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們被迫更換住所,那天早晨,satan請求貝瑤跟他們一起走,她最后拒絕了。
過了很多年,于上弦都難以忘記那天satan的表情。
他瑤瑤看著她,目光卑微又懇求:“你跟我走吧,我求求你了。我以后……永遠也不用ctl了,我保證�!�
然而那年貝瑤小姐依然沒有跟他走。
當然,最后satan也沒走。
后來于上弦也不確定,貝瑤不離開,到底是害怕早晚有一天害死satan,還是怕他們那天的殘忍,看見了未來可以預見的暴.亂。
畢竟她太多次拒絕satan了。
有時候南山的花兒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開得灼灼,satan邀請她出去走走。她依然會拒絕,satan目光黯淡,笑容卻依然溫和。
于上弦心想,如果現在島上這位是真的貝瑤。那么satan不邀請她離開,也是明白她不會離開。
她連一次出游約會的機會都不給他,又怎么會陪他去到混亂的世界一輩子呢?
海風漸漸有些大了。
高瓊的裙子被吹得胡亂飛舞,她心情明顯很好。他們這趟離開,下次再來小島的時候,估計都是明年的六月份了。那時候satan早就把冒牌貨小妖精給忘了。
裴川上船前,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頓了頓:“小易。”
男人連忙應了一聲。
“如果有一天她回家了,你和我說一聲�!�
小易雖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回家?那位小姐自己怎么回家?然而小易還是聽命道:“是�!�
裴川看著一望無垠的海面,想起昨晚那個認清他是satan的姑娘,輕輕嘆息了一聲。
有些事情他不必問,跟著他亦或者留下?
有什么好問的呢,留下她才能回家。
外面的世界亂糟糟,至少島上還能護她安好。交集淺一點,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他多年的平靜死寂的內心,也只是多了一抹悵然若失而已。
貝瑤晚上沒睡好,一直沉浸在夢中,早晨起晚了些。她想起昨晚那個夢境,表情有些微妙。
她這是看到了什么?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依然在上著課,第二天去探望裴川。仿佛自己的離開,并沒有在那個世界發(fā)生任何改變。那種感覺太過真實了,以至于讓她覺得,她來到這里,只是內心為了全satan一個念想,她是時空長河里的差錯,卻也是屬于孤單了二十七年的satan的禮物。
貝瑤不太想得通,她伸了個懶腰,洗漱好揉揉眼睛下了樓。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小別莊安安靜靜的。
貝瑤問給她端牛奶的張媽:“抱歉我起晚了,satan呢?”
張媽詫異地看她一眼:“今天都是第四天了,是satan離開島嶼的日子。小姐您不知道嗎?”
貝瑤險些被牛奶嗆�。骸八吡搜�?”
張媽說:“走了�!�
她腦子里一嗡鳴,站起來往外跑。
張媽在她身后喊:“小姐,您不吃早餐了嗎?”
吃什么早餐呀,那個男人就喜歡拋棄她。好氣哦,他人走了,禮物瑤瑤都不要了嗎?島上的環(huán)境被保護得很好,satan下過死命令,不許島上行車,以至于環(huán)保的小徑,只停了幾輛腳踏車,本來是用作緊急公務的。
貝瑤蹬上腳踏車,旁邊的保鏢欲言又止,不敢阻止,最后任由她騎著離開了。
小島氣候宜人,哪怕是六月的天,海風也十分溫柔。
到達沙灘前,貝瑤遠遠看見了海岸上的游輪。
游輪快開了,她跳下自行車,越過沙灘跑過去。腳下是軟綿綿米黃色的沙子,一踩鞋子里進了一堆沙。
貝瑤把鞋子蹬下來,光著腳丫往海邊跑。
因為總是容易陷在細軟的沙子里,她跑得磕磕絆絆,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在游輪上的高瓊第一個看見她。
高瓊端著紅酒杯,看見沙灘上奔跑的少女時脫口而出:“臥槽!”
冒牌貨小妖精又眼巴巴地追來了!
游輪開了。
高瓊看著少女雙手成喇叭狀大聲喊:“裴川!裴川!”
想了想,她又焦急地喊:“satan!”
高瓊心里mmp!
她雖然慶幸satan不帶著小妖精走,可是萬一呢,萬一satan一見到這貨就死灰復燃又改變了主意怎么辦?
高瓊小心翼翼看了眼游輪里面在工作視頻議事的satan,焉壞焉壞的,一腳過去把satan的門給關上了。
然后她叉腰看著小妖精。
喊吧,以游輪的精巧結實程度,你喊破喉嚨satan也不會理你的。
貝瑤看著游輪越開越遠,她自然也看見了游輪上拿著酒杯遠遠沖她干杯的得意女人。
她急得直揮手:“高瓊小姐,你們停一停呀。”
高瓊笑瞇瞇地想,走你!老娘腦子又沒進水。
貝瑤嗓子生疼,她跌坐在軟軟的沙子上,半是委屈半是生氣。從小別莊客廳一路過來,她累得快沒氣兒了。
高瓊心情好得恨不得高歌一曲,她隔著空氣沖小少女干完了杯。一回頭就見了身后的satan。
高瓊險些沒嚇尿。
“s、satan。”
裴川皺眉:“你在做什么?”
高瓊:“……”現世報來得太快了。
事實上,裴川也并不需要問她,他心思何其敏銳,高瓊關門雖然不是大事,可是這些年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引起他的警醒。他一偏頭,就看見岸邊可憐巴巴坐著的小姑娘。
看見裴川出來了,貝瑤又來了精神,她沖他揮揮手:“裴川!”
高瓊一咬牙:“哈哈哈,satan,游輪都開啦。我估計她就是想和你道個別�!�
裴川默了默:“停船,開回去。”
高瓊咬碎了牙,在心里已經罵死了那個小妖精。
老大的命令就是終極命令,游輪很快又往岸邊靠了。
阿左推著裴川下了游輪。
裴川低眸,沙灘上的少女在喘氣,他伸出手,把她拉了起來:“怎么了?”
她白嫩.嫩的腳趾蜷了蜷:“你要離開了嗎?”
“是啊�!�
貝瑤指指自己:“我還在這里呢。”她有種難言的委屈,我還在這里,你怎么說也不說就離開了呢。
裴川溫和笑笑:“你要回家的啊�!�
她杏兒眼圓圓的,想起自己之前在墳頭跳來跳去想回家,有些尷尬。
旁邊于上弦和高瓊他們都下了船,貝瑤也不好解釋那個夢。
她只能蹲下來,撒嬌似的握住裴川的手:“我要跟你走�!�
海水天藍色,和湛藍的天空幾乎融為了一體。天上白云大朵大朵的,像軟乎乎的棉花糖。
裴川怔住了,掌心鉆進了一只又白又軟的小手。
這次比上次的感覺更加真實,柔弱無骨,就像那年下著雪,她小心翼翼為他包扎自己緊握的那種感覺。
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前幾天才給人家說了自己要回家,還讓人家保重,今天就得厚著臉皮要跟人家走。
她輕輕撓了撓他掌心,眼巴巴地看著他。
裴川頓了頓:“好�!�
高瓊在一旁圍觀,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satan似乎還收了收力道,高瓊眼前一陣暈厥。
小妖精啊啊啊啊啊小賤人!竟然又來這一招!
她看看自己的爪子,恨不得把小妖精的手拿出來,自己塞進去。
然而高瓊也算明白了,要是她再來,估計就是她噗通一聲跪下,然后長留島上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接下來才是最讓高瓊吐血的。
按理說,讓一個女孩子從小別莊趕到海岸,再跑過沙灘,確實是一個消耗體力的活兒。然而也不是不能忍吧,休息休息也就緩過來了。
然而那個冒牌貨也太他.媽嬌氣了吧!
因為光著腳跑過了沙灘,她腳心被殘缺的貝殼渣劃破了,踩在羊絨地毯上都在流血。
高瓊別過臉,不去看眼前讓她氣瘋的一幕。
之前有多得意,現在就他.媽有多氣。
satan握住那只小巧白嫩的腳,在給小妖精清理沙子上藥。
小妖精雙手支著下巴,羞答答的模樣。
其實對于貝瑤來說,這個裴川熟悉又新奇。他很成熟,也少了許多少年氣滿滿的裴川應該有的性格。
比如說自卑。
自己那個世界的裴川鮮少坐輪椅,一直戴著假肢,不會讓人看見殘肢。
然而眼前的裴川沉默著,將她白嫩.嫩的腳丫放在他的膝蓋處上藥。
男人的手寬大溫柔,她怕癢,憋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大眼睛里有水色,剛剛的委屈模樣也不見了。
她笑聲脆脆的,裴川的手頓了頓,高瓊也忍不住回了頭。
高瓊一回頭就恨自己眼睛賤。
她沒忍住看了眼小妖精的腳,那只小巧可愛的腳丫漂亮又白皙,玉一樣的,比高瓊臉還白。擱在satan的掌心,就跟他在把玩一樣。
高瓊:“……”她心里惡毒地想,這貨嬌滴滴的模樣,恐怕也只有這點能勾住satan了。
裴川給貝瑤上完了藥,她乖寶寶一樣地坐在他面前。
裴川問:“真的決定好了?一離開島嶼,恐怕明年這個時間才會回來。”
貝瑤點點頭:“嗯,我想好了�!�
他面具下瞳孔幽深,許久說:“開船吧。”
二十七年,他第一次得到她的主動追隨,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于上弦沒有撒謊,對于裴川來說,曾經與貝瑤相處的那一年,聽她說過最多的話就是禮節(jié)性問候。貝瑤從不與他親近,她連親昵的態(tài)度都不曾有。
可是現在,他摩挲了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少女腳上那種溫軟的溫度。
島嶼非常遠,離他們要去的地方會足足行駛一整天。
貝瑤見他電腦還開著,估計很忙,于是自己去看海。
海風帶著獨特的咸味兒,她才在欄桿處坐下來,高瓊就踱步過來了。
高瓊見貝瑤坐著,也不知道地面臟不臟。她哼了一聲:“別以為跟著我們一起就代表satan喜歡你,他留你一命讓你在島上你還不珍惜,偏偏要跟來送死�!�
貝瑤也有火氣,上船前高瓊明明看見了自己,卻故意阻止自己上船,如果不是裴川出來看看,估計她就一個人被流放到孤島上一年了。
貝瑤說:“他不喜歡我難道喜歡你嗎?”
高瓊:“……”
貝瑤眨眨眼睛:“他拉我了,還讓我親�!�
“……”
貝瑤還嫌不夠,她鮮少這樣小家子氣,她說:“他也喜歡親我的�!�
高瓊氣得腦門子冒煙:“你還要臉嗎?”
貝瑤說:“我在說實話。”
高瓊恨不得一腳把她踹到海里去,這個一臉清麗的小妖精戰(zhàn)斗力也不弱嘛,高瓊說:“他喜歡的不是你,是貝瑤�!�
沒想到小妖精一點都不氣,喜滋滋道:“喜歡貝瑤就是喜歡我。”
高瓊:“……”
于上弦一本正經地把往生最新測試結論給裴川的時候,他發(fā)現每隔幾分鐘,satan就會往游輪外看一眼。
satan沒有養(yǎng)過小姑娘,就像身邊突然多了一個牽掛,總是想要看看她在做什么,會不會無聊。
見高瓊和貝瑤似乎聊得挺起勁的,裴川這才收回目光,專心看測試分析結果。
晚上吃完了飯,是裴川工作交接的時候,貝瑤去世以后,他除了吃飯睡覺的時間,其余都留給了工作。每年在游輪上也是即將要與陸地工作交接的時間。
吃完飯貝瑤就跑出去了。
她倒是乖覺,知道他忙,也不打擾,自己找事做。
裴川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瓊這時候心情好了起來,畢竟貝瑤什么都不懂,要說賢內助,就是要她高瓊這樣的嘛!她的工作做得很出色,幾個人在一起匯報交接的時候,高瓊是唯一的女性,這也是她能穩(wěn)居高位這么多年的要求。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satan,裴川工作時非常認真,哪怕戴著面具,高瓊依然能根據多年前的記憶想起他曾經的模樣。
高瓊心想,看看,小妖精除了長得好看,簡直就沒有卵用。這種場合需要那個小妖精嗎?不需要!
大家把工作匯報交接完了,已經快十點鐘了。
門口跑進了一個歡快的身影,語氣像是三月的風,清凌凌的動聽:“裴川,我們去看星星嘛�!�
裴川愣了愣,隨即笑道:“好�!�
貝瑤歡歡喜喜就推著他輪椅出去了。
拿著報表的高瓊:“……”
她差點捏爛了手里的報告單和列表,satan他不喜歡報表,他就喜歡嬌滴滴又會撒嬌的美人。
高瓊到底不甘心,想要偷偷摸摸去看。
于上弦好笑地拽住她:“你做什么��?”
高瓊說:“我要監(jiān)視那個間諜,萬一她傷害satan怎么辦?”
“她不會傷害satan的�!�
高瓊立馬用看階級敵人的眼神看于上弦:“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不是說過嗎?她喜歡satan。”
“她的話你也信!”
于上弦:“為什么不信?”????
高瓊跳腳:“她哪點看上去像是好人了?”
于上弦詫異地道:“我們難不成是好人嗎?”
高瓊無言以對,她最后說:“我不管,我一定要去看看�!�
于上弦松手聳聳肩:“那你就去吧,被扔下海喂魚我可不負責把你撈上來�!�
瞪了于上弦一眼,高瓊偷偷摸摸往甲板上去了。
海上偶爾能看見星星,今夜恰好就是這樣的好天氣,海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天上那輪月亮皎潔漂亮。
貝瑤搬著小板凳坐在裴川身邊,他問她:“怎么突然決定離開了,不找回家的方法了嗎?”
貝瑤想了想:“我覺得我回不去了�!�
裴川黑瞳安安靜靜的。
貝瑤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好像是真的,我能不能暫時跟著你呀?”
裴川說:“好。”
貝瑤大眼睛彎了彎,她說:“你喜歡我對不對?不是因為你認識的那個貝瑤,就是帶著很多記憶的我�!�
但凡早個幾年,她問出這種問題,他要么會出自自卑沉默,要么會有別的反應。
然而估計也是年紀漸長,臉皮厚了。他注視著她,平靜應道:“嗯�!�
他喜歡這個可愛又活潑、會親近人的姑娘,發(fā)自內心地會被吸引目光。也因此他能第一眼確定她就是貝瑤。
貝瑤得了肯定的答案,反倒先是臉紅了。
裴川看著她羞紅的臉頰,開口道:“但是你也知道,我和你的裴川,或許不太一樣。昨晚我們就聊過了,我現在是satan。出了這個島嶼,你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我并不是一個好人。也不是為了你自首的裴川�!�
貝瑤說:“我知道你是satan,satan也是我的裴川。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釋,我記得小時候發(fā)生的事,關于你和我。”
他目光微動。
貝瑤說:“你戴著面具,我都看不見你的表情,我能把它取下來嗎?”
她伸出手,試探地去碰他的面具。
他握住她的手腕,對上她的目光:“有紋身,不好看�!�
他到底是satan,輕輕一握她的手腕就禮貌地松開了,怕引起她的反感。畢竟以前的貝瑤,是避免與他觸碰的,裴川七竅玲瓏心,自然什么都看得透徹。
貝瑤眨眨眼睛,嬌聲道:“讓我看看嘛,你最好看最酷啦�!�
兩人四目相對,他低低嘆息了一聲。
裴川有種說不出的感受,說來也是羞慚,他都二十七了,竟然被一個小姑娘不走心的夸贊弄得心潮澎湃。
他最后默認了。
貝瑤欣喜地揭開了他的面具,月光下,男人容顏冷峻。
許是因為喜歡皺眉,他眉間有淺淺的皺眉痕跡,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他右邊臉上的一個“s”。
黑色的文身,有種詭異又華麗的冰冷感。
她長睫抬起,問他:“s是satan的意思嗎?”
“嗯�!彼麥睾托π�,“不太好看是嗎?”
貝瑤說:“很帥。”她雙手握在下巴邊,一副真誠的模樣。
裴川失笑。
她眼中印出他和明月,有種清透動人的溫柔。她注視著誰時,似乎就會有種誰是她的全世界的錯覺。
裴川問:“腳傷好些了嗎?”
他語調平和低沉,有種說不出的沉穩(wěn)感覺。像是友好地在關心一個晚輩。
她不滿裴川這樣的疏離,她以后多半就能陪他一輩子了,這樣算是什么啊。她知道以前的貝瑤并不親近他,想起他之前也不介意幫她處理傷口,她把受傷那只小巧白皙的腳放在他膝蓋上:“那你看看�!�
語氣親昵又嬌滴滴的。
裴川看不出在想什么,倒是聽了她的話,認認真真檢查了一下傷口。
她用腳尖蹭了蹭他手指。
月光下,他不語,卻用拇指摩挲著那只頑皮的腳的腳背。
到最后,還是她受不住癢,自己收了回來。她一笑眼里就有瀲滟的水光,他見了也忍不住眼中帶上幾分笑意。
她有些喜歡他現在含笑的模樣。
似乎一開始見到他,不管是種花還是說話,似乎由于知道她會離開,他一直都平靜得像一灘死水,無悲無喜�?墒乾F在,他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
于上弦說,貝瑤從來都對他沒有過親近。
他像是沙漠里走不出去的旅人,日復一日的無望。
貝瑤說:“我今晚也要住你隔壁�!�
“好�!�
她想了想,又帶著些許委屈道:“你下次離開不要拋下我了好不好?”
裴川說:“嗯�!彼吐暤狼�,“對不起。”
她說:“我不是生氣,我只是怕有一天找不到你了�!�
不管是跑、追逐還是詢問,全世界都找不到他的消息,一如當年她找不到在牢里的裴川一樣。她不怕千里奔波,只是害怕就此錯過和失去。
眼前的satan眸光平和,這是裴川長大成熟的模樣。
她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那周圍好像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