的清白,請諸位配合,我需得讓人搜身。”

    眾人面色古怪起來,但段國公夫妻在此,段霈的尸體也在眼前,誰也不愿表現(xiàn)出心虛之狀,只得吶吶應(yīng)下。

    “十安,你來搜”

    裴晏說完,又看向蕭碧君和高清芷,她二人是女子,自然不可能讓男子搜身,于是裴晏看向姜離,“薛姑娘,麻煩你搜一搜高姑娘和蕭姑娘,看她二人身上可有兵刃�!�

    姜離眉尖蹙了蹙,先往高清芷身邊走去,高清芷下頜微抬,排開雙手,擰起的眉尖頗有兩分委屈之色,姜離近前,上上下下搜得十分仔細,待到蕭碧君時,她的神色便坦蕩多了,姜離依舊利落搜完,搖頭道:“兩位姑娘身上沒有利器�!�

    十安這時也搜完了,搖頭,“公子,沒有兵刃利器。”

    李同塵一攤手,“鶴臣,我們都是來尋樂的,怎么會隨身帶著兵刃?便是一銘他們幾個也都是空手來的,幻術(shù)開始后,小廝隨從也都在外頭,屋子里就我們這些人,你剛才也下去看過演臺了,那演臺嚴絲合縫的,機關(guān)都在暗處,如果是我們幾個殺人,那我們是如何下手的?段霈倒在血泊中時,我們可都還在露臺上……”

    話音落下,幾個仙樓伙計捧著解毒的羊奶出現(xiàn)在外,眾人便先飲奶解毒,待伙計們離去,九思一臉凝重而來,“公子,初初審了一遍�!�

    他此言一出,眾人都朝他看來。

    九思便道:“小人去了那演臺之下,演臺下乃是半層樓高的暗閣,里頭多有機關(guān),但段世子死的時候,底下幾個操作機關(guān)的術(shù)士根本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且小人檢查了,他倒地處乃是實木柱,并無中空,不存在從下往上發(fā)送暗器傷人的可能。”

    “今日這幻術(shù),演臺之下四人,有負責操縱人偶的,有往上噴火噴霧的,案發(fā)之時四人各司其職,可相互為證,對面樓上十二人,六人為樂伎,另有六人掌管火光水霧等等障眼之效,演臺以北的暗房里有三人,術(shù)士楊慈退場時便藏身在那里�!�

    “一開始,是對面兩個掌管燈盞的術(shù)士看到了段世子,他們神思清明,看的清清楚楚,是段世子一人從樓梯走下去上了演臺,但他們皆以為是段世子起了興致?lián)v亂,因他性子張揚,此前來樓里消遣時,便中途下過演臺,因此他們也不敢多說什么,后來發(fā)現(xiàn)不對時,是他們看到段世子踉蹌不穩(wěn),還慘叫了幾聲,世子他們醒過神往樓下去時,術(shù)士們從北面的暗房也趕到了段世子身邊,說當時他已血流如注沒了呼吸……”

    說著話,九思又指了指露臺樓梯方向,“幻術(shù)開始之前,演臺已清場,當時能進出的,唯有暗房內(nèi)操作機關(guān)的術(shù)士,以及三處雅間通過樓梯下去的客人,盧卓在樓下截到了六個同看幻術(shù)的客人,他們用了迷香飲了酒,有些醉態(tài),記憶卻十分清楚,也說是段世子獨自一人走上了演臺,又與人偶交手,后被人偶刺傷倒地,他們其中有人認得段世子,雖不滿他此行,卻也敢怒不敢言,但誰也沒想到他會死,他們十分肯定,小郡王他們是在段世子倒地一會兒之后才跑下去的�!�

    段霈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加上酒客的證詞,似乎已排除了他們的嫌疑,李同塵便道:“鶴臣,你看,不是我們自己給自己作證,有這么多人替我們作證呢!”

    眾人面面相覷,這時,高清芷忍不住道:“莫非……莫非真有非人力之故?這里六年前著了一場大火,可是燒死了不少人啊……”

    六年前那場大火眾人皆知,陰森之感油然而生。

    而在這時,幾聲脆響突兀而起

    眾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姜離在露臺處,正和馮驥幾人一起傾身檢查狼藉的杯盞。

    提起六年前的大火,李策的表情不甚好看,裴晏這時上前兩步,“如何?”

    姜離直起身來,搖頭,“杯盞上瞧不出異樣,幾盞燈籠和燭臺也沒有用藥的痕跡,當然,如果兇手用的毒正好已燃燼,那我們極難找到證據(jù)�!�

    李同塵道:“那不可能啊,我們這么多人當時都擠在露臺上,等于兇手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若是放在茶水酒水之中,那茶壺和酒壺內(nèi)如今都還余留頗多,薛姑娘應(yīng)辨得出來,若下在茶盞酒盞之中,那更不可能,他那可能一個個的下毒,就不怕被發(fā)現(xiàn)嗎?至于燈籠,我是第一個來的,我記得清清楚楚,沒有人動過燈籠!只有席案上的燈燭在大家跟前,可這么多雙眼睛瞧著,兇手如何躲過大家下毒呢?”

    羊奶解了毒,李同塵思路清晰起來,口舌也利索不少,他又看向李策,“寄舟,你覺得呢?今天晚上可有異樣?”

    李策目光沉沉掃過在場中人,“我也未發(fā)現(xiàn)有何不妥�!�

    龔銘這時道:“對啊,如今連是否下毒,是不是那鼠尾草之毒還未確定呢,世子胸前的傷勢我們剛才討論過了,是利器傷,也很像那羅剎人偶手中匕首導(dǎo)致,或許……或許真是巧合呢……”

    段凌一聽此言,立刻道:“少胡說八道了!一定有問題!倘若是我哥哥自己起玩性走下去,那他怎會被刺死?哪怕他喝了些酒,想去看看那羅剎有何玄機,可憑他的身手,莫說羅剎人偶,便是個會武功的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傷到他,哪有那么多巧合!”

    蘇泉也跟著道:“是啊,不可能是羅剎的!請大人明鑒,那羅剎手臂根本就傷不了人的,大人……”

    章桓聞言也道:“不是羅剎,那更不可能是我們啊,沒搜出利器,也沒找到毒物,萬一,萬一是別的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呢……”

    眾人爭辯紛紛,裴晏抬手令止,又掃視眾人一圈,“今夜之事的確古怪,雖有人證看到你們是在段霈倒地之后才下樓,但做為同行之人,你們的嫌疑仍然不小,保險起見,你們還是要各自留一份證供,需仔仔細細將今夜所聞所見道出,從進這個屋子開始,越詳細越好�!�

    言畢,他看向蘇泉,“準備十一間空廂房�!�

    段凌一聽忙道:“大人可否留一人在此,我和父親母親也想知道今夜到底發(fā)生了何事,高世子如今有傷在身,不若留他在此,免得搬動。”

    裴晏俊眸輕瞇,不等高晗反駁,便點了點頭道:“也好,高晗不便,索性就留在此問證,九思,讓盧卓帶人上來分開問證。”

    這一聲令下,其他人跟著蘇泉從善如流朝外走,高晗看一眼段氏一家,心底卻十分膈應(yīng),而段凌死死盯著高氏三人,眼底質(zhì)疑已不加掩藏。

    高晗冷哼道:“也罷,反正我清清白白�!�

    高暉和高清芷見狀也只好單獨去問證,見人走的差不多了,裴晏叫來十安記錄證供。

    待筆墨備好,裴晏看向高晗,“把今夜前前后后之事再說一遍吧。”

    高晗靠在羅漢榻引枕之上,面色尚有些蒼白,正要開口,他卻看向了還留在此的姜離,欲言又止一瞬后,裴晏道:“不必擔心,薛姑娘留在此于案子多有助力�!�

    高晗論起來乃是太子表兄,與薛氏一樣,皆是太子臂膀,他想了想,倒也不計較姜離在此,便道:“今夜我們?nèi)送瑏�,不到亥時便到了,來的時候,屋子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眾人一番寒暄,與往日相聚也沒什么區(qū)別,我因有傷在身,只飲了半盞酒,段霈來的最晚,我與他此前有些不快,他來了之后,在同塵勸和下,似模似樣與我杯酒泯恩仇,我知道這是同塵好意,便也將前日之事拋在腦后,這時,幻術(shù)便開始了……”

    裴晏定聲道:“仔細說說幻術(shù)�!�

    高晗輕咳一聲,有些費力地道:“今日第一出幻術(shù)是神仙索,這幻術(shù)不算新,我以前便看過,就是演臺之上墜下長繩,術(shù)士憑空順著長繩往上爬,那演臺挑空極高,像望不到頭,術(shù)士會一直往上,直到爬入云端之中,十分驚險刺激�!�

    裴晏看向凌亂的露臺,又問:“當時你們是哪般座次?神志可還清醒?段霈和其他人可有異樣?”

    高晗仔細回憶道:“我與高暉在右,小郡王與段霈居中,清芷和碧君居左,同塵在最左邊,馮箏他們幾個則在第二排,起初是這樣,但后來我們一時坐一時站,就不顧座次了,看完了神仙索,便到了黃龍變,因?qū)嵲诰剩愀鼰o人坐了,也是從那時開始,我的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

    他揉了揉眉心,繼續(xù)道:“當時我看到五彩的魚繞著仙娥飛,飛到了瓊樓之上,瓊樓似有五重,里頭亮了又暗,而后觀音娘娘竟騎著白龍下凡來了,她身后帶了個人,竟像是天上哪位神女……”

    高晗越說越幻夢,段凌聽得面黑如鍋底,忍不住道:“這都是什么?!高世子可莫要以為是幻術(shù)便可胡編亂造了�!�

    高晗冷冷一笑,“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胡編亂造?若不信我這證供,那我倒也不想復(fù)述一遍,反正出事之時,我是最后才下的樓,我連段霈碰都沒碰一下,我無愧于心。”

    裴晏劍眉擰起,“好了,繼續(xù)說下去,問證不僅是擺脫自己的嫌疑,亦是幫官府緝兇,繼續(xù)說罷……”

    高晗呼出口氣,“黃龍變和目連救母前半段都沒有術(shù)士在臺上,是純粹的幻術(shù),眼看到了目連救母,那些魚兒飛龍竟還未消失,而這時,演臺上冒起了地獄之火,羅剎和惡鬼人偶此刻上了臺,這時,我似乎還聽見黑白無常,拿著索命的鎖鏈發(fā)出鐵器相擊的清脆之聲,嚇得我”

    高晗話語忽斷,裴晏忙問:“嚇得你什么?”

    高晗表情古怪起來,瞄了一眼段凌幾人,面色青白交加道:“嚇得我抱住了身邊的……不知是個柱子還是個仙娥……”

    裴晏皺起眉頭,“仙娥與柱子何似?”

    高晗無奈,“我只覺目眩神迷,看誰都換了副模樣,我以為是仙娥,可不知怎么那觸感卻硬邦邦的,許是攀住了欄桿也不一定……”

    “后來又過了幾息,便是身邊有人驚呼,說術(shù)士竟把目蓮變作了段霈的模樣,我還想著,不愧是登仙極樂樓,竟這般會討好客人,我們都歡呼起來,還叫段霈來看,但直等到演臺上的段霈倒地,我也沒聽見他回應(yīng)……”

    “再后來,似是馮箏和一銘先發(fā)現(xiàn)不對,說底下真是段霈,那一瞬我也以為段霈在與我們演戲本,好像……確是同塵第一個到的允慎身邊,他看到那么多血嚇得不輕,立刻喊人請大夫,我們后來陸陸續(xù)續(xù)都上去探看,我因有傷走在最后,兩個姑娘也受了驚嚇,只有我們?nèi)宋唇矶析�,后來他們合力把段霈抬了上來。�?br />
    裴晏又問:“是誰抬上樓的?”

    高晗道:“是一銘和馮箏主力,寄舟他們也都幫了忙,一銘他們習武,又在金吾衛(wèi)和禁軍當值,自不缺力氣,我們則喊人的喊人,請大夫的請大夫,亂作一團,我連自己怎么跟上來的都不知,再后來,便是蘇掌柜帶了大夫來,當時便說段霈已無救,而我經(jīng)了這場亂子,剛上樓心口便發(fā)痛,人也站立不住,幸而隨身帶了藥用了,沒多時你便來了,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一口氣說完,高晗額頭又溢出一片細密薄汗,裴晏這時又問:“神仙索演了多久?”

    高晗想了想,“前前后后近兩刻鐘吧。”

    因露臺凌亂,馮驥幾個尚在搜查整理證物,姜離在旁看著,這時道:“致幻鼠尾草之毒一刻鐘便可起效,兩刻鐘后藥效更佳,也就是說,兇手在神仙索開始不久就下了毒,到了黃龍變之時,眾人毒發(fā),神思混亂起來�!�

    裴晏道:“段霈中毒之后,會否失常下樓?”

    姜離沉吟片刻,“確有可能,但像段二公子說的,段霈會武,若他沉浸在幻象之中,或許會一時失態(tài),但他上演臺之后還與羅剎相斗,若此前是因中毒,那他被刺第一下時,人就應(yīng)該完全清醒過來了,可剛才我看到他胸前兩處利器傷口都極深�!�

    裴晏眼底漫起凝重,露臺上之人雖沉迷幻術(shù),卻仍能抽離而出,段霈還會武,就更不可能受傷都難清醒,那這樣一個人怎會被羅剎刺死?!

    此事處處透著古怪,連裴晏自己都未想到幾日前還好好的人,今日會以這樣詭異的方式丟了性命……

    裴晏道:“仵作還未至,等驗尸之后,應(yīng)還有更多線索�!�

    裴晏一言落定,戴氏哭的更兇,段國公望著兒子的尸首咬牙切齒道:“我不信什么鬼不鬼神不神的,好端端的,霈兒竟死的如此古怪,一定是有心人故意為之,鶴臣,我知道你辦差最是謹慎,你一定要為霈兒找到兇手��!”

    段霈已承爵,更在金吾衛(wèi)擔當要職,本是將來的段國公,可如今一命嗚呼,段國公失去的不僅是兒子,還是未來的段氏家主,這怎能讓他不痛心?!

    “大人!宋仵作來了”

    門外一聲稟告,宋亦安跨個包袱氣喘吁吁跑了進來,一見這般陣仗,他駭了一跳,又忙不迭對眾人行禮,裴晏道:“不必多禮了,今日這案子多有古怪,你立刻驗尸,尤其看他身上有無其他傷痕�!�

    宋亦安應(yīng)是,裴晏又道:“國公爺和夫人先回避一下吧�!�

    十安聞言放下榻幾旁的帷帳,段凌也扶著戴氏往堂中走了幾步,隔著一道帷帳,里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解衣之聲。

    馮驥這時上前,“大人,沒發(fā)現(xiàn)明顯的毒物,但這露臺之上杯盤狼藉,酒水茶水瓜果點心都撒了一地,一時間尚難辯明�!�

    裴晏頷首,“把所有物件整理出來,晚些時候帶回衙門�!�

    馮驥應(yīng)是回到露臺,這邊廂,宋亦安一把掀開簾絡(luò)道:“大人,驗完了”

    裴晏和姜離皆是愕然,裴晏道:“這么快?”

    宋亦安一邊脫去護手一邊道:“段世子身上沒有多余外傷,除了胸口兩處致命傷外,只有右手大臂有些許擦傷,且十分淺淡,大人以為應(yīng)該還有何處受傷?”

    裴晏和姜離對視一眼,顯然都覺意外,姜離看向樓梯方向,便見樓梯間昏暗陡峭,只兩盞微弱壁燈亮著,中鼠尾草毒之人,能毫無跌撞走下去嗎?

    裴晏正待開口,卻聽一道腳步聲急促靠近,下一刻,九思在外道:“公子,肅王殿下來了”

    第104章

    肅王

    “霈兒在何處?!”

    肅王李昀人未至聲先到,

    段國公和戴氏一聽他的聲音,面上悲色更甚,下一刻,披著鴉青蟠龍紋斗篷的李昀大步走了進來,

    他今歲三十有七,

    劍眉高鼻,

    身形高壯,再加上洪鐘一般的聲音,給人勇武粗豪之感。

    跟在他身后進來的,

    是披著竹青蘭紋斗篷的肅王妃段顏,她比薛蘭時年輕兩歲,尚未滿三十四,生得一張清瘦容長臉,

    鼻梁高挺,鳳眼微挑,因來的匆忙,

    發(fā)髻低挽,

    只飾青玉,

    此刻眼眶微紅,

    唇角緊抿,

    悲痛之中又有一股子懾人的慍怒,

    她快步跟進門,身邊的侍婢想扶她一把,

    卻被她一把揮了開。

    “王爺,王妃!你們要給霈兒做主啊……”

    “拜見肅王殿下,

    拜見王妃。”

    屋內(nèi)人齊齊禮拜,李昀先皺著眉頭看向血跡斑斑的北面長榻,

    眼見段霈仰躺著毫無生息,他不由腳下一滯,而他頓足的功夫,段顏越過他走向長榻,待看清段霈渾身是血的樣子,眼底瞬時蓄滿了淚水。

    她抹了一把眼角,轉(zhuǎn)身厲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誰害了霈兒?”

    眼見跪了滿地,李昀道:“都起身吧,鶴臣,這是怎么回事?”

    眾人起身來,裴晏簡單道明今夜因果,直聽得段顏和李昀雙雙色變,段顏先道:“被羅剎刺死?!這絕不可能!這地方雖晦氣了些,可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作祟?!咦,高晗也在此地?”

    高晗青白著臉,“是,王妃,今日我們一行十二人來此同樂,誰也沒想到出了事,事發(fā)之時,我們確是眼睜睜看著段霈倒在演臺上。”

    段顏臉色分外難看,戴氏悲哭道:“我也不信是什么神鬼羅剎作祟,怎么可能呢?定是有人要害霈兒……”

    話音落下,盧卓出現(xiàn)在了門外,“大人,其他人都問完了�!�

    裴晏點了點頭,便聽見一眾腳步聲靠了過來,李同塵走在最前頭,先驚道:“王爺和王妃來了,同塵有禮了”

    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跟在他身后,也都惶恐見禮。

    李昀掃過眾人,“事情的前后因果鶴臣適才說過了,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的說辭?霈兒出事之時,你們都在露臺之上?下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

    李同塵紅著眼點頭,愧疚道:“殿下,今夜本是我做東,都怪我,怪我沒有照看好段霈,我向王爺和王妃請罪”

    李昀擺了擺手,“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他話音落定,段顏卻道:“同塵若想請罪,不若好好想想是誰害了霈兒,好端端的,怎么會出這樣的惡事,還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寄舟,碧君,你們沒有一人覺得何處有古怪的?你們也認為是那羅剎殺人?”

    李策表情沉郁,“王妃,我也不信是羅剎殺人,可我也實在想不明白�!�

    蕭碧君上前道:“當時我們中了毒,所見多有虛幻之處,我也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顏忙道:“中毒?何以見得是中毒?”

    蕭碧君看向姜離,“是薛姑娘幫忙探出的�!�

    此言一出,段顏和李昀都看向了姜離,裴晏道:“今夜薛姑娘和其表兄幾人本來要來看下一場幻術(shù),不想到仙樓之時,樓里卻出了亂子,恰逢高氏子舊傷復(fù)發(fā),我念著薛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便請她來給高氏子看診,是她在看診之時發(fā)現(xiàn)了屋內(nèi)眾人的中毒之狀。”

    段顏長眉揚起,“原來,這位就是近日名動長安的薛氏小神醫(yī),倒也是巧了,你既然發(fā)現(xiàn)他們中了毒,那你可能看出是何人下毒?”

    姜離福了福身,“回王妃的話,臣女是醫(yī)家,只能看出病狀。”

    段顏定定打量了她片刻,一旁肅王李昀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裴晏這時道:“如王爺和王妃所見,段霈這樁案子,若只有眾人證供,那便成了神神鬼鬼之辯,但如今薛姑娘幫忙發(fā)現(xiàn)了毒物的可能,那這案子便明了了許多,只是這屋子如今狼藉一片,衙門要搜證還需要些功夫……”

    李昀頷首道:“不錯!一定是兇手下毒!鶴臣,此事本王就全權(quán)拖給你了,你務(wù)必最短的時間之內(nèi)找到兇手!至于你們其他人……”

    李昀擰緊眉頭掃過其他人,“你們?nèi)羰侵朗裁矗詈迷琰c說出來�!�

    眾人或悲痛或惶恐,哪里能說得出古怪來,裴晏道:“王爺放心,所有人都已經(jīng)仔細問了證供,到底有無作假,只能交給大理寺探查了,今夜時辰已晚,他們留在此已無用,可以令他們歸家待命了,近日案子未查清之前,所有人不得離開長安�!�

    李昀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

    李同塵哽咽道:“我還是先留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高晗舊傷還在痛,他也知自己深受懷疑,索性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兄妹就先告辭了,請國公爺節(jié)哀,改日我們登門吊唁�!�

    這話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難辨,但段國公聽著,只覺更為憤懣,然而定西侯府權(quán)高勢大,此刻并無證據(jù),他們也不可能將人扣下不放。

    高晗拱了拱手,帶著高暉與高清芷先走一步。

    有他們開了頭,其他人也知此時走為上策,遂也提了告辭,最終只有李同塵和李策留了下來,姜離眼珠兒輕動,這時也道:“既然還要搜證,那我留下也無用,若需幫忙裴少卿吩咐便是,我也先告辭了�!�

    裴晏頷首,“今日有勞姑娘。”

    姜離欠了欠身告退,禮數(shù)極是周全,段顏和肅王看著她離去,倒也并未多言,只與段氏商量起段霈會為何人所害來。

    姜離快步下樓,便見一樓大堂中人已經(jīng)散去大半,只有簡思勤幾人還在等她,見她下來,虞梓桐立刻迎上來,“怎么回事?怎么這么久?”

    姜離看了看門口肅王府的守衛(wèi),“出去再說�!�

    虞梓桐幾人深知利害關(guān)系,連忙應(yīng)是,姜離離開之時,又不禁回頭望了一眼樓中布局,待出樓門,幾人先往薛氏的馬車而去。

    幾人一同上的馬車,剛上車虞梓桐便急急問:“真是段霈死了?”

    姜離點頭,又將羅剎殺人之事道來,付云慈聽得面色發(fā)白,“這怎么可能呢?段霈自小習武,又在金吾衛(wèi)當值”

    付云珩也道:“是啊,他武功不弱,入了金吾衛(wèi)之后升得快,便是因他立過兩次不大不小的功勞,再加上肅王殿下,大家也不好多說什么,怎么可能會被那些人偶殺死?神神鬼鬼的說法更不可信,雖、雖說這樓里從前也的確死過不少人了。”

    虞梓桐撇嘴,“今日若不是阿泠相請,我是不來此地的,這里確是多有晦氣,這下好了,差點沾上人命官司,阿泠,那你說的中毒可是真的?”

    姜離心知虞梓桐所言晦氣為何,心底苦笑一瞬道:“衙門還沒找到證據(jù),不過我的推測不會出錯,這案子還是得先破解兇手下毒之法�!�

    付云慈道:“兇手是專門為了殺段霈?今日同行的這些人里頭都是熟識的,有誰會想殺了段霈呢?真是古怪極了,他們眼睜睜看著段霈遇害,怎沒有一個人阻攔一二?”

    虞梓桐道:“對啊,他自己走下去已經(jīng)夠古怪了,那么多人也沒一個清醒的!”

    簡思勤神情古怪片刻,道:“其實,段霈此人性子頑劣,就像他們說的,就算當時發(fā)現(xiàn)不對,只怕也會想著是他故意作鬧,且他本就喜歡戲弄人,誰能想到會出意外呢?”

    付云慈聽出不對,“簡公子,莫非你知道什么?”

    簡思勤輕咳一聲,尷尬道:“我在他手上吃過虧,被他戲弄出丑過,且他是段氏嫡長子,實在寵溺太過,但要說殺人,這些同行的我還真想不出來。”

    姜離蹙眉問:“戲弄出丑?”

    簡思勤看看眾人,干脆道:“就是三年前,那時我還在白鷺山書院,段霈也被段國公送去那里進學一載,有一天晚上,我們都已歇下,卻忽然聽見外頭有人喊進賊了,我一聽立刻持劍而出,出去便見一人身上罩了一張黑布,段霈幾個都對那人拳打腳踢,我一看真以為是賊,立刻持劍相擊,又將那人狠狠踩在腳下,他們見狀退開,我便以為是我制住了賊寇他們才撒手,可……”

    簡思勤面露赧然,“可這時,那被黑布罩著的人,一把掀開黑布露出了自己的頭臉,你們猜那人是誰?”

    姜離忍俊不禁道:“自是書院的夫子�!�

    簡思勤大驚,“妹妹如何知道?!”

    姜離攤手,“你講的如此分明,自然不難猜到。”

    簡思勤長嘆道:“白鷺山書院不許私攜武器,他們是故意誘我的,那次我被狠狠罰著抄了百遍院規(guī),自此,對段霈避之不及�!�

    姜離擰起眉頭,她在書院時段霈還未去求學,倒不知此人實有些劣根之性,但就算喜歡捉弄人,也不足以令兇手報復(fù)殺人啊。

    虞梓桐道:“我也不喜歡段霈,此人仗著國公府的出身,那性子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此前不是還和小郡王起過爭執(zhí)嗎?說不定啊,就是那張嘴招惹了是非,可他自己卻不知道……”

    付云慈性情謹慎,“他身份不凡,今夜肅王殿下也來了,定西侯那幾位也在,依我看,此事咱們今夜問問就行了,可莫要多打聽�!�

    簡思勤點頭表示贊成,虞梓桐卻忍不住問姜離,“你適才去樓上,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樣?段霈身份不凡,我實在好奇誰會害他。”

    姜離搖頭,“就片刻功夫,什么也沒發(fā)覺�!�

    簡思勤掀簾往樓里看一眼,“今日一出事,這仙樓多半做不成生意,咱們這幻術(shù)是看不到了,只能等段霈這事了了再議,這會兒時辰也晚了,大家早些歸家,改日我們在別處再聚好了�!�

    眾人紛紛點頭,一番告辭后下了馬車,姜離掀開車簾看著眾人各自離去,目光又不禁落在了登仙極樂樓上。

    懷夕上得馬車,見她看得出神便問:“怎么了姑娘?”

    姜離道:“這樓與六年前大不一樣了�!�

    懷夕不覺有他,“重修的想來也難完全復(fù)原吧?那可是比六年前更華美巍峨了?登仙極樂樓沉寂多年,如今重開自是想比當年更紅火的,此前奴婢沒有問,當年那個林瑕,后來可逃出火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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