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主持人把語氣把握得很吸引人,賓客交頭接耳,顯然心動不已。坐在前排的子爵千金,戴著紅色手套的纖纖五指,已經忍不住摸向了旁邊的競價牌。
“由于它還年幼,所以,未能化出人形,還有些淘氣。但我們可以保證,它的人形絕不會讓大家失望。得到這匹獨角獸的貴賓,將會品嘗到親自調教它的樂趣。要以何種方式采擷這顆果實,全憑你來決定�!�
氣氛被主持人帶動得熱鬧了起來,眾人議論紛紛,開始競價。最終,子爵千金以天價拍下了它。主持人打開了籠子的門,獨角獸的脖子上系著一根鎖鏈。
子爵的千金在掌聲中站了起來,往臺上走去。主持人笑容滿面地牽著它,想要把鎖鏈的一端交給子爵千金。
變故就發(fā)生在這一瞬間。被喂了不少鎮(zhèn)定藥劑的獨角獸一直耷拉著的眼皮,劇烈地抖了抖,忽然睜開了!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眾人都被這突發(fā)情況嚇了一跳。獨角獸四蹄高抬,主持人握不住鎖鏈,讓它從手里逃脫了。
“逃了!它逃了!”
“當心,讓開!別讓它踩傷!”
“快攔住它!”
滿場的尖叫逃竄中,獨角獸粗喘著氣,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子爵的千金,轉瞬就朝她跑了過來,想要踩扁她。
===第74節(jié)===
那蹄子最終沒有落在子爵千金的身上。獨角獸凌空躍起的瞬間,一道閃電般的光啪地甩在了它的腰身上,它應聲裂成兩半,下半身轟然落地,上半身因為沖勢,還往前飛了一小段路,堪堪倒在了子爵千金的前方。
由于阻止得及時,獨角獸噴濺在半空的暗綠色血液,連她的鞋尖也沒碰到。
寧婧的心臟猛地一沉。賞金族的世界……果然很殘酷。
攔腰砍斷獨角獸的是一根鞭子。鞭子的另一端,握在了一個身材頎長的金發(fā)男人的手里。
這人年約二十五六歲,五官深邃,雙眸狹長。大概是瞳色淺的緣故,他看人時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可散發(fā)出的氣勢,卻讓人不容小覷,像頭不動聲色的豹子。
他在用船員遞上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鞭身上的血液�?梢钥吹�,他的手背上有個倒立的十字架紋身。
寧婧的腳步驟然頓住了。
以鞭子為武器、倒立十字架的紋身,又出現(xiàn)在圣女號上——只可能是大氣運者,尤尼本人。
她懵逼道:“???統(tǒng)統(tǒng),為什么他的臉上沒有馬賽克?”
系統(tǒng):“任務難度大時,會自動取消馬賽克功能。本次任務的難度評級卻模棱兩可,可以很難,也可以很簡單,兩相融合,所以部分重要的角色的臉,不帶馬賽克�!�
寧婧微微一怔。這模棱兩可……是什么意思?
回過神來的人立刻去扶起了腿軟的子爵千金。
尤尼看到了寧婧,收起了鞭子,笑容有些玩味:“希彌爾,不小心殺了你的獵物,真是抱歉了。要我賠你一只嗎?”
大家都是公會里頂尖的獵人,原主和尤尼的關系向來不太和睦,總是懟來懟去。為了不ooc,寧婧只好學著原主的樣子,冷笑了一聲:“不必了,管好你自己吧。”
尤尼無所謂地笑了下。有人把獨角獸的尸體拉了下去。
翌日,圣女號郵輪返航。
這艘船的主人是一位富商。畢竟是地下交易,船上兩伙人都在的時候,不能明目張膽地開進港口。所以,傍晚到達普修斯大陸最南端的峽灣時,雙方按照慣例,分道揚鑣。
賞金獵人離開郵輪,換乘小船,低調地走另一條路回到陸地。
他們坐的小船,規(guī)模與救生船相同,一艘能坐十人。郵輪只配備了兩艘救生船,所以,眾人是分批回去的。
傍晚,烏云低壓,霧氣騰騰,海風濕潤,似乎快要下雨了,連海浪也大了很多。
獵人的數(shù)量是單數(shù),寧婧落在了最后,離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船上只剩下了她,和一個資歷不深的獵人。
仗著自己是前輩,寧婧大剌剌地靠在了船檐,把雙腿搭在對面的座椅上。另一個獵人氣喘吁吁地劃船。
船上只有一盞昏暗的煤油燈,燈火微弱,搖搖欲墜。
天幕如同沉重的囚籠,壓得人呼吸不暢。
距離陸地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風浪漸大,小船劈波斬浪,已經搖得比海盜船還刺激了。一貫鎮(zhèn)定的寧婧,睜開眼睛,心中也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只有出過海的人,才會知道,在遇上巨大的風浪時,小船沒有任何招架的能力,只能隨之搖擺。稍加不慎,就會被甩出船外,一旦被卷入巨浪里,就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浩瀚的自然力量,不是渺小的個人能夠抵擋的。冰冷的雨水鞭笞著臉龐,劇烈的顛簸中,另一個獵人已經丟掉了船槳,哆哆嗦嗦地抓住了船上凸起的欄桿,嚇得說不出話來。
電閃雷鳴,寧婧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睛。船身猛地一震,似乎撞到了海里的什么東西,稍微傾斜了一下,漆黑的海水立刻蜂擁灌入船內。
寧婧崩潰道:“統(tǒng)統(tǒng)!玩這一出是要翻船的節(jié)奏啊!”
系統(tǒng)安慰道:“宿主,不用擔心,你不會——”
話還沒說完,滔天的巨浪終于吞噬了這艘快要散架的小船。寧婧瞳孔猛縮,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下一秒,她便被大浪兜頭打了下來,像是挨了多只象腿的踢打,被拋入了海里。
寧婧:“……”系統(tǒng),你麻痹。
剛把頭從水里伸出來,又是一個巨浪打來,寧婧嗆到了水,被卷到了離岸更遠的地方,強勁的水壓,把她壓到了海下數(shù)米處。
這是一片幾近無光的世界,比波濤洶涌的海面,平靜得像一個湖潭。
寧婧在水中翻滾得昏頭轉向,捂住自己的鼻子,太陽穴冷冰冰地跳動著。
忽然,一片漆黑的世界,有什么東西在前面閃爍了一下。
似乎是什么發(fā)光的海洋生物,在她眼前游過了。
什么東西?!
剛才甩出來之前,她手心有擦傷。血腥味會引來很多意想不到的海底殺手。
寧婧汗毛倒豎,強行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海面上風雨交加,電光閃爍,可傳到海下,就只剩一些微弱的白光。寧婧只能勉強看到無數(shù)翻滾的泡沫,和迎面撞來的小魚竟不是專業(yè)運動員,又受到了驚嚇,寧婧終于憋不住氣,一串氣泡從嘴里逸出。溺水的痛苦讓她拼命劃水,指尖卻在這一瞬間摸到了一個冷冰冰的、滑膩的東西。
那是——魚鱗。
第80章
第六只小團子3
海水咕嚕咕嚕地灌入口鼻,心臟像被一塊巨大的烙鐵擠壓著,在瀕臨窒息死亡前,瘋狂地跳動。
瀕死的溺水者,若是碰到什么東西,都會條件反射地用力拽住。還不知道身后是什么魚,求生本能已促使寧婧去收握手心,可身后的生物卻已迅速游開了,除了虛無的冷水,什么也抓不住。
就在寧婧覺得自己這回鐵定歸西,醒來就能去到下個世界的時候,身體驟然停止了下墜。
系統(tǒng):“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5%�!�
些微如釋重負的語氣,仿佛從一開始,系統(tǒng)就在等待這一刻。
寧婧渾渾噩噩的腦袋頓時一個激靈,心臟漏跳了半拍——能牽動故事完成度的,她只能想到一個角色。會是卡爾洛嗎?
無暇去細看,她的腹部便被一只冰冷的肩膀抵住了,對方把她當成米袋一樣扛著,朝海面飛快地游了上去。
落水狗一樣猛然扎出水面,寧婧面無血色,張口吸入口氣。胸膛密集地疼痛著,空氣過快地灌入肺部,氣管火辣辣的,好像快要炸開了:“咳——!嘔——”
電閃雷鳴,巨浪洶涌。碎裂的船骸隨著海水翻滾,尖銳沉重的木條險些打中寧婧的頭。
若是身上有多個部位同時受傷,人類的注意力,往往會被最嚴重的那處吸引,而暫時麻木了對別的痛楚的知覺。
緩解了窒息的痛苦后,海水入眼的刺痛,才實打實地刺激了寧婧的淚腺,引得淚水狂涌,根本看不清身后的人是誰。
剛把頭冒出水面不到五秒,一道陰影遮住了頭頂,漆黑的巨浪以鋪天蓋地之勢,把寧婧與一塊船只的殘骸席卷在了一起,若被兜頭打中,那威力估計相當于十只象腿連環(huán)踢。
寧婧崩潰了:“霧草,又來?!”
系統(tǒng):“……”
好在,在浪花打下的前一秒,身后的人就帶著她,像靈活的魚類一樣,猛地扎進了水里。
在暴虐的海上與無聲的海下交替游動,寧婧昏死之前,對這件事最后的記憶,是那只勒著她腰部的手——溫度和海水差不多,冰冷,有些稚嫩,并不能完全環(huán)繞著她,卻一直沒有松開。
翌日,云銷雨霽。昨晚那片讓人戰(zhàn)栗的海域,恢復為了一片澄明平和的蔚藍。
普修斯大陸是一片廣袤豐沛的土地,三面是海。最南端接續(xù)水瓶之洋——這里,是相貌最接近于精靈的瑞拉支系人魚的發(fā)源地。
淺海處,海水呈果凍般的半透明,肉眼便能看到兩三米下,波紋在沙丘上蕩漾出的光紋。紅色的可愛的珊瑚成群成簇,斑斕的小魚調皮地穿梭在海藻間。偶爾吐出的泡泡,晃晃悠悠地升到了海面上,接觸到空氣,“啵”一聲爆裂,濺出了七彩的光點。
大小不一的礁石自沙丘底部隆起,像一根根不規(guī)則的柱子。有的露出了水面,有的則只有在傍晚退潮時才能顯露出來。石面日復一日地接受海浪的拍打、海風的侵襲,嶙峋不平,浸于海水里的背光面,爬滿了雪白的貝殼。
一塊略低于海平面的礁石上,仰躺著一個昏迷的少女。海水溫柔地輕撫她白晳的雙足,銀發(fā)像海藻一樣微微飄蕩著。
除了衣服外,她的鞋子、帽子、弓箭、都在掙扎浮沉的時候被沖掉了。
面向水瓶之洋的海灣線很長。這個海灣滿布礁石,漁船若想從這里打道出去,很容易會觸礁,故而,沒有建起停船的港灣,也沒什么人來。
距離寧婧十多米遠,卡爾洛伏在了一塊泡在水里的礁石上,不動聲色地看著寧婧。
湛藍色的眼珠又圓又亮,隨著陽光折射的角度,色彩深深淺淺地變換著,神秘而美麗,瞳仁是細長的新月狀。那頭微卷的銀發(fā)呈現(xiàn)出非常奇妙的質地,明明是濕潤的,卻沒有粘成一撮撮,每根都亮晶晶的。
發(fā)絲掩蓋的雙耳后方,分別有一條微微開闔的弧形裂隙,從耳根中部一直延伸到下頜骨的位置。
那是人類不可能擁有的魚鰓。
腰部以下,連接的不是雙腿,而是一條擺動著的湛藍色魚尾。從上至下,排布著整齊而弧度優(yōu)美的魚鱗。魚尾的中段后方,豎起一段三角形魚鰭,末端的尾鰭則呈紗狀人字形散開。
由于還沒換麟,鱗片和魚鰭,都有點兒軟趴趴的。
——依據(jù)各自發(fā)源的海洋,人魚發(fā)展出了各種分支,不同的分支外觀迥異。比如說,拉斐爾海的人魚,魚鱗會一直武裝到脖子,相貌更傾向于魚類,眼睛微凸、怕光,牙齒暴凸,魚尾粗短。發(fā)源于水瓶之洋的瑞拉支系,則是把人類和魚類特征結合得最完美的分支,他們美麗,柔韌,魚尾修長,爪牙并不十分發(fā)達,保留了更多近似人類的特征。
因此,水瓶之洋也是賞金族活動的重災區(qū)。
雖然不同分支的人魚的外形差異大得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同一個物種,但透過皮囊往里看,人魚的解剖生理是差不多的。他們同樣有兩套呼吸系統(tǒng)。在水面上時,他們用肺部呼吸,魚鰓停止工作。在水下時,他們則會轉成用魚鰓呼吸。若要潛入深海,他們可以把肺部的空氣排凈,擠壓成一小團,以抵御巨大的水壓。
回到正題。觀察魚尾、魚鰓和相貌,毫無疑問,卡爾洛是條年幼的瑞拉支系人魚,距離長成威風凜凜的成年人魚,還有好幾年。╮( ̄▽ ̄"")╭
不同年齡段,生長速度不同。目前的卡爾洛,雖然四肢和魚尾都挺修長的,但若是換算成人類的年齡,也就八歲左右。
他慢慢地把頭浸到了海水里,吧唧一下,吐出了一個透明的泡泡。
近一個月,賞金族在附近的海域,撒下了許多帶鋒利掛鉤的漁網陷阱,稍有不慎,人魚便會被鉤子倒插鱗片,釘死在漁網里。若想逃脫,只能在獵人趕到前,痛不欲生地自行拔走鉤子。
本來,幼年人魚的游動速度和捕食能力就都遠遜色于成年人魚了,為了躲避陷阱,卡爾洛最近都沒辦法在深海暢快地獵食,雪上加霜。
淺海倒是沒設陷阱,但可以獵到的都是小魚,吃力又喂不飽自己。
卡爾洛有些煩惱。他餓得有些眼冒金星了。
距離他上一次填飽肚子,已經有三天時間了。
昨天晚上,他在不常有獵物出現(xiàn)的海域,嗅到了飄來的甜美的血腥氣。
當他趕到那里時,卻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受傷的魚類,而是兩個落水的人類。那股腥味——不是他們的血,而是異物種的血。
卡爾洛瞬間就明白了,那就是臭名昭著的賞金獵人。
既對人肉沒興趣,也沒有為同類報仇的同仇敵愾的心,卡爾洛選擇了冷眼旁觀,讓這兩個倒霉蛋自生自滅。
即使不淹死,這片海域也有很多饑餓的海洋生物,足以把他們吞吃得骨頭也不剩下。
只是,反復無常的海浪和他開了個玩笑。其中一個獵人被卷到了他跟前。掙扎的時候,她的手還摸了他的魚鱗的一把。
看清她痛苦的臉時,心臟仿佛被輕輕揪了一下,說不清是什么理由,等卡爾洛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她送到水面上了。
卡爾洛眨了一下眼睛,銀色的睫毛有一簇流光閃過。
他知道,有的人類會假裝昏迷,引誘好奇而愚蠢的海洋生物接近,只為在瞬間反撲,殺害對方。
只是,不遠處的那個人,在被他放到了那塊礁石上后,一直沒醒。手指都沒有動過,似乎……不是在假裝昏迷。
卡爾洛腦海里有個警鐘在敲響,告訴他該轉身離開了,可身體卻做出了相反的動作,朝那邊游了過去。
到了礁石邊,卡爾洛胸膛以上的部分露出了水面,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寧婧的雙腿上。
鹿皮靴子吸滿了水,在蹬動的時候已經脫落了。不僅如此,連她背著的那張巨大的弓,還有箭筒,都已沉入了深海中。異獸的血腥味被海水沖走,眼前的少女就像初生的嬰兒,毫無攻擊力。
寬松的褲子無意中捊了起來,暴露在陽光下的雙足,呈現(xiàn)出象牙般的光澤,根根腳趾都圓潤而精致。
===第75節(jié)===
這還是卡爾洛第一次這么近看到人類的腳。
從前遠遠地看過去的時候,他一直覺得人類的雙腿特別怪異——就像部分人類會把人魚視作怪物一樣�?蛇@一次,卡爾洛竟覺得,人類的雙足并不丑陋,相反,還有點兒美。
卡爾洛神差鬼使地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寧婧的足背。人類皮膚溫暖光滑的觸感,有別于體溫冰冷的人魚,讓卡爾洛感到很驚奇,魚鰭忍不住抖了抖。
摸起來……很軟,也很暖。不知道咬起來會怎么樣呢?
朝陽初升,起起落落的海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
寧婧的眼皮顫了顫,即將轉醒。
就像夢境被戳破了,卡爾洛回過神來,火速收回了手,轉身潛入海里,消失不見了。
寧婧緩緩睜開眼睛。灼熱的陽光蒸干了寧婧皮膚和衣裳上所有的水分,銀色的發(fā)絲沾著星星點點的鹽。
系統(tǒng)道:“宿主,你終于醒了。我們已經到達安全的礁石上了。先前我的話沒說完。其實,沉船是系統(tǒng)劇情,你是不會有危險的�!�
寧婧捧了抔海水,拍到臉上,讓自己清醒點兒。剛把頭發(fā)上的海藻拉下來,胃部便一陣翻騰,寧婧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卻不是海水,而是透明的涎液。
待氣息平定后,寧婧氣若游絲道:“昨天把我撈上來的,就是卡爾洛吧�!�
即使沒那5%的故事完成度的提示,寧婧也心中有數(shù)——昨晚的險狀,別說普通人類,就連船只也沒法平衡得那么好。在翻滾的浪潮里,能做到游刃有余、暢行無阻的,只可能是海里的原住民。
系統(tǒng)肯定了她的說法。
寧婧輕輕撫著自己火燒一樣的喉嚨,有些不解。
在這個世界的設定里,人魚的性情冷酷暴戾,喜食生肉,有利爪和細密的尖牙。某一分支的人魚,甚至會殘殺食用同類——沒錯,就是這么兇殘。
正因為這樣,老水手都把人魚視作沒有靈魂的海上惡魔。他們總會囑咐年輕的水手,若是在航行時發(fā)現(xiàn)了人魚,不要為了牟利而貿然接近他們——真跑到海里和人魚打,誰死都不知道呢。
再加上,人魚的捕食地與漁夫有重合的地方,他們能探聽到岸上的消息,早就知道貪婪的獵人會把異獸捕捉到岸上販賣,對人類應該是沒好感的。
故而,于情于理,卡爾洛都沒有救起一個陌生人類的動機——廢話了,這又不是在演海的女兒。
系統(tǒng)幽幽道:“宿主,你想多了,卡爾洛是餓了一段時間,聞到了鮮肉味道才來的�!�
寧婧:“……”原來如此,太美的想象因為太年輕。
唉,難得產生了交集,她卻連對方的樣子都沒看到,就讓他走了�?柭宀豢赡軟]事跑到岸邊來,她該怎么才能再見他一面?
系統(tǒng)說:“不,宿主,卡爾洛現(xiàn)在還在附近,并沒有離開�!�
寧婧驚了驚。
眼前的海域清澈而廣袤,放眼看去,哪兒有人魚的身影。
她遲疑地坐直了身體,想了想,朝海面喊道:“救了我的人,你還在嗎?”
沒人回應她。
寧婧把后腰唯一剩下的匕首抽了出來,整把拋進了水里。
匕首徐徐下沉,插入了沙丘里。
卡爾洛藏在了珊瑚從的陰影中,見狀,魚鰓撲動了下,眼珠微微一閃。
“如你所見,我沒有惡意,也身無寸鐵�!睂庢呵辶饲搴韲�,誠懇道:“不管你是人還是人魚,你都救了我的命。我不僅沒有傷害你的武器,也從來都沒有產生過傷害你的想法。”
“你還在嗎?我只想知道你是誰,并當面感謝你�!�
……
寧婧的喊話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被搜查海岸的公會獵人打斷了。
——昨晚,小船墜毀于海難后,音訊全無。寧婧所屬的獵人公會,到天亮也沒等到兩人回來,意識到了不對勁,便派沿著接續(xù)水瓶之洋的岸邊一路尋來,快到中午,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站在礁石上的寧婧。
同事都來了,若堅持留在這里,反倒會惹人懷疑。再說,來的人一多,卡爾洛就更不可能現(xiàn)身了。
寧婧嘆了一口氣:“這次的團子挺難哄的�!�
系統(tǒng)竟是無法反駁。
難怪系統(tǒng)說任務難度高——長期與人類為敵的深海一族,警戒心是前所未有的高,不會貿貿然相信一個陌生人類。先別提做任務、別提飼養(yǎng)卡爾洛了,想要取得他的信任、接近他的身邊,就已經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了。
好在,獵人公會寄望于在水瓶之洋捕捉到瑞拉支系的人魚,至少會在這邊的小鎮(zhèn)停留一年。來日方長,總有機會能再見到卡爾洛。
從圣女號回來后,獵人們卸下重擔、在等待獵物的間隙,酗酒、豪賭、進出風月場所享樂。
釋放性欲,滿足物欲——是這群亡命之徒瀉壓的方式。
也因此,公會現(xiàn)在一天到晚都沒什么人。這就更符合寧婧的心意了。
翌日,她從鎮(zhèn)上的漁夫那兒,買了一塊鮮嫩的生肉,確認無人跟蹤后,才往昨天的礁石走去。
沒錯,她要去釣魚了。(=v=)
第81章
第六只小團子4
到達目的地后,寧婧踢掉了鞋子,把褲子挽到膝蓋上,往淺海中央的一塊平坦的、一半有陰影覆蓋的礁石走去。
踩著的沙子很細,每一步都會往下陷一點。越往前,海水就越深,但最深不超過腰,還是挺安全的。
“嘩啦”一聲,寧婧從水里躍到礁石上——雖然希彌爾的身體易了主,但她那副好身手卻一點不留地傳給了寧婧。
把布袋里的鮮肉倒了出來,寧婧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
釣魚,是一門技術活。
人魚是雜食生物,但最常吃的還是魚——陸地的動物,他們很難有機會吃到,也沒吃過熟食,無法從經驗上斷定喜惡。魚肉最不易出錯,她還特意選了最鮮嫩的魚腹。
除了要選擇正確的誘餌,還要確保誘餌的新鮮度——人魚嗅覺靈敏,不吃腐肉。不新鮮的誘餌是很趕客噠。(⊙v⊙)
系統(tǒng):“雖然人魚能在岸上呼吸,成年后,甚至能找海中女巫換取雙腿,但安全起見,他們巢穴一般都選址在水下的洞穴里。卡爾洛的巢穴就在這片淺海附近。”
寧婧點頭,開始料理魚餌了。
系統(tǒng)觀察了她嫻熟的動作一會兒,意外地點評道:“你宰魚還挺熟練的�!�
寧婧笑嘻嘻道:“第一個任務時我不就跟你說過了么——我在魚類市場兼職過宰魚啊。”
系統(tǒng):“……”它決定不被寧婧繞進去,續(xù)問道:“那釣魚呢,以前也試過么?”
寧婧輕巧地把肉切成厚薄均勻的魚生片,一塊塊平鋪在墨綠色的海藻上,解釋道:“我爸以前是教書匠,沒什么嗜好,就是挺喜歡一個人去釣魚的。我小學放暑假的時候,都會跟著去看�!�
完事后,寧婧滿意地把刀刃洗干凈,插回刀鞘里,挑了這堆魚生片里沾血最多的一塊,用指尖捏著它,浸入了海水里晃動。
蔚藍的海水頓時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淡紅,隨蕩漾的波紋飄散開來。
卡爾洛如果在這附近,應該能聞到鮮肉的味道。
一切就緒后,寧婧以臀及地,往后退了幾步,盤起雙腿,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腮望著海面。
中午日頭正盛,平靜的海面宛如浮滿了金燦燦的碎冰。
等待魚兒來咬鉤的時間,是十分枯燥的。寧婧表現(xiàn)出了超乎系統(tǒng)預料的耐心和沉靜,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系統(tǒng)聊天。
只是,那一天,從退潮等到漲潮,斜陽落日,霞光滿天,卡爾洛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海水的顏色變深,漸漸漫上了礁石的平面。
看來今天是等不到卡爾洛上鉤了,寧婧也不氣餒,自顧自地收拾東西離開。
臨走前,她捏著那裝著魚生的海藻,環(huán)顧一周后,把它放在礁石上的一個稍高的位置上。若卡爾洛晚上逡巡領地,經過這里,應該能在潮水浸上來前,找到這些魚片。
寧婧走遠后,輕微的“撲通”一聲傳來,卡爾洛從水里冒出了頭,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
昨天那個想要見他的人類竟然又來了。今天還帶著新鮮的魚肉,在這里坐了一整天。
卡爾洛的巢穴,就位于附近一個潮汐洞正下方,那兒山壁凹陷,又有隱蔽的紅色珊瑚叢掩蓋洞穴的入口。自出生以來,他就在這一帶活動,對海藻的分布、常見的魚類、海水的流動和氣味都了如指掌。那個奇怪的獵人剛把帶腥味的魚肉泡進水里時,卡爾洛就已經知道她來了。
基本上,寧婧在這巴巴地坐了多久,卡爾洛就在水底下注視了她多久。
夕陽把海水染成了金紅色,晚霞的余波蕩漾。
卡爾洛輕巧地潛入海底,在柔軟的墨綠色海藻里穿行,從白色細軟的沙丘里,拾起了寧婧昨晚拋入水里的那把短匕首。一個晚上過去,它已經被埋住了一小部分。紅色的寄居蟹慢吞吞地從它旁邊爬過。
卡爾洛的魚鰓撲扇了一下,把匕首拔了出來。揚起的海沙驚跑了幾條彩色的魚,寄居蟹也忙不迭地鉆進了石縫里。
卡爾洛拿著匕首,浮上水面,無聲地游到了礁石旁,盯著那些切片的魚肉看了許久,湛藍色的眼眸閃過了幾分迷惑。
這是因為,他很確定,對方即使不是賞金獵人,也肯定和賞金公會脫不了關系。既然都知道這片淺海有人魚了,卡爾洛原以為,她會把這個消息賣給賞金公會。他暗自做好了隨時拋棄自己的巢穴的準備。但目前來看,她似乎保守住了這個秘密。
不想獵殺人魚的賞金獵人……她到底想做什么?難道真的僅僅是想見他一面?
卡爾洛不自覺地摸了摸匕首上的銅紋,小聲嘟囔道:“奇怪的人類……”
翌日,寧婧故技重施。
來到昨天的地方,她發(fā)現(xiàn)昨晚的魚生片還放在礁石上。寧婧湊過去數(shù)了數(shù),一片都沒少。難道卡爾洛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她來過?
系統(tǒng)道:“他來過了,昨天魚生片的擺放順序不是這樣的�!�
寧婧轉了轉眼珠——來過了,也擺弄過了,但就是不吃……
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只警惕的小倉鼠,在伸爪子拿葵瓜子前,在洞口警惕地張望許久的模樣�?磥�,要哄一只習慣在野外生存的小獸接近自己身邊,并不容易啊。
寧婧把隔了一晚上,已經不太新鮮的肉拋進了布袋里,替換上了新鮮的魚肉,把它們放在了同樣的位置,自己則倒退開一段距離,仰躺在礁石上,用帽子蓋住臉頰,曬日光浴。
接下來的半個月,寧婧每日都去海邊報到,卻一無所獲。依據(jù)系統(tǒng)所說,卡爾洛每天都有來過,但他僅是看看而已,沒有伸手去拿。
寧婧有些納悶——莫非卡爾洛怕她在魚生里下毒?
或者說,他依然在考察她的可信度?
好在,事情在第十六天有了轉機。
這天,寧婧剛到達海邊,遠遠望去,就看到昨晚放下的海藻被撥亂了。
被打擊了半個月的積極性“唰”一下重振旗鼓,寧婧的心砰砰直跳,立刻踩著水跑了過去。
果然,礁石上留下了一小灘濕潤的水漬,那半透明的魚生片一片不剩。
卡爾洛!吃了!她放的魚肉!
好意終于被對方接納了,寧婧大喜過望,興奮得想吼一嗓子,要不是系統(tǒng)攔著,她差點想要放飛自我、跳進海里繞著礁石游一圈。
系統(tǒng):“叮!人品值提高了,實時總值:10點。”
內心深處那個有點兒耷頭耷腦的小人死灰復燃,寧婧心情大好,嘴角上揚,獻寶似的把今天帶來的兩塊肉擺放在干凈的海藻上。
在普修斯大陸,平民的主食是面包等發(fā)酵品,或者是土豆、生菜等種植物,隔幾天才能吃一頓肉。掙到錢的賞金獵人好一點兒,但也不是天天大魚大肉的。好在,希彌爾的小金庫足夠豐厚,寧婧才能天天浪。
===第76節(jié)===
由于每日都雷打不動地光顧肉攤,鎮(zhèn)子上的屠戶現(xiàn)在已經把寧婧當財神爺看了。
她今天帶來的是一塊沾血的牛肉,以及一塊煮熟的魚肉。正想像平時一樣用匕首切肉時,卻發(fā)現(xiàn)今天忘了帶匕首。
這時,一個清澈而稚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飄散在了海風里:“你在干什么?”
寧婧訝異地抬頭,就在距離她五六米的海面,卡爾洛把頭部冒出水面,一雙澄碧的圓眼安靜地看著她。那不是簡單的歡迎或是厭惡,而是一種更純粹的注視。
小獸一般,單純而直接,如同有形的視線,一寸一寸地爬過寧婧的眼眸、嘴唇、手指、雙腿。
就在卡爾洛打量寧婧時,寧婧也訝異地端詳他——要知道,因為系統(tǒng)的大力渲染,寧婧想象中的卡爾洛也是青面獠牙的。沒想到,這小屁孩長得跟海中精靈似的。耳后的魚鰓、人魚的尾巴,更是加劇了這種怪誕的美。
迅速調整了心里的異狀,寧婧淺淺笑了下,指著肉溫和道:“我想幫你把肉切成片兒,卻忘了帶刀子來�!�
卡爾洛歪了歪頭,說:“不需要刀子,我有牙齒可以咬。”
“這樣啊。”寧婧從善如流:“那你就直接吃吧�!闭f罷,她沒有要求卡爾洛游過來,而是把肉往卡爾洛的方向拋了過去。
卡爾洛敏捷地揚手接住了那塊血腥十足的牛肉,一下就塞進嘴里,狼吞虎咽地撕咬起來。
不愧是獸類,他吃飯的方式和文雅一點兒也不沾邊。上下兩排尖銳而整齊的牙齒,以及能超越生理極限地張大的下頜,是人魚撕扯生肉的利器。期間,肉類的血液把嘴唇、手指、臉頰都染紅了,這兇殘的一幕,大概會嚇壞不少的小孩子。
不消一分鐘,卡爾洛就已經把整塊肉吞吃入腹,小肚子還不見鼓起。這種驚人的進食速度,是他為了在野外存活下來而習得的本領之一——捕捉到獵物時,要在敵對者到來前,先把它占有。
系統(tǒng):“叮!人品值上升了,實時總值:15點�!�
寧婧:“果然,無論是什么物種,吃飽都會讓心情變好�!�
卡爾洛用手背擦了擦染血的嘴唇,總算沒有一開始的警惕了:“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來這里?”
寧婧說:“我叫希彌爾,非常謝謝你在半個月前,把我從海里拉了上來,還送到了這里,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卡爾洛說了名字后,垂眸,低低的聲音飄散在海風里:“我又不是特意去救你的,為什么要連續(xù)半個月都來這里?”
寧婧:“???等等,莫非這小屁孩視奸了我這半個月釣魚的全過程?”
系統(tǒng):“似乎是的�!�
寧婧:“……”(╯‵□′)╯︵┻━┻
對系統(tǒng)嚎了一會兒,寧婧回過神來,對卡爾洛誠懇地道:“不管你的動機如何,是特意也好,偶然也罷,我只知道,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淹死了,所以我才想找到你。”
“找我?”卡爾洛抬眸,“找到我之后呢?”
“我想和你說說話啊�!睂庢盒Σ[瞇地揚了揚剩下的那塊肉,道:“我今天帶了兩塊,要吃嗎?”
這一次,寧婧把肉握在了手里,朝卡爾洛遞過去�?柭暹@次終于游了過來,伸手接過了肉,塞進了嘴里。
寧婧欣慰道:“終于上鉤了�!�
系統(tǒng):“……”
舌尖嘗到味道后,卡爾洛臉色一變,下意識吐了出來:“好燙!”
“那是用火烤熟的魚肉,不能吃那么急�!睂庢哼B忙解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味道很怪嗎?其實人類都習慣吃這種熟肉,我還以為你喜歡呢。不如你告訴我愛吃什么,我下次帶給你好了�!�
三言兩語,就不動聲色地敲定了“下次還要見面”的要求。
“很咸,很燙,很怪�!笨柭灏欀�,像試毒一樣,再嘗了一口熟肉。
寧婧的臉垮了下去�?柭逑肓讼耄f:“不過,我不討厭�!�
不討厭的,不僅是指第一次吃的熟肉,還指人。
沒錯,想和人魚說話的奇怪人類,在卡爾洛的魚生里,也是第一次遇見,但他同樣——一點兒也不討厭。
第82章
第六只小團子5
自從成功與卡爾洛搭上話后,寧婧總算不用再守株待兔地在海邊枯等了�,F(xiàn)在,只要她想見卡爾洛,只要蹲在礁石上,拿塊鮮肉放進海水里晃一晃,卡爾洛聞到味道,很快就會從巢穴里鉆出來,浮到水面上見她。
雖然水能傳聲,人魚也不是聾子,但他們的五感中,惟獨視力與嗅覺最為上乘,所以,用味道去吸引卡爾洛,比喊名字更容易把他叫上來。
卡爾洛是個會回報的小屁孩。寧婧給他帶肉,他則會在海里撿來自己愛嚼的海藻、貝類,悶騷地放在礁石上,送給寧婧。
只不過,這種每天都往海邊跑的日子,并不能一直持續(xù)下去。
在圣女號郵輪上做成的買賣所帶來的巨大利潤,足以支撐著獵人公會運轉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公會畢竟養(yǎng)著近百號獵人,花錢的地方多得是。再加上獵人們習慣了豪奢的生活,放浪形骸了一個多月,加快了錢財?shù)南�。未免座山吃空,圣女號返航一個半月后,獵人們紛紛從聲色的住所、不知日夜的賭場抽身回來,開始新一輪的狩獵,為下一次的拍賣會做準備。
人一多了,寧婧就不好太明目張膽地跑到海邊去找卡爾洛了。
被人懷疑是小事,就怕惹來公會里其他人的注意,從而暴露了卡爾洛的存在。是故,寧婧有意地減少了前往海邊的頻率,但每一次,她都會和卡爾洛約定好下次再見的日子,并且從不失約。
隨著見面次數(shù)增多,故事的完成度,龜速地從5%提高到了8%。人品值的變化則幾近于靜止。
這是因為,爽點有時效性,而壞就壞在,除了投喂肉食以外,寧婧壓根兒摸索不到卡爾洛的第二個爽點。從客觀上說,雙方一個在岸上,一個在海下,相處的時間比起前幾個任務,少得簡直不能看。從主觀角度而言,卡爾洛對她,還沒有信任到愿意敞開心扉、允許她踏入自己生活的地步。
所以,明明相處得很和平,寧婧卻依然覺得這段關系浮于表面,隨時可能中斷。若能跨越彼此間那條說不清是什么的隔閡,她和卡爾洛的關系,必然能突飛猛進一大步。
在不能去海邊的日子里,寧婧頂著希彌爾的身份,作為狩獵行動的主要戰(zhàn)力,前往了很多不同的地方。好在,她的主要工作是追蹤獵物的蹤跡——這是一個難度大、分成比例高又不太費體力的工作。即使要出手,她武器是弓箭,不是必要時,都不用接近異獸的身邊,安全系數(shù)很高。
這天,在普修斯西南部的雨林里,古樹參天,氣候潮濕。
瀑布前方的空地上,散落著極多的折斷的樹枝和懸崖上滾落的泥塊,暗藍色的血液噴灑在低矮的草木上,粘稠地凝結成了一個個小點。順著藍血拖曳的方向望去,一條已經沒有聲息的地龍癱死在地。
這是寧婧帶領的分隊這趟任務最大的收獲。十多個獵人分工協(xié)作地把地龍的腳爪用繩索綁上,打算用馬匹把它拖回去。它的尾巴毒囊里的毒液已被抽走,用作箭頭的麻藥。
地位擺在那,沒人敢叫寧婧干活,她坐在車棚里邊嚼冰。這片雨林又悶又熱,住所簡陋,不能洗澡,只能擦身。而且,為了不讓蛇蟲鼠蟻或者螞蟥鉆進衣服,寧婧必須穿著長衣長褲,高至膝蓋上方的軟皮長靴,還得把衣服的口子束緊。
有這身盔甲的加持,光站著什么也不干,都能出一身臭汗。若不嚼點冰塊降溫,寧婧早八百年就中暑了。(=_=)
好在,在雨林這當了五六天的人猿泰山,今天終于搞定了地龍,下午就能回到南部小鎮(zhèn),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了。
等待的間隙,寧婧:“我觀察過公會的獵物組成,伯萊平原的長喙鷹、西南部雨林的地龍和火鬃豹,還有雜色的獨角獸都有獵到過。但人魚卻至今一條也沒見過。”
系統(tǒng):“所以,你會明白純色獨角獸與人魚有多稀少。若論難獵,獨角獸還只是排第二,難找的是人魚,它們已經在公會的獵物譜系里消失很久了。從前捕獵到的人魚,要么不是瑞拉支系的,要么就都是有缺陷的殘次品�!�
寧婧點頭。
所以,在原劇情里,當公會捕捉到年輕、健康、美麗的卡爾洛后,喪心病狂的獵人們,緊緊抓住這件來之不易的獵物,誓要榨取他身上所有的價值;尤尼私藏多年的金色獨角獸,一朝暴露,就被聞訊趕來的獵人處決了。
……還真是兇殘極了呢。
當天下午,這支隊伍動身返回南部,公會扎根的大本營——一座廢棄多年、后來被鎮(zhèn)民翻新,成了外租式建筑的大型教堂。
寧婧回房后,舒舒服服地沖了個澡,再坐進浴池里泡澡。煙氣氤氳中,她泡得腳趾都發(fā)燙發(fā)麻,舒服得蜷縮起來。
起水后,她擦干了頭發(fā),像以前出差回來一樣,窩在柔軟的床上,什么也不管,睡了個天昏地暗。直到晚飯時間過了,寧婧才餓醒了。
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啞聲道:“幾點了?”
系統(tǒng):“晚上八點多,距離和卡爾洛的見面還有一個半小時�!�
這次出行前,寧婧和卡爾洛說好了在今晚再見,遂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赤著足蹲在壁爐旁,扔了塊木頭進去。已經有些萎靡的壁爐的火焰霎時一跳,再度旺了起來。就著火光,寧婧慢悠悠地在房間里吃了個晚飯,最后把晚餐里的一塊熟肉用干凈的油紙包起,藏進了披風內。
沒辦法,這個點兒,鎮(zhèn)上的屠夫都關門了。
距離見面時間還有半小時,寧婧反手謹慎地關好房門,定了定神,往教會的大門走去。
只是,剛踏下樓梯,寧婧就看見教堂門前的鐵藝街燈下,一個矮小的男人左手揪著一個高個子男人的袖子,右手則握著一個濕淋淋的鉤子,在興奮地說著什么。
定睛一看,矮個子是公會里一個不知名的獵人,至于另一個高挑的男人,不是尤尼又是誰。瞧他那隨意的打扮和微微抽搐的眼角,應該是飯后出來散步,被這個矮個子男人堵住的。
寧婧暗道不好。她挑這個時間出門,就是想低調點兒,誰知道會遇上這尊大佛。
尤尼和矮個子男人都看到了她,相比起尤尼無奈的表情,矮個子男人卻像看到了救世主,眼前一亮道:“希彌爾!來得正好,我們公會不是在水瓶之洋撒下了不少帶鉤子的漁網么,瞧我今天看到了什么——”他舉起了手里濕淋淋的魚鉤。
那鋒利的魚鉤上,被海水沖得干干凈凈,什么血跡也沒看到。倒是另一端那個用來系繩子的鐵圈兒,繩子已經斷了,卻沒被海水沖走,還穿在鐵圈兒里,原來鐵圈里卡著一片湛藍色的黯淡的魚鱗,把繩子給夾住了。
看清那片魚鱗時,寧婧的臉色大變,矮個子男人卻沒注意,興奮地旋轉那個魚鉤,唾沫橫飛道:“看到了嗎?魚鱗��!一定是有人魚撞到這上面,又僥幸逃走了,還落下了一片魚鱗。我就說嘛,水瓶之洋里果然有人魚!”
“你錯了,這不是人魚的魚鱗。”寧婧手心冒汗,面上則不動聲色,鎮(zhèn)定地說:“若這是人魚的鱗片,他應該是條幼年的人魚。被倒鉤刺入魚尾后,即便忍痛拔出,幼年人魚的爪牙也沒法撕開我們?yōu)椴东C人魚特制的網。所以,這只可能是某種海洋魚類的魚鱗,被倒鉤掛走了鱗片,但沒有被困住,從稀疏的漁網間游走了�!�
尤尼雙眸幽深,如有所思地看著寧婧,忽然笑了下:“希彌爾說得不錯,我也認為這不是人魚�!�
連番被公會里兩個頂級獵人否定,矮個子男人信心大減,泄氣道:“我還以為人魚終于出現(xiàn)了呢�!�
寧婧心里擔心卡爾洛的情況,找了個借口抽身離開。由于某種不好的猜想,寧婧走了幾步,又回房翻找了藥物、酒、火折子等東西,帶在身上,再咣當咣當?shù)赝康牡嘏堋?br />
來到了老地方,寧婧按捺下心里的不安,蹲在礁石上,把肉塊放進水里晃蕩了幾下。以往很快現(xiàn)身的卡爾洛,這一次沒有出現(xiàn)。
寧婧的心臟一沉,最壞的猜想……似乎成真了。
借著月光,她攤開掌心,那上面躺著那片被她奪過來的魚鱗。雖然色彩黯淡,但和卡爾洛的尾巴顏色是一模一樣的。
系統(tǒng):“卡爾洛的巢穴上方的潮汐洞就在這附近,我給你指路吧�!�
順著系統(tǒng)的提示,寧婧找到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山洞。潮汐洞的意思,就是退潮的時候會露出一點兒的石頭,漲潮后,入洞的路會被淹沒,只能摸滾帶爬地走進去。
洞里很黑,寧婧是人類,視力再好,也和激光槍有差距,好在有系統(tǒng)詳細的指示,她扶著濕滑冰冷的洞壁,一步一步地趟過海水,終于走到了洞內較高的地方,這里的石頭高于地面,沒有被海水浸泡。
“卡爾洛,你在嗎?”寧婧緊了緊手心,朝洞里顫聲道:“我是希彌爾,你受傷了嗎?你沒事吧?”
洞內沒人回答,卻依稀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拐過了一個彎兒,寧婧看到了前方的黑暗里,隱隱看到一道幽幽的光,和她那天落水時,隔著眼皮看到的那道一閃而過的光芒非常相似。
——她果然沒猜錯。尾巴受傷流血,卡爾洛一定會上岸待著。至少,在空氣里,血液的味道傳播范圍有限。若待在海水里,恐怕會惹來千里之外的獵食者。
再拐過了一個彎兒,寧婧彎腰穿過了一個狹窄的小洞,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這里是一個中空的潮汐洞!四面環(huán)繞的山壁,漲潮時,也有大概二十多平方米的石地能供人站著,不會被海水淹沒。地面中央有個石洞,下面是黑乎乎的海水,穿過這里,就能直接通向卡爾洛海下的巢穴!
至于山洞的頂部,則是開放的,像個小型火山口,銀色冷艷的月光遍灑整個洞穴。
當然,比月光更惹人注目的,是躺在石地上的卡爾洛的魚尾。
這是寧婧第一次看到卡爾洛完整的身體�?柭宓聂~尾,和他的上半身相比,非常修長。同樣年齡的人類的小孩子絕對長不出那么長的腿。和童話所說的一樣,他臍下幾寸處,開始有魚鱗分布,從稀疏到密集,淺淡到深色。
最讓她驚訝的是,卡爾洛的魚鱗并不是暗淡無色的,反倒像沾染了星空的熒粉,像深海的魚類一般,散發(fā)著淡淡的暗藍色的幽光,美得不可思議。
——那天在溺水的時候,在黑暗里一閃而過的光芒,就是卡爾洛的魚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