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我回來到現(xiàn)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想和你拉開距離，阻止丘丘和你親近，因為我沒辦法從過去發(fā)生的那些事里解脫，也不敢去想，未來你還會帶給我們什么樣的傷害�！�
瞿末予急著辯解：“阿岱……”
“你聽我說完�！鄙蜥反驍嗨�，“但是現(xiàn)在，就像你說的，丘丘已經(jīng)在依賴你了，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在你瞿家，未來他還需要大量的教育經(jīng)費和優(yōu)越的環(huán)境、資源、機(jī)會，我曾經(jīng)想過帶著他離開，遠(yuǎn)走高飛，現(xiàn)在看來并不現(xiàn)實，我不能剝奪他原本可以擁有的一切。所以我能想到的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是……丘丘的AO父親�！�
瞿末予沉默了幾秒鐘，平靜地說：“這些話我聽著一點都不意外，你說的是我們兩個的關(guān)系，卻句句不離丘丘，好像如果沒有丘丘，我們就沒有關(guān)系了。”
“事實是……”
“事實是有沒有丘丘，我都會把你找回來，都會把你留在身邊，都會向你許諾一生�！宾哪┯枘曋蜥�，“但是你不相信，我是因為愛你才愛我們的孩子，而不是因為你生了頂級alpha的繼承人才愛你。”
“如果沒有丘丘，你會去找一個頂級omega生孩子，這是你親口說的�！�
“我親口說的蠢話何止這一句�！宾哪┯杩嘈σ宦暎澳悴幌嘈盼掖_實是我自找的。”
“這不是蠢話，這是你權(quán)衡過后的擇優(yōu)之選�！�
“阿岱�！宾哪┯枵{(diào)整了一下呼吸，十指交握，眼神沉淀出思考，“我們來一場聰明成熟的成年人的對話吧，我會百分之百的坦誠，你也一樣，好嗎�！�
“好�！�
“人是由感性和理性共同組成的，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讓理性占據(jù)絕對主導(dǎo)，盡量降低甚至是扼殺感性對判斷力的影響，所以在最初和你的相處中，我雖然喜歡你，但我覺得這種感情不重要。忽視感性力量的后果就是我遭到了情緒的巨大反撲，我越壓抑，爆發(fā)的時候就越強(qiáng)烈，我不得不接受我也是個人，我和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想和所愛的人廝守�！宾哪┯杪宰魍ｎD，他剖析自己的時候像在讀一本書，既投入又抽離，“到了這個時候，我的理性和感性在搏殺，就像你說的，我在權(quán)衡，我一點點加注，試探你的底線，我想用最少的成本換取我想要的，這是人性。所以一開始我想，我養(yǎng)著你們就好，如果那個時候你妥協(xié)了，帶著丘丘回到我身邊，那么你們就只會是我的情婦和私生子�！�
沈岱的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他認(rèn)真聽著每一個字。
“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押注不夠，然后我就退婚了，然后我把你帶回家，然后我想娶你，然后我想標(biāo)記你，到了最后，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給你�！宾哪┯栊α艘幌�，“人與人之間都是一場博弈，我從來沒有談過這么‘喪權(quán)辱國’的合同，你是我遭遇的最強(qiáng)硬的對手，把我所有的籌碼都贏光了。”
“我沒有想要贏什么。”
“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你不想贏，你也不在乎輸，放在戰(zhàn)場上，大概就是……最不怕死的最有可能活下來�！宾哪┯杩粗蜥返难凵駧е环N……激賞，“絕大多數(shù)omega，都會接受我的前置條件，那已經(jīng)足夠優(yōu)渥了，但是你一步都沒有妥協(xié)，你堅持到最后，所以我一點點露怯，我輸光了籌碼。你戰(zhàn)勝了我，戰(zhàn)勝了頂級alpha，作為唯一贏過我的對手，你贏得我的愛和尊重�！�
沈岱搖頭嘆氣，剛想反駁這些亂七八糟的理論，突然就想起了尤柏悅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的話，他說真正的頂級掠食者，是能夠馴服頂級alpha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很荒唐，你只是害怕再被我利用和傷害，本能的拒絕我而已，但在我看來，你從來就沒停止過和我的博弈，包括你現(xiàn)在說的我們的‘相處狀態(tài)’，你也在權(quán)衡和下注。”瞿末予的身體前傾，深不見底的瞳眸唯獨倒映著沈岱的臉，“你喜歡我，又害怕我，不敢相信我，又無法擺脫我，你在反復(fù)拉扯和驗證，我到底是不是真心�！�
沈岱沉默了�；蛟S在他的潛意識里，他正如瞿末予所說的那樣——博弈。他對瞿末予的怨恨和恐懼，與他對瞿末予的喜歡和崇拜，并行存在著，只是他必須壓制所有的感情，才能換取安全和尊嚴(yán)，在和頂級alpha的博弈中，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fù)。
“你知道人類在遠(yuǎn)古時期是怎么馴化狼的嗎。”瞿末予淡淡一笑，“他們殺掉野性難馴的，留下愿意配合的。于你而言，如果我沒有交出全部的籌碼，如果我沒有被你完全馴服，你寧愿‘殺掉’我�！�
沈岱深吸一口氣：“我只是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知己知彼最重要的其實是知己，所以你勝了�！宾哪┯璧哪抗鉁睾陀謭远�，“阿岱，我不會再問，我到底要做什么你才會原諒我，你是唯一馴服我的人，我會不停地向你表達(dá)忠誠和臣服。而我要的，也絕不僅僅只是一起做丘丘的AO父親，我要你做我的omega，我的妻子，你一時不能接受也沒關(guān)系，我們一點點來，我一定會達(dá)到目的�！�
沈岱怔愣著，他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獵物，他只知道他和瞿末予注定要糾纏一輩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請了一段時間假，沈岱再回到研究所時，他的同事們似乎已經(jīng)見怪不怪。雖然沈岱有治喪假，但大家都能猜到他這段時間的“失蹤”和謠傳中瞿承塵的事有關(guān)，只是瞿承塵這三個字現(xiàn)在成了公司的禁語，提都不準(zhǔn)提。
沈岱已經(jīng)練就了更堅厚的臉皮，自然地回歸到了工作中。他的SCI根據(jù)劉息教授的意見修改了多次，前兩天終于得到肯定，他想和程子玫商量一下投哪個刊，程子玫有一個朋友就在波士頓一家業(yè)內(nèi)著名學(xué)術(shù)刊物工作，可以幫他分析幾個審稿人的偏好。
一想到將要投稿，沈岱心中又感慨又忐忑，如果這篇SCI成功發(fā)表，他就滿足了申博的全部條件。科大的稀土專業(yè)是國內(nèi)第一，申博的要求非�？量�，他給自己的職業(yè)規(guī)劃是三十歲之前讀博，雖然他現(xiàn)在還沒滿三十，但流程上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不過，這兩年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他還有了丘丘，能夠堅持把論文完成，能夠把自己的事業(yè)一步步拉回正軌，他已經(jīng)很慶幸。
程子玫拉著她的朋友和沈岱一起開了個視頻會，她的SCI也在收尾，三人有很多信息可以交流。
開完會，正好到了午休時間，程子玫接連打了兩個哈欠：“走，吃飯去，咱們的食堂現(xiàn)在可高端了，好多總部的同事也愛跑過來吃，早點去，不然那個超級好吃的芋頭扣肉又該搶光了�！�
“真有那么好吃？今天聽你念叨兩回了�！�
“真的，太子不知道從哪兒聘來的新大廚，比現(xiàn)在好多熱門餐廳做的還好吃�！背套用当е蜥返母觳不瘟嘶�，做出夸張的諂媚表情，“都是借你的光，茍富貴，互相汪汪汪�！�
沈岱無奈地干笑了一下。
倆人剛走到餐廳門口，沈岱的手機(jī)響了，是程若澤打來的。
沈岱知道程若澤打電話，一定和瞿末予有關(guān)，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喂，程助理？”
“沈工，您吃飯了嗎，瞿總找您有點兒事，讓我來……”
“吃過了�！鄙蜥房焖僬f道。
“呃……”程若澤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尷尬。
程子玫用手肘輕輕撞了沈岱一下，示意他往門口看。
程若澤拿著手機(jī)，顯然是剛跨進(jìn)研究所的大門，雖然距離不近，但彼此也看得清楚。
沈岱掛了電話，輕嘆一聲：“子玫，你自己去吃吧�！�
“瞿總說身體很不舒服，想見您，所以讓我來接您�！背倘魸奢p咳一聲，目光斜掃了沈岱一眼。
“怎么不舒服？”
“不太清楚，就說要見您�！背倘魸裳a(bǔ)充道，“在他辦公室�！�
沈岱看著電梯數(shù)字在快速變化，想起了他第一次坐這部瞿末予的私人電梯，也是程若澤接他，他也同樣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昨日場景仿佛在重現(xiàn)，想起這中間發(fā)生的種種，沈岱心下不僅唏噓。
程若澤也想到了同樣的事，他笑著說：“沈工，您還記得嗎，您和瞿總第一次見，也是我?guī)@個電梯上去的。”
“是啊�！鄙蜥沸闹心f道，那不是他們第一次見，早在五年前瞿末予在實驗室給他臨時標(biāo)記時，程若澤甚至都還沒畢業(yè)。
“我見您第一面還挺意外的，您又是個高級工程師，個子又比較高，乍一看確實不像omega�！背倘魸尚α诵�，“您的氣質(zhì)非常獨特�！彼唤肫甬�(dāng)時那短暫的怦然心動，如果不是馬上就知道了這個omega要和他的老板結(jié)婚，他多半會去追求的。其實他一直都有一種預(yù)感，預(yù)感這個omega會在他那個高度自律、理性至冷酷的老板心里留下些什么，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這個omega徹底留下了。
“謝謝�！鄙蜥犯袊@道，“都兩年了�！�
再次看著那扇厚重的黑檀木門在自己面前打開，當(dāng)初面見瞿末予的緊張和怯意已經(jīng)不在，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沒那么害怕瞿末予了。其實omega對alpha、尤其是頂級alpha的恐懼，并不是一種光靠自我調(diào)節(jié)就能戰(zhàn)勝的情緒，就好比一個人害怕老鼠，但實際上人比老鼠強(qiáng)大很多，這種恐懼就是心理暗示，但alpha本身就比omega強(qiáng)大，還有信息素這個能夠操控人的生理反應(yīng)的武器，所以這種恐懼是身心雙重的重壓，他抵抗不了。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瞿末予在用行動消弭他心中的懼意。
瞿末予仰面躺在沙發(fā)上，無處安放的長腿耷拉在外，繃緊的西裝褲下大腿的肌肉線條依稀可見，他一手捂住額頭，看起來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瞿總�！背倘魸奢p輕叫了一下。
瞿末予轉(zhuǎn)頭看到沈岱，就把手伸向他，小聲叫道：“阿岱。”
“你這是怎么了？”沈岱走了過去。
“開一早上會，被氣得頭疼，身上沒有力氣�！宾哪┯璧拿嫔行┌l(fā)白，他一把拉住沈岱的手，斜了程若澤一眼，“你出去吧。”
程若澤識趣地溜了。
“什么會啊�！鄙蜥芬婗哪┯璐_實是精神萎靡的模樣，應(yīng)該不是裝的。
“亂七八糟很多事，主要都是因為瞿承塵�！宾哪┯鑷@了一口氣，“我腺體受傷之后，經(jīng)常感到乏力，我都瘦了，醫(yī)生說我現(xiàn)在身體的所有不適都是因為缺少信息素引起的。”
“那你不如回去休息吧�！�
“不行啊，我下午還有好多事�！宾哪┯枵０椭劬粗蜥罚鞍⑨罚銕蛶臀液脝�。”
“……我怎么幫你。”
“你先坐下�！宾哪┯柚噶酥缸约耗_邊的羊毛地毯。
沈岱坐了下來。
“近一點�！�
“……”
“近一點嘛�！�
沈岱往他的方向挪了過去。
瞿末予將手指穿進(jìn)沈岱的指縫，改完十指相扣那樣握著，他扭頭看著沈岱，眼神與口吻一般溫柔：“阿岱，醫(yī)生說只有你能刺激我的腺體，幫我恢復(fù)，不然我的身體會越來越差，我以前幾乎是不會感覺到累的。”
沈岱抿了抿唇：“你希望我怎么‘刺激’它。”他打算聽到過分要求的時候，起身就走。他不是不想幫瞿末予，他無比希望瞿末予能夠恢復(fù)健康，但是他始終有些懷疑，瞿末予是不是聯(lián)合醫(yī)生在誆他，沒辦法，他這個人觀察能力很強(qiáng)，確實不好騙。
“你對我釋放一點信息素就好�！宾哪┯枘裢蜥�，眼底飽含深情和期待，“我好想念你的味道�！�
被瞿末予這種擁有絕頂容貌的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換做誰都很難淡定，沈岱感到心尖上一陣顫抖，倆人交握的手突然就有一種過電般的酥麻。這是個一點都不過分的要求，僅僅是想要他釋放一點信息素而已……
沈岱點點頭：“好�！�
瞿末予立刻面露喜色，他拉著沈岱的手，把人又往自己這邊拽了拽，沈岱的肩膀已經(jīng)貼上了沙發(fā)，進(jìn)入他隨時可以擁抱和親吻的距離。
沈岱對瞿末予釋放出安撫的信息素，他輕聲道：“你可以閉上眼睛，讓自己放松一些。”
“可是我想看著你。”瞿末予露出一個十分好看的微笑，“看著你在我身邊，就是我最放松的時候。”
沈岱忽覺得臉上熱了起來。
瞿末予悄悄伸出另一只手，快速撕掉了沈岱的信息素貼紙。
沈岱愣了一下。
還沒等沈岱抗議，瞿末予已經(jīng)半側(cè)過身，一手摟住了沈岱的肩膀，把臉埋進(jìn)他的頸窩，鼻尖挨著那散發(fā)出誘人曇花香的腺體，深深嗅了一口，眼底立刻浮現(xiàn)了美美的醉意。
沈岱咬了咬牙，早知道他一定會得寸進(jìn)尺，卻也無可奈何。
“好香，我的寶貝好香。”瞿末予輕聲呢喃，“這么好聞的信息素，就該混上我的，這樣別人就聞不到了。”
“你是不是好了。”沈岱又有了那種受騙上當(dāng)?shù)母杏X。
“沒有，我沒有好，沒有你我怎么好�！宾哪┯枵f著說著聲音竟帶了一點委屈，他似乎是體力不支地整個人從沙發(fā)上滑了下來，剛好把沈岱壓在了地毯上。
沈岱推不開這么重還故意往下沉的身體：“瞿末予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可是我需要你的信息素�！宾哪┯璧谋羌庠谏蜥返念i窩、耳畔、下頜游移，看似在嗅，其實偷偷親了好幾口，“我需要你。”
“你……”
瞿末予吻住了沈岱的唇。
先是吸著他的下唇輕咬，然后壓著那溫?zé)嵊譂駶櫟拇饺庵刂氐啬�，最后用舌尖頂開他的齒關(guān)，長驅(qū)直入地去勾纏那一截小舌。瞿末予品嘗著這兩片軟肉在自己唇齒間被來回蹂躪的滋味兒，又掃蕩他的口腔交換著彼此的氣息，最粗暴的動作碰撞最柔軟的器官，同樣飽含著私密的入侵和體ye的融合，同樣火熱、濕黏、動情，這充滿侵略性的吻仿佛是另一種形式的X交。就連瞿末予也沒有想到，他僅僅想偷一個吻，僅僅只是一個吻，卻把倆人都拖進(jìn)了浪蕩的潮水里。
這是兩顆經(jīng)歷過重重磨難卻仍要為彼此悸動的心，這是兩具曾經(jīng)有過標(biāo)記連接的身體，他們對對方的渴望，越是壓抑，就越是濃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沈岱下班的時候，看到瞿末予準(zhǔn)點出現(xiàn)在他辦公室外，竟然不覺得意外，雖然瞿末予中午剛剛“答應(yīng)”他在公司不做私事。但這個頂級alpha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策略，能進(jìn)一尺絕不滿足于一寸。
沈岱收拾好東西，把背包往背上一甩，走了過去：“不是說好……”
“接你下班，不算什么過分的私事吧�！宾哪┯枰荒樚谷坏卣f，“平常的情侶和夫妻也這樣啊�！�
“你是公司的老板，這能一樣嗎�！鄙蜥返难劬Σ蛔〉赝赃咁�，倒是研究所的同事們習(xí)以為常，該叫瞿總叫瞿總，該叫師兄叫師兄，一點都不見外。
“老板也是人，也得談戀愛結(jié)婚生孩子。”瞿末予一把拉起沈岱的手，同時接過了沈岱的背包，“我們倆工作都這么忙，下了班也閑不下來，要是不盡量制造相處的時間，你什么時候才會嫁給我啊�！�
“我自己拿�！鄙蜥房粗哪┯璋涯莻�他用了很多年的黑色雙肩包拎在手里，和那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搭配”在一起，怪異極了。
“沒事�！宾哪┯栊Φ溃霸缰拦井�(dāng)年發(fā)的這個包你要用這么多年，我就挑個更好點的。”
“當(dāng)時你還沒來公司呢�！鄙蜥飞斐鍪�，“給我吧，跟你一點都不搭�！�
“你跟我搭就行�！宾哪┯枥氖滞庾呷�。
沈岱還是無法適應(yīng)在大庭廣眾之下和瞿末予這樣親近，走在每一塊瓷磚都屬于瞿家的地上，他總有一種做錯事的感覺。
倆人走出研究所，沈岱看到路邊停著的瞿末予的車，說道：“你回家吧，我要走路回去，我走回去就十五分鐘，每天當(dāng)鍛煉�！�
“好�！宾哪┯杩粗呀�(jīng)從駕駛室下來的小吳，喊道，“你先回去，我陪他走回家�！�
“……”
瞿末予笑看了沈岱一眼：“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倆人就這么牽著手往公寓的方向走。這是一條普普通通的路，左邊是車流，右邊是商鋪，林立的高樓縫隙間可以觀賞正在落幕的夕陽，擦身而過的人偶爾會驚艷于瞿末予的容貌令目光多駐足一兩秒，但走出了公司的范圍，大部分人并不關(guān)注陌生的他們，他們只是一對手牽手一起下班回家的情侶，跟千千萬萬蕓蕓眾生并無區(qū)別。
瞿末予問起沈岱今天做了什么，沈岱告訴他自己正在研究發(fā)SCI的刊物，程子玫和一個朋友幫著他參謀。瞿末予問他需不需要自己幫忙，他說不用，倆人接著又聊起了項目。
路過超市時，沈岱要進(jìn)去買東西。
“你需要什么？跟恒叔說一聲他會派人送的�！�
“就買點新鮮的青菜和日用品�！鄙蜥窡o奈地說，“這點小事也要興師動眾嗎少爺�！�
瞿末予調(diào)笑道：“諷刺我呀，我只是希望你生活得更便利些�！�
“我現(xiàn)在的生活就很便利，孩子有人幫我?guī)�，住的離公司近，回家有人做好飯，我覺得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沈岱望著瞿末予，“不用再給我額外的照顧了，我覺得更貼近生活一些的……生活，更適合我，我也希望丘丘在一個自立的環(huán)境里長大�！�
“聽你的，我陪你去。”
沈岱進(jìn)了超市，按照早上列好的單子，要買一些蔬菜和肉，還要一包冰糖和一瓶潔廁靈。倆人推著手推車穿梭在貨架中，尋找需要的商品，瞿末予表現(xiàn)得好像第一次逛超市，看什么都挺新鮮，會隨手拿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扔進(jìn)推車?yán)铩?br />
“你買這個干嗎，這個拖把頭跟家里的拖把不配的。”
“哦，我以為是抹布�！宾哪┯枘闷鹨粋�造型古怪的東西，“這是什么？”
“智能拖把。”沈岱不禁失笑，“你完全沒有生活經(jīng)驗嗎，你來過超市嗎�！�
“來過吧，小時候�！�
“那你讀書的時候呢，在國外不都是要自己照顧自己嗎�！�
“蘭姨帶了幾個人陪我去讀書�！宾哪┯钄偭藬偸�，“我的時間要用來學(xué)習(xí)和社交，我用兩年半修完了六年的本碩課程�！�
沈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瞿末予。
“這很正常，大家都這樣�！宾哪┯韬茏匀坏卣f，“有限的時間要分配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你別亂拿了�！鄙蜥钒阎悄芡习逊呕亓嗽�，禁不住嘆氣，“我現(xiàn)在就替丘丘覺得累了。”
“沒事，我們輕易不會覺得累，一天能睡四個小時并且吃飽就可以�！宾哪┯柰蝗幌肫鹆耸裁�，高大板正的身體立刻彎了一些，語氣也沉了下來，“但是我腺體受損，現(xiàn)在變得容易累了，今天中午就很明顯，還好有你在�！�
沈岱斜了他一眼。
買的東西裝了兩塑料袋，倆人一手拎一個，瞿末予堅持要牽著沈岱的手，沈岱發(fā)現(xiàn)自己很容易被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場景所打動，比起什么出入高檔餐廳，豪車華服的約會，他想象中兩個人在一起，更多的是腳踏實地的生活。
快走到小區(qū)樓下時，沈岱走進(jìn)底商的一家花店，挑了幾束鮮花�；ǖ昀习迨莻�年輕可愛的omega姑娘，跟沈岱已經(jīng)很熟了，她看到瞿末予夸張地哇了一聲，倆人結(jié)賬的時候她硬是送了一盆薄荷，說是第一次見到沈岱的alpha的見面禮。
倆人就這樣四只手都被占滿，流著汗進(jìn)了家門。
保姆看到他們非常驚訝，連忙跑過來接：“小吳呢，怎么沒幫你們拿�！�
“我們散步回來的�！宾哪┯枰詾樽约翰粫矚g做這些看似沒有意義的事，可當(dāng)他們從一起下班到一起買菜買花再到一起回家，這短短幾十分鐘里一段稀松平常的經(jīng)歷，卻給予他一種難言的溫馨。進(jìn)了家門后，沈岱第一時間跑過去抱起他們的孩子，又是親又是哄，丘丘咿咿呀呀，沈岱抱著孩子轉(zhuǎn)過身，抓著那小手朝自己的方向指了指，一大一小同時沖著他笑了起來，那一刻，那種充沛的、圓滿的、自豪的感覺，勝過他獲得的任何成就。
他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體會到除了“贏”之外能夠得到的滿足，原來這個世界不止獎勵贏家，他無法形容他究竟從沈岱這里收獲了什么，如果非要用世俗化的語言去形容，大約就是——平凡的幸福。
沈岱逗了丘丘一會兒，就把孩子給了瞿末予，自己先去把剛買來的花修剪好，放進(jìn)花瓶，又去廚房幫保姆做晚飯。
瞿末予抱著丘丘，跑到廚房來看他們做飯，被沈岱以“孩子不能聞油煙”為由趕了出去。
吃飯的時候，沈岱和保姆討論丘丘的口周長了些水疹，平時應(yīng)該怎么護(hù)理，瞿末予在一旁偷偷查手機(jī)，積極參與討論。
吃完飯，沈岱把丘丘放在落地窗旁的地墊上，看著他學(xué)習(xí)爬行，瞿末予就挨著沈岱坐在一旁。
“阿岱，外面下雨了�！宾哪┯杩粗�?lián)Q的落地窗上成串的水珠。
“是啊，怎么下雨了�！鄙蜥冯S口說道。
“下雨了，我不好回家，我今晚住這兒吧�！�
沈岱的注意力尚在丘丘身上，一時沒回過神來：“嗯？”
“嗯，明早我們還可以一起上班�！宾哪┯柘驳�。
沈岱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皺起眉：“你讓小吳來接你啊，反正你也淋不到�！�
“他早回家了�！�
“你別找借口�！�
“我就要找借口�！宾哪┯柚钢复巴�，“下雨是多好的借口�！�
“你別耍無賴！”
瞿末予摟住沈岱的肩膀，央求道：“你就讓我住這里吧，我一次都沒有住過，我睡客房�！�
“不行，你回家�！�
“這里就是我家。”
沈岱瞪著瞿末予。
“我真的睡客房，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瞿末予眨了眨眼睛，“這里有我的東西，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別趕我就行�！�
窗外適時地來了一聲悶雷加閃電，雨勢也大了起來。
沈岱整個人有些緊繃：“你睡客房，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宾哪┯枧牧伺那鹎鸬男∑ü�，“咱們的兒子作證�！�
晚上睡覺的時候，沈岱反鎖了門。盡管他覺得瞿末予不會半夜闖進(jìn)來，但心理上還是需要多一道防護(hù)。
其實他是想做愛的，尤其是今天中午那一個吻，調(diào)動了身體里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渴望，但他擔(dān)心瞿末予會趁機(jī)標(biāo)記他，或者就算不是故意的，到了情濃之時，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或許會主動乞求被標(biāo)記，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心中有太多難以撫平的創(chuàng)口，他雖然接受了瞿末予的靠近，但午夜夢回時還是無法忘記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痛苦和絕望。但他既然選擇了未來，就必須主動去解放被囚困的心，他要確認(rèn)他真的看到了瞿末予的改變，接受了瞿末予的補(bǔ)償，他要發(fā)自內(nèi)心地相信他們會有好的未來，他要敢于正視他對這個曾經(jīng)給過他至深傷害的人的愛，這一切都必須是他成功拯救自我的結(jié)果，而不能因為標(biāo)記。
第二天，沈岱起床的時候，瞿末予竟已經(jīng)早他一步起來，坐在他平常坐的位置上，給丘丘喂奶。
“你怎么起這么早。”
“早嗎�！宾哪┯栊Φ�，“要不是有陳姐在，我還想試試晚上和丘丘一起睡�！�
“你不會想和他一起睡的�！鄙蜥愤^去親了丘丘一下，見丘丘捧著奶瓶喝得專心，只是瞥了自己一眼，嘬奶嘴兒的動作一下沒停，頓時有些好笑。
“他晚上會哭，很磨人，很累，我知道�！宾哪┯栌H了沈岱一下，“這種累你體會了那么多，我也義不容辭�！�
“現(xiàn)在不用了，他大多時候睡得都挺安穩(wěn)，以前夜里總哭是因為……”沈岱頓住了。以前丘丘夜里總哭，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因為他沒有來自alpha父親的信息素。
瞿末予也想到了原因，他心中升起愧疚，目光柔和地看著丘丘：“以后爸爸都在�！�
倆人一起吃完早餐，一起和丘丘告了別，一起出門上班。
“小吳沒來接你嗎？”沈岱出了小區(qū)，也沒看到瞿末予的車。
“我跟他說了，不用來接我，我們一起走路去�！�
沈岱頓時覺得腦仁疼：“你就非得讓所有人都看到嗎�！�
“我們有什么不能讓人看到的嗎�！宾哪┯锜o辜地說，“我們正常談戀愛，有什么問題�！�
沈岱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多少注意下影響，公司是工作的地方，又不是談戀愛的地方。”
“我們早晚要結(jié)婚的，讓他們提前適應(yīng)下挺好的�！宾哪┯栊τ乜粗蜥罚昂螞r大家都知道了是好事，免得什么亂七八糟的師兄師弟的都來打你主意。你在那一堆平時接觸不到幾個omega的理工科alpha里，怎么單身這么多年的�！鄙蜥返墓ぷ鳝h(huán)境里成堆的alpha，簡直是狼窩里的一只羊，他每次想到都很不爽。
“欠了一屁股債，哪敢談戀愛�！鄙蜥窙]好氣地說。
瞿末予低笑起來：“所以，命中注定你要等到我�！�
沈岱想要反駁，但想想他們從初遇走到今日，很多事情想來真有幾分玄學(xué)的味道。正緣也好，孽緣也罷，總歸是一場命中注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沈岱得到了尤興海的傷情消息，已經(jīng)確定他要摘除腺體。
摘除腺體不僅僅意味著尤興海要變成一個beta，對身體的損害也是不可逆的。AO與beta最大的不同，就是體內(nèi)多了信息素這種激素，從一個人身體里抹除掉任何激素，對健康的影響都是巨大的，甚至危及生命，AO在摘除腺體后，需要在之后的幾年里通過注射激素和口服藥物來讓身體完成這一艱難的過度，中間可能產(chǎn)生各種并發(fā)癥，身體機(jī)能大不如前，有些人甚至需要終身服藥。
一想到瞿末予在被刺傷腺體時，有可能面臨這么嚴(yán)重的后果，沈岱就無法不動容。那一刻瞿末予一定是可以躲避的，但他選擇承受，是為了保護(hù)自己和丘丘，也或許是為了向自己補(bǔ)償，總之，這一選擇是瞿末予冒著巨大的危險對他展示的誠意。
還好，還好瞿末予正在康復(fù)，而尤興�！�
想到尤興海，又想到沈秦，沈岱心中百感交集。以尤興海的傷情，沈秦的量刑肯定不會低，瞿末予的律師打算用精神疾病來辯護(hù)，最好的結(jié)果也要被關(guān)進(jìn)精神病院，而且很可能再也不能出來。
沈秦的這一刀，恐怕已經(jīng)想了很久了。沈秦最恨的就是尤興海始亂終棄，沒有標(biāo)記他，后來找的那個騙子，也因為對方許諾標(biāo)記他而對其言聽計從，結(jié)果一個又一個，遇人不淑。
也因為從自己的親生父親身上看到了太多的不堪，沈岱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排斥自己omega的性別，對標(biāo)記這一基因配種的行為頗為抵觸，可悲的是他違抗不了天性，在和瞿末予的種種糾纏中，他每每在自己身上看到沈秦的影子，就是他最痛苦、最羞恥的時刻。
幸而他最終沒有迷失在需要依靠他人來證明自我價值的幻境里，但沈秦卻一輩子沒走出來。
或許讓尤興海失去腺體，失去標(biāo)記任何一個人的能力，對于沈秦來說才算破除了折磨他一生的執(zhí)念。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瞿末予已經(jīng)在沈岱這兒住了一個星期——他賴著不走了。
瞿末予著實是很忙的，有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文件，經(jīng)常還要出去應(yīng)酬，而沈岱也經(jīng)常加班，再加上要照顧丘丘，倆人確實在日常生活中缺少相處的時間，唯有住在一起，才能在工作社交之余最大程度的見面。
所以瞿末予軟磨硬泡，講道理帶耍賴的搬了過來，他來了，為了照顧他，蘭姨也搬了過來，本來這個大平層還有些空曠，這下熱鬧了起來。
和律師通完電話，沈岱沉默了好久，瞿末予就在一旁陪著他。
“聽起來律師還是很有信心的�！鄙蜥凡惶_定地問向瞿末予，“對吧？”
瞿末予點頭：“放心，我請的最好的律師，沈秦這份精神鑒定是在很早之前就有的，這個證據(jù)非常有利，律師說他有八成的把握，不會讓沈秦坐牢�！�
沈岱喟嘆一聲：“我從小看著他和尤興海拉扯，看著他把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團(tuán)糟，我一度懷疑標(biāo)記到底有什么意義，值得他這么歇斯底里�！�
“我明白，他給了你一個很差的范例�！�
“我周圍并沒有太多好的范例�！鄙蜥房粗哪┯�，“比如你的父母，你的母親因為第一個孩子的事，一直不能原諒你的父親，可她又因為標(biāo)記離不開他�！�
“是啊，我小的時候，也怨她為什么不陪我、不管我，后來我長大了，還遇到了你，更能明白她的為難�！�
“所以我始終認(rèn)為，標(biāo)記不是最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