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裴川輕輕皺了皺眉,這趟他出來,其實是用自己做“誘餌”的,裴川比姜華瓊更清楚,窮途末路的霍旭會不擇手段。
他個人不比姜華瓊和霍旭有那么大的財力,縱然頭腦聰明,可人家是長久的財富積累。
霍旭說不定早就知道他和貝瑤在哪里了,可是至今沒有出手。
多半是忌憚姜華瓊,于是也藏得嚴嚴實實,蔣文娟多年沒和自己聯(lián)系,現(xiàn)在突然說要見他,裴川下意識就想到了是霍旭的陰謀。
霍旭活著一天,沒人比裴川還有危機感。因此他寧愿冒險出來一次,哪怕霍旭對他下手,也比對貝瑤下手強。
可是蔣文娟什么也沒做,到了現(xiàn)在,也沒有看到霍旭的人。
六月的夜風有些涼意,在裴川轉身的時候,他聽到了背后的水花聲。
裴川回頭。
方才蔣文娟站的地方空無一人,裴川大步走過去。
湖面一個女人幾乎快被湖水淹沒了頂。原來這就是蔣文娟說的最后一面……
那年給他講過故事,為他掉過許多眼淚的母親。
裴川心有一瞬冰涼,他并不會游泳,下一刻他反應過來:“出來救人!”
兩三個黑衣服的男人趕緊從隱蔽處出來,一個跳下水去救蔣文娟。
很快蔣文娟被救了上來,她拼命咳嗽,眼淚卻不停地流。
裴川站在原地,半晌走過去,他低頭:“為什么跳湖?”
蔣文娟嗚咽不成聲:“我對不起你�!�
裴川皺了皺眉。
蔣文娟別的卻不肯說了。
裴川心中有不太好的感覺,吩咐道:“送她去醫(yī)院�!�
他不再看流淚的蔣文娟一眼,拼命往家的地方趕。
夜晚的燈光忽明忽暗,整個城市進入黑夜的時候,他到了他和貝瑤暫時住著的地方。
門是開著的。
裴川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死死握緊拳頭,沖進臥室。床上空無一人。
客廳的東西被弄亂了,幾個男人捂著臉走過來,全身都是傷:“他們有槍。”
裴川閉了閉眼。
到了現(xiàn)在,他強迫自己冷靜思考:“派個人去通知姜華瓊,說霍旭露面了。”然而不過片刻,裴川說:“不用去了,你們都離開吧�!�
按理說霍旭不會這么不要命,可是綁架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還購入了非法槍支,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刺激到下定了決心。
這幾個保鏢被人打了一頓,顯然也是報復之前霍旭被混混打了一頓的事。
為首的保鏢說:“老板,他們留下了這個給你�!�
【不急,游戲剛剛開始。想見貝瑤,你一個人明天上午九點來“聚夢山莊”�!�
裴川捏緊了紙條,口腔被他咬出了血。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在牢里耽誤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現(xiàn)在與霍旭姜華瓊這類人抗衡不夠本。不能聯(lián)系姜華瓊,姜華瓊可以對付霍旭,然而她并不會顧及貝瑤的安全。
霍旭這種人,要是狗急跳墻,多半是會讓貝瑤陪葬的。
裴川冷靜了很久,一夜沒合眼。
許久,他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他打完電話就開始做軟件,一刻不停地忙碌,生怕一閑下來就會想貝瑤。
*
貝瑤醒過來的時候,在一間白色的房間,與她關在一起的,竟然還有兩個人。
她昏迷前吸入了一些氣體,現(xiàn)在昏昏沉沉的,角落里有兩個人,都被鐵鏈子拴住脖子。
一個陌生的女人,一個眼熟的小男孩。
小男孩渾身發(fā)抖,嘴巴被貼上了膠布。
貝瑤不確定地出聲:“裴家棟?”
小男孩害怕極了,一直在流眼淚。然而貝瑤還是確定了,小男孩就是曹莉和裴浩斌的兒子,也是裴川同父異母的弟弟。
房間里三個人,只有貝瑤是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另外一個女人嘴巴倒是沒被貼上,只不過那個仇恨的目光十分露骨。
貝瑤手腕腳腕被柔軟的布料綁起來,下一刻房間門開了。
幾個人都同時看過去,霍旭微笑著推著餐車走進來。
現(xiàn)在是深夜了。
他端起一碗粥,沒看角落被鏈子鎖起來的裴家棟和邵月,走過來貝瑤身邊,語氣很溫柔:“醒了嗎?餓不餓?我喂你吃點飯�!�
他在床邊坐下,勺子遞到了貝瑤唇邊。
貝瑤退后,別開臉:“霍旭,你到底在做什么?”
霍旭不知道哪根神經被刺到,猛然捏住她臉:“你看著我,正眼看著我!”
貝瑤被迫看著他。
他眸中露出幾分滿意的癡迷:“瑤瑤,對,就是這樣,眼睛里只裝著我。你其實喜歡過我是不是?只不過我最初太壞了,不安好心,所以你才一直不看我�!�
貝瑤心跳很快,沒有說話。
霍旭說:“你看,我都改正了,沒再想把你當邵月的擋箭牌,你看看那個角落里的女人,你要是不高興,我就幫你出氣好不好?”
邵月聽到這話,顫抖起來,卻一個字不敢說。
原來角落里的是邵月,貝瑤心驚肉跳,一直以來她知道的信息是霍旭很愛邵月。可是角落里的邵月衣服破爛,臉部輪廓瘦削,整個人畏畏縮縮,顯然害怕極了。
霍旭端起碗,繼續(xù)道:“我看到你的日記,知道你的秘密了,但是你不要怕,你上輩子是嫁給我的對不對?我不會再像那樣對你,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你。每晚都夢到你,想念你,但是沒關系了,現(xiàn)在你又回到我身邊了。”
貝瑤呼吸微滯:“你說什么?”
霍旭笑了笑:“我說我知道你應該是我的妻子,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等裴川死了,我們就去國外好好生活。來,先吃點東西�!�
貝瑤覺得他精神狀態(tài)不太對,她手指都在顫抖,邵月都這么怕霍旭,可見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很久了。
一個拿著巨額財產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她忍住了恐懼,也忍住了去擔心裴川的心,貝瑤曾經為了裴川,讀過很多心理學的書,知道霍旭這樣的人不能再刺激。
她笑著說:“我現(xiàn)在還不餓,等我餓了再吃好不好?”
霍旭看著她的笑容,非常高興:“好,你想吃的時候再吃�!�
角落的邵月死死咬著牙,眼里流出一絲激憤,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然而霍旭極力討好貝瑤顯然是刺激到了她,她拉扯著脖子上的鏈子:“啊啊啊啊你們怎么不去死!我要殺了你們!”
霍旭聽到她的聲音,一下子冷下眉眼:“聒噪。”
他拉開房間里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一條鞭子。邵月立刻噤了聲,瑟瑟發(fā)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然而接下來,霍旭狠狠抽了她兩下。
小男孩裴家棟一直流著淚,瑟縮著,貝瑤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之前見過的風度翩翩的霍旭,短短時間就成了這個樣子。
貝瑤控制住不讓自己發(fā)抖。
霍旭走過來,討好地說:“我不會讓她罵你的,誰也不可以欺負你�!�
貝瑤勉強笑了笑:“謝謝�!彼部刂谱约翰蝗タ唇锹涞男〖覘�,生怕霍旭的情緒也遷怒到裴家棟身上去。
霍旭靠近貝瑤,仔細打量她的臉。
許久傾身過來吻她。
貝瑤心一緊,忍無可忍,下意識往后退。
霍旭臉色變了變,有些難看。
他有些想發(fā)火,然而意識到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又生生忍了下來,笑道:“沒關系,等裴川死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時間也快到了,我請你們看場戲。”
他點開了遙控器,面前的屏幕出現(xiàn)了一副監(jiān)控畫面。
六月的山間,監(jiān)控里面出現(xiàn)了裴川的身影。
他按照霍旭的要求,只身徒步爬上山,現(xiàn)在有些狼狽。然而男人身姿筆挺,嗓音也很冷靜:“霍旭,我過來了,瑤瑤呢?”
霍旭看了眼身邊的貝瑤,也用膠帶把她的嘴封住,這才打了個電話給裴川,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來,裴川過去接起來。
裴川聽到了那頭霍旭的聲音:“我們先不談瑤瑤,就談談你這段時間聯(lián)合姜華瓊對我做的這些事。沒有你,我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然而你憑什么呢?一個殘廢,你哪來的自信和我斗?”
裴川并沒生氣,他觀察了下附近的壞境。
密閉式的地點行動會很不便,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唯一慶幸的是這個地方挺遠,霍旭和瑤瑤待在一起的時間不長。
霍旭說:“我今天給你準備了三道選擇題,只要有一個人選你,你就可以活著回去。”
“第一道,我讓你的母親蔣文娟女士做了個選擇,是把自己兒子騙出來呢?還是讓自己現(xiàn)任丈夫受傷。很顯然,她沒有選擇你。于是我順利帶走了貝瑤,瑤瑤睡著的時候相當可愛呢,可惜你這個廢物沒有保護好她�!�
裴川臉色很冷靜,他抿了抿唇。
“第二道選擇題,我讓你親耳聽聽吧�!�
霍旭打通了一個號碼,那頭立馬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焦急的聲音:“你是誰?你把我兒子帶到哪里去了?”
霍旭換了變聲器:“裴浩斌,不用著急,我只是想送你一樣禮物�!�
霍旭撕開了裴家棟嘴上的膠帶,裴家棟大哭出聲:“爸爸救我,爸爸……唔唔�!�
霍旭又貼了回去,他笑著說:“你兩個兒子,裴川和裴家棟都在我這里,這份禮物也很簡單。你是想保住裴家棟的雙腿呢,還是想保住裴川的雙手呢?給你一分鐘,好好想想告訴我答案�!�
六月的山間,籠罩了一層薄霧。
貝瑤瞪大眼睛,眼里慢慢浸出了淚水。
監(jiān)控里的裴川沉默著。
四周都很安靜。
只有各處的揚聲器沙啞得有些焦慮,裴川似乎一瞬又回到了四歲那年,炎熱的夏天。他們說是因為他的父親,他才會出現(xiàn)在那里。
“一分鐘過去了,裴浩斌,告訴我你的答案。如果你都不選,那他們的手腳,會同時送到你家來,這幅場景不陌生吧?”
“我選!”
裴川閉了閉眼。
“你不要傷害家棟。”裴浩斌很崩潰,那頭曹莉也在痛哭。
霍旭大笑著掛斷了電話:“裴川,很遺憾,你的父母都沒有選擇你�!�
裴川冷冷道:“你要做什么直接說,不用玩這種把戲。”
“不不�!被粜駝恿藙邮滞螅澳阍O計姜華瓊對付我,又娶了瑤瑤時,怎么不少玩點把戲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最精彩的選擇題你還沒看到,怎么可以結束。最后一個題,我讓瑤瑤來做個選擇吧�!�
“看到你前面的盒子沒有?好好看看,里面有瑤瑤很久之前的筆記�!�
裴川皺眉,他打開盒子,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泛黃的本子。陌生又熟悉的字跡,鉛筆字似乎寫得很吃力。
裴川看著它,有一瞬,覺得世界都是空空蕩蕩的。
許多記憶一下子鮮明起來,96年下了一場冰雹,冰雹過后,那個小粉團子姑娘不再害怕他,開始向他靠近。對于裴川來說,那是很難忘的日子,于是也記得格外清楚。
霍旭說:“你知道嗎?我剛開始看到它也是不可置信,可是后來又想,這世上最不可能的事,有時候也最合理,不然我追她,她為什么一眼都不愿意看我。而你一個殘廢,她卻愿意嫁給你。你好好想想,瑤瑤是哪一年開始對你好的?”
裴川指節(jié)發(fā)白:“夠了,我不信�!�
“不信啊,那我們讓瑤瑤做個選擇吧,把你和誰拿來比較好?讓我想想……”霍旭說,“你覺得,作為她曾經的恩人,你比得上誰的地位呢?她母親、父親、還是弟弟?”
第89章
瘋子
太陽出來了,卻緩和不了山間的涼意。
蔣文娟說對不起,然而她更愛如今的丈夫和家庭。裴浩斌也曾說對不起,然而他害怕裴家棟變成第二個裴川。
因為裴川本來就斷了一雙腿,所以再斷一雙手也沒有關系嗎?
他裴川是不是活該生來就被人不斷拋棄?裴川其實也能理解,這些殘酷只是一直沒有被撕開,無論對于誰來說,他都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所以在選擇的時候會被放棄。
而瑤瑤,他的瑤瑤。
一九九六年之前,她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畏怯地看著幼兒園里這個格格不入的裴川。
那天以后,她卻開始好奇地看著他,然后小心笨拙地對他好。
裴川低眸看著泛黃的紙。
幼兒園的夏天,小女娃抱著荷花放進他懷里,小學她為他第一次打架,高中那個風都帶著香甜氣息的夜晚,她的初吻給了他,大學她嫁給了他。
夠了,已經很好了。
霍旭被姜華瓊逼得這樣慘,一大半都是裴川導致的,如今他心中全是快意:“怎么樣?不如我給你一個選擇,你就挑一個,你覺得比得上她心里的誰?”
貝瑤看著監(jiān)控那頭安靜的裴川,心里已經平靜了下來。
山間定位器紅點移動,有人小聲地說:“目標在三樓最右邊房間,但是沒有窗戶,狙擊手準備�!�
裴川聽到耳機里的聲音,抬眼,他誰也不會選,這輩子他都不會聽她說那個答案。
裴川說:“第二個選擇不是還沒完嗎?”
所以別選,別讓瑤瑤選擇。
霍旭詫異挑眉,第二個選擇是,斬斷裴川的手,還是裴家棟的腿。
貝瑤睜大眼睛,然后不管不顧掙扎起來。不要!不要!
霍旭覺得不可思議極了,裴川害怕聽到答案,竟然會用這種方法來拒絕第三個選擇。
裴川的目光落在一閃一閃的監(jiān)控上:“給我一把刀,你動手,或者我來。”
霍旭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是瘋子。
霍旭皺了皺眉,看了眼貝瑤,她雙眼看著屏幕,已經滿臉淚水。
霍旭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害怕聽到一個答案就能選擇自殘,這個男人如果不是瘋了,就是愛慘了一個女人。
霍旭本來是想離間他們的關系,他還要帶著貝瑤去國外生活的,貝瑤能放下裴川最好。
他現(xiàn)在不太能接受有人比自己更愛貝瑤,他關了監(jiān)視器,突然特別恨裴川的選擇。
好,不怕是么?那就成全你。
霍旭打開自己的箱子,里面擺了整整齊齊刀具還有幾條鞭子。
邵月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霍旭選了把剔骨刀,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手槍出了門。
他才摸到門把手,就被一個人撞開。
貝瑤用盡全力,作用力和反作用力讓兩個人都沒站穩(wěn),刀子落了老遠。
貝瑤重重跌倒在地上,霍旭生氣極了:“你不要命了嗎?”
他手上拿著刀,貝瑤竟然也敢撞過來!
貝瑤無法說話,然而霍旭看到了,她渾身在顫抖。
憤怒的,心疼的,不顧一切的目光,仿佛要和自己拼命。
霍旭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兒,如果那張紙上是真的,那她是不是也曾經對自己正眼相待過?
而現(xiàn)在,她真正喜歡上了一個殘廢!
霍旭把貝瑤從地上拉起來,嫉妒使他牙齒咬得咔噠響。
他說:“我解決完了他,就帶你出國。沒關系,我們以后好好培養(yǎng)感情�!�
霍旭拿出手銬,把她手腕鎖在床頭,然后拉開門,走出了三樓的房間。
山間安安靜靜的,因為房間沒有窗,陽光也透不進來。
貝瑤看著監(jiān)控的屏幕,然而屏幕已經一片黑暗了。
他相信了她的愛情,卻又低估了他的地位。
她臉頰埋在膝蓋中,為什么,就不聽聽她的選擇呢?
裴川不是活該永遠被拋棄的那一個啊。
*
霍旭把剔骨刀扔在裴川面前,山間的風透過窗戶吹進來。裴川腳上全是爬山走上來沾上的泥。
霍旭說:“聽說十指連心,就從右手大拇指開始吧,這把刀不鋒利,你自己下手可得狠一點。”
耳機那頭傳來細微的聲音:“目標站在隱蔽處,很難瞄準�!�
霍旭怕裴川使詐,還帶了不少人,個個配了槍。
霍家的財富到了最后,全成為了他的保命符。
裴川撿起了那把刀子。
有些東西,其實對他來說并不陌生。他以為他早就忘了四歲的記憶,其實沒有,他早慧,那種刻骨的疼痛和屈辱,仿佛就在昨天。
手起刀落的時候,裴川很平靜。
然而一刀下去,他還是悶哼出了聲。
連骨帶肉,那截大拇指掉到了地上。
裴川死死咬牙,抵不住那股錐心的痛苦,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都痛得顫抖,卻不愿意發(fā)出更多的聲音,只有呼吸聲過于急促。
空氣中蔓延著血腥氣,霍旭再次慶幸自己關掉監(jiān)視器的想法是對的,裴川是個瘋子。
這個殘廢為了貝瑤,什么都做得出來,這一幕如果讓貝瑤看見,估計一輩子也忘不了裴川。
霍旭快意地笑了笑,嫌惡地看了眼地上的大拇指:“這次就左手無名指吧,你那個戒指太刺眼了�!�
裴川一言不發(fā),右手去握刀子。
然而他已經握不住,顫抖著手,刀子落在了地上。
裴川瞳孔漆黑,痛苦使他微微蜷縮起身子。
霍旭走過去,冷笑道:“我不介意幫幫你,碰過她的地方,都不能留�!�
霍旭踩住裴川的手指。
撿起剔骨刀,對準了裴川的左手無名指。
陽光下,那枚戒指熠熠生輝。
裴川滿臉冷汗,瞳孔幽深得像夜,他并沒有霍旭想象中的害怕,而是冷冷地勾起了唇。
霍旭瞳孔緊縮。
然而已經來不及,下一刻,子彈穿破窗戶,無數(shù)槍聲陸陸續(xù)續(xù)響起。
霍旭睜大眼,太陽穴一個血洞,直直倒在了地上。
臨死,他最后的目光,竟然是落在那張泛黃的紙上。
風吹起來紙張,晨風里,它被吹得一起一落,像只輕盈的蝶�;粜裣肷斐鍪肿プ∷�,可是他已經沒了氣息。
少女的筆記,透過許多年前的一頁紙,講述了許多難過的往事。
為了這些他特別想知道的往事,他沒有上出國的飛機,想一起帶走貝瑤。
想聽她說前輩子。
前輩子那個自己娶了貝瑤,想必也是極其幸福的一段故事。越想知道的事,越執(zhí)著,到了死,竟然最掛念這件事。
十六歲初見,大雨滂沱,霍旭聽見過自己心動的聲音。
霍旭大睜著眼睛,沒了氣息。
裴川左手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山間的陽光有些冷,他沒有看自己血淋淋的斷指,走到飄飛泛黃的紙張前,把它撿起來放進自己西裝口袋里。
無數(shù)刑警從山頭趕過來。
山下救護車也正在開過來,裴浩斌走在最前面,滿臉的淚水。
身后的人安慰地拍拍他,隨行醫(yī)務人員撿起斷指,看著裴川,目光有些敬畏和可怖。
人怎么會有用一把剔骨刀斬下自己手指的決心?
裴川說:“我的妻子她在樓上,拜托你們把她帶回家了。我這幅樣子,先去醫(yī)院,別嚇到她。”
他平靜躺上擔架。
闔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山間的陽光夾雜著清風,他在想那三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