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崩地裂，宛如末日。
寧婧早就有了最壞打算，在一開始，就拉著蒼翎走在了較安全的隊末。可當意外真正來襲的瞬間，再多的心理準備都掩蓋不了心中的震蕩。
為了躲避一塊能把他們砸扁的碎石，她和蒼翎兩人落入了深淵里。因為兩人的手系著繩子，說不清是誰拖著誰。
鋒利的紙條不斷刮過兩人的身體，忽然，寧婧的下墜之勢剎住了。她驚魂未定地抬頭，原來蒼翎抓住了一根從巖石里伸出來的樹枝。兩人僅靠手上的繩子吊著彼此。
樹枝無法撐著兩人的重量太久，寧婧抽出了插在腰帶處的早已磨好的小刀，用力地插進了巖石的縫隙里，當成把手，固定住身體。剛喘口氣，上面的樹枝就撐不住了，蒼翎再次下落，寧婧被他砸得昏頭轉(zhuǎn)向，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寧婧：“……”
兩人又連串往下掉。刀子在巖石上摩擦而下，火花刺眼，寧婧的手心都快發(fā)僵了，兩人的落勢終于停了下來。既看不到腳下離地面有多遠，頭頂?shù)囊暰�也被云霧遮蓋住了。
周圍已經(jīng)沒有別的聲音了，不知道其他獸人是否安然無恙，還是已經(jīng)被砸扁了腦袋。劇烈的心跳還未稍稍安定，寧婧就感覺到了插在巖石里的刀子，正在緩慢地晃動、傾斜。
寧婧：“……”媽賣批。
喀喇一聲，刀子宣告斷裂，寧婧瞳孔猛縮，在空中失重了片刻后，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咯吱窩被一雙手臂用力抱住了，身下明顯有人在墊著她，下落的沖勢被緩和了。電光火石間，寧婧用余光往回看，暮色里，深青近黑的羽翼掀起了透明的氣流，拼命地想撐起兩個人的體重。
只可惜，墜落的高度不夠，兩人已經(jīng)來不及調(diào)整位置了。
咚——
一聲落地的巨響，寧婧直接砸在了蒼翎身上，瞬間昏死了過去。
在她身下，蒼翎雙目緊閉，唇角溢出了一點淡褐色的血。身子一動不動，放出的翅膀來不及收起來，其中一邊不自然地彎折著，顯然是骨折了，觸目驚心。
日暮西斜。
體力耗盡后，蒼翎伏在地上的影子越縮越小，不知何時，竟變回了一只青色的雛鳥的模樣。圓滾滾、肥嘟嘟的身體，一雙短翅膀無力地耷拉著，兩顆綠豆小眼緊合，不醒鳥事。
時間漸漸推移。日光終于潛入了地平線下。
寧婧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慢慢恢復了一點意識。剛醒來，她就感覺到一團熱乎乎的東西拼命往她衣服里鉆，似乎想汲取她胸口的溫度。她迷迷糊糊地推了推這煩人的東西，發(fā)現(xiàn)推不動，便下意識就捏著它的翅膀往外拉。這肥東西猛地一震，發(fā)出了一聲委屈的痛啾聲。
寧婧混沌的精神被這聲嬌氣的鳥叫聲震得清醒了不少，她慢慢掀開眼皮。風吹過前方的草叢，沙沙摩挲聲不絕于耳。
寧婧汗毛倒數(shù)，驀地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第118章
第八只小團子6
天色昏暗，在沒有火把照明的野外，落在寧婧視網(wǎng)膜里的就只剩下一個輪廓模糊的黑影，說不清到底是人還是動物。但寧婧就是知道那東西在盯著她。
太陽穴一下下脹痛地鼓動著，忽然，那東西倏地踏過了荒草，往這邊而來。一陣風呼嘯而來，寧婧雖然迷迷糊糊，但還是感覺到了危險，憑借本能閃躲開了。那根粗硬的石質(zhì)棒子從她的脖子后方擦過，寧婧眼前一黑，頓時就失去了意識。若剛才沒躲閃，就不止昏迷那么簡單了，后腦勺肯定已經(jīng)像豆腐一樣碎成幾瓣了。
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中午。寧婧心口被壓得很不舒服，冒了一身冷汗，倏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一個簡陋的籠頂。
胸口伏著一只胖乎乎的鳥崽，羽毛深青近黑，正是剛才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的罪魁禍首。
寧婧嘴角抽了抽，把它抱下來放在一旁，側(cè)身坐了起來。昨晚被打偏了的后頸還在隱隱作痛。她身處一個類似于鳥籠的地方。之所以這么形容，是因為這個用竹藤木條編織的大籠子，僅僅用了一根人腿粗細的繩索懸掛在在粗碩的樹枝上。
烈日透過縫隙照在了她臉上，山谷的大風吹來時，籠子會在原地回旋晃蕩。
寧婧瞇了瞇眼，往籠子的邊緣爬去。
雖然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但憑人力卻掰不開枝條。不遠處的樹梢上，還掛著十幾個這樣的籠子。但每個籠子卻擠了至少十個人。
看遍了，似乎真的只有她一個人在尊享獨籠vip服務。
寧婧心情復雜地望天：“……”
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系統(tǒng)：“宿主，這里就是索亞部落，雖然坐擁一片恩澤豐厚的土地，可他們并未改變以食人為主的傳統(tǒng)食譜，這些籠子裝的都是從各處撈回來的獵物。”
寧婧：“……”
系統(tǒng)：“從第一個籠子開始宰，輪到你這邊來的話，大概需要一周時間吧�！�
寧婧：“……”
霧草，玩脫了，還真的要把她燉成人羹啊。
這時，被她放在了一旁的胖團子動了動，發(fā)出了一聲嬌弱的痛哼。寧婧跪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這圓滾滾的鳥崽，試探道：“蒼翎？”
蒼翎睜開了綠豆小眼，無精打采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圓滾滾的屁股撅著。
系統(tǒng)：“他左邊的翅膀在落地時骨折了。不過別擔心，獸人的愈合能力是很好的，找點東西幫他固定著吧�！�
寧婧點頭。四周的粗糲木條橫插著數(shù)不清的木刺，掰斷后，長度只有幾厘米，剛好能固定袖珍的小翅膀。她撕了一小段的裙擺，在系統(tǒng)的指導下，把那只袖珍的小翅膀扭曲的骨頭擺正，迅速地固定好了。
固定好傷患，并不代表高枕無憂。兩人都大半天時間沒喝過水了，寧婧的喉嚨火燒似的，蒼翎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籠子的角落散落著十多個小小的果子，似乎是從頭頂?shù)臉渖弦馔獾暨M來的。寧婧麻利地挑了兩個還沒爛的，盤腿坐下。
她的骨刀在落下懸崖時，已被磨成了粉末。寧婧就用牙齒咬開了果子的外殼，掰成兩半，把酸甜
的汁液擠進了蒼翎的鳥喙里。
把小半個果子的水都喝完后，寧婧一點點把果肉塞進了他干癟的小肚子里。整只鳥變小了，胃部裝不下太多東西，不一會兒，蒼翎就不肯吃了，慢吞吞地轉(zhuǎn)了個身，用屁股懟著她。
寧婧愣了愣。
蒼翎耷拉著眼皮，蔫蔫地把圓滾滾的小腦袋埋進了沒受傷的短翅膀后。
因為蜷成了一個圈，蒼翎原本就很蓬松的胎毛擠在了一起，遠遠看去，黑亮的毛發(fā)炸起，像極了一個柔軟的海膽。
寧婧：“……”竟是看餓了。
系統(tǒng)：“暫時別和他說話了。成獸人戰(zhàn)斗不是能進化為獸形么？可在未成年時，一旦過于虛弱，他們會直接變回剛出生時的幼態(tài)，也不能說話。要是被別人看到了這個樣子，他們會覺得是奇恥大辱。”
寧婧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不過嘛，將心比心，要是我長得像只烏雞，也不會想讓人看到的�！�
系統(tǒng)：“……”你夠了。
醒后幾個小時，一直沒人接近這邊。寧婧用手擋住了日光，眼睜睜地看著蛋黃似的紅日落入了山巒后方。若她不是面臨著被燉成人羹的危險，這還真是一副詩情畫意的景色。
天徹底暗了下去。
彎月如血，蟲鳴陣陣，黑暗如海，吞噬著人的意志�？床磺逑嗝驳木扌蛣游飺浯蛑岚�，從籠外飛快地掠過。這個囚禁他們的監(jiān)獄，反倒成了護他們安全的一方天地。
好在，遠處不斷晃蕩的十多個籠子里還有一堆倒霉鬼，心理上也是算有了安慰。
這時，一團熱乎乎的毛團慢吞吞地移到了寧婧身旁，壓在了她腿上。彼此的體溫交織在一起，暖融融的。蒼翎滿足地抖了抖淡金色的小爪子，一動不動了。
寧婧了然地笑了下——這小屁孩看著兇殘，可變成幼崽后，體力不可避免地銳減，粘人度卻大增。寧婧用薄薄的裙擺蓋住了他的身體，溫暖的掌心一下下捊著他的毛，頭往后靠去，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把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放空，開始思考對策。
今天，她數(shù)了數(shù)籠子里剩下的果實，所剩已經(jīng)不多了。索亞部落沒有投喂獵物的習慣，一旦餓起來，獵物在同一個籠子里互相殘殺，也是有過的事。她能承包一個大籠，其實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餡餅也不是天天都會掉下來的。若只靠這些掉進來的果實過活，保守估計，她至多只能留在這里一周。否則，即使離開了籠子，她也沒力氣跑了。
原劇情的蒼翎是獨自一人落到了這個地方的。既然任務變成了她和蒼翎一起落到了這里，那么，就代表她的存在，一定能在填補漏洞時發(fā)揮作用。
想明白后，寧婧就開始搗鼓逃跑大計了。
這些籠子下面，就是烹飪?nèi)速|(zhì)的現(xiàn)場。第二天開始，每隔兩天，就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被索亞部落的食人族從籠子里拖走，帶到了下面屠宰。
雖然系統(tǒng)替她打了馬賽克，但寧婧依舊一陣陣生理性地反胃。
只是，搞清楚了他們宰人的頻率以后，反而給逃跑計劃注入了新思路。關著她的籠子離地接近二十米，摔下去肯定得變成肉餅，再說，她也鉆不出去。但是，那根吊著籠子的繩子材質(zhì)柔軟，搞不好可以試著割斷。
若是整個籠子掉下去，因為球體滾動的特性，里面的人很可能會有一線生機。屠宰現(xiàn)場最不缺鋒利的刀刃，借用它們就可以破開籠子了。
===第108節(jié)===
寧婧的手夠不到繩索的方向，所以啄斷繩索的任務就交給了蒼翎。他圓滾滾的身子可以自由地鉆出鉆入，鳥喙雖小，可遍布了三層尖牙，非常鋒利，叼住任何東西，都能在上面開個血洞。等這小毛團的傷情穩(wěn)定后，寧婧就指揮他每天都爬到籠頂去啄繩索，有意識地控制著繩索變細的速度。
寧婧：“咱們好像在演繹愚公搬山的原始版。”
系統(tǒng)：“……”
終于，幾天后，拉絲不斷彈出的繩索宣告斷裂。巨大的籠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發(fā)出了一聲巨響，往上彈了彈，飛滾著沖到了很遠的地方，數(shù)根較脆的木條都瞬間崩裂了。
籠子里的寧婧把蒼翎藏在了衣服里。他倒是毫發(fā)無損，寧婧卻承受了主要的沖擊，雖然沒歇菜，卻還是被震得嘔出了一口血。
蒼翎的毛發(fā)都豎了起來，綠豆小眼緊張地盯著她，刺耳地“啾”了一聲。寧婧安撫性地把他的頭摁回了懷里：“沒事兒�！�
系統(tǒng)：“血條值還沒跌破警告值，還能堅持。宿主，快起來吧，這里還不安全�！�
木條破裂后，籠子出現(xiàn)了一個半人高的小洞，都不用再拿刀子砍了。寧婧晃晃腦袋，抱著蒼翎，貓著腰從里面鉆了出去。
這么大的動靜，搞不好會惹來注意。現(xiàn)在首先要離開索亞部落的領地，不然明天被送到鍋里燉的一定是她。（=_=）
在系統(tǒng)的指示下，連滾帶爬地跑了大半夜，總算離開了索亞人的地盤。天光熹微，快日出了。寧婧本就被震傷了，視線一陣陣地發(fā)黑，純粹是咬牙堅持跑到這兒。
等系統(tǒng)告訴她已經(jīng)離開了危險地帶后，寧婧的意志終于到達了臨界值。就在松懈的這一刻，有什么東西破空飛來，蒼翎尖利地叫了一聲，猛地撞了寧婧一下，她一下就撲倒在地，連懷里的毛團也甩了出去。
幾乎就在瞬間，一根鋒利的東西擦著她的耳廓，射到了地上。
寧婧頭昏腦漲地抬頭，從樹叢里鉆出的，似乎是一個剛捕獵回來的索亞人，腰間還別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寧婧：“……”
系統(tǒng)：“……”
深知自己不是身高達兩米的獸人對手，蒼翎身體小，還有地方能躲，寧婧目標大，只能拔腿就跑�？蛇�是很快被索亞人追上了。
寧婧：“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原始人��！”
系統(tǒng)：“……”
就在他摁住了寧婧，右手握住箭矢，即將朝她喉嚨插下的時候，動作忽然不自然地頓在了半空。寧婧詫異地睜眼，感覺到了幾滴溫熱的血液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索亞人的胸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一只鋒利的鷹爪穿透了。
第119章
第八只小團子7
馬賽克還未覆蓋的短短一秒內(nèi)，寧婧清晰看到了那只鷹爪通體暗金，紋路細密，烏黑的指甲狹長銳利，向內(nèi)彎曲，抓握著一顆離開了胸腔后、依然在撲通撲通地跳動的心臟。
這么危機的關頭，又沒有瞄準的時間，能穿透厚厚的肌層一擊即中，或許也是一種狩獵的本能。
血沫飛濺，轉(zhuǎn)瞬，馬賽克及時糊上，連血花都鬼畜地被打上了粉色的心，一時間漫天心心飛舞，眼前畫面恢復了和諧。
寧婧：“……”
索亞人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手里的箭矢落了地。鷹爪褪出了他胸口的大血洞，卻沒有放開那顆心，而是冷酷地把它扯離了身體，掐個粉碎。
寧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找回了機靈，朝側(cè)面滾去，索亞人這才朝原本她躺著的方向轟然倒下，沒了氣息。
系統(tǒng)：“叮！故事完成度增加了，實時總值：45%。”
根據(jù)系統(tǒng)的尿性，進度條變化的那一刻，就宣告著事件的結(jié)束。看來，現(xiàn)在算是安全地度過了這個漏洞劇情了。而且，一結(jié)束就飆升了15%，也能從側(cè)面說明這個事件很重要了吧。
蒼翎的鷹爪滴著血，他在半空中保持了片刻平衡，終于脫力地落了下來，歪歪扭扭地趴著，昏死過去。
寧婧大驚失色，立刻撲到他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略微急促的喘息噴在指腹，寧婧松了口氣，忽然注意到了蒼翎怪異的模樣。
明明這段時間一直都保持著幼態(tài)化的模樣，可現(xiàn)在，他的其中一條鳥腿卻憑空伸長了幾寸，稚嫩的鷹爪破骨生長，儼然是成年體的規(guī)格和銳利度，和另一邊沒有變化的短胖鳥腿相比，顯得十分怪異詭譎，猶如兩種不同的力量拉扯后，勉強達成的平衡。
同時，為了追上她奔跑的速度，他連翼展長度也硬是增長了幾厘米，有點兒類似傳說中的縮骨功。
寧婧擔心道：“這是怎么回事？這小屁孩未成年也能變身？”
系統(tǒng)：“未成年的成獸人應激狀態(tài)下，可能會激發(fā)部分成體化的能力。只不過，既然是在未臻成熟的未成年時期強行變身，就只能是這種四不像的狀態(tài)了。”
寧婧：“他能變回來嗎？”
系統(tǒng)：“可以。但需要會付出點代價，暫時不知道是什么。有可能是幼態(tài)化時間延長�！�
寧婧點了點頭。好吧，比起被殺死，這種“代價”根本不算什么。
事實證明，劇情的漏洞填補果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順著系統(tǒng)提示的方向，寧婧抱著昏迷的蒼翎往褐土的方向走，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npc跳出來攔路。依靠野果充饑，晚上就在樹上休息。三天后的晚上，抱著一整個小秤砣的寧婧，總算哭唧唧地回到了褐土部落。
掰掰手指頭，距離墜落事故的發(fā)生，已有半個月的時間了。這段時間，陸陸續(xù)續(xù)地有傷痕累累的戰(zhàn)士自己摸回來了。得知噩耗后的褐土，立刻派了人去尋找生還者的下落。
雖然救回來了部分，可到頭來，這次損耗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隊員，這對于剛重建的褐土來說，無疑是一種重創(chuàng)——同時，也重重地打擊了原有的三個巫師的威信，已有人表示應當取締三個巫師的職位。
這些事寧婧并不知情，事實上，回到部落后，她就自覺地擔負起了照顧蒼翎的任務。
蒼翎被強行拉長的翅膀和爪子，均在跋涉途中恢復了短胖短胖的原樣�；貋韼滋�，他還沒從烏雞變回人形。不過，這應該是強行變身的副作用之一，寧婧早有預料了，每天照樣笑瞇瞇地給他擦身梳毛，干得不亦樂乎。
真正讓她驚訝的，是蒼翎在兩天后開始脫毛。
不是那種健康的、一根根脫落的換毛，而是像癌癥病人掉頭發(fā)一樣，都不需要捊，只要用手輕輕碰一下，那蓬松的羽毛就大把大把地脫落，圓潤的毛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來。不到幾天，蒼翎的身上就禿成了地圖，露出的肉是嬌嫩的粉紅色，和他深青近黑的鴉羽形成了鮮明對比。
好在，蒼翎僅僅是脫毛，沒有伴隨不適癥狀，看來這也是強行變身的后遺癥之一。
雖然知道很不應該，但寧婧還是沒忍住，十分缺德地捶床狂笑：“天哪，哈哈哈哈他的皮膚居然是粉紅色的！”
系統(tǒng)：“……”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從變丑后，蒼翎整只鳥都郁卒了，天天宅在洞穴里，用屁股對著門口，一聲不吭地養(yǎng)傷，半點也不見剛開始時，趾高氣揚地使喚寧婧干這干那的模樣。
寧婧又好笑又有點兒心疼，等笑完后，她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良心，好心地提議蒼翎干脆把毛剃光。
當然，這個提議當場遭到了蒼翎的強烈拒絕。
寧婧只要決定了做什么，就很少有人能讓她改變主意。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蒼翎曾留在她腦海里的兇殘冷酷的印象，都被他現(xiàn)在這幅又胖又蔫的烏雞模樣擠占掉了。寧婧的膽兒逐漸肥了起來。
這天晚上，給蒼翎擦身后，寧婧翻到了一把干凈輕薄的短刀，把蒼翎堵在了墻角，試圖和他講道理：“每天都扯掉一把毛，總在拉扯毛根，你就不覺得痛么？全剃掉吧，又方便，又涼爽，以后也會長得比較快�！�
蒼翎憤怒地鳴叫著，綠豆小眼好像要噴火，僅剩的毛發(fā)全豎了起來，拼命抵抗。可挨不住寧婧的強迫，愣是被剃光了毛，全身僅剩下一層乳白色的絨毛，手感很好，寧婧笑瞇瞇地摸了幾把。
蒼翎：“……”
系統(tǒng)：“叮！人品值減少了，實時總值：10點�！�
寧婧：“啊哈，只扣了30點，比我想象的好一點�！�
系統(tǒng)：“……”
蒼翎這段時間都是在涼快的石面睡覺的，現(xiàn)在沒了毛，寧婧就把他放到了獸皮上。但還沒到需要蓋被子的地步，寧婧就任他這樣睡覺了。誰知道第二天醒來，她看到蒼翎粉紅色的肉上出現(xiàn)了幾個蚊子包。
寧婧：“……”
結(jié)合過去的種種疑惑，寧婧瞬間醍醐灌頂——蒼翎不是不怕蚊子，體味也不能驅(qū)蚊。之前，之所以沒有蚊子叮他，十有八九是因為他在睡覺時，狡猾地變出了一層羽毛隔開皮膚和空氣。
寧婧：“……”
霧草，這個小野人，明明不會被蚊子叮，卻不讓她睡覺，偏讓她守著自己搖扇子，這是什么欺負人的惡趣味啊�。ès‵□′）╯︵┻━┻
雖然很生氣，但寧婧倒沒那么小心眼，要去報復一只烏雞。知道蒼翎其實也怕蚊子后，晚上睡覺時，她就把蒼翎抱在了臂彎里，小心翼翼地蓋上了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奈菲身上穿著的薄薄的連衣只看原故事線，海對岸的坤國和這片蠻荒大陸，應該是互不知情的，直到亞力被丟去喂魚時，遇到那個坤國的貴族，兩地才第一次有了交集�？墒�，現(xiàn)在，根據(jù)奈菲的衣著，寧婧猜測，那個發(fā)達的坤國里，應該早已有人知道這片蠻荒大陸的存在。
奈菲既然看過這片原始大陸的地圖，就代表著，她也是知情者之一。
沒錯，她是因為船難來到這里的。但是，奈菲在廣闊的海面漂浮數(shù)日后，竟能突破萬分之一的概率，摸到了陌生大陸海岸。除卻運氣好的解釋外，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奈菲乘搭的那艘船，在一開始，就有目的地朝這片大陸靠近？
就像探險者哥倫布之于美洲大陸。
只可惜，奈菲的記憶只為寧婧提供了“醫(yī)生之女、船難而來”的信息，估計是在落海時喪失了部分記憶。
兩片大陸終有一日會產(chǎn)生交集。既然奈菲的身份有那么多值得深挖的地方，寧婧覺得，把她身上來自于文明世界的衣服、首飾都妥善地收好，成為一種證明，未來，說不定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蒼翎被剃光羽毛的一個月后，寧婧無人欺壓的好日子終于到頭了。
早晨。
昨晚下了雨，寧婧睡得很熟。日光都曬到眼皮上了，她還不肯睜眼，迷迷瞪瞪地翻了個身，條件反射地，就伸手去揉懷里的毛團的屁股。
誰知道這一伸手，摸到的卻是微熱的有彈性的……人的肌理。
寧婧瞬間清醒了，睜開了眼睛，身旁躺著的早已不是那只胖乎乎的烏雞了。蒼翎側(cè)躺在她身邊，一手撐著頭，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冷笑道：“你終于醒了�！�
寧婧對系統(tǒng)說：“啊哈，原來剃光了毛也不會變禿子啊�！�
系統(tǒng)：“這是重點嗎？”
寧婧：“……”她終于放棄了催眠自己。
系統(tǒng)：“祝你平安。”
手腕瞬間被摁住了，寧婧痛叫了一聲——這家伙變回人身后，力氣也太可怕了，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搓揉捏扁的毛團了。他才九歲啊，這蠻力真的科學嗎？
“這段時間玩我玩得很開心吧�！鄙n翎俯下身，其中一只手的指甲倏地變長，狹長又鋒利，頗具威脅意味地在寧婧臉上劃過，陰測測道：“要不然，就在你臉上劃點東西，讓你記住什么不該做好了�！�
寧婧原先還是哭喪著臉的，可他這一湊近，她卻發(fā)現(xiàn)了不太對勁的地方——是錯覺嗎？蒼翎變回人身后，好像……長高了、面容也有了變化，連手也變大了！
她顧不得掙扎，脫口而出：“蒼翎，你是不是長高了？”
蒼翎愣了愣，松開了手，寧婧連滾帶爬地鉆了出去，甩了甩發(fā)紅的手腕，忙不迭道：“我去領早飯！”
受傷的戰(zhàn)士在痊愈前，部落都會為他們提供食物。這也是組成部落的意義之一。
寧婧離開后，蒼翎支起一條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臂。鎏金色的瞳孔輕微收縮，修長均勻的小臂，慢慢地長出了羽翼。用人身冒出羽毛，而不全體變化時，其實畫面是很詭異的，但這不是蒼翎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明晰的日光下，蒼翎仔細一瞧，忽然怔住了。
眾所周知，鳥類的羽毛都有一根中心線，如今，它比起柳絮，更像一根粗硬的管子，分散出的羽絲漆黑細密、油光水滑，不再是剃毛前的那種輕軟的、易于撥開的狀態(tài)。
他開始換毛了。
換毛，是正式向成年期蛻變的開始。
第120章
第八只小團子8
由于連續(xù)多日在洞穴閉門養(yǎng)雞，寧婧每天與外界的接觸就是早晚去領取食物，這導致她沒能及時感應到外界輿論風向的變化。
巫師誤判吉兇會嚴重影響自身的信譽，再加上這次的部族的損失過于巨大，除了給出中簽的那位巫師僥幸免于受難外，支持捕獵行動的另外兩位都受到了懲罰。
人們對他們的下落緘默不語，寧婧不知道他們具體得到了什么處置，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她再也沒有見過這兩個倒霉蛋。
消失是死亡最無聲而直白的信號，寧婧知道，那兩個家伙多半兇多吉少了。
===第109節(jié)===
與此同時，蒼翎正式進入了冗長的換毛期。
獸人是彈性生長的，成長期進化速度最快，結(jié)束時就能到達一生最巔峰的狀態(tài)，并持續(xù)幾十年。
蒼翎保持著人形，羽毛倒沒有滿天飛，可那種筋骨一節(jié)一節(jié)地拉長變硬、羽根綻出的難受滋味，無時無刻都在煎熬著他。
系統(tǒng)：“這個任務里，鷹的成年是徹底的重生。不僅僅是細胞代謝那么簡單，他們要忍受啄斷鳥喙、拔掉爪子的痛苦，把幼態(tài)的身體一步步替換成新生的。用你們?nèi)祟惖脑拋碚f，就是涅槃重生，這過程好說歹說也會持續(xù)幾年，最初半年最難受，比你青春期長個兒還要難受許多�！�
寧婧點點頭，明白了。難怪蒼翎近段時間的狀態(tài)都不太好，雖然也有出去捕獵，但睡眠質(zhì)量差了很多，翻來覆去的，估計是半夜在疼著。
不過，成長期變化的速度卻也讓寧婧吃了一驚。短短兩個月時間，蒼翎的身高就抽長了十厘米，眉骨凸起，喉結(jié)浮現(xiàn)，外形看起來已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了，簡直是見風就長。
就這樣，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養(yǎng)生息，褐土部落終于緩過勁兒來。入秋前，他們一舉把索亞部落的地盤的那片豐饒的土地納入囊中，確保了族人在冬季到來后不會再餓肚子。
思想品德有句必背的話，叫做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放在這里也一樣，溫飽問題解決了，推舉新巫師的日子隨之而來。
寧婧原以為這跟她沒什么關系。沒想到，族長竟然找上了門來。
原來，她因為曾經(jīng)成功預測過墜亡事故，早被列入了下一任巫師的候選者之中了。族長是特意來跟蒼翎要人的——畢竟，寧婧現(xiàn)在還是他的所有物，于情于理，要先打個招呼。
當然，部族不是白拿別人東西的，他們將支付高于一個奴隸價值的金錢，從蒼翎手里買走寧婧。
這筆錢足夠蒼翎買回三四個同質(zhì)量的奴隸了，族長本以為拋出這個條件后，蒼翎會很順從地把那個能預言的奴隸交出來�？闪喜坏剑谒f清來意后，蒼翎的態(tài)度卻很模棱兩可，沒有明確地同意，只托著腮，懶洋洋地說自己會考慮考慮。
寧婧一臉冷漠地坐在蒼翎身后，聽著這兩個野蠻人光明正大地在當事人面前談論人口買賣。
奇了怪了，若她沒記錯，原劇情的奈菲應該從頭到尾都是奴隸的身份。這里怎么會出現(xiàn)了改動？
這時，系統(tǒng)提示道：“叮！恭喜宿主達成：裝逼值50點、敬仰值30點！任務隱藏劇情【進修巫師】開啟！如果你想進入，就要把握這次機會�！�
寧婧愣了愣。上次隱藏劇情失敗的陰影還籠罩在心間。只不過，琉克勒思本身的命運就是在星艦上歇菜的，而奈菲只要不作妖，是能平平安安活到任務結(jié)束的。
該不該進入隱藏劇情？
系統(tǒng)：“宿主，我只能告訴你，意外依舊隨時可能發(fā)生。但如果沒出意外，這個隱藏劇情能為這片大陸帶來光明而非血腥的未來。你考慮清楚�！�
那邊廂，蒼翎看似好說話，但擺明了不想松口放人。
族長見狀，轉(zhuǎn)向?qū)庢海吞@地問她是否愿意當巫師候補者。這還是寧婧第一次被他當成平等的對象來溝通。
寧婧下定決心，斬釘截鐵道：“我要當！”
雖然沒有當場發(fā)作，可蒼翎眼底的笑意全消失了，涼颼颼地看著她。
族長瞇起眼睛，重重地拍了拍蒼翎的肩膀，笑道：“那就這樣決定吧。蒼翎，奴隸有千千萬萬個，合心意的奴隸還能再找�？墒�，有靈根的巫師太難得一見，部族需要她�！�
族長離開后，蒼翎冷冰冰地看著寧婧，質(zhì)問道：“你想當巫師？”
系統(tǒng)：“叮！人品值下降了，實時總值：10點�！�
寧婧：“……”
大兄弟，別沖動，我只是為了打開隱藏劇情而已。
“我沒做奴隸前就是巫師啊�！睂庢捍χ畏频恼Z氣，理直氣壯道：“雖然這里不是我出生的部落，但當巫師不都是大同小異么，能過好日子還能受人尊敬，有什么不好？”
“我說了，你不能去�！�
“我已經(jīng)答應族長了。你雖然沒了我這個奴隸，但很快就能買多幾個了，再說了，巫師曾做過你的奴隸，你在部族的地位也會提升，橫看豎看，一點損失也沒有吧�！�
蒼翎盯著她，嘴唇動了動，仿佛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轉(zhuǎn)過頭去，用刻薄的語氣，冷哼道：“那就隨便你吧，可別哭著后悔。反正你就是個什么也做不好的奴隸，走了也不算什么�！�
系統(tǒng)：“叮！人品值下降了，實時總值：0點。”
寧婧：“……該來的還是來了�！�
翌日。
族長發(fā)了話，寧婧被送到了巫師住的地方，那是一片位于褐土的領地的偏僻角落的洞穴。
這里的住宿條件確實比一般奴隸住的地方好得多了，還能睡到床上�？杀绕鹨郧�，還是差了點兒——這里的石床又冷又硬，在蒼翎的洞穴里，雖然她只有睡地板的份兒，可蒼翎總會在那里鋪上厚厚的獸皮，枕起來比彈簧床還舒服。
飲食也變單調(diào)了。蒼翎在的時候天天變著花樣有肉吃，還能吃熟食。來到了群居地，就只能隨大流吃生肉了。
別人吃得津津有味，可寧婧真的吃不下去，吃一小口都會被血腥味熏得吐出來。沒法子，只能自己用火把給自己開小灶了。
寧婧捶胸頓足：“金窩銀窩，不如住狗窩。這狗屁隱藏劇情害我沒肉吃，氣煞我也！”
系統(tǒng)：“……”
每年，部族都會從本族選出一些有靈根的年輕人當進修巫師，不拘泥于是亞獸人還是成獸人。在他們的觀念里，巫師的靈根會在成年時關閉，所以，如果直到成年，常駐的巫師都活得好好的，沒有位置讓新人上位，那這些年輕人就會恢復普通身份。若常駐巫師嗝屁了，就會從正在進修的人里選出候補者。
現(xiàn)在，供給他們競逐的空位有兩個。
亞力不知從什么地方得知了消息，就在做苦力的間隙，偷偷跑過來，真心地祝賀她即將脫離苦海。
寧婧其實心里也沒底，但還是對他的恭維照單全收了。
其實，所謂的巫師進修就是學習褐土的巫師的那套占卜方式，以及預測天氣。寧婧有系統(tǒng)幫忙，沒什么壓力，但是，自從開始進修后，她的生活就完全與外界隔絕開來，沒法跟非進修者以外的人接觸。
悶到要長草的封閉式教學持續(xù)了足足三個月，寧婧就光靠著系統(tǒng)解悶。
寧婧：“這種存天理，滅人欲的制度，總感覺在哪看到過�！�
系統(tǒng)：“……”
統(tǒng)默人淚，相顧無言。
三個月后，冬季過去，初春來臨。巫師的最終選拔終于要開始了。
蒼翎當初曾說過“你別后悔”之類的話，寧婧原以為他的意思是指過程特別艱苦。直到她了解到最終選拔方式有多坑爹，才知道現(xiàn)實比想象還骨感。
競爭兩個位置的七個候補巫師，會被送入這片大陸的春之荒野。
在千百年前，那里曾是一片白雪皚皚的冰川。如今，覆蓋于泥面的冰雪早已融化。但原野上還留有不少深淵似的冰洞，直上直下，從高空俯瞰，好似一個個彈孔，滿目瘡痍。洞孔的底部，往往是零點溫度、混雜著碎冰的漆黑暗流。
走到最后一關的巫師，都會被繩索降入冰洞中，乘著獨木舟，順著暗流而去。褐土人認為，天神會把合心意的人帶走，留在自己身邊侍候。而活下來的，才有資格成為神喻的傳遞者，即部族的巫師。
簡單粗暴點說，就是當不上巫師的人，十有八九的下場是凍死，但這個說法聽起來不太吉利。那就把它美化一下吧——“嗝屁的家伙，最終都成了神的仆人”。
寧婧：“……統(tǒng)統(tǒng)，說實話，你到底對我有什么意見？”
系統(tǒng)：“沒有�！�
寧婧流下了絕望的眼淚：“這選的根本不是巫師，而是荒野求生的主持人吧�！�
系統(tǒng)：“……”
第121章
第八只小團子9
當寧婧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變成女版貝爺?shù)臅r候，她心里是拒絕的�？上�，這阻礙不了選拔巫師的日子越來越接近的腳步。
所有的巫師候選者很看重這次機會——尤其是亞獸人，這是他們證明自己價值為數(shù)不多的機會。為求有出色的表現(xiàn)，在倒數(shù)的階段，大家都卯足了勁兒修習巫蠱之術，終日躲在暫住的洞穴里擺弄那些動物的殼。寧婧是最大的閑人，一天天的不是烤肉吃，就是在石頭上曬太陽，愜意得好像是來養(yǎng)老的。
殊不知，她這無心向上的表現(xiàn)在無意間刺激了很多人。這就好比考試前的緊張時刻，大家都因為害怕掛科而在拼命地溫習，就她一個在一邊優(yōu)哉游哉地打游戲。再結(jié)合之前的成功預言，眾人對她的印象很快就變成了“高深莫測的霸霸”，裝逼值暴漲20點。
這天夜里。
后天就是選拔日了。雖然還沒到睡覺時間，但洞穴外已經(jīng)看不到其他人了。寧婧在洞穴乘涼，麻利地堆了個火堆，兩根枝椏被石頭固定著豎起來，中間串著一塊帶著白膩筋肉的鮮肉，在火焰上反復轉(zhuǎn)動。
滋滋聲中，肉面變色流油，寧婧饑餓轆轆地咽了口唾沫，喜滋滋地掏出了自制的筷子——沒錯，她閑到已經(jīng)整出筷子了。她熟練地在肉上戳了幾個洞，白騰騰的煙氣歪歪扭扭地飄散在了空氣里。
幾陣翅膀拍打的聲音傳來，寧婧抬頭，一只通體深青近黑的鳥落在了距她不遠的枝丫上。它看著有點像鷹，但鳥喙比鷹的更長，翼展寬闊，兇猛而威武。淡金的獸瞳像琥珀的瓊漿逸出。大概是還未長成，雖然已有了猛禽的形態(tài)，但倒沒有嗜血的感覺。
寧婧用小刀把肉割成薄片，穿在了刀尖上，朝它丟過去，笑道：“你又來看我了嗎？”
巫師暫住地和懸崖鳥居很近，常有鳥類經(jīng)過。若不幸運，可能會被捉去改善伙食。
在兩個月前，這只黑鳥暈倒在了寧婧的洞穴門口。其實并沒有大礙，只不過是因為缺水才力竭暈倒的。寧婧喂它喝了點水，給它搭了個臨時窩，黑鳥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飛走了。
從那時起，它就隔三差五地落在寧婧的洞口前。
每次停留的時長都不同，有時候，寧婧沒空理它，或者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時，黑鳥就會興趣缺缺，很快離開。要是寧婧談論起成為巫師前的生活，或者提到蒼翎時，黑鳥就會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耐心，會在枝椏上呆很久。
雖然寧婧在那張毛茸茸的鳥臉上讀不出什么信息，但她覺得它聽得很認真，好似想窺探她對前任主人的看法。
黑鳥敏捷地咬住了寧婧隔空拋去的熟肉，三兩口就吞下了。
寧婧擦掉指尖的油漬，這才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來。一人一鳥分食了一塊肉，末了，寧婧澆熄了火堆，煙霧騰騰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對黑鳥道：“對了，過了今天，你就不要再來這里找我了，我以后都不會在這里了。”
黑鳥沉默地盯著她，沒有回應。
“至于會去哪里，后天才能知道。搞不好我會成為巫師，搞不好我會死在冰下。”寧婧聳聳肩，愁眉苦臉道：“我現(xiàn)在才知道，在褐土當巫師又危險又無趣，還沒有在蒼翎身邊當奴隸過得開心。其實想想，蒼翎就是嘴巴壞而已，其實也沒有對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哎，我怎么跟你說那么多，你又聽不懂�！�
系統(tǒng)：“叮！人品值提高了，實時總值：50點�！�
今晚，黑鳥也一如既往地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直到寧婧回洞穴休息，它才拍拍翅膀飛走。
回到洞穴里，寧婧熄滅了火把，仰躺在硬邦邦的石床上，翹著腿看星星：“系統(tǒng)，你說蒼翎猜不猜得到，咱們早就已經(jīng)識破了他？”
系統(tǒng)斟酌道：“他應該不知道吧�！�
寧婧：“我也覺得！這種羞恥的事，他應該不會光明正大地做�！�
沒錯，因為系統(tǒng)的定位功能，在黑鳥第一次暈倒時，寧婧就知道它是蒼翎了。
這家伙話是說得挺決絕的，結(jié)果背地里卻一直偷偷來探她口風，真是悶騷的終極啊。
其實蒼翎偽裝起畜生來，裝得特別好，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他是人類的內(nèi)芯。而且，獸人幼體和成體可以說是兩種生物，寧婧只見過蒼翎的幼體，也就是胖烏雞形態(tài)。要是沒有系統(tǒng)這個金手指，她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那是蒼翎。
而他之所以第一個月完全神隱、在第二個月才按捺不住地出現(xiàn)，大概是因為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擺脫了胖烏雞的畫風。
自從get到對方的餡兒后，寧婧就開始有意識地在他面前說他的好話、戳他的爽點。寧婧倒沒指望過蒼翎會因為這些好話，就把她從貝爺大型cos活動中解救出去，只不過是為了讓人品值漲回一個較安全的位置罷了。
三天后。
巫師選拔的過程就是面見神的過程，是部族的盛會。每個要被送到地下河的巫師都被盛裝打扮了一番，穿的均是非常罕見的純色獸皮。
眾人夾道送行，并會圍觀巫師候選者被降入冰洞的全過程，有的人更會往巫師身上撒一些紅色的豆子。越進行到后面，現(xiàn)場的氣氛就越熱鬧，簡直是簇擁著他們前行。
在黑壓壓的人潮里，寧婧冷不丁地被旁人撞上，對上了一雙鎏金色的狹長的眼睛。
雖然知道成獸人的成年期速度就是個bug，可蒼翎如今的模樣還是讓寧婧驚得差點把瓜丟掉。三個月前還是十一二歲的臭小孩，如今竟然抽條成了十四五歲的少年模樣，還是很秀氣的，可眉骨、鼻梁、下頜等線條，都已有了張揚英朗的感覺。
重點是，原先身高只到寧婧耳朵的他，現(xiàn)在居然超趕過去了。
寧婧目瞪狗呆：“……他真的是九歲？”
系統(tǒng)：“年齡是你們?nèi)祟惖母拍睢＋F人以階段劃分。這已經(jīng)是少年階段了�！�
蒼翎皺著眉，不爽地垂頭看她。寧婧正想說什么，就感覺到衣服微微一沉。原來，蒼翎借著人潮的推力，不著痕跡地把一個東西放入了她的口袋里，隨即，他就若無其事地后退了半步，目送著她離開。
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寧婧忍住了低頭查看蒼翎給了她什么法寶的沖動，假裝無事地一路被簇擁到了屬于自己的冰洞旁。
===第110節(jié)===
春季冰雪消融后，氣候趨于溫暖潮潤。寧婧抱著一盞燈，坐上一塊用繩子固定的木板，慢慢降落。只是，剛降落了十米左右的深度，她就覺得這是一個徹底與地面隔絕開的世界，空氣冰冷而安靜，淡淡的寒氣鉆入她的衣領。那狹長的通路好像能直通到地心，永無止境，叫人心慌。
寧婧舉起了火把，透過冰層，偶爾能看到成群結(jié)隊的魚類被凍住，或者是溺亡的老年猛獸的尸體，猙獰而壓抑。低溫保存了它們的身體完整度，可色澤鮮艷鱗毛難免會失去了光澤。
日光照不進冰層更深的地方，不知里面還埋藏著多少遠古生物。
不到十分鐘后，寧婧就落到了底部。下面果然已經(jīng)停了一艘獨木舟，船頭的繩索被系在了一塊凸起的巖石上。冰層下是錯綜復雜的通道，漆黑的暗流不斷涌向不斷在水面左右晃動，看起來平衡力就不太好。
寧婧跳下來后，上面的人很快就把繩索拉回去了。她把火把插在了船頭，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方圓幾米的水面。其實這就是個小水潭，但四面八方都有出口。
寧婧抬頭看向頭頂。這里距離洞口至少有幾層樓高，但空氣并不稀薄，隱約有點微風，這說明了這暗流確實是有出口的。
只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好運氣，能恰好被水流送到出口，成為“神諭者”。
更多的人，被流水誤打誤撞地送進了迷宮。地面的人歌頌他們是被神帶走的使者，沒人知道，他們是在黑暗冰冷的世界中迷失、盤旋，飽受饑餓、寒冷、恐懼和絕望的煎熬，最終背著一個無用的美名，死在了無人知曉的角落。
不知道那些候選者有多少人是自愿走上這條路的呢？他們拼命修習巫蠱，可能是真的相信在關鍵時刻，巫蠱能幫他們找到正確的路吧。
噫，圖樣圖森破了。這明明玩的就是心跳，靠的就是rp。
寧婧隔了許久，才發(fā)自肺腑地感嘆道：“我愛科學，科學愛我。唯物主義萬歲�！�
系統(tǒng)：“……”
上面有人在盯著，寧婧只好解開了繩索。獨木舟開始飄飄蕩蕩地往移動。寧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摸向口袋，看蒼翎給她放了什么秘密武器。
殊不知這一摸，卻摸到了一個圓滾滾毛茸茸的東西。寧婧愣了愣，那東西輕輕地顫了顫，用力地拱了一下她的手心。
寧婧：“……”
她眉毛一抽，靠近火把一瞧，那竟是一只胖乎乎的鳥兒，是這個時代很常見的一個品種。寧婧戳了它的肚子一下，這鳥就軟軟地啾了一聲。
系統(tǒng)：“大概是送來給你改善伙食的吧�！�
寧婧：“……”
第122章
第八只小團子10
系統(tǒng)有gps功能，寧婧倒不用擔心會因為迷路而掛掉。真正惱人的是吃飯和保暖兩大難題。
獨木舟不配備船槳，是故，速度快不到哪里去。在沒弄清楚水底下有什么生物前，寧婧可沒那個膽子把手伸進水里劃水。偶爾，借著火把的光芒，她能看到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掠過，鱗片反射著粼粼的波光，十分瘆人。
沒有任何的外力、光靠流水的推動，即使是按照系統(tǒng)給的正確路線去走，那也得花上七天七夜。更不用說，寧婧休息的時候必須停下前行的腳步，把獨木舟系在礁石上，以免在睡夢中被水流推到不知哪里去。
加上耽擱的這部分時間，至少得十天才能出去——這還是在全程都有照明的前提下的。
若她的火把沒有被水澆濕，那它至多能燃燒一天一夜。在那之后，她的四周就會被黑暗籠罩，只能摸黑撈魚、找路。火把帶來的安全感、保暖功能，都會隨之喪失，連帶著也延長了滯留在這里的時間。
一天兩天的黑暗不算什么，三四天也勉強能忍受，再延長就很難說了。人的意志往往就是在這種情況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凈的。寧婧很慶幸自己有一個陪她說話的對象，哪怕它只是人造智能。
她靠近船頭的火把取暖，全身蜷縮成一團，把獸皮裹緊了。那只胖鳥十分識相，不敢像蒼翎那樣大剌剌地鉆進她胸前的衣服里睡覺，老老實實地把半個屁股塞進了她的獸皮底下，就在那里蹲著。
寧婧摸了摸下巴，今天早上，她有意吃了很多東西，一時半會兒也不感覺餓：“難不成它真的是蒼翎送給我改善伙食的？”
系統(tǒng)：“不然呢，你指望它帶路？”
寧婧：“……”
由于看不到陽光，時間就被襯得分外緩慢。當系統(tǒng)告訴她，時間已經(jīng)到了夜里七八點時，寧婧卻有種渡時如年的感覺。
雖然吃得很飽，可一天沒進食，寧婧終于感到餓了。她側(cè)了側(cè)身子，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探頭。這兒的水位比較淺，倒沒有巨大的魚游過。可那水又冷又黑，伸手進去也只是瞎撈一輪。寧婧瞎瘠薄摸了好久，終于碰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瞧著像是貝殼的肉。
她慢慢地把那東西拎起來，那是一條兒臂粗的軟蟲，多節(jié)身軀掙動著，數(shù)不清的粗硬足須在她眼前蠕動，胡亂地劃過她手指的皮膚。寧婧毫無心理準備，乍一看，嚇得差點心臟停跳。她瞬間慘叫了一聲，用力把它扔到了遠處的水里：“啊——！”
她胡亂地把手心的水在獨木舟的內(nèi)壁上抹干凈，可那種惡心的觸感還如影隨形，手臂的雞皮疙瘩都收不回去。
這下，即使有點兒餓，她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把手伸進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