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姜離緩緩搖頭,“沒有,不僅他沒有,當(dāng)年的花魁憐娘和登仙極樂樓的幾個伙計(jì)、樂伎也未逃的出去,那場火燒了三天三夜,后來清理火場時,籠統(tǒng)確定死了至少十二三人,因有些人被燒的尸骨殘缺,便讓旁人以為我也死在了火場內(nèi)�!�
懷夕眨了眨眼,“那得是多大的火!閣主竟安然把姑娘救出來了!”
姜離下意識去抓手臂上的癢處,“是啊,多虧了小師父�!�
第105章
毒粉
回到薛
府時,
長祿正在前院等候,一見姜離便道:“大小姐,老爺正在前院等您,要您過去說話。”
姜離心底微動,
“父親可是知道段氏之事了?”
長祿應(yīng)是,
“兩炷香的功夫之前,
定西侯府派了人來�!�
姜離心中有數(shù),遂往前院而去,到了正堂之外,
便見薛琦眉目凝重正在堂中等候。
“父親,我回來了�!�
姜離上前見禮,薛琦立刻道:“我聽說你今夜去了登仙極樂樓?”
姜離徑直道:“不錯,不過沒看成幻術(shù),
因剛到仙樓門口便發(fā)現(xiàn)樓內(nèi)出了事,您已經(jīng)知道了,是段霈死了”
薛琦愕然,
“真是段霈死了?”
姜離點(diǎn)頭,
“女兒去的時候,
正好撞上出事,
高世子當(dāng)時也在,
因受了驚嚇舊傷復(fù)發(fā),
裴少卿還請女兒去給高世子看病�!�
薛琦一聽忙問:“你去了所見如何?”
姜離先將今日涉案之人道來,又說明那古怪的羅剎殺人,
薛琦心驚不已,“這怎么可能,
你離開之時,裴鶴臣如何說?”
姜離無奈道:“我懷疑他們中了毒,
但當(dāng)時大理寺還沒搜到重要物證,且肅王殿下和肅王妃到了我們不好多留,都只能先告退了�!�
“肅王和王妃?”薛琦表情有些凝重,“那依你看,高家兄弟與此事可有干系?”
姜離搖頭,“這個女兒看不出來,但段世子之死非同小可,看得出來肅王和段國公夫婦都在質(zhì)疑高世子,但眼下并無證據(jù),他們也不敢如何�!�
薛琦雙手背在身后,原地踱步一圈之后道:“泠兒,你前次幫過裴少卿的忙,還給他祖母治過病,我看他對你還是十分禮待的,此番他若是請你幫忙查那毒物來處,你莫要推辭,這事無論如何不能牽扯到定西侯府你明白嗎?”
姜離面上一片恭順,“父親放心,我自然明白�!�
薛琦松了口氣,又道:“段霈是未來的段氏家主,更是肅王臂膀,如今他死了,這事無論如何平息不了,父親會盯著,你是薛氏女兒,你也當(dāng)知道如何做�!�
姜離再度應(yīng)是,薛琦見她乖覺守禮,心底卻漫起幾分古怪之感,這個大女兒本事頗高,可回長安之后,明明在行醫(yī)為善,卻總碰上人命案子……
他定了定神道:“泠兒,你平日里治病救人,父親不拘你,但若牽扯了朝堂與太子,你可得事事聽父親的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姜離繼續(xù)應(yīng)好,薛琦見她滿臉真摯,心底那股子怪異便也散了去,見天色不早,直讓她先回去歇下。
待出了前院,姜離面色冷了下來,懷夕在旁道:“姑娘怎么看��?今夜之事總不能真是定西侯府那兩兄弟下的手吧?”
姜離攏了攏斗篷,也在想今夜之事,“誰下的手先不論,兇手如何殺人尚是未解之謎�!�
懷夕也道:“可不是,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被刺的,除非當(dāng)日樓里有武功臻入化境之人,但這樣的人,我在江湖上都沒見過,就更別說長安城這些世家子弟,但一日查不出來,大家便會懷疑與段霈不睦者,高世子不是還和段霈打過架嗎?”
懷夕說著段霈,姜離卻想到了李策,此前在慶春樓,李策也與段霈生過爭執(zhí),此事若傳入肅王和段國公耳中,自又是一番質(zhì)疑。
回盈月樓時已近二更,姜離梳洗后無眠,便拿來紙筆,在白宣之上畫起登仙極樂樓的布局來,畫來畫去,她仍是難以解謎。
羅剎的機(jī)關(guān)不易更改,她雖然未親眼所見,但裴晏已經(jīng)查過,若是機(jī)關(guān)出岔子,裴晏不可能看不明白,若不是機(jī)關(guān),那段霈胸前的刺傷從何而來?
苦思良久未果,姜離帶著滿腹疑竇歇下。
翌日清晨,姜離剛用完早膳,長恭便自外院而入,稟告道:“大小姐,裴少卿身邊的九思來了……”
姜離有些意外,“請進(jìn)來�!�
不過片刻,九思快步到了盈月樓,姜離站在門口問道:“你家公子有何事不成?”
九思拱手行禮,又笑道:“姑娘,我們公子請您往大理寺走一趟,昨夜您走之后,段氏硬要把段霈的尸體接回去,公子后來允了,那之后我們又里里外外搜了多遍,仍沒有找出毒物的線索,如今證物都被我們帶回了衙門,公子說還得請您相助,因您說的那種毒物產(chǎn)自西夷,我們問過了長安大大小小藥鋪幾十家,都沒有這種毒物的�!�
姜離眉頭輕擰,默了默才吩咐懷夕,“把我的斗篷拿來,我們走一趟�!�
懷夕應(yīng)是,九思興高采烈起來。
姜離披上斗篷朝外走,九思落后兩步,腳步輕快地打量薛氏的府邸,懷夕瞥他兩眼,“如今死了一位世子,你怎么還這般開懷?”
九思聳聳肩,“我們和段氏并無深交,莫不是我還得為他悲痛些?”
懷夕輕哼一聲不言,九思又看向姜離的背影,“我是因有姑娘相助,才覺得高興�!�
懷夕翻了個白眼,更懶得說話,待出府門上了馬車,直奔大理寺衙門而去。
今日時辰尚早,馬車行至順義門時,下朝的官員車馬尚未散去,幾人步入大理寺衙門,待到東院時,只聽見盧卓和馮驥的聲音在屋內(nèi)響起。
“公子,薛姑娘來了”
九思稟告一聲,又掀簾請姜離入內(nèi),進(jìn)了門,便見果然是盧卓二人再向裴晏稟告什么,裴晏看了一眼姜離,對他們道:“繼續(xù)說。”
盧卓應(yīng)是,“那致幻鼠尾草只怕要去長安黑市上找,外頭幾乎沒有賣的,且這毒無色無味,我們的仵作也未見過,實(shí)在難尋蛛絲馬跡。”
盧卓說至此一笑,“不過薛姑娘來了,想來能為我們解惑!”
姜離走上前見禮,一抬眼,便見裴晏身前書案之上擺滿了文書卷宗,除了昨夜新謄錄的證詞之外,還有數(shù)本陳舊卷宗,裴晏道:“這案子疑點(diǎn)甚多,如今最緊要的還是姑娘昨夜說的致幻之毒,但你也聽到了,衙門的人不擅辨此毒,因此有勞姑娘相助�!�
裴晏有禮有節(jié),姜離當(dāng)著盧卓幾人,也儀態(tài)嫻雅道:“大人客氣了,能為衙門盡綿薄之力是我之榮幸。”
裴晏唇角牽了牽,又沉吟道:“昨夜在你上來之前,他們已經(jīng)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遍事發(fā)時的景象,彼時未解毒,幾乎每個人的說法都含糊變幻,后來解了毒,他們十個人的說法也頗不相同,分明是一樣的幻術(shù),可所見卻多有不同。”
頓了頓,他又道:“證供只是其一,宋仵作后來又反復(fù)驗(yàn)看了三遍段霈的尸首,卻也只發(fā)現(xiàn)了一處古怪,段霈胸口兩處銳器傷,靠右的傷口極深,靠左的傷口則淺,好似兇器中途有了折損,而他判斷,兇手行兇的兇器形狀極像一把雙刃短匕。”
姜離不解道,“折損?現(xiàn)場可發(fā)現(xiàn)什么?”
裴晏搖頭,“演臺之上只有大片血跡,并無任何可疑銳物�!�
兇手是否真的下毒,若下毒,用了何種下毒之法?
下毒之后,兇手如何殺人,以及用了何種兇器?
案發(fā)已有一整夜,大理寺卻并未查出有效線索,姜離掃了一眼桌案上的卷宗,道:“還是先去看證物吧”
裴晏頷首,“你們在此候著,薛姑娘請隨我來�!�
今日是個陰天,穹頂上鉛云密布,姜離披著月白曲水竹紋斗篷跟在裴晏身后,待走進(jìn)一條處在風(fēng)口的甬道時,姜離的斗篷瞬間被吹得鼓脹,寒風(fēng)亦刀子一般割人,她吸進(jìn)一口冷氣,差點(diǎn)嗆咳出來。
她微微側(cè)過身避風(fēng),可下一刻風(fēng)忽然消失了,轉(zhuǎn)眸一看,便見是裴晏擋在了她身前,他身量英武,背脊挺括,往前一立似堵人墻。
此刻四下無人,姜離攏緊斗篷,背脊也筆挺似劍,有暗嗤一聲,六年已過,裴晏到底還是有些變化,從前的他可沒有這般體貼。
裴晏瞟見她神色,略低聲道:“怎么?”
姜離眉頭揚(yáng)起,“沒什么,看的有趣罷了�!�
裴晏深深看她,姜離不知想到什么,神容微肅,“段霈之死若查不明白,段氏和肅王應(yīng)該只會怪在高家身上……”
裴晏默然一瞬,“你想問什么?”
姜離想了想,還是道:“我雖不知段霈這幾年來與李策私交如何,但數(shù)日之前,他們在慶春樓生過一場爭執(zhí),當(dāng)日在場之人不少,萬一有人因此做起文章,李策只怕要引人懷疑,且他行事素來無忌……”
裴晏看向無垠的鉛灰天幕,開口時語氣也染上了寒肅之意,“他貴為郡王,肅王不會動他,你與我說這些,是想提前打消我對他的懷疑?”
姜離話頭一堵,“難不成你認(rèn)為李策會害段霈?”
裴晏目不斜視道:“萬事皆有可能,你若是因?yàn)椤驗(yàn)楫?dāng)年故人之誼偏信于他,實(shí)在是草率了些。”
姜離橫裴晏一眼,“那我自是比不上裴大人公允嚴(yán)明,大人盡管按章程疑兇,咱們拭目以待。”
她說著加快步伐,迎著冷風(fēng)出了甬道,裴晏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沒再說下去,二人幾乎并肩而行,再走了一段積雪未化的小徑便到了存放物證的庫房,見裴晏過來,守在外的武衛(wèi)忙上前見禮,待門打開,便見屋內(nèi)擺滿了沾著血污的家居擺設(shè)。
大到露臺上的桌案,小到用過的杯盞燭臺,皆被搬了回來,姜離挽起袖子,傾身一件一件檢查,見她默不作聲,裴晏揮退武衛(wèi),問道:“你怎知他們爭執(zhí)之事?”
姜離頭也不抬道:“因那日我也在慶春樓,我與阿桐她們相約慶春樓,卻不想遇到了李策他們,因他們未提前定下席案,便與我們合席同飲了,他和段霈的爭執(zhí),正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日還有孫蓁和殷嘉寧�!�
姜離一邊查證一邊說,說完心覺過于詳細(xì)。
裴晏接著問:“那昨夜呢?”
“昨夜便只是巧……”
姜離話答的利索,話至半途才覺不對,她抬頭看裴晏,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嚴(yán)肅模樣,頗有些不忿道:“怎么了?登仙極樂樓我自己去不得?今時不同往日,可別拿那夫子做派指點(diǎn)江山,還當(dāng)是從前嗎……”
她言辭犀利,手上動作卻未停,裴晏有些無奈,“你當(dāng)年在登仙極樂樓出事,那地方于你而言并非福地。”
此言一出,姜離再抬頭看他,有些古怪地看他片刻,她語氣松和下來,“的確不是福地,昨夜就差點(diǎn)沾上人命官司,但既回來了,難道永遠(yuǎn)躲著?當(dāng)年的事不明不白,只可惜那場大火將一切燒了個干干凈凈,想追究也難�!�
“當(dāng)年大火善后之后,被定性為一場意外,其主樓付之一炬,并未找到任何古怪之處,這幾年便也再無人糾察此事……”
裴晏所言姜離也知道,她不愿多說當(dāng)年的慘事,只在墻角的箱籠之中翻查,忽然,她盯著一張鴉青桌帷道:“怎會燒了個洞?”
登仙極樂樓的雅間桌案皆以帷幔裝飾,此時卻見好好的錦緞上有一個桃核大小的焦洞。
裴晏近前道:“昨夜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問過同塵,說是他們起興之時燭臺被推倒引燃了桌帷,因并未起明火,一開始大家無人發(fā)覺,還是章桓聞著氣味才覺不對,當(dāng)日中毒后,他們意識混亂碰倒了不少燈燭,除了這一張,還有另外兩張地衣也被燒了。”
姜離記得,昨夜入雅閣后廳堂內(nèi)皆鋪華貴地衣。
她心念一動,忙去翻找堆放帷幔的箱籠,不多時,果然翻出兩張價值不菲,繡滿了繁復(fù)艷麗花紋的氍毹,如裴晏所言,這兩張氍毹上有大小不一的焦洞。
姜離仔細(xì)看那焦洞周圍,又對著桌案或拉扯或抖弄,待幾粒銀塵落下,她恍然道:“我知道了……”
裴晏緊聲道:“怎么?”
姜離語速極快道:“氍毹以麻毛織就,兇手只需要將毒粉灑在上面,無色無味的毒粉落入毯子間隙,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再將燭臺推倒引燃氍毹,那火星便會似燃香篆般焚毒蔓延,如此,毒煙便與麻毛燃燒的煙氣散在了屋內(nèi)!”
話音一落,她指尖捻著那幾粒銀塵向裴晏示意。
裴晏欺近來看,“是毒粉?”
姜離頷首,“兇手定十分熟悉登仙極樂樓,只是這兩張?zhí)鹤右荒R粯�,可有人能記得燭臺是誰推倒?又是誰在毯子上逗留最久?”
頓了頓,她又道:“是章桓發(fā)現(xiàn)了氣味不對,那燒地衣的兩次是誰滅的火呢?兇手只恨不得一點(diǎn)兒毒粉不剩,他絕不會來滅火�!�
裴晏道:“我即刻傳章桓�!�
第106章
偏信
等章桓的功夫,
姜離隨裴晏回了東院。
裴晏先吩咐盧卓追查鼠尾草毒,又命馮驥帶人去金吾衛(wèi)衙門查訪,待二人領(lǐng)命而去,一回頭便見姜離站在書案前,
目光正落在數(shù)摞卷宗文書之上。
“案發(fā)之時,
除了段霈之外還有十人在場,
昨夜問證問的十分細(xì)致,再加上登仙極樂樓上下伙計(jì)、婢女隨從、以及段氏諸人之證供,證詞便頗為繁復(fù)�!�
裴晏走向姜離身邊,
姜離遂問:“其他人可曾發(fā)現(xiàn)異樣?”
“不曾�!迸彡毯敛唤橐獾貙⑽宸葑C供尋出攤開,道:“段霈和蕭碧君到了之后,所有跟著的隨從都守在門外,這是他們的證供,
證詞幾乎一模一樣,都說只聽到了屋內(nèi)傳來說說笑笑的叫好聲,大概三刻鐘之后,
屋內(nèi)才傳來驚叫,
但起初他們都不知出了何事,
只以為是看幻術(shù)看的入了迷,
后來李同塵滿身是血打開房門時,
他們才知是段霈出了事,
后來便是報官的報官,請人的請人,
昨夜我正好帶人在崇仁坊辦差,否則還不能來那么快�!�
裴晏一邊說,
姜離一邊翻看,“仙樓里的人也無線索?”
裴晏又拿出幾份證詞,
“涉案的所有幻術(shù)師和樂伎伙計(jì)我們連夜細(xì)細(xì)審過,所有人的證詞也都相差無幾,從幻術(shù)開始到結(jié)束,也就段霈下樓走上演臺之時,大家有些驚訝,但段霈身份不凡,誰也不敢兀自停了幻術(shù),只得硬著頭皮演下去,待段霈慘叫著倒地不起,他們方才緊張起來”
說至此,姜離忽然道:“那兩個羅剎像呢?”
裴晏道:“此處也十分古怪,那羅剎像乃是青銅打造,一個青面一個紅面,皆中空設(shè)有機(jī)關(guān),其手臂可上下活動,再加上底座設(shè)有滾輪,術(shù)士們靠牽引令羅剎相斗,而段霈上演臺之時,正是兩羅剎相斗之時,那兩座羅剎皆是一人半高,鬼面獠牙、橫眉怒目,兩手一高一低,高的持斧,低的握鬼頭匕首,像隨時都要居高臨下刺砍下來。”
“我?guī)е粟s到時,兩個羅剎還佇立在演臺上,青面羅剎的手臂正好停在四尺半高的位置,紅面羅剎則停在五尺高的位置,據(jù)操縱羅剎像的術(shù)士說,在聽到段霈慘叫之后他們便停了動作,但詭異的是,兩個羅剎的鬼頭匕首上,都提前抹了狗血以達(dá)逼真之效,可我到的時候,距離抹狗血已過了個把時辰,紅面羅剎匕首上的血色已經(jīng)干結(jié),青面羅剎匕首上既有干結(jié)的血色,又有尚未凝結(jié)的新血,極像人血,昨夜你離開后,我又讓宋仵作仔細(xì)去看過,他可以確定那匕首之上尚未凝結(jié)的正是人血。”
“竟真有人血……”
姜離細(xì)細(xì)掃過卷宗,又問:“可與機(jī)關(guān)有關(guān)?”
裴晏搖頭,“羅剎像的機(jī)關(guān)十分簡單,只能讓羅剎手臂上下?lián)]動,我們后來試過,即便那鬼頭匕首尖銳,可那機(jī)關(guān)的力道只能刺破肌膚,刺成重傷都難,但……宋亦安后來仔細(xì)驗(yàn)過段霈的傷口,他兩道傷口一深一淺,兇器的形狀乃是雙刃短匕,確與鬼頭匕首十分相似,但我們仔仔細(xì)細(xì)搜查過那幻術(shù)演臺,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可做兇器之物�!�
兇手殺人手法不明,兇器也難定,姜離放下卷宗,秀眉擰成一團(tuán),“鬼頭匕首有人血,兇手正是要憑此坐實(shí)段霈之死與羅剎有關(guān),但我記得案發(fā)之后,是所有人一起沖上了演臺,大部分人手上身上都有血色,會不會是有人趁亂抹了人血上去?”
裴晏頷首,“確有此可能,也因此,蕭碧君、高清芷,以及高晗三人的嫌疑減輕了不少,他們身上皆是干干凈凈,都沒有碰過段霈�!�
話說至此,窗外風(fēng)聲漸響,姜離走到窗邊一看,便見天穹之上又飄起了銀塵似的雪粒,她幽幽道:“即便排除了三人,也還有七人,且還是不明白兇手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兇手如何做到隔空用匕首殺人呢?”
裴晏也凝聲道:“這案子最大的難點(diǎn)便在此處了,那演臺四周雖非密閉,可所有窗口之后都不止一人在場,大家各自為證,弓弩之物也不適用,眼下唯有你發(fā)現(xiàn)的致幻之毒乃是有效線索�!�
姜離看向裴晏,“段霈自己呢?可與誰結(jié)仇了?”
裴晏這時又找出幾本證供來,“你來看”
姜離上前接過證供,很快驚道:“定西侯府?都懷疑高氏?”
“不錯,他們?nèi)涨霸诘窍蓸O樂樓,因一個名叫雪娘的樂伎大打出手,此事我們問過蘇泉,據(jù)他交代,這個雪娘本是從廣陵買來的樂伎,但因今年登仙極樂樓遴選花魁,蘇泉手底下的管事們在四處搜羅可用之人,他們覺得這個雪娘姿容秀美,或可一試,便將她也納入了遴選名錄,她在登仙極樂樓掛名才不到十日,只登臺獻(xiàn)藝,并不陪客,高晗和段霈正是想爭奪她陪客之權(quán),這才在喝醉之后打了起來�!�
裴晏一口氣說完,又道:“高晗有傷在身,那日吃了些暗虧,當(dāng)日是被隨從們背出去的,離開之時,曾放話說讓段霈小心性命,誰也沒想到才過了三日,段霈便死在了登仙極樂樓,肅王夫妻也知曉此事,自然不肯輕放,今晨消息傳到了陛下面前,已下令大理寺嚴(yán)辦。”
姜離并無意外,裴晏言畢又道:“除了高氏,段霈身份不凡,平日里也無人敢在明面上與他結(jié)怨,因此我讓馮驥再去探查,就目前所知,除了高氏,當(dāng)日同行之人中只有趙一銘與他此前有些嫌隙,但二人很快又重歸于好了�!�
姜離回憶一番,“趙一銘,鴻臚寺卿家的公子?”
裴晏應(yīng)是,“趙一銘也在左金吾衛(wèi)當(dāng)值,官宦子弟憑蔭蒙入金吾衛(wèi)是常事,但趙一銘武功極好,辦差也極勤謹(jǐn),還比段霈年長兩歲,可自從段霈入金吾衛(wèi),便處處壓趙一銘一頭,趙一銘氣不過卻也無法,去歲兩件差事本是他們同辦,可最后功勞都在段霈那里,只因肅王府和段氏急需朝中勢力,恨不得段霈明日便是金吾衛(wèi)大將軍�!�
“除了趙一銘,馮箏也在金吾衛(wèi)當(dāng)差,且算起來,還在段霈手下任都尉,他父親是吏部員外郎馮瑞,半年前患病提了告老的折子,去歲年底已經(jīng)卸任了,馮箏平日里頗為仰仗段霈,昨日段霈出事之后他也大受打擊。”
此番涉案之人頗多,裴晏說完,姜離還需仔細(xì)咂摸幾人之間關(guān)系,正在這時,外頭傳來武衛(wèi)的聲音,“大人,章公子來了!”
姜離眉眼輕動,只見簾絡(luò)一掀,一襲靛青鶴羽紋錦袍的章桓走了進(jìn)來,本以為只有裴晏一人,卻不想姜離也在,章桓拱了拱手道:“薛姑娘是來驗(yàn)毒?”
姜離頷首,“差不多。”
章桓的父親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章牧之,他自己如今則在巡防營當(dāng)值,見姜離這般得裴晏信任,他不由目光深長地打量起二人。
這邊廂,裴晏開門見山問起氍毹著火之事。
章桓有些意外,看著毯子面露難色,“我只記得第一次著火的情形,當(dāng)時神仙索演到一半,那術(shù)士也越爬越高,我們都看的激動,齊齊走到了圍欄邊,沒一會兒我聽見有人喊有何氣味,回頭看時,便見地衣上火星煙氣正冒,一支燭臺正倒在那,當(dāng)時那術(shù)士已經(jīng)快爬到屋頂上去,也沒人理會火星,我便回身將其踩滅,又一腳踢走燭臺再回來,這事我并未放在心上,至于那第二張地衣怎么燒的,我已全無印象了�!�
裴晏道:“全無印象?那再仔細(xì)想想第一次著火的燭臺是何人碰倒的�!�
章桓沉吟片刻,仔細(xì)道:“那燭臺倒地處在段霈的席案之前,燭臺本也是他席上的,應(yīng)該是他或者他附近之人起身走動時,袍擺將其帶倒了罷,當(dāng)時我們都飲了酒,也起了興致,多少有些沒規(guī)矩了�!�
兇手正是在神仙索過半時下毒,裴晏遂道:“段霈附近之人,那豈非是小郡王和高氏兄弟?”
“是,小郡王居中,其左便是段霈,高世子兄弟二人則在小郡王右手邊,段霈左邊,是蕭姑娘和高姑娘,她們兩個姑娘不飲酒,坐在一起好說話,若說誰更易帶倒?fàn)T臺,那就是兩位姑娘和小郡王了。”
章桓語聲不徐不疾,神情泰然,語氣也頗為篤定。
裴晏眼風(fēng)掃過姜離,“小郡王當(dāng)日可有異樣?”
章桓想了想道:“他興致其實(shí)不高……鶴臣你也知道,登仙極樂樓對他而言是個傷心地,這樓重開這么久了,他去過的次數(shù)實(shí)在是屈指可數(shù),這一次若非同塵非得拉上他,他只怕是不樂意賞臉的,坐下說了幾句話,他便獨(dú)自飲酒,后來神仙索到了精彩處,他才和大家起身,倒也說不上異樣�!�
裴晏點(diǎn)頭,“別的異處可想起來了?”
章桓苦惱道:“哪有什么異處,我昨夜就睡了兩個時辰,一晚上都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還是全無頭緒,鶴臣,這事真的和我無關(guān)�!�
裴晏了然,“行了,知道了,你且自去吧。”
章桓面色微松,連忙拱手告辭,姜離聽著他腳步聲遠(yuǎn)去,忙回身道:“小郡王雖然離的極近,但我想他即便想殺人,也不會用這法子”
裴晏已經(jīng)走去了書案后核對證詞,聞言頭也不抬道:“為何?”
姜離上前一步道,“他不喜迷香迷藥這等下三濫之物,他幼時出過一場意外,那時便是中了迷香才著了道,你與他相交多年,想來知曉此事。”
裴晏手上動作微頓,看著她道:“我倒不知�!�
姜離又近前半步,“你竟不知?他七歲那年被擄劫過一次,當(dāng)時人已被帶出長安,都快到鳳州了,幸而遇上了當(dāng)?shù)伛v軍才撿回了一條命,他性情雖不定了些,可這些下九流的法子他不屑用……”
裴晏望著姜離不語,她又理直氣壯補(bǔ)充道:“何況他并無動機(jī),昨夜在場之人與段霈深交者不少,我非偏信,我也很想知道兇手到底是誰�!�
見姜離不閃不避與自己對視,清凌凌的眼瞳盡是堅(jiān)定的信任,裴晏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正無言間,九思忽然掀簾道:“公子,段氏來人了�!�
裴晏看過去,“何事?”
九思語速疾快道:“說是在府里發(fā)現(xiàn)了幾處古怪,想請大理寺過去看看,看是否和段公子被害有關(guān)……”
裴晏忙道:“把人領(lǐng)來�!�
九思應(yīng)聲而出,沒多時,帶著一個年過不惑的灰袍管事進(jìn)了門。
管事恭敬行禮,又切聲道:“裴大人,今日整理公子遺物時,我們在公子房中發(fā)現(xiàn)了些奇怪的丹藥,不知是毒還是什么,公子不信佛不信道,是從不碰這些的,國公爺和夫人懷疑是不是早有人想害公子!”
“丹藥?”裴晏心中起疑,又點(diǎn)頭道:“好,今日本也要去府上拜訪,正好薛姑娘在這里,我們這就去府上走一趟�!�
姜離微愕,“我為何……”
裴晏意味深長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兇手到底是誰嗎?”
第107章
毒丸
段國公府坐落在朱雀街以東的長興坊中,
馬車在段府外停下時,細(xì)雪初歇,蒼穹之上鉛云沉積,吻獸屋脊上連日未化的皚皚雪色,
與段氏高闊門庭掛著的縞素相映,
愈顯悲切凄清。
姜離下馬車時,
裴晏已先一步下馬等候,她斜他一眼,待隨他進(jìn)了段府,
又不動聲色換上一副嫻靜優(yōu)雅的神容。
段國公段冕與段凌在正廳相候,見裴晏出現(xiàn),二人迎出廳門,待見到姜離跟在裴晏身后之時,
二人皆是詫異。
段冕上前來,“鶴臣……怎么帶了薛姑娘來?”
裴晏拱了拱手,一本正經(jīng)道:“聽聞?wù)业搅诵┎恢嵌具是藥的丹丸,
恰逢我請薛姑娘來大理寺辨毒,
遂請薛姑娘前來相助。”
前夜在登仙極樂樓正是姜離發(fā)現(xiàn)下毒,
段冕便不做深問,
“那你們隨我來
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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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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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f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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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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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一夜功夫,
煊赫森嚴(yán)的段國公府一派冷清,
下人們雖三五成群,卻盡是大氣兒不敢出一聲,
段冕眼底血絲滿布,段凌也熬的眼下一片青黑。
段冕在前引路,
邊走邊道:“昨夜霈兒母親一回來就病倒了,給霈兒布置靈堂也花了一晚上,
今天一大早我們才開始收拾他的遺物,待讓他的小廝整理他房內(nèi)那些私物之時,就發(fā)現(xiàn)了那些古怪�!�
段冕說著話,領(lǐng)著眾人穿亭過廊到了段霈院前,他指了指右?guī)�,“在這里面�!�
這廂房乃是段霈生前的書房,此刻屋內(nèi)有些雜亂,段霈常用之物,皆被分門別類地收歸在各處,他的貼身小廝明坤正在屋內(nèi)候著。
眾人一進(jìn)門,明坤便上前稟告,“裴少卿,這案上放著的是在公子寢房暗格發(fā)現(xiàn)的丹丸,小人平日里沒見公子吃過,因小人只伺候了公子一月,也不知是從何處來的……”
聽明坤此言,姜離不由問:“從前伺候他的人呢?”
段冕哼了一聲,“從前那兩個蠢如豬狗,雖跟了霈兒多年,但伺候的不盡心,還差點(diǎn)壞了霈兒的前程,一個多月前已經(jīng)被打死了�!�
段霈是段氏長子,自小金尊玉貴,但好端端的,伺候了多年的隨從皆被打死,這自然不是不盡心那么簡單。
姜離與裴晏心底皆生疑問,但段冕不愿說下去,只指著跟前的藥丸道:“我們府上的府醫(yī)適才來看過,說這些藥丸來路不正,且都算是毒物,問了明坤,明坤也不知這些藥丸是從何處來的,我們府上管教極嚴(yán),一定是有心人故意害霈兒!”
黃花梨長案上擺著三個拳頭大小的玉瓶,姜離上前拿起查看,便見各裝丹丸,從瓶壁痕跡來看,本都是裝了滿瓶,如今卻都只剩半數(shù)。
她各倒出一粒在掌心,又用水化開,仔細(xì)辨認(rèn)半晌,道:“赤色丹丸內(nèi)有丹砂、雄黃、白礬、紫石英,還有牛黃與菟絲子,此藥多有催情之效,服用后短時神明開通、體力強(qiáng)健,但丹砂、石英等損傷臟器,牛黃與菟絲子亦累肝腎,長用的確等同服毒”
段凌站在門口擰起眉頭,段冕面上青紅交加,“這些邪物,尋常人一聽便知是下三濫的玩意兒,我和他母親若知道,是絕不許他沾上半點(diǎn)的�!�
裴晏不置可否,這時姜離又道:“黃色丹丸內(nèi)有曼陀羅、鐘乳、硫磺、鹿茸、首烏,同是壯陽致幻之物,亦是慢性之毒……”
她微微一頓,“此毒余量最少�!�
余量最少,便是服用最多,段冕氣得胸膛一陣起伏。
三色丹丸如今還剩黑色未明,姜離仔細(xì)研磨聞看,很快輕嘶一聲道:“這丹丸內(nèi)有龍涎香、縮砂、肉豆蔻、肉桂,還有一物應(yīng)是,米囊子……”
她容色一定,“不錯,正是米囊子,這幾味藥也可興助陽事,看似壯精益元,但丹丸內(nèi)米囊子用量最大,服用此丹,會令人短期內(nèi)精神煥發(fā),頭目清利,繼而胸膈頓開,骨節(jié)欲酥,萬念俱無,而后夢境迷離,神魂駘宕,宛入極樂�!�
她不快道:“如此,便有了種更可怕的毒性”
裴晏反應(yīng)迅速,“上癮?”
姜離凜然點(diǎn)頭,“不錯,一旦上癮便難戒除,亦會損傷臟腑經(jīng)絡(luò),短則幾月長則年余,再精明勇武之人也會形容枯槁神識全無,犯癮時更會癲狂無狀同行尸走肉一般,此毒物發(fā)源于極東之地的扶菻國,百年前,被當(dāng)時的魔教無量道帶入中土,后來魔教滅亡,此物也在大周消失,如今此物再現(xiàn),只怕和致幻鼠尾草一樣,要去黑市上找�!�
段冕倒吸一口涼氣,“此等惡毒,怎會在嚴(yán)兒這里?凌兒,你當(dāng)真不知你哥哥用過這些東西?”
段凌搖頭,“父親,我真是不知,我整日溫書,哥哥這院子我都沒來過幾次�!�
姜離看了看瓶內(nèi)藥丸,“丹丸還剩下一半,他得來的時間應(yīng)該也就在這一兩月,但其他兩種丹丸,或許已有半載……”
段冕顫聲道:“我就說……我就說霈兒這半年行事怎越發(fā)出格,卻原來是被這些東西害的,用這些東西身心俱損,自然越發(fā)墮落了!”
他語速疾快道:“定是有人故意害他,說不定就是昨夜的兇手
,鶴臣,此事雖上不得臺面,但我也不瞞你,你可一定要給霈兒伸冤雪恨��!”
裴晏一臉凝重道:“這些東西段霈得來已久,可他身邊最親信的小廝竟都不知情,敢問國公爺,段霈那兩個小廝是因何被杖殺?”
段冕面上尷尬更甚,“他們跟了霈兒多年,因霈兒信任便愈發(fā)拿大,攛掇霈兒不務(wù)正業(yè),公差上都差點(diǎn)出了岔子,這樣的人,我們怎么敢留在他身邊,但當(dāng)時,他們也沒說過霈兒沾了這些東西,否則我也不會等到今日才知曉�!�
裴晏心中了然,先命人收繳毒丸,又道:“既然來了,我想在段霈書房寢房各處看看,看能能否發(fā)現(xiàn)與案子有關(guān)之事。”
段冕有些遲疑,但想到段霈死的不明不白,到底還是道:“那也好,你隨便看吧,這里是霈兒書房,寢房在上房�!�
裴晏便打量起屋子來,目之所及家具器物皆是上品,西面紫檀木書柜更是擺滿藏書,但裴晏走近了一看,便見擺著經(jīng)史子集的一側(cè)柜格邊緣多有灰塵,并無拿動書冊的痕跡,而北面墻上掛著幾柄寶劍,劍鞘之上干干凈凈,段霈必定經(jīng)常取用。
裴晏看畢又去往段霈寢房,便見段冕房內(nèi)錦繡金玉遍布,華貴非常,因收拾遺物,大多私物都被收攏,多寶閣與案幾之上皆空落落的。
看了一圈并無明顯異常,正出上房之時,一個青衣小廝帶著三個隨從,抱著幾個包袱進(jìn)了院子。
“國公爺,東西都收回來了”
當(dāng)首的小廝揚(yáng)聲稟告,話音落下,才看到裴晏在上房門口,他面色幾變,裴晏大步走了過來,“這是?”
段凌解釋道:“今天一早,讓府里人去金吾衛(wèi)衙門,把大哥值房內(nèi)的私物都收回來了,都是大哥留在衙門里的東西�!�
裴晏徑直道:“可能讓我們看看?”
段凌看向段冕,段冕道:“看也無妨�!�
幾人將包袱送入書房,裴晏近前探看,便見除了段霈那幾套公服衣物和些許文房私物之外,還有數(shù)本文冊,裴晏隨手拿起一本翻看,很快眼眶微縮,段國公就站在裴晏身邊,此時也探身看來,下一刻,他連忙道:“這些不一定是霈兒的,你們從何處拿來的,只怕是收錯了,可莫要在此擾亂視聽!”
段冕說著話,又讓人收走文冊,姜離在旁看的奇怪,卻也不好多問。
裴晏也不追究,只望向段霈書柜上的籍冊,“你們公子喜歡話本?”
段霈書柜之中除了經(jīng)史子集,便是兵法武學(xué)古籍,而從取用痕跡來看,他看的最多的乃是雜戲話本。
明坤道:“不錯,公子還經(jīng)常請班子入府演,他還喜歡自己研究戲法,有些師父的戲法公子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昨夜去登仙極樂樓,也是因?yàn)槟腔眯g(shù)師父是新來不久的,玩的都是新把戲,公子已經(jīng)是第二次看了,就是想看出那‘黃龍變’和‘目連救母’的門道�!�
姜離揚(yáng)了揚(yáng)眉,一時想到了從前的李策。
而裴晏做了然之狀,“這些丹丸與命案有無關(guān)系,我們要調(diào)查之后才知,這些丹丸我們都要帶走做證物�!�
時辰不早,裴晏也不多留,命九思收起證物告辭,段冕這一會兒氣出了一身冷汗,便讓段凌幫忙送人。
待走在半路,段凌無奈道:“母親生大哥之時十分不易,因此他一出生便十分得寵愛,也十分縱容,但他后來入金吾衛(wèi),得肅王殿下看重,父親和母親便管教嚴(yán)格起來,那些東西害人不淺,只怕是有人想毀了我大哥�!�
裴晏道:“你若是知道什么,隨時來大理寺稟告,陛下已知道此事,真相是一定要盡快查個明白的,”
段凌應(yīng)好,待將二人送出府門方才返回。
裴晏看向姜離,“此行勞煩姑娘,這毒丸和致幻的毒草,大理寺皆會探查,眼下只怕還要落雪,我先讓九思送姑娘回府�!�
姜離看了眼頭頂黑壓壓的密云,欠身道:“大人不必客氣,還是緊著差事為妙,改日若還要辯毒,再為大人效勞�!�
姜離話說的好聽,拒絕卻也干脆,她言畢福了福身,轉(zhuǎn)身上了薛氏馬車,待馬車走動起來時,九思納悶道:“公子,薛姑娘待您,怎么和這天色一樣晴陰難辨,小人有些看不明白,像對您有何……”
九思抓了抓腦袋不知如何形容,裴晏眉眼暗了暗,懶得理會他,徑直上馬揚(yáng)長而去。
回薛府時,如柳絮的碎雪果然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了下來,剛一進(jìn)府,便見如意守在門口,她急惶惶上來道:“大小姐,東宮來人了,太子妃娘娘喚您入宮……”
第108章
寧瑤
馬車停在朱雀門外時,
薛琦正在宮門口等候。
姜離隨薛琦入了禁中,薛琦一邊走一邊問:“今日一早便說你去了大理寺,是裴少卿的意思?”
姜離如實(shí)道,“是,
是為了前夜之毒�!�
薛琦忙道:“如何?可查到什么了?”
姜離默了默,
“找出了中毒的證據(jù),
兇手應(yīng)是先下毒,后殺人,但到底如何殺人,
眼下大理寺還未查清楚�!�
薛琦松了口氣,又低聲交代道:“那便好,今日除了太子妃,太子殿下多半也在,
你待會兒警醒些�!�
姜離有些意外,待一路到了景儀宮門口,果然見門外守衛(wèi)比往日森嚴(yán)許多,
通稟之后進(jìn)得殿門,
便見暖閣之中除了薛蘭時與李嫣之外,
太子李霂果然在此。
薛琦帶著姜離行禮,
李霂坐在窗前榻上,
正與薛蘭時對弈,
他笑容溫文地看過來,“昨夜肅王沒嚇著你吧?”
除了上次的一面之緣,
姜離從未與太子打過交道,此刻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
“回殿下的話,不曾�!�
李霂不禁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