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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130章

    第九只小團(tuán)子3

    起棺,就意味著破壞燕家昨天才布下的陣法。寧婧這舉動其實(shí)稱得上是跑到別人的地盤來撒野了。換了是平時,還不一定能找到人幫她起棺。只是,現(xiàn)在恰逢兵荒馬亂的時候,䯆鎮(zhèn)又處于旱災(zāi)的當(dāng)口,人們?yōu)榱嘶钕氯�,能摒棄很多東西。

    寧婧一聲令下,找來的幾個壯漢便拎起鏟子,把墳塋上的新土鏟走。兩個警衛(wèi)在不遠(yuǎn)處放風(fēng),恒秋和素良兩人掩著口鼻站在寧婧身后,臉上帶著害怕又迷惑的情緒,看著那不斷下陷的土壤。出發(fā)前,小姐說的是要來南河接一個姓燕的人,可她沒說過這姓燕的是個已經(jīng)被埋在地下的死人呀!真是想想都瘆人。

    寧婧盯著那細(xì)碎的泥土不斷被挖出,緊張道:“統(tǒng)統(tǒng),你說燕無淮還活著嗎?”

    系統(tǒng):“不必?fù)?dān)心,即使燕無淮死亡了,也不會真的消失,而會投身為妖邪之物。而你又是能接觸到妖邪之物的體質(zhì)�!�

    寧婧:“……”但愿燕無淮命大活到現(xiàn)在吧,不然她以后可得每天燒紙錢給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咚”一聲悶響傳來,下插的鏟子驀地撞上了一塊泛著光澤的深黑弧形木板,那是棺木的板蓋!

    寧婧精神一振,立刻上前一步,果斷道:“把它拖出來……不,先鑿個洞通氣�?煨�!”

    那棺木的板很厚,那壯漢用一種類似于錐刺的武器狠狠地戳了最薄弱的地方幾下,震得虎口都發(fā)麻了,才終于砸開了一個手指截面直徑的小洞。

    接著,站在坑里的人用繩索綁著棺木的頭,地面的人合力把沉重的棺木拖了上來。棺木蓋子貼滿了以朱砂繪制的明黃色符文,四角釘有銅色釘子,貼合完美,密不透風(fēng),連只蚊子也飛不出來,這謹(jǐn)慎的勁兒,簡直像是要把什么洪水猛獸困在里面。

    系統(tǒng):“這是燕家的一種防反噬的符咒。人枉死后,怨氣作崇,會化作厲鬼,在心愿了卻前不會離開。這些符咒的目的,就是把枉死者的魂魄打散,防止它們回來尋仇。只是,這對燕無淮沒用就是了,他是煞神附體,死后不會進(jìn)入輪回道。”

    寧婧頂著陰風(fēng)陣陣聽系統(tǒng)的科普。

    蓋子都鑿開一個小洞了,棺木里卻沒傳出呼救的聲音。寧婧嘆了口氣,對燕無淮的死活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壯漢依次把四顆釘子撬開,寧婧手扶著沉重的蓋子,朝棺木尾部的方向推開。

    棺木底下鋪著數(shù)層錦緞,均勻地撒著金錁、麥穗、銅錢以及許多寧婧喊不出名字的金屬制品,內(nèi)壁繪著泛著腥氣的符文,這是求雨祭天的陣法。棺中躺著一個身著暗紅色綢衣的男孩,臉龐瑩白無血色,墨色碎發(fā),眉目斜飛入鬢,嘴唇微翹。錦衣之下,他赤著雙足,腳腕與手腕均被繞入金絲的繩索束住。露在衣裳外的肌肉薄弱處均泛著大片烏青的淤痕,那是在他這一天一夜里,試圖撞開棺木蓋子求生的證明。

    寧婧怔了怔——因?yàn)檠酂o淮那邪氣的見血開竅的命格,她一度把他的長相想象得充滿戾氣和攻擊性。料不到他在稚氣之余,長相會是這么地舒雅沉靜,讓她瞬間就想起了民國時期的塵封的舊影像。

    寧婧咽了口唾沫,探手往他鼻下深去。恒秋和素良連忙阻止她:“小姐,別碰他,搞不好他已經(jīng)死了�!�

    這響動驚動了棺木內(nèi)躺著的人。燕無淮的睫毛顫了顫,緩慢地張開了眼睛,暴露在陽光下的,是一雙異于常人的深茶色眼珠,平靜無波,明眸美矣。

    擔(dān)心他從黑暗的地方轉(zhuǎn)移到光照明亮的地方眼睛會受不了,寧婧下意識伸手,擋住替他擋住了太陽。陰影在他臉部橫過,可燕無淮卻毫無反應(yīng)。

    寧婧眨了眨眼,心里冒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她試探著晃了晃自己的手,伸出雙指,靠近他的眼珠。直到指尖快碰到眼球了,燕無淮對此也沒有反應(yīng)。

    寧婧驚愕地收回了手——這一世的反派,竟然是看不見東西的。

    雖然是瞎子,可不妨礙燕無淮知道自己落入了陌生人的手里。寧婧彎腰解開了束著他的繩索,把他瘦小的身子扶抱了起來,安慰道:“無淮,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是來帶你去別的地方生活的,以后你不用再和燕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原以為要費(fèi)一些口舌才能說動他,可燕無淮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絲毫反抗。他順從地?fù)ё×藢庢旱牟弊�,依偎在她的脖頸處。素良和恒秋面面相覷,素良道:“小姐,他從棺材里出來,身上多臟呀,還是讓我們抱吧�!�

    燕無淮的下巴輕輕放在了寧婧的肩上,聞言輕輕抬眼,“看”了素良一眼。明明什么也看不見,可素良卻有種自己被剜了一眼的感覺,接下去的話都噎住了。

    讓壯漢們把空棺木恢復(fù)原狀、并埋回土里后,寧婧用錢打發(fā)了他們。隨后,寧婧一個人抱不動孩子,警衛(wèi)接過了燕無淮,朝車子走去。

    廢話了,大老遠(yuǎn)跑到這兒,把人家祭天的貢品截胡了,燕家人遲早會發(fā)現(xiàn),還不跑路就是傻子了。(=_=)

    關(guān)上車門后,車子緩緩開動。寧婧坐在后排,給燕無淮拿出了放在后座的水和食物。燕無淮像個快渴死的人,雙手捧著水壺咕嚕咕嚕地仰頭灌水。

    在祭天前一天,他就被禁了食,沒吃過什么東西了,虛弱得很,喝了水后,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些柔軟的點(diǎn)心,填滿了灼痛的胃,才伸手勾著寧婧的腰,躺在了座椅上沉沉睡去。

    系統(tǒng):“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shí)時總值:10%�!�

    系統(tǒng):“叮!人品值提高了,實(shí)時總值:999點(diǎn),已達(dá)峰值,無法繼續(xù)增加�!�

    寧婧以為自己聽錯了,滿頭問號:“???”

    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遇到的——任務(wù)才剛開始,人品值就爆表的情況。這是怎么回事?

    她可沒做驚心動魄的事啊,最多就喂了點(diǎn)水。難道——燕無淮是那種給點(diǎn)陽光就回報整個春天的傻白甜?

    她詢問了系統(tǒng)后,系統(tǒng)道:“我只能反饋數(shù)據(jù)的變動,具體什么原因無從得知�!�

    得不到回答,而且雖然數(shù)據(jù)很詭異,但好歹是好的方面,寧婧只好暫時作罷,以后有機(jī)會再研究。

    一天后,一行人來到了火車站,坐上了回槐春的班車。

    這次的房間分配,與上回一模一樣。寧婧那房間原本就有個空床位,剛好能讓燕無淮睡。這天中午,恒秋去了買午飯,素良在為寧婧剝桔子。

    寧婧坐在床頭翻書,念故事給燕無淮聽。為了不引人矚目,燕無淮已經(jīng)換下了那襲綢衣,著了在當(dāng)?shù)刭I的藕色的盤扣布衣,款式雖普通,但料子卻很舒適輕軟。

    空氣里只有翻書的聲音。他乖巧地坐在寧婧身旁,穿著布鞋的兩只小短腿在晃悠。這么幾天下來,這小屁孩似乎基本信任了她,但性子卻一直是那么安安靜靜的。

    寧婧想了想,說:“無淮,我們還得坐幾天火車。如果覺得悶的話,可以讓素良念故事給你聽�!�

    燕無淮抬眼“看”她,稚氣而清晰地道:“不悶,我很開心,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

    在陽光下,深茶色的眼珠顏色變得更為淺淡,讓寧婧想到房間里那顆鑲嵌在鏡子手柄上的貓眼石。

    燕無淮是個瞎子……看眼珠完好的形態(tài),倒也不像是被人戳瞎的,難道是先天的眼疾嗎?奇了怪了,原著里可沒有提過這個設(shè)定啊。

    再說了,要知道,若是盲眼久了,即便學(xué)著常人一樣睜眼,也還是能看出是瞎子的——由于對眼球運(yùn)動控制不佳,還可能會伴生斜視、斗雞眼等形態(tài)。

    寧婧盯著他漂亮的眼珠,暗道——這可一點(diǎn)也不像盲人。

    入夜后,火車熄燈了。

    上次夜里看到那東西后,寧婧讓恒秋把那半透明的玻璃用簾子蓋上,還讓她把油燈點(diǎn)著。鑒于上次那東西開了門進(jìn)來,或許一塊簾子不能阻擋什么,但起碼有個心理作用,不會讓她覺得自己時時刻刻處于監(jiān)視下。

    不知道是不是燕無淮的作用,自從帶著他趕路后,寧婧的噩夢少做了很多。最近兩天也能一覺到天明了。

    好景不長,這個自我暗示到了今夜失了效。寧婧安穩(wěn)地睡到了下半夜,再度被一個陰冷怪誕的噩夢靨住了。驚醒時,她出了滿身大汗。床下的油燈的燈芯在跳躍著。半掩的窗外,山巒疾馳而過,鐵道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穆曇粲泄?jié)奏地響著。

    寧婧翻了個身,瞇起眼睛,在油燈燈火閃爍的間隙,她驀地看到了素良的床頭,站著一個瘦長的人影,因?yàn)槭菍蔷,距離她只有六米左右。

    寧婧渾身一個哆嗦,下一秒,油燈輕輕一跳,滿室恢復(fù)明亮,那人影不見了。

    風(fēng)呼嘯著拂動油燈,寧婧裹著被子,膽戰(zhàn)心驚地坐了起來,靠在了墻壁上。油燈再一次閃動,滿室陷于黑暗中,借著黯淡的月光,寧婧再度往素良的床頭看去,一個激靈,滿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jié)了。

    那個東西還在。而且,比剛才靠近了一點(diǎn),距離她只有四五米了。油燈再一次閃爍,它的身影便越來越接近。

    ===第117節(jié)===

    接近到寧婧已經(jīng)能看清它的模樣。和第一天來的時候爬過她窗戶的那東西一樣,它有一張麻木發(fā)僵的臉,膚色發(fā)藍(lán),好像扣著一張爛泥糊成的皮。濕冷而潮潤尸臭撲面而來。

    上一次那東西已經(jīng)爬到她床欄了,她都沒有嗅到味道。這一次隔那么遠(yuǎn)就有味道了,這就說明了隨著手臂那道符咒褪色,她和妖邪之物的隔絕——也隨之完全消失了。

    寧婧嚇得差點(diǎn)滾下床,事實(shí)上,她也這么做了。

    寧婧裹著被子,幾乎是跳下了地。她直覺地覺得,要是一直坐在床上,等那東西爬上來就完了。

    可下了地后,有攔路虎在前,她又不敢沖向恒秋和素良的方向。心急之下,不知怎么想的,她嗖地一聲鉆進(jìn)了燕無淮的被窩里,甚至很丟臉地爬進(jìn)了內(nèi)側(cè),縮在了這小屁孩的手臂邊上。

    燕無淮的睡相很好,其實(shí),他一個小孩兒根本擋不住寧婧,但能挨在活人身邊,寧婧總算沒那么害怕了。

    上回,任她如何呼救,恒秋和素良都沒聽見。大概每逢那些東西出現(xiàn)后,她就會被一股力量從現(xiàn)實(shí)世界隔絕開來。好在,被隔絕的似乎只是聲音罷了,她跳上床后,燕無淮被她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側(cè)頭道:“姐姐,怎么了?”

    “我,我……”寧婧牙關(guān)顫抖,想到燕無淮是小瞎子,什么也看不到。那東西已經(jīng)走到床邊了,寧婧嚇得把頭鉆進(jìn)了被子里。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完全沒有動靜。寧婧膽戰(zhàn)心驚地露出了兩只眼睛,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東西已經(jīng)消失了。

    寧婧怔在原地。

    剛才她情急之下,把自己的被子也扔掉了,一頭扎在了燕無淮的腰側(cè)。燕無淮在黑暗里摸索了片刻,翻過了身子,一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像在哄寵物。

    “你剛才有沒有聞到一股臭味?”

    “臭味?有嗎?”燕無淮頓了頓,輕聲道:“姐姐,你是做了噩夢嗎?”

    寧婧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順著說:“對……對,我做了噩夢�!�

    “嗯,我猜到了�!毖酂o淮無聲地笑了笑,柔和道:“那姐姐就在我這里睡吧。我習(xí)慣了看不到光的地方,我會陪著你的�!�

    寧婧是真的嚇慫了,她連下床撿被子都不敢,聽到這句話是求之不得。

    燕無淮人雖小,可體溫暖熱,被窩有一股皂角的清香氣,十分助眠。寧婧驚嚇過度,反倒很快就入睡了。

    燕無淮一直維持著輕輕拍哄她的動作,直到她徹底睡熟,才止住了手。慢慢地,他彎下腰,在寧婧的額頭上吻了吻,低聲道:“捉到你了�!�

    第131章

    第九只小團(tuán)子4

    寧婧這一覺睡到了翌日天明,中途再也沒有發(fā)生什么怪事。

    醒來時,寧婧發(fā)覺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滑到了枕頭下,鼻尖抵著燕無淮的小胸膛,整個頭都靠了過去。燕無淮睡顏有些稚氣,墨色的碎發(fā)垂落,根根分明。他維持著昨晚側(cè)睡的姿勢,和寧婧相反,他整個上半身都往枕頭上移了些,右手臂曲起,枕在耳下,好像在用自己的上半身把寧婧的視線擋住。

    火車的被子不寬,兩人共用一張,就得靠近彼此,氣息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寧婧輕輕地吁出一口氣,慢慢地躺平了身體,怔怔地望著上鋪木紋陳舊的木板。

    時間還很早,恒秋和素良還在睡覺。陽光從半闔的窗簾下漏入,走廊外,有的乘客大清早要下車,此時提著早飯走過隔間,勺子自然碰撞杯碗的聲音十分生活化,給人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又躲過一劫了。迄今,任務(wù)也才進(jìn)行了不到半個月。若是往后的幾年里,她隔幾天就得經(jīng)歷一次這樣的考驗(yàn),誰的心臟受得了啊�?磥砘厝ズ笠朕k法再找一個天師看看了,做任務(wù)是重要,但前提是她有命做。

    一般來說,天師會為上門求助的人算卦。若認(rèn)為自己的道行不足以應(yīng)付求助者,天師便會婉拒對方。就像寧婧這種情況,槐春一帶的道行相當(dāng)?shù)奶鞄熓盏较⒑�,非特殊情況,不會再對她施以援手。

    能夠得到曾禮藩的倚賴,那老天師絕非混混日子的江湖騙子。他在燕氏的名望很高,本領(lǐng)也強(qiáng)。

    換言之,如果寧婧還想走天師這條路求助,要么就得繞開燕氏、找對她的事不知情的外地天師,要么就得找個比那老天師更牛逼的幫忙。前者要看機(jī)緣,后者就更難尋覓。

    寧婧眼皮發(fā)沉,不甚清醒地思考著回到槐春后的事,不知不覺就又睡著了。睡了回籠覺,再醒來時,時間已接近正午時分,她身旁已經(jīng)空了。

    素良和恒秋均已起床,在整理行李。燕無淮孤零零地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安靜地摸索、擺弄著一個連環(huán)扣。那是寧婧怕他看不見東西會悶,特意花錢從同火車的小孩的手里買來的。

    寧婧坐起身,靠在床欄,迷惑道:“這不是才川延站么,怎么這么早收拾行李?”

    川延是火車回程里屬于陳家領(lǐng)地的最后一個中停站。再往下一站,就回到曾氏的地界了。

    素良殷勤地支起了小桌子,恒秋端來了一碗撒了肉絲的粥,憂心道:“小姐,素良剛才出去買早飯時,聽說在昨天夜里,這邊發(fā)生了槍戰(zhàn)。張元帥部下出了叛徒,逃到了川延這邊,現(xiàn)在張家得了搜捕允許,要在川延來一個甕中捉鱉。大家都說,未免叛徒混進(jìn)旅客里出逃,從昨晚開始,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了,川延現(xiàn)在是可進(jìn)不可出,一只蒼蠅都飛不走�!�

    寧婧一凜:“這消息準(zhǔn)確嗎?”

    “不知道。報章對這事兒只字不提�?晌覀兒屠柩抡�?wù)撨^,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因?yàn)閯偛帕熊囬L開了廣播,說火車出了故障,再度發(fā)車日期不定,得看通知。哪有這么巧的事兒��?”素良順勢把車窗的簾子撩開。

    寧婧湊過去一看,果然,很多旅客們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拉著行李往下走,去辦理退票或換票了。

    恒秋說:“我們尋思著這一停不知道要等多久。要是火車上的人都走了,不知道食水還會不會繼續(xù)供應(yīng)。所以就先把行李收拾一下。”

    “不錯。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在車站附近找個旅館住下吧,休息好一點(diǎn)。在這傻等也沒有意義�!睂庢簢@了口氣,站了起來,笑著安慰兩人,同時也是說給在一旁坐著的燕無淮聽:“如果張家真的出了叛徒,能在川延攔住他是好事。讓他再往前走,若是跑進(jìn)我曾家的地界,那可就麻煩了�!�

    捉叛徒是明面上的理由。但眼下各大家族明爭暗斗,若是張家有心,完全能用搜查犯人做借口,光明正大地摸別家的底。

    幾個人把行裝整理完畢,下了火車。毫無準(zhǔn)備地中斷了行程,在陌生的地方下車,兩個警衛(wèi)的神經(jīng)都蹦得很緊,一前一后,與寧婧形影不離,抱小孩的工作就不能讓他們來做了。

    素良原本想抱著燕無淮走的,可他似乎不喜她的靠近。

    寧婧原本也是擔(dān)心他看不見路會摔倒罷了,見狀,干脆就揮揮手,讓素良退下,自己牽起他的小手走了。

    經(jīng)過火車站的退票窗戶時,那兒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旅客們不滿而迷惑的議論聲十分吵雜。而另一側(cè)的售票與換票窗口則被一張銹跡斑斑的鐵皮隔住了。寧婧朝上一看,果然,最近幾天都沒有發(fā)車信息。

    還真是甕中捉鱉。

    幾人步行到了火車站外,叫了一輛腳踏拉車,往川延的城中心駛?cè)�。周邊不是沒有旅館,但一般來說,一座城市最復(fù)雜、最不安全的就是人流量多的火車站,還是遠(yuǎn)離比較穩(wěn)妥。

    在城中心下了車,幾人步行在大街上。

    川延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小城,還不及槐春的三分之一大,以水土豐沃和食辣養(yǎng)蠶最為著名。每隔十多米,都能聞到商鋪里飄出的香味。年幼的小孩成群結(jié)隊(duì)地舉著彈弓跑過。在這種環(huán)境里,眾人的心情沒那么緊繃了,開始一間間旅館地找過去。

    雖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但寧婧是個及時行樂的人,倒沒有多緊張。聞到火鍋的香氣,她饞蟲被勾起,還興致勃勃地跟燕無淮說起四周的景象,更回頭向幾人提議,等找到住的地方后,大伙兒一起去下館子。

    燕無淮仰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安靜地聽她說話,不時輕聲“嗯”一兩句回應(yīng)。

    城中心已經(jīng)是旅館最多的地方了�?蓪庢核麄冞B續(xù)找了四五家,都是滿客狀態(tài)。原來,從昨晚開始,就有旅客陸陸續(xù)續(xù)涌進(jìn)川延住宿。寧婧這輛火車算是后來的了,這一帶有限的客房基本都被占滿了。

    三四個小時都一無所獲,寧婧讓眾人進(jìn)糖水鋪休息,派了警衛(wèi)之一的黎崖去送封信回槐春,給梁蓉先打個底,免得她著急。

    雖然川延現(xiàn)在不讓人出去,但只要他們不在信件里寫一些敏感信息,也不要透露真實(shí)姓名,那么,還是能正常寄出去的。黎崖走后,幾人分別叫了一碗桂花露,清涼甜潤的糖水滋潤了一天來的奔波。

    素良膽子小,道:“小姐,找了一天的旅館都沒空客房,咱們今晚不會要睡大街了吧,多危險呀�!�

    “別胡說,怎么能睡大街�!焙闱镞怂豢�,轉(zhuǎn)頭道:“小姐,我看這地方的民居都挺寬敞的,說不定付點(diǎn)錢,能讓他們騰個空房間出來給我們�!�

    “就那么住進(jìn)去陌生人家里,不妥�!睂庢簲嚵藬囃肜锏墓鸹ǎ朴频溃骸霸僬f吧。我都不急,你們急什么。”

    燕無淮睜著眼睛,手在平滑的桌面上左右摸索著勺子,像只懵懂的盲眼幼獸。寧婧坐在他右邊,無聲把勺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燕無淮的指尖摸到的勺子柄,松了口氣。吃糖水不比吃飯,一不小心,黏糊糊的糖汁就掉在了燕無淮自己的衣裳上了。

    寧婧十分自然地抽出了手帕,替他擦干凈小手和嘴角,執(zhí)起了他的勺子,道:“啊�!�

    燕無淮乖巧地張開了嘴,咽下了桂花露,長板凳下,穿著黑色布鞋的雙腿有節(jié)奏地晃了晃,泄露了某種愉悅的心情。

    恒秋和素良張大了嘴巴。其實(shí)今天早上,看到自家小姐會睡在這小孩的床上,她們就很奇怪了。不過,她們猜測,大概是因?yàn)檫@小孩能驅(qū)邪,小姐才那么親近他吧。

    “不知道有沒有遺漏的旅館,咱們等一下回頭再看看吧。”

    “幾位客人,你們也是在找旅店嗎?”端盤子的年輕女孩走過,聽到素良的話,便好奇地插了句嘴。

    寧婧抬眼,和善地道:“對,姑娘,您知道這附近哪兒還有空房子嗎?”

    “從昨天開始,我就見過好多跟你們一樣外地來沒地方住的客人,那時候就沒房源了,現(xiàn)在就更沒有了�!迸⒋蟠筮诌值氐�,“不過,我剛才進(jìn)貨的時候,聽說靠近思源山的那間小旅館前幾天結(jié)了業(yè),債主把值錢的東西都拆走了,但一些被褥、碗碟的用具還在�,F(xiàn)在地契還沒轉(zhuǎn)接,有個老媽子負(fù)責(zé)看著門,不讓流浪漢進(jìn)去偷東西。你們給她點(diǎn)錢,說不定能住幾個晚上。”

    寧婧謝過了她,見她消息靈通,便多口問了句:“對了,姑娘,在川延這一帶,你認(rèn)不認(rèn)識什么厲害的天師?”

    燕無淮沒做聲,輕輕地聽著。

    “天師?我倒是不認(rèn)識,但我知道思源山那邊有個會幫人捉鬼除妖的男人,他不是常在的,你可以去碰碰運(yùn)氣�!�

    糖水鋪的姑娘果然沒有騙人。等黎崖回來后,眾人拉著行李,找到了思源山——川延背山,思源山其實(shí)是深山延伸出來的一截山脊。那姑娘說的那家結(jié)業(yè)的旅館就坐落在山坡上。

    看門的是個債主請來的中年女人。地契的事兒得弄十頭八天,短時間內(nèi),那些債務(wù)人都不會回來。中年女人自己就是住在旅館一樓的主人房的。見寧婧等人氣度不凡,衣著講究,又能順勢賺點(diǎn)錢,她思索了片刻,就同意了讓他們住在二樓。

    這旅館是回字形結(jié)構(gòu)的。幾個人選擇了最靠近走廊窗戶的兩個雙人房。這里的床都是很窄的單人床,沒法睡兩個人。被子大多受潮了,只有幾張能用的。最終,兩個警衛(wèi)住在旁邊的房間。恒秋和素良原本打算自己打地鋪,和寧婧住在同一間,而燕無淮就丟去和警衛(wèi)睡。

    可經(jīng)過昨晚的驚魂后,寧婧發(fā)現(xiàn),相比起危險時怎么也聽不見她叫聲的兩個女仆,能聽見她的呼叫、給予她回應(yīng)的燕無淮更靠譜一些。她也搞不清這是不是巧合,但下意識地,寧婧不想讓燕無淮住得離自己太遠(yuǎn),便決定道:“不必了,無淮睡在我這邊的另一張床�!�

    分配好房間,窗外下起了瀝瀝小雨。幾人也沒去下館子了,就隨便吃了點(diǎn)東西。飯畢,時間走到了晚上七點(diǎn)多。素良已經(jīng)準(zhǔn)備給寧婧鋪床了,寧婧卻制止了她,道:“我要去找一下今天那姑娘說的天師。”

    說白了,燕無淮能給予她回應(yīng),也只是心理上的安慰罷了。萬一今晚還是碰到那種東西,還是有天師的法寶或符咒在身比較安心。不然,她可沒有那么多的膽子再被嚇破了。

    要是運(yùn)氣好,這天師是個有料的,說不定能弄到更長期的保障。

    恒秋和素良對她的堅持有些不解,但現(xiàn)在時間尚早,俯瞰山下的街道,街上亮著燈的人家還挺多的,去去倒無妨。

    燕無淮這小瞎子出行不便,寧婧想把他留在旅館,道:“無淮,我們出去一趟,你在這里等我們吧�!�

    “我要跟你們?nèi)��!毖酂o淮悶悶地?fù)u著小腦袋,抱著寧婧的胳膊,瓷聲瓷氣道:“一個人待在這里,我害怕�!�

    寧婧最受不了小孩子撒嬌,一聽心就軟了,哄道:“那行。你拉好我的手,我們慢慢走著去吧�!�

    燕無淮這才高興起來,朝她笑了笑。

    眾人打著傘,迎著漫天的細(xì)雨來到了目的地。果然,山中有座獨(dú)棟的小屋,和糖水鋪姑娘形容的那男人的家的外觀一模一樣。而且窗戶還亮著燈,看來她碰上對方在家的日子了。

    黎崖和較為面善的恒秋上前去敲了門,不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那天師是個年約三十歲上下的男人,長得頗為老成持正。

    恒秋跟他說了來意——想請他為小姐驅(qū)妖。那天師瞇起眼睛,打量著遠(yuǎn)處站在傘下的寧婧,眉頭慢慢顰了起來,

    寧婧站在遠(yuǎn)處,不知道他們聊了什么,不一會兒,恒秋就轉(zhuǎn)頭示意她過去。

    隨著寧婧的走近,天師的目光越來越凝重和不解。若他沒看錯,這貴小姐周身繚繞著很重的晦氣。陰氣入骨,應(yīng)該是本身的命格。這種人須得不斷向天借命,否則,必定早夭。

    陰氣重不難解釋,可除此之外,他似乎還感受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不屬于人的……邪煞之氣。

    天師的視線在遠(yuǎn)處微微一停,頓時一凜,心中警鈴大作。等寧婧走到他跟前,他便搖頭對寧婧說自己沒法幫忙,請她另請高明。

    寧婧:“???”

    被喊過來時,她還以為有戲了呢。結(jié)果還是吃了閉門羹。(=_=)

    白走一趟,眾人打道回府。

    前面說過,旅館的前主人為了抵債,把旅館押給了債主。債主們把值錢的東西都拆掉了,連浴室的設(shè)備都不放過。二樓的客房浴室已經(jīng)沒水供應(yīng)了。唯一能洗澡的地方,是主人房旁邊的浴室。

    恒秋兩人先去洗澡,把浴室擦干凈、燒好水后,才喊寧婧下去。因?yàn)閷庢汉ε侣鋯�,還吩咐恒秋在門口等她。

    這旅館當(dāng)初裝修時必定花了大價錢,裝的是那種拉電的西洋燈,暖黃的光柔和至極。兩面半身鏡子裝在墻壁對側(cè),方便洗澡的人梳理頭發(fā)。那浴缸不知多久沒洗,寧婧肯定是不會用的,就站在地磚上給自己潑水淋身。

    把一桶水都沖干凈后,寧婧撩開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fā),擦干凈了鏡面,她撥開了頭發(fā),借著對面鏡子的反射去看自己的后頸,昨晚落了枕,現(xiàn)在脖子才回過勁兒來,特別酸痛。曾月柔的臉色本就很差,連著幾天休息不好,眼睛下方都泛起了一圈烏青。

    等等……眼睛?

    寧婧一愣,意識到違和的地方時,溫?zé)岬难旱菚r悚然地凍結(jié)了。

    鏡面照著鏡面,按理說,她在前面的鏡子里看到的,應(yīng)該是自己的背部�?涩F(xiàn)在,她面前的鏡子映照出背后的鏡子,看到的卻是自己的正臉。

    寧婧指尖發(fā)顫,手里的水瓢突地落了地。

    那東西……站在鏡子里看她。

    ===第118節(jié)===

    這時,鏡中鏡的“她”動了動,朝她咧開了嘴巴,那笑容像是尖刀在臉上劃破的口子。

    寧婧心臟一下下跳動,匆忙低下了頭,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遠(yuǎn)離了兩面鏡子之間的位置。

    恒秋就在門口,寧婧心神稍定。原想假裝什么都沒看見,穿上衣服離開,可當(dāng)她剛拎起毛巾時,頭頂?shù)奈餮鬅羿垡宦暅缌恕?br />
    停了水聲的浴室沉浸在了一片黑暗里,越是寂靜,滴水聲就變得越是清晰。

    寧婧嚇得用背部抵住了門,伸手去擰門把,可門把卻好像被頂住了,怎么也拉不開。寧婧發(fā)出了短促而低啞的尖叫:“恒秋,恒秋!開門!”

    那滴水聲似乎變快了,干涸的浴缸處出現(xiàn)了不該有的流水聲。溫暖的霧氣繚繞的室內(nèi),溫度好像瞬間下降了幾度。

    雖然什么也看不清,可人的第六感是能感覺是否有人在接近的。寧婧寒毛直豎,她能感覺到——咫尺之遙的浴缸里……剛才那個東西就在那里。

    就在崩潰和恐懼快壓倒她的時候,身后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寧婧本就全身神經(jīng)都繃緊了,一聽這聲音,就是短促的一聲尖叫。門外的人頓了頓,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姐姐,你在里面嗎?”

    寧婧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啞聲道:“我在!”

    燕無淮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有些模糊:“嗯。姐姐,你錯拿了我的睡衣。你把門開一條小縫,我把你的衣服給你遞進(jìn)去�!�

    他話音剛落,“滋啦”一聲,頭頂?shù)奈餮鬅糸W了閃,恢復(fù)了明亮。

    空曠的浴室一如既往,廢棄已久的浴缸是干涸的,那個濕冷陰郁的東西……消失了。

    第132章

    第九只小團(tuán)子5

    寧婧的手心遍是冷汗,她握住了金屬的門柄,險些打滑。往下一摁,門鎖咔噠一聲彈開了。剛才怎么也打不開它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寧婧往掛衣服的架子上一看,她和燕無淮的睡衣是同一個顏色,果然是錯拿了他的那件了。她站在門后,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條門縫。因?yàn)殛幱拔瓷�,寧婧腦海里亂七八糟的,還在想伸進(jìn)來的會不會是一只帶尸斑的手。好在,是她想多了。一只蒼白纖瘦的小手恪守有禮地伸了進(jìn)來,遞上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墨綠色冰蠶絲睡衣,在燈光下泛著瑩潤含蓄的光澤。

    寧婧接過了睡衣,深吸口氣,道謝后便把門關(guān)上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立刻補(bǔ)充道:“無淮,你就在門口等著我,別走遠(yuǎn)了。”

    “嗯。”燕無淮柔和地應(yīng)了句。雖然隔著門板,但有個活人跟她對話,寧婧總算不那么害怕了。抹了一把汗,才發(fā)覺自己全身都濕透了,但那不是洗澡后未干的水漬,純粹是嚇出來的冷汗。

    寧婧:“……”

    媽個雞,這澡白洗了。

    穿好衣服后,寧婧整了整心情,才開門走了出去。剛才怎么也聽不到她喊聲的恒秋正歪在大廳的沙發(fā)上,看樣子是睡著了。這門廳不大,可就連燕無淮敲響浴室門和她說話的聲音,也沒有把恒秋驚醒。

    天底下哪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寧婧這下終于肯定了,一旦有妖邪的東西找上門來,她與身邊的人的聯(lián)系就會被切斷,那叫一個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

    燕無淮算是無巧不成書,在火車上能被她叫醒,是因?yàn)樗@進(jìn)了他的被窩。這次就更加湊巧了�?磥�,她回到槐春后要加緊找到保護(hù)自己的辦法,燕無淮以后總不能每次都那么準(zhǔn)時地出現(xiàn)在她身邊吧,也不能保證下一次會不會失靈。

    燕無淮靜靜地攏著雙手站在門外。聽見門鎖的聲音,他遲疑地抬頭“看”向?qū)庢骸?br />
    寧婧帶著滿身水汽,忽然想起眼前的是個小瞎子,也不知道一個人是怎么走下來的,便蹲在他面前,問道:“無淮,你下樓的時候沒摔到吧?”

    “沒有摔到�!毖酂o淮說:“因?yàn)橄乱粋就輪到我洗了,我便取睡衣準(zhǔn)備,因此才發(fā)現(xiàn)我和姐姐的睡衣調(diào)換了�!�

    寧婧心想這烏龍真是擺得好,面上則道:“那你現(xiàn)在要進(jìn)去洗了吧。需要我找黎崖來幫你嗎?”

    燕無淮清清淡淡地笑道:“不用了,我習(xí)慣了在看不見的環(huán)境里洗澡。”

    “那好吧。”說實(shí)話,知道兩個女仆靠不住,寧婧現(xiàn)在慫得不敢一個人回房間,便道:“我就在門口這兒散散汗,順便等你一起上去吧。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燕無淮“嗯”了一聲,反手關(guān)上了門。

    在等待他洗澡的過程里,寧婧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已經(jīng)沉默了一個晚上了,便道:“統(tǒng)統(tǒng),你咋不說話?”

    等了快五分鐘,系統(tǒng)的聲音才出現(xiàn):“宿主,我回來了。因?yàn)橛悬c(diǎn)在意的事情想確認(rèn),所以剛才回了總部一趟�!�

    寧婧好奇道:“什么在意的事情呀?”

    系統(tǒng)的聲音染上了幾分古怪:“不必在意,不會影響咱們的任務(wù)�!�

    大約十分鐘后,燕無淮開門出來了,黑色的碎發(fā)濕漉漉地黏在臉頰。寧婧一愣,這小屁孩,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能行,這不,睡衣的斜扣一整排都扣錯了。她不由好笑地蹲在他面前,替他把扣子整理好:“無淮,你扣錯紐扣了。”

    燕無淮乖巧地站著讓她解開自己的扣子,又一一扣回,微微一笑道:“謝謝姐姐�!�

    寧婧叫醒了恒秋。都這個點(diǎn)兒了,恒秋還有點(diǎn)不放心讓寧婧和燕無淮兩人睡一個房間�?山�(jīng)過剛才的事,寧婧深知最靠得住的就是燕無淮這小屁孩,便分外堅持自己的想法,最終,恒秋和素良只能去了隔壁房間休息。

    旅館的門有那種老式的安全鎖,橫插過去后,怎么也推不開。寧婧謹(jǐn)慎地上了兩道鎖。房間的兩張床都是一米寬左右的單人床,床頭之間原本有個矮柜,如今已經(jīng)被債主拆走。

    進(jìn)門的第一張床是靠著圍墻的,床尾正對著已經(jīng)停水的浴室門。另一張則靠近房間的大窗戶。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晚上,寧婧就在窗戶看到了妖邪之物。即使已經(jīng)把窗戶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了,她那種莫名的抵觸也難以消除,便選擇了靠圍墻的那張床。

    總不能封死所有窗戶,至少要留點(diǎn)縫隙讓空氣進(jìn)來。浴室圍墻的高處就有個排氣小窗,已經(jīng)焊死了,僅能容老鼠通過,很安全,寧婧便把浴室門開了一條小縫隙來通風(fēng)。

    西洋風(fēng)的圓拱壁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素良兩人把被子鋪得很軟,還在枕頭下放了今天的報章讓她解悶。寧婧掀開被子,揉了揉自己酸脹的雙足,看向旁邊床的燕無淮。

    燕無淮畢竟是小孩子,奔波了一天,此時朝著窗戶側(cè)躺著,裹起被子,呼吸均勻,已經(jīng)沉沉睡去了。寧婧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只隨遇而安的小倉鼠的模樣,壓抑了半個晚上的心情緩解了很多。

    她輕手輕腳地展開了報章。這是川延的報社發(fā)行的,果然對張家搜捕叛徒一事只字未提,寧婧翻了幾頁,在本地版的角落看到了一則關(guān)于她現(xiàn)在住這旅店的記錄新聞,說這旅館主人是個海歸,把全副身家都投到了旅館上,豈料經(jīng)營不善,與妻子感情也出了問題。破產(chǎn)后,他抵押了旅館,帶著兒女逃到了外地。而他的妻子卻沒有一起走,報章的記者說,這位夫人在幾個月前就不見蹤影了,警局懷疑她已經(jīng)被害,但苦無證據(jù)。

    寧婧:“……”

    系統(tǒng):“……”

    寧婧哭著說:“我這賤手,為什么要在睡前看這種東西啊啊啊!”

    明明是為了加快困意的產(chǎn)生才翻報紙的,現(xiàn)在整個人都嚇精神了。

    系統(tǒng)說過,妖邪之物都有依托生存的地方。比如說,火車上的那東西,她只會在火車上碰見它,只要離開了那里,那東西一般是不會跟著她走的。當(dāng)初燕家的老天師給曾月柔挑選府內(nèi)陽氣最盛的地方做她的臥室,就是這個道理——盡量規(guī)避會滋生陰氣的地方。

    人身上會有正氣。正常人若是跑進(jìn)兇地,一般只是感覺到不舒服。換了是曾月柔這種破體質(zhì),就等于是裹著汽油跳進(jìn)火里。

    如果這旅館真是座兇宅,那她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寧婧:“說真的,我是不是現(xiàn)在出去睡大街比較好?”

    系統(tǒng):“報道都有暗示性。別自己嚇唬自己了。川延亂著呢,現(xiàn)在出去睡大街,可未必比呆在室內(nèi)安全�!�

    寧婧嘆了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忘記剛才的內(nèi)容,把報章塞入了床底,眼不見為凈。

    半夜,寧婧翻了個身,被天花板上傳來的響聲吵醒了。這旅館三樓是沒人住的,起初,她以為那是老鼠的聲音,皺眉捂住了耳朵。

    寂靜的夜里,那刺啦刺啦的搔刮聲不絕于耳,而且越來越大聲。寧婧昏昏沉沉地聽了一會兒,忽然一個激靈,意識到這不是老鼠活動的聲音,而是用長指甲刮動木板,拖曳著身軀走近的聲音。

    而現(xiàn)在,那聲音已經(jīng)不是天花板上傳來的了,而是從浴室門的方向傳來的。

    寧婧支起了上半身。她的床尾正對著半開的浴室門。浴室停水,自然也沒有燈可以點(diǎn)亮。就在門縫靠下的位置,有一個東西探出了小半張臉,躲在那兒看她。借著屋內(nèi)壁燈的暗光,寧婧頭皮發(fā)麻,這東西和她見過的那些一樣,散發(fā)著腐臭的氣味,長發(fā)好似剛從浴缸里爬出來一般,濕漉漉的。爛泥一般的臉,麻木僵冷,知道寧婧在看它,那東西朝著寧婧咧開了一個笑。

    浴室里的那個東西……從一樓爬到這兒了。

    寧婧嚇得話都不會說了。她想也不想,一步跨跳到了燕無淮的床上,用力搖醒他:“無淮,無淮,快醒來!”

    狹小的床鋪多了個大活人,燕無淮怎么可能睡得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翻過了身,道:“姐姐,怎么了?”

    寧婧膽戰(zhàn)心驚地轉(zhuǎn)過頭去。果不其然,浴室的門縫那里,那東西再次消失了。

    寧婧喃喃道:“統(tǒng)統(tǒng),我現(xiàn)在悟出了一個人生真理。”

    系統(tǒng):“什么?”

    寧婧:“信燕哥,得永生�!�

    系統(tǒng):“……”媽的智障。

    “現(xiàn)在是半夜吧。姐姐,你又做噩夢了嗎?”燕無淮支起了上半身,握住了寧婧冰冷的手。

    寧婧牙關(guān)打顫,慫道:“無淮,咱們今晚聊天吧,別睡覺了�!�

    “明天要去火車站看有沒有發(fā)車,不休息會很累的�!毖酂o淮頓了頓,善解人意道:“姐姐,過來我這邊吧�!�

    寧婧喜極而泣,忙不迭地點(diǎn)頭。她慫噠噠地探出了頭,確認(rèn)那東西暫時不會再登場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單人床往燕無淮的方向推去,兩張床拼在了一起,把枕頭也撈了過來。

    兩張單人床拼一起其實(shí)挺寬的了,但寧婧還是整個人縮到了燕無淮身邊去。燕無淮伸手摸索著,把自己的枕頭墊起來,溫聲哄道:“睡吧,我看著你,不會再做噩夢的了�!�

    “……謝謝�!�

    寧婧嘆了口氣。雖然這小屁孩是瞎子,但三番四次都讓她感覺到很安心。明明還身處不安全的地方,燕無淮那句話也只是童言而已,可她現(xiàn)在竟然不怕了。

    寧婧鼻尖抵著燕無淮的手睡著了。燕無淮無聲地垂首看她,手在半空摸索了兩下,碰到了她的臉頰,撫摸了兩下。

    寧婧渾然不覺,燕無淮輕輕地撩開了她的額發(fā),低聲笑道:“知道要粘著我才安全……算你乖�!�

    翌日清早,寧婧跟火燒屁股一樣,讓素良兩人把行李都收拾好,直奔火車站。

    素良幾人很不解,畢竟,若是火車站沒有發(fā)車信息,他們還不是要回來這里住多幾晚�?蓪庢菏窍铝藳Q心,接下來,她找個館子在里面打牌通宵,也絕不會再踏進(jìn)那座房子一步了。

    今天的天氣也不好,下著毛毛細(xì)雨,幾人的衣服和發(fā)絲上都沾了一層水霧。到了火車站,昨日排隊(duì)退票的人流已經(jīng)基本散去。零星不死心的人枕著行李,和衣坐在長椅上,想坐最快離開的班車走。

    車站依然沒有發(fā)車信息,寧婧有點(diǎn)失望。

    曾禮藩在柴津辦事,估計在三四天后就回來了。再者,曾月柔因?yàn)樯眢w原因而中斷了學(xué)業(yè),原定在兩周后恢復(fù)上學(xué)的,但愿不會耽擱吧。

    這些倒還是其次的。關(guān)鍵是她現(xiàn)在每晚都被妖邪纏身,早一點(diǎn)回到槐春,就不必再這么擔(dān)驚受怕了。不知道還要在這里延誤多長時間呢?

    黎崖提起了寧婧腳邊的行李,沉穩(wěn)道:“小姐,我看今天是不會恢復(fù)發(fā)車的了。”

    “就是呀�!彼亓家驳溃骸翱刺鞖夂孟褚麓笥炅耍蹅冞是回去吧�!�

    寧婧在長椅上坐下,把昨晚發(fā)生的事簡單地告知了他們。幾個人都知道曾月柔的問題,一聽這話,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寧婧把頭發(fā)攏在背后,道:“我現(xiàn)在才有機(jī)會說。我也不是想嚇唬你們。只是,今晚就別再住那里了,找個別的地方吧。”

    就在幾人討論今晚該去哪兒時,忽然聽到了一個驚疑的聲音在背后傳來:“請問是……曾小姐嗎?”

    寧婧訝異地抬頭,眾人回過身去,看到了一個身著筆挺軍裝的男人站在身后,口袋的位置有一個暗金色的徽章,那是張家軍統(tǒng)的標(biāo)志。

    燕無淮看不見發(fā)生了什么事,初時有些茫然和戒備。他一手拉著寧婧的袖子,安靜地聽對方說話。

    那人站定,終于確認(rèn)了她的身份,驚喜地上前了幾步:“果真是曾小姐。您怎么會在這里?”

    系統(tǒng):“他是張僑的手下,以前和你見過幾面,對你沒有敵意�!�

    張僑……不就是那個差點(diǎn)成為曾月柔未婚夫的大氣運(yùn)者么?張家與曾家關(guān)系轉(zhuǎn)淡,但基本沒有產(chǎn)生過什么摩擦。既然是友非敵,寧婧便干脆地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您好。我是因?yàn)橐陆?jīng)過,卻被耽擱在這里了�!�

    那人了然,和寧婧寒暄了幾句,壓低了聲音道:“實(shí)不相瞞,大公子近日也身在川延,他若知道您也在,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鄉(xiāng)遇見前未婚夫,這是哪門子的狗血劇本啊……寧婧干笑了幾下,沒有接話。

    “方才我聽見幾位似乎在煩惱今晚的住宿。若沒有舒心住宿,不如就由我們來安排吧。畢竟,曾小姐滯留在這里,也是我們導(dǎo)致的�!�

    第133章

    第九只小團(tuán)子6

    ===第119節(jié)===

    一個小時后,寧婧從黑色老爺車上下來,站在了川延南面的麓心湖畔一座不起眼的小旅館的門前。麓心湖三面環(huán)山,湖水常年微溫,還能從山上引流了溫泉下來,是川延的避冬勝地。所以,這一帶的旅館星羅棋布,分散在了山道兩側(cè)。

    在城中心找不到空房間入住而四處碰壁時,黎崖就曾提議來這里碰碰運(yùn)氣。因?yàn)楫?dāng)時天色已晚,再加上路途遙遠(yuǎn),最終作罷了�,F(xiàn)在確實(shí)沒選擇了——她不想回去那座兇宅,又不想睡大街,既然現(xiàn)在有橄欖枝伸了出來,寧婧便順?biāo)浦鄣亟邮芰藦垉S部下的好意,帶著一大家子上了車。

    麓心湖畔這所外形普通的三層旅館,目前已秘密地被張家接手,成為捉捕叛徒的根據(jù)地。張僑的部下是個熟面孔,可光是進(jìn)個大門,也要逐個下車,檢查行李箱和登記身份,以防有人暗殺�?梢姲脖�(yán)密到了什么地步。

    寧婧抬眼看了二樓拉緊了簾子堊茶色玻璃,暗道——張僑這樣的人生嘛,往好的方面想,是家世優(yōu)越,吃好穿好。更難得的是,沒有負(fù)了自己天之驕子的起點(diǎn),實(shí)打?qū)嵉馗沙隽舜笫聵I(yè),在歷史上劃下了一筆濃墨重彩�?赏鶋牡姆矫嫦�,雖然吃用穿度都是一流的,可每天都過得如履薄冰,時時刻刻得提防著身邊的人,這樣的生活想必不輕松。

    檢查完畢后,那部下先一步離開,估計是去跟張僑匯報這事兒了。兩個衣著筆挺的男子十分有禮地替寧婧等人提起行李,領(lǐng)著他們上了二樓。

    能讓張僑看上的地方果然不同,裝修典雅,走廊也很明亮干凈,和昨天住的那兇宅是兩種畫風(fēng)。再加上這里出出入入的都是正值盛年的大男人,陽氣旺盛,妖邪就不會近身,寧婧簡直要流下激動的淚水。

    最終,素良和恒秋、兩個警衛(wèi)分別住在兩間雙人房中。給寧婧安排的,則是旅館最好的大床房之一,向陽通風(fēng),且景觀特別好,面向湖心。至于燕無淮的去處,張家的人就犯了難,讓他單獨(dú)住一個房間吧,又不方便,可若是在雙人房里加個床,那空間就太狹窄了。

    剛悟出了“信燕哥,得永生”的真理,寧婧怎么可能把燕無淮推離自己太遠(yuǎn)。她順勢就表示,自己的房間夠大了,燕無淮的床干脆就加在她的房間里吧。

    剛在房間里坐了片刻,便有人來請她去宴廳,說張大公子已經(jīng)擺好了佳肴等候她。這種場合便不適合帶別人去了,寧婧把燕無淮的小手遞給了恒秋,蹲下叮囑道:“無淮,你跟恒秋他們一起吃飯�!�

    恒秋剛觸碰到他的手時,心里就是一個咯噔——這小孩兒的手也太涼了吧�?上乱幻�,燕無淮便不著痕跡地從恒秋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乖巧地回答道:“知道了,我等你回來。”

    寧婧被萌得捏了一把他嫩呼呼的臉蛋。

    被簇?fù)碇叩搅俗呃鹊墓战翘�,寧婧回過頭去,燕無淮還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睜著無神的眼睛朝空氣揮手,好像篤定了她會回頭看他一樣。

    宴廳在這座旅館的一樓,警衛(wèi)替她打開了門。這圓廳的設(shè)計讓人眼前一亮,紅木桌椅,繪彩的燈具頗有華國的風(fēng)情,中心的圓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餐碟與洋酒。一個氣宇軒揚(yáng)、年近而立的男人站起身來。他身著一襲剪裁貼合的長大衣,內(nèi)襯整潔的襯衣與深褐色的馬甲,像是富家子弟的打扮,但其氣質(zhì)如松,英挺硬朗,一看便不是普通門第出身的。

    雖然雙方未能成為夫妻,可意外在這里看到她,張僑的高興不是裝的:“月柔,我們好久沒見了。”

    張僑和曾月柔年齡差了十三歲,不能算是平輩了。按照曾月柔以前對張僑的稱呼,寧婧點(diǎn)點(diǎn)頭,笑了下,道:“張僑大哥,確實(shí)很久不見了�!�

    兩人落座后,傭人開始上菜。

    張僑年少便被送去了西洋讀書,作為研究者在外闖蕩了幾年,做派早已完全西化,端到寧婧面前的也是精致獨(dú)份的西餐,嘗起來味道非常不錯。

    吃飯時,兩人聊了一些彼此的近況。張僑打量了她片刻,忽然道:“月柔,你最近身體還好嗎?我瞧著你的臉色有些發(fā)青�!�

    “最近舟車勞頓,休息得不好。”

    “既然這樣,曾伯父怎么會放你一個人出遠(yuǎn)門呢?”

    “實(shí)不相瞞,張僑大哥,我這趟出門沒有得到我父親的允許,全因任性才跑了出來�!睂庢悍畔铝说恫�,搖頭苦惱道:“本來以為十天內(nèi)就能回去的。怎能中途會被困在川延。這下,我可能得被我父親逮住了,更可能趕不上復(fù)學(xué)了�!�

    張僑被她逗笑了,也想起了有這么一回事:“復(fù)學(xué)……對,我聽說了,你因?yàn)樯眢w抱恙而暫停了在圣諾馬諾書院的學(xué)業(yè)。原定是什么時候回去上學(xué)的?”

    寧婧頓了頓,撒了個謊:“下周�!�

    之所以撒個無傷大雅的慌,是因?yàn)樗氡M快回槐春。張僑是這兒的大佬,只要他一聲令下,完全能提早送她離開這個鬼地方。既然他這樣發(fā)問了,搞不好就有這個意圖。

    果然,張僑笑道:“月柔,你不用擔(dān)心。我保證能讓你趕上復(fù)學(xué)的日子。明天下午,我的部下要離開川延去芶州辦事,我讓他捎帶上你,如何?”

    芶州是在曾家領(lǐng)地邊緣的一座小城,雖然沒有修筑火車站,但有公路直通槐春,租賃一輛車子就能回到去了。寧婧大喜,立刻道謝:“謝謝張僑大哥。”

    “嗯。對了,月柔�!睆垉S遲疑了一下,道:“其實(shí)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讓你幫一個忙�!�

    寧婧訝異道:“怎么了?”

    “是關(guān)于我未婚妻的事。她叫林青青,和你一樣都在圣諾馬諾書院上學(xué)。過去每個月,我都會與她通信兩次�?蓮纳蟼月開始,我送出去的信就開始石沉大海。”

    聽到未婚妻這三個字,寧婧心里咯噔一下。

    在原劇情里,張僑一生情路多舛。他曾定過兩個未婚妻,第一個就是年少時定下的這位林青青。她剛從書院畢業(yè)便嫁給了張僑,卻在懷孕第八個月暴病身亡。張僑的處理方法就更奇怪了,他沒有按照傳統(tǒng)把妻兒葬入自家的墓園。其次,一貫不信天師那套的他,卻請回了天師作法,并對妻兒尸骨的去向絕口不提。

    外面眾說紛紜,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張大公子愛妻兒,特地請人超度他們,好讓他們早日投胎”。只有讀過劇本的寧婧知道,張僑此舉壓根兒不是溫情的超度,而是為了殺妖驅(qū)邪,并斬草除根。

    林青青在懷孕第三個月的時候出現(xiàn)了流產(chǎn)征兆。她的身體本身就不太好,很難懷孕。張僑請來名醫(yī),最終止住了血,保住了胎兒�?勺阅菚r起,林青青便性情大變,時而瘋瘋癲癲地自殘,還險些割下一塊肉。時而半夜尖叫著跑到花園去,說床底有很多東西在拉她的腳脖子。更重要的是,她總是對張僑說肚子里的那個東西不是她的孩子。

    醫(yī)生診斷她得了癔癥,月份太大不適合打胎,就給林青青開了舒心寧神的中藥。吃了藥后,情況是有了改善,林青青還是神神叨叨的,但好歹沒有自殘的行為了。直到臨盤前她突然暴斃,張僑從西洋請來了法醫(yī),要徹查妻子死因。

    當(dāng)法醫(yī)到位后,卻發(fā)現(xiàn)林青青鼓脹的肚腹里全是腥水,根本沒有死胎,十分駭人聽聞。

    張僑在過去親眼見過林青青的肚皮被嬰兒的小腳丫踢起來的模樣,怎么也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一向不信怪力亂神之事的張僑,輾轉(zhuǎn)求助了燕家,被告知——林青青早年便被妖邪附身,那東西嗜其血肉,鉆進(jìn)她的肚腹,想要為自己造一副身體、做棲息之所,名正言順地進(jìn)入人世。

    現(xiàn)在想來,林青青是從書院時開始身體不好的,婚后第一年便懷孕了。搞不好,那東西就是在讀書時開始賴上她的。

    林青青的軀體承受不住那樣的陰邪之氣,功虧一簣,那東西便從她的肚子里爬了出來,伺機(jī)等候下一個目標(biāo)。

    礙于林青青與他的親密關(guān)系,若不及時阻止,張僑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被附身的對象。

    在天師面前,那東西道行終究不足,被除掉了。自那時起,唯物主義者張僑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還給張僑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因?yàn)槠拮邮且虼藪斓舻模裢馔春扪爸�,心里也開始有了提防,不再是剛開始什么也不懂的愣頭青。

    所以,見血開竅后的燕無淮去觸他霉頭時,才會被張僑躲過,并反過去ko掉他。

    不過,現(xiàn)在燕無淮活下來了,那么,見血開竅這劇情也沒了發(fā)展的土壤了,世界劇情居然還沒崩盤?也是奇怪。

    寧婧飛快地梳理了一遍故事,按捺下心里的異樣,道:“信件都石沉大海了?你有聯(lián)系過校方嗎?”

    “有。校方說她每日上學(xué),和平常別無二致。我公務(wù)在身,抽不出時間,再加上我與她直至現(xiàn)在也只通過書信聯(lián)系過,不好貿(mào)貿(mào)然跑去,但我也確實(shí)有點(diǎn)擔(dān)心�!睆垉S想了想,溫聲道:“月柔,你們是同樣的年紀(jì),估計會碰上面。如果你見到她了,能否請你稍一封信給我?”

    寧婧點(diǎn)頭道:“小事一樁,沒問題�!�

    之后,兩人聊了別的話題。寧婧發(fā)現(xiàn),雖然兩家之前曾有過撮合曾月柔和張僑的意思,但當(dāng)時曾月柔年紀(jì)太小了,張僑不可能對她有什么心思,所以,兩人之間似乎只有類似于兄妹的情誼,非但不尷尬,還因?yàn)閺垉S有留洋背景,光聽他說念書的事就能聽上一天了。

    雖然一開始只是說吃個午飯,但張僑還意猶未盡。到了最后,寧婧連帶跟他吃了個下午茶,直落到晚飯結(jié)束,才挺著吃撐的肚子告別回房,宛如飯桶的終極。

    回房后,寧婧看到一張小單人床已經(jīng)被架在了大床的旁邊,中間還特地用一個輕巧的屏風(fēng)隔開了。

    寧婧:“講道理,這不是多此一舉么,這小屁孩是個小瞎子呀�!�

    系統(tǒng):“鋪床的人看走眼了吧。光看他的樣子,一點(diǎn)兒也不像瞎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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