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小姐,他此生最恨始亂終棄之人,因你瘋過一次。倘若再有第二次——天下人不容他。你難道想看他功敗垂成,尸骨無存嗎?」
我明白,帝王之位穩(wěn)妥與否,要看天下百姓人心向背。
十七路藩王虎視眈眈,沈席玉一旦背上嗜殺的罵名,就是給了他們機會。
燕月嘆了口氣,「既然打定主意和他一刀兩斷,就沒有心軟吃回頭草的道理。」
我瞬間被抽干了靈魂,無力地閉上眼睛。
「他們都說,沈席玉殺了你父親,是真的嗎?」
燕月云淡風(fēng)輕地笑笑:「宋小姐,你覺得是誰做的?」
在她灼灼目光下,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燕月笑出聲來,眼底的野心再也不加掩飾,
「父親他老了,與其坐等被其他藩王蠶食,不如主動出擊。沈席玉背著這個罪名,只能跟我合作。而你,就是吸引他攻占王都的餌。」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燕月一個人的獨角戲。
「宋小姐,跟我做筆交易吧。」
燕月說,我是時候退場了。
作為交換,她可以保全我的爹娘,送我們歸隱山林。
其實我沒得選,也不難選。
?
三個月后
天暖風(fēng)輕,我端著切成塊的瓜站在屋檐下,看楚寄舟扛著水桶在庭院里往返。
如今我們定居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偏遠小鎮(zhèn),此地三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倉儲豐富,遠離戰(zhàn)亂。
往來百姓不多,不通外界。
當時我爹遣散了大半仆人,只剩幾個侍衛(wèi)跟著。
楚寄舟便是其中之一。
他原是我爹的貼身隨從,住在前院,此次家里逃難,他忙前忙后出不少力。
「喂,你吃點瓜吧�!刮页麚]揮手,聲音很輕。
自從想起往事,我又恢復(fù)了以前陰郁膽小的模樣。
每每有陌生男子靠近,就如同驚弓之鳥,渾身冰冷抖作一團。
楚寄舟是唯一一個能陪我說話的。
他身量高挑,臉龐光潔白皙,透著一股冷峻。
起初我怕極了他的樣子,幾次哭著喊著叫父親把他打出去。
直到某天下午,他經(jīng)過窗外。
之后窗臺上留下一個精致的小糖盒。
我緩緩拿起,摸索半天,對它愛不釋手。
從那之后,便愿意跟楚寄舟說話了。
楚寄舟撂下水桶,到井邊打了水擦洗干凈,才折回來接過我手里的瓜,笑著說:「謝小姐�!�
陽光下,潔白的水珠順著他筋骨分明的脖子滑進衣襟里。
我不禁出了神,想起許多年前,沈席玉也是這般,溫柔耀眼。
姨娘經(jīng)過廊下,笑著打趣:「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話落在旁人耳朵里,是句戲語。
落在我耳中,卻像一柄刺刀。
周身如墮冰窖,我騰得站起,臉色煞白地倒退一步。
楚寄舟察覺到我情緒不對,停下動作,目光擔憂:「小姐……」
我慌亂地搖搖頭,后退著進了屋,「我……我累了,我先歇息了�!�
當天晚上,我又開始做噩夢。
我夢見雨天,王公子的馬車陷入泥濘,他彬彬有禮地掀開簾子,道:「宋小姐,可否叫你家車夫幫個忙?」
接著畫面一轉(zhuǎn),車夫身首分離,王公子獰笑著闖入車中,捂住我的嘴。
隨后,睜開眼便是母親抱著我嚎啕大哭。
那晚的星星很亮,卻沒能驅(qū)散黑暗。
我凄厲地哭喊出聲,叫著沈席玉的名字。
「妧妧……」
呼喚一聲聲傳來,將我從黑暗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