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裴川沉默地跟著她上了樓。
貝瑤拿出鑰匙開門,就像她說的,爸爸媽媽都還沒回來。估計還得二十多分鐘,客廳養(yǎng)了一紅一黑兩尾金魚,在慢悠悠游動。
他的目光從那兩尾金魚上移開,掃視了一遍房子。
貝家的格局和他以前的家很像,畢竟是一個小區(qū),然而這個家明顯要溫馨許多。
十多年的老房子了,屋頂和房梁都看得出老舊的痕跡,貝瑤家境確實不太好,換個人敏感的人帶人參觀這樣的房子可能會自卑不自在,然而她并沒有,她骨子里快樂而滿足。
貝瑤說:“你要不要來我房間看看?我房間有點亂,我媽媽說是貓窩,肯定沒有你之前房間干凈。”
他垂眸,跟著她走。
裴川告訴自己,看一眼就走。
貝瑤推開門。
夕陽傾斜下來,從窗口躍入房間。薔薇花枝隨著風(fēng)搖曳。
她的“小貓窩”有張小小的床,粉色的床單,床頭有個熊娃娃。
米色的窗簾垂下流蘇,一張很小的用來寫作業(yè)的桌子,還有一個老舊的衣柜。
房間放了水果盤,桌上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女娃笑著的照片。
那是七歲的貝瑤,女孩子笑著,露出缺了的門牙,小肉臉又呆又萌,他目光都忍不住軟了軟。
地上有一個軍綠色的畫板。
貝瑤說:“你要看我畫的畫嗎?”
她杏兒眼濕漉漉的,他抿唇,明明告訴自己該走了,趙姨要是回來……
可是又確實舍不得她,他點點頭。
貝瑤說:“我不專業(yè),你不要笑。”
她打開畫板,是水彩畫。
有小區(qū)外的那棵梅花樹開花的模樣,再一翻,還有陳英騏家那只亂竄的貓咪,下一張是B市那座橋,天上有明月。
他看得很認(rèn)真,貝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剛要說什么,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瑤瑤?瑤瑤!”
趙芝蘭這時候回來了!
貝瑤懵了,她下意識驚慌地看了裴川一眼。
其實……作為前鄰居家的小哥哥,裴川來她家做客沒什么,但是他……在她房間。
要知道陳英騏也不敢這么干吶。
裴川漆黑的眸回望她。
她真怕他被媽媽打死!貝瑤慌張看他一眼,畫板往地上一扔,四處看看后拉開衣柜,急得快哭了:“躲好躲好。”
裴川:“……”
他見小姑娘現(xiàn)在才知道慌,心里也有些好笑。
衣柜倒是很大,最下層是空著的。他在她快急哭的目光中躲進(jìn)去。裴川的腿不好彎曲,他沉默著,盡量沒讓她看出他的異樣。
貝瑤急得手都在抖。
他抬眸看她,小姑娘好可憐的模樣。他天不怕地不怕,面不改色,但她一看就是做壞事快被抓包。
趙姨一問,她估計要慌死。
何況她書包還在外面,不能裝作不在家。
裴川長臂一拉,在趙芝蘭開她房門之間,把她一起拉進(jìn)了衣柜,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害怕。
下一刻趙芝蘭推門進(jìn)來。
她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畫板散落在地上,畫紙到處飛。趙芝蘭嘆氣:“一個都不省心,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她開始撿畫紙。
老舊的衣柜里,貝瑤窩在裴川懷里。
衣柜被他單手拉住,她還是怕,閉著眼睛,生怕趙芝蘭發(fā)現(xiàn)異樣。
貝瑤好半晌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
九月的夕陽只有一縷照在衣柜外面,她睜眼轉(zhuǎn)頭透過縫隙去看外面的趙芝蘭,趙芝蘭爬樓梯上來,現(xiàn)在坐在她桌前喘氣。
空氣安安靜靜的,她又轉(zhuǎn)頭去看裴川。
少年腿曲著,她跪在她雙腿之間。
柜子里空氣不好,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脖子處,貝瑤臉通紅。
還癢癢的,好奇怪的感覺。
她吭哧去推他腦袋,少年沉默了一下,順從她的力道,不挨著她。
他垂眸,左手死死扣住柜子的門,指節(jié)泛白。
裴川盡量不去看跪著的貝瑤。
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靠他的假肢和殘肢這樣近。他忍住顫栗,抿緊了唇。他其實……是害怕她覺察到他怪異的姿勢和……假肢冰冷的溫度。
光線很暗,貝瑤抬眸看他。
世界一下子變得好小,她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被關(guān)在了他的心里。
一顆并不那么明亮的心。
他的世界很黑暗,逼仄。少年冷峻的臉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第一次看到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那么小,可是里面只有她。
裴川很好看。
現(xiàn)在她知道了,貝瑤伸出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撫上他清雋的臉頰。
他轉(zhuǎn)頭低眸看她。
少女杏兒眼很亮很溫柔。她并沒有去關(guān)注他腿異樣的姿態(tài),也沒碰到他的假肢。她微涼的指尖,只是落在自己眉眼上。
一筆一筆,輕輕地勾畫。
她這輩子第一次喜歡的少年。
他有鋒銳如劍的眉,漆黑冷淡的眼,棱角分明的臉龐輪廓,還有蒼白的薄唇。
有些冷淡的酷。
涼涼的指尖劃過他的眉眼,最后落在他薄唇上。
九月的夕陽溫暖,她眼里綴滿了星星。
仿佛永遠(yuǎn)不會去感受他的殘缺,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好。其實他沒那么好,哪怕長相方面,他也不是頂帥的人,至少不是她這樣,讓人看一眼就驚艷的容顏。
可是在她明亮的眼里看自己,裴川有種錯覺,他是個完整的、健康的男人。
她的手指微涼,裴川心跳失控,右手握住她小手。原來和她在一起,總是忘記考慮自己的殘缺,留下一腔無所適從的心動。
瑤瑤,不許鬧。
趙芝蘭歇了好一會兒,才走出房間。她提前回來拿證件,小貝軍還沒接回來呢。趙芝蘭關(guān)上門,拿了證件,又匆匆出門接兒子。
~
晚上趙芝蘭回來的時候,見閨女在發(fā)奮寫作業(yè),心里很安慰。貝瑤耳尖發(fā)紅,一想起不久前自己和裴川慌不擇路躲在柜子里,現(xiàn)在懊惱到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
趙芝蘭想起剛剛聽到的兩件事,心中依然有些不舒服,一件事是趙秀堅持要方敏君和霍丁霖處處試試看,十七的姑娘,談這些未免過早了。
趙芝蘭就不希望自家瑤瑤在這個年齡過于重視青春期感情。
另一件事就是下班路上遇見了裴隊。
趙芝蘭交流幾句,裴浩斌問了下裴川的情況。趙芝蘭心想,這也非常可笑,親兒子的消息還要從外人口中得知。不知道是該可憐裴川還是該怒裴浩斌的不作為。
曹莉懷孕了。
都快四十的女人,懷上了裴浩斌的孩子。裴浩斌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沒有多大的喜悅,反而多了一些迷茫。
顯然這個孩子也是他意料之外的。
趙芝蘭作為外人都險些氣炸。
小區(qū)里誰不知道當(dāng)年那些事啊,裴浩斌的“成名一戰(zhàn)”,保護(hù)了許多個無辜的家庭,裴川卻被綁走,被綁匪砍斷了小腿。
當(dāng)時這件事鬧得很大,還登上了報紙。
大家都覺得這個孩子可憐無辜,然而后續(xù)卻不會有人再關(guān)注。
裴浩斌得到了無數(shù)個家庭的感謝和榮譽的徽章,斷腿的裴川得了無數(shù)句“可憐”。
這個“可憐”的孩子,自己長大了,成了一個堅強的少年。他的父親再婚,新的孩子即將出生。
等到那個孩子出生了,將來有健全的身體,還有完滿的家庭。甚至?xí)肿吲岽ǖ呢敭a(chǎn)。
趙芝蘭本來還顧及著鄰居的情分,聽到這句話吸了口氣:“幾個月了?”
裴浩斌頹然道:“三個月�!彼彀蛧肃榈�,“是我……對不起小川�!�
趙芝蘭當(dāng)場氣得抱著貝軍就回來了,也不管什么面上功夫。
趙芝蘭看了眼認(rèn)真寫作業(yè)的貝瑤,皺了皺眉,沒把這件事告訴貝瑤。她心里也一度非常難受,可是裴浩斌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她卻是貝瑤的母親,得為貝瑤考慮,裴川的家庭太復(fù)雜了,他的身體也……
她不希望貝瑤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
曹莉懷孕,最高興的人除了她自己莫過于白玉彤。
白玉彤盼星星盼月亮,就希望母親給裴叔叔生一個弟弟。
這個孩子的出生,意味著她和媽媽的地位也穩(wěn)固了,那個繼兄再也回不來這個家。因為已經(jīng)有人取代他的地位了。
一個健康的弟弟,怎么也比性格陰郁的少年討喜吧?
曹莉警告她:“收起你這股興奮勁,裴浩斌心里對裴川還是有愧疚的,你要是還想你媽安生一點給你生個弟弟,你就安分一點。”
畢竟孩子怎么來的曹莉清楚。
裴川一雙腿換來了裴家許多年的榮耀,裴浩斌雖然感情拎不清,可是確實沒打算再要孩子。曹莉在安全套上扎了洞,才有這個孩子的到來。
她和裴浩斌感情一直不錯,卻也害怕裴浩斌因為這件事責(zé)罵她。
好歹木已成舟,顧及到她肚子里這塊肉,裴浩斌臉色白了白,卻沒說什么。
這晚裴浩斌說:“曹莉,這件事我得和你說清楚。我……對不起文娟和小川,你也知道當(dāng)年那件事,小川的腿……我原本是打算,把所有財產(chǎn)都留給他,他長大了,這是我唯一能給他的補償�!�
曹莉心里一咯噔,面上還是賢惠笑著的。
裴浩斌說:“現(xiàn)在我都四十多了,等這個孩子出生長大,我們都六十多了,他是我親骨肉,我不可能不管你和孩子,但是裴川的情況……我希望你能讓讓他,我會留夠孩子受教育的錢,其余所有還是給裴川�!�
曹莉心中氣得……
然而她倒也是個沉得住氣的,現(xiàn)在說這些有用么?
等她肚子里這塊肉出來了,裴浩斌隨時都能改主意。懷孕這件事本來就是她的私心,這時候她肯定得順著裴浩斌說好。
反正那個冷漠的殘廢注定一無所有。
她的孩子一定是健康、家庭完整的。
第57章
背她
高三的時間過得飛快,等到同學(xué)們?nèi)タ匆蝗?lián)考成績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會調(diào)笑了:“賭一包辣條,這次的第一還是裴川信不信?”
“誰要和你賭?要不我賭是他,你賭別人�!�
“滾!”
全市第一的傳奇默默奠定,紅榜拉出來看到裴川的名字大家也見怪不怪了。
裴川很久沒有傳任何緋聞,他仿佛一夕之間就朝著好學(xué)生的道路邁進(jìn)。
裴川的改變最吃驚的莫過于金子陽和鄭航,裴川現(xiàn)在該上課上課,該交作業(yè)交作業(yè),也不去傾世玩了。
季偉開心極了,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努力和對學(xué)習(xí)的熱愛激勵了川哥。
金子陽:“……”偉哥你聽我說,你該補補進(jìn)水的腦子。
鄭航:“……”
季偉問裴川:“川哥你準(zhǔn)備好好考大學(xué)了嗎?”
裴川應(yīng)了聲:“嗯。”提起考大學(xué),裴川眼中多了些神采,讓金子陽也看得怔怔的,隨后金子陽一想,媽的我傷感什么勁啊!反正考不起!
三中的學(xué)習(xí)氛圍本來就要濃郁一些,許多人都開始默默更加努力了。
放假之前,貝瑤的班主任李芳群老師說:“放假回去自己注意安全,另外在家也要記得學(xué)習(xí),不能落下學(xué)習(xí)進(jìn)度知道不?”
大家齊聲應(yīng):“知道!”
“這次放假,有條件的同學(xué)可以去心儀的大學(xué)看看,激發(fā)自己學(xué)習(xí)的動力�!�
連老師都這樣說,貝瑤驟然想起和裴川的約定。
今年冬天C市的雪下得特別晚,一月份學(xué)生們放假的時候依然是干冷的,卻沒有一片雪花。
貝瑤給趙芝蘭說自己要去B市看大學(xué)的打算,趙芝蘭很支持,考大學(xué)是大事,女兒去看看也挺好。
而且經(jīng)過奧運會,一家人對帝都的印象都特別好。
趙芝蘭說:“早知道上次去帝都就順道去看看,免得你還要跑一趟�!�
倒是把貝瑤說得有些心虛。
高二的暑假尚且不長,何況高三這年的寒假。
趙芝蘭把女兒送上車子,想來想去都不放心:“還是媽媽陪你去吧!”
貝立材哭笑不得:“你操什么心,我像瑤瑤這么大的時候,還一個人去過廣東打工呢。”
趙芝蘭說:“你是你,瑤瑤是瑤瑤,你長得丑,當(dāng)然沒危險。”
貝立材給氣得。這婆娘!怎么說話吶!
貝瑤也笑了:“媽媽,我有同學(xué)一起去的,你別擔(dān)心,你好好照顧弟弟,我每天晚上八點給你打電話�!�
趙芝蘭倒還想問問貝瑤那些同學(xué)都有誰,可是也怕女兒覺得自己煩,只好送她出發(fā)了。
貝瑤背了一個淺藍(lán)色的書包,布料很輕,恰好適合長途旅行。
和裴川一起出發(fā)是坐下午的飛機。
貝瑤到的時候裴川已經(jīng)到了,她大眼睛彎成月牙兒,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他:“裴川!”
裴川把她書包接過來,然后把行李箱打開,里面只有幾件他的衣服,其余空間剛好可以塞下她的書包。
小姑娘沒有坐過飛機,過安檢的時候有些興奮。
兩個人過完安檢,又在候機室等了一會兒,然后上了飛機。
他給貝瑤訂的靠窗的位子。
“如果待會兒不舒服或者耳鳴要給我講�!�
她點頭,眼里都是對未知世界的好奇。
那是天空啊!
人類的智慧真?zhèn)ゴ�,竟然可以讓金屬在天上飛翔。
他黑黢黢的雙眼落在她身上,貝瑤喜歡這個世界,她愛自然的生動美麗,也喜歡探索不知道的地方。
貝瑤鮮活又快樂。
而他的身邊……其實一直很無趣。裴川沉默,他沒有辦法給她帶來多大的樂趣,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她。
“裴川,你這么聰明,要是以后當(dāng)科學(xué)家,一定能發(fā)明出推動人類進(jìn)步的東西�!憋w機起飛時,她突然這樣說。
他失笑。
你為什么覺得我會去從事這樣崇高的職業(yè)呢?
她因為想不起自己高中以后的記憶,第一次有些期盼幾年后那個未知的世界,飛機起飛貝瑤并沒有不適,她怕打擾到別人,小聲在他耳邊說話:“幾年后也許這個世界會更加了不起,探索太空,飛出銀河系,街上到處都是機器人�!�
他看著她,少女聲音小小的,內(nèi)容想象豐富,天真又可愛。
哪兒那么容易飛出銀河系,她以為每一個科學(xué)家都是超級英雄嗎?然而能在她的世界做超級英雄,比做個壞人好多了。
兩個半小時就到了B市。
B市恰好是黃昏。
裴川提前在B大附近找好了住的地方,吃完晚飯帶著貝瑤去逛校園。
大學(xué)不同于高中,學(xué)生們放了寒暑假有時候也會因為各種事留在校園。
貝瑤長得好看,一路走來,許多人都忍不住回頭看她。少女十七歲了,出落得很驚艷,裴川一直就知道她很漂亮,像三月招招搖搖的美麗桃花兒。
裴川看著她的身影,垂下眸子。???у
貝瑤將來在哪里都會很受歡迎過得很開心的。
參觀這所大學(xué),他看得比她還要認(rèn)真。
從地理到人文文化,裴川都有了解。
B大校園有個聞名遐邇的湖,與C市今年還沒下雪不同,B大到了傍晚開始紛紛揚揚下小雪。
貝瑤小時候就喜歡看雪。
她喜歡世界被冰雪覆蓋,然后下一個春天萬物生長,植物努力從土里探出頭來。
裴川替她撐開傘:“女孩子不可以一直站在雪里�!�
他單手解下自己的圍巾替她圍上:“記住沒有?”
貝瑤點頭。
他說:“人的體溫過高,雪化了你會冷�!�
貝瑤驚嘆地看著結(jié)了冰的湖,有好幾個人踩在上面。
她穿著小靴子,輕輕踩上去:“裴川,我拉著你,冰很結(jié)實,不會摔!”
她沖她伸出雙手。
裴川站上去,握住她微涼的小手。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裴川看著她的小臉,說道:“我聽老師說大學(xué)很自由,可以在閑暇時喝下午茶,平時去圖書館看書,在游泳館學(xué)習(xí)游泳�!�
貝瑤仰頭聽著。
“貝瑤,生命很精彩。”
他突然這樣說,簡直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話。她有些想笑:“裴川,生命是非常精彩呀�!�
他漆黑的瞳中,映出她的模樣,溫柔極了。
貝瑤,生命很精彩,你不該和一個殘廢過一輩子。
“我們老師說�!彼J(rèn)真地看著他,臉蛋微紅,“等上了大學(xué),就不是早戀,父母和老師都不會干涉談戀愛的。所以我們……”
她杏兒眼濕漉漉,看著他清雋的模樣,一鼓作氣:“我們再等五個月,就可以……就可以……”
就可以……她實在說不下去了,臉頰發(fā)燙。
他眼里涌上一股熱意。
似悲戚和沉重。
大雪鋪天蓋地露在他傘面上。
夜晚的燈光昏暗,卻能看清她明眸的模樣。
他握住傘柄的指節(jié)發(fā)白,下一刻松開了那把傘,捧住她的臉頰,低頭吻了下去。
一月吹來冬天的風(fēng),寒冷凄清。
傘落在他們腳邊的冰面,他閉上眼,吮著少女的唇。
裴川這么一輩子,只主動放肆這一次。
這是她未來的大學(xué),是他原本想陪她走過四年的地方。
可是就如同她說的,五個月后,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是什么情況。
或許時間再久一點點,陪著她看雪的就不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