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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也沒指望光靠我三言兩語就能讓她幡然悔悟,直接椅子退開,站起身道:“我如果要跟你鬧得魚死網(wǎng)破,不是沒有辦法。你要是還講一點朋友情誼,就去把‘松林流水’的事給我說清楚。之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說完,我?guī)е鴮毷凶哟蟛诫x開。

    隔天,皇甫柔的個人聲明被po到了網(wǎng)上。

    聲明里,她詳細說明了當(dāng)初是如何與杭嘉菲還有《MIMA》主編三人一同合謀騙借“松林流水”的經(jīng)過。

    杭嘉菲一心想要借戴“松林流水”,知道《MIMA》主編與皇甫柔是多年好友后,便攛掇對方去說服皇甫柔演一場《羅生門》。

    【他問你就說合同來不及簽,到時戴都戴了,雜志也拍了,他還能怎么樣?】

    【小菲就戴著拍個雜志,又不會弄壞了,他臭清高什么呀?】

    【鬧大了也不怕,讓他見識下粉圈的可怕。】

    其中,皇甫柔還附了一張她與《MIMA》主編、杭嘉菲經(jīng)紀人三個人的聊天截圖,為證明沒有P圖,甚至在評論區(qū)放了高清動圖,堪稱鐵證如山。

    最后,她真摯地向我道歉,并表明自己已經(jīng)從我的工作室引咎辭職,之所以站出來發(fā)聲,是因為良心過不去。

    網(wǎng)絡(luò)上的風(fēng)向,變得比盛行西風(fēng)帶還快,今天可以罵你,明天就能捧你。

    此聲明一出,輿論一片嘩然,我前幾天口碑才剛剛好轉(zhuǎn),但也有不少罵的,這一下直接就給我從“施暴者”干到了“受害者”,多了不少為我說話的聲音。

    【那些之前罵BY還攻擊人家性向的來給人家磕頭道歉啊,怎么裝啞巴了?】

    【到底誰厭女��?動不動以維護女性權(quán)益之名挑起事端的人才是女權(quán)道路上的絆腳石好吧�!�

    【除了吵架亂扣帽子這些人到底為女性群體做了什么��?人家好歹做慈善山區(qū)女童也是受益的,這些人有捐過一百塊嗎?】

    今天為了利益跟你做朋友,明天為了更大的利益就可以背叛你,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看清了皇甫柔。

    柏齊峰說不定會喜歡她,兩人真是好像。

    “老大,我們官博要不要轉(zhuǎn)發(fā)�。俊比耸植粔�,林薇安身兼數(shù)職,現(xiàn)在工作室的官方

    我站在她身后,雙手環(huán)胸,聞言道:“當(dāng)然了,轉(zhuǎn)吧�!�

    “轉(zhuǎn)發(fā)內(nèi)容呢?還是直接轉(zhuǎn)?”

    我冷笑著道:“以我的名義轉(zhuǎn)發(fā),就說……”

    【老大:我不厭女,我只厭蠢�!�

    孫曼曼的學(xué)分早已修夠,一周大半時間都不用去學(xué)校,避免五一撞上出游大部隊,便與我商量提前三天出發(fā)去厝巖崧。

    我快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能早些出去透口氣求之不得,忙不迭就答應(yīng)了。

    從上飛機到下飛機,再到一路顛簸坐車進厝巖崧,可能是第一次出遠門,孫曼曼異常興奮,一路都和她朋友嘰嘰喳喳聊個沒完。

    “你少說點話,當(dāng)心缺氧。”我坐在越野車前排,望了眼后頭,提醒道。

    孫曼曼撲到椅背上,笑嘻嘻道:“我在跟梁暮說你網(wǎng)上和人吵架的事呢,她說她刷到過,但一個都不認識,就沒有過腦,誰知道竟然是我哥哥。”

    我有些哭笑不得:“吵架有什么好科普的?”

    “他們竟然說你厭女耶。哥,你聽他們這么說你是不是覺得像個笑話?反正我聽到的時候覺得好好笑�!�

    我確實沒往心里去,但這件事已經(jīng)到好笑的程度了嗎?

    “你笑什么?”

    “因為……”孫曼曼斟酌片刻,道,“因為我覺得你不厭女,你喜歡女孩子,你是厭男,還有點恐同�!�

    我震驚不已,三觀都受到了沖擊:“我同性戀我厭男?我恐同?我喜歡女孩子??”

    “喜歡也可以是對我這樣的喜歡嘛,我心理學(xué)專業(yè)的,哥,你信我�!睂O曼曼跟個神棍一樣忽悠我,“既然可以喜歡同性,為什么不可以厭惡同性你說是不是?那既然男人可以討厭男人,那同性戀為什么不能討厭同性戀呢?我以前問過你的,為什么不談戀愛,還想把我同學(xué)介紹給你,他可喜歡你了,但你說男同太可怕了,讓我別跟那個同學(xué)走太近,你是不是這么說過?”

    好像是有這事,兩三年前吧,孫曼曼忽然就說要給我介紹個男大學(xué)生,還給我發(fā)了照片,我一看,跟明卓同款的陰柔美少年,一下子就應(yīng)激了,讓她離那些男同遠一點,當(dāng)心被帶壞。

    “你不懂,你還太小,男人啊……”我搖了搖頭,不想臟了她的耳。

    “今天是層祿族的大節(jié)日,叫什么‘鹿王壽誕’的,不知道我們趕不趕得上。”梁暮查閱著手機插話道。

    “師傅,‘鹿王壽誕’是什么你知道嗎?有啥熱鬧可以湊��?”孫曼曼自來熟地又撲到司機的椅背后。

    師傅是兩個小姑娘從網(wǎng)上找的接送機司機,是山南當(dāng)?shù)氐南娜�,之前介紹了厝巖崧不少好玩好看的地方,有問必答,為人頗為熱情。

    “‘鹿王壽誕’就是他們的春節(jié)哦,你們想看熱鬧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勒。昨天就開始了,你們應(yīng)該昨天來的,不過我們這條路也有希望,能碰碰運氣……”

    師傅說,“鹿王壽誕”層祿族會慶祝兩天,這兩天是不勞動的,家家戶戶都會團圓在一起,感恩山君的饋贈,感恩彼此。

    “那也沒什么好看的呀�!绷耗旱�,“跟我們那兒一樣,春節(jié)大家都在家里吃飯,外面反倒冷清了�!�

    “村寨里當(dāng)然是沒什么看的,看的是祭祀隊伍……”

    師傅解釋道,“鹿王壽誕”第一天,天還昏暗未亮?xí)r,從棚葛便會集結(jié)一支由層祿族青壯組成的祭祀隊伍。這支祭祀隊伍以頻伽為首,舉祭旗的舉祭旗,揍鼓樂的揍鼓樂,抬供物的抬供物,天不亮就從棚葛往滄瀾雪山進發(fā),祭祀完了再回來,來回要花兩天。

    “一百人的猛男隊?”梁暮吹了聲口哨,像孫曼曼一樣湊了過來,“師傅還有多久能到��?”

    “快了快了,要是他們走得慢,我們前面就能看到。”說著他打了個拐彎。

    山石退讓,眼前出現(xiàn)一片開闊的綠色平原,幾塊種著油菜的田地金黃一片,點綴其中,零星的野櫻花開得爛漫,花朵叢叢疊疊堆在枝頭,遠遠看著,恰似一朵朵粉色的云。

    “好美��!”

    梁暮與孫曼曼趕忙將車窗降下,而司機師傅也十分有眼力見地開啟了車頂天窗。

    “你們要拍照的話可以下來,我再往前頭開一點,把車停路邊。”

    這時,一支黑壓壓的隊伍出現(xiàn)在道路盡頭,離得很遠,還有大概好幾公里才能相會的樣子,但移動的動靜挺大,身后塵土飛揚,黃沙漫天的。

    “來了,祭祀隊伍來了!”師傅指著前方道。

    他靠邊停好,我們馬上下了車。

    腳下的路雖然寬敞,是標(biāo)準的雙車道,卻是最原始的土路,怪不得祭祀隊伍這么大灰。

    小姑娘們進花田里拍照去了,司機與我站在路邊,彼此互發(fā)香煙后,聊起遠處的隊伍。

    “昨天去,今天回,那睡覺吃飯怎么辦?”我問。

    師傅指著遠處山腳下幾間小小的房子說:“沿途的人家只要隊伍經(jīng)過都會出來送吃的喝的,餓不著他們的。晚上的話路過哪個村就睡哪個村,頻伽好點,大多數(shù)能一個人一間,其他人就只能柴房啊廚房啊擠擠了�!�

    小黑點們逐漸變大,過了大概四五分鐘,隊伍最前面的人已經(jīng)隱約可見,師傅轉(zhuǎn)身朝孫曼曼她們揮手,示意兩人快回來。

    兩個女孩急急跑回來,氣還沒喘勻,祭祀隊伍便到了眼前。

    最前面的幾個人竟然是騎馬的,而且不是慢悠悠地踱,是速度極快地奔馳而來。

    唯一一匹白馬帶頭,叮鈴作響地從我們面前經(jīng)過,馬上裝飾著喜慶的紅色絲帶和金色飾品,整匹馬包括它的皮毛都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馬上的騎手一身與座下馬兒差不多的紅白服飾,一些鑲滿寶石的金色長鏈從腰部垂落,直到腳背,上身戴滿華麗的金色瓔珞、臂釧和手鐲,再往上看,是弧度優(yōu)美的下頜,以及覆住上半張臉的金色鳥羽面具。

    我舉著快要燃盡的煙,只覺一陣風(fēng)拂過,那仙女似的白馬已經(jīng)與我擦身而過。而短短一瞬間內(nèi),馬上騎手似乎就發(fā)現(xiàn)了我,在馬上回頭朝我這邊看來,由于動作太劇烈,面具上兩邊垂落的金鏈流蘇掛到肩上,與身上的飾物糾纏到了一起。

    “哇塞,梁暮你拍到了沒有?那匹白馬好絕,馬上的人也好絕,怎么有人穿著這么繁復(fù)隆重的衣服還這么仙氣飄飄啊啊啊��!”

    梁暮手舉單反,興奮道:“拍了拍了,我放大看看,嘖嘖……這張回眸神了,好有故事感。”她語氣做作又夸張,“仿佛帶著驚訝,又像有些惶恐,微微潮濕的眼眸含著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情意,還有一絲淡淡的悲傷,好似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遇見了自己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舊情人。”

    最后三個字,她吐字格外輾轉(zhuǎn)纏綿。

    “有沒有可能人家就是隨便朝我們看了一眼?你不要過度解讀好不好�!睂O曼曼受不了地拍了她一下。

    我一直望著那匹遠去的白馬,黃色的煙塵下,隊伍浩浩蕩蕩前進,馬都快看不到了,更不要提馬上的騎手。

    可我仍不愿收回視線,執(zhí)拗地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直到祭祀隊伍的最末也從我們面前扛著旗跑過。

    “這次他們走得有些慢了,得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去,不騎快點不行。”司機師傅說著,招呼我們上車離開。

    第38章

    我是頻伽

    “我們能不能跟著他們?nèi)ヅ锔鹂纯窗�?”上了車,孫曼曼和梁暮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讓司機師傅犯了難:“可以是可以,但和你們訂的瓦孝不是一個方向哦。我送你們過去就得走,還有下單生意呢,等不了你們。”

    兩小姑娘一聽有些猶豫:“那……”

    我看了眼車后視鏡,身后煙塵慢慢消散,黑色的隊伍在視野里漸行漸小,再過一會兒,應(yīng)該就要消失不見了。

    “你們本來明天的安排是什么?”我回頭問孫曼曼。

    “安排就是棚葛,但沒想到今天會是他們的春節(jié),我們還遇到了祭祀隊伍,早知道就訂棚葛的民宿了。”孫曼曼嘆了口氣,瞧著頗為遺憾。

    “那這樣……”我貢獻出自己的方案,“我們這會兒先去棚葛,我有個朋友在那兒,就是你初文哥。他們研究院應(yīng)該還有空房,我們今晚可以住那兒,明天再讓嚴初文送我們?nèi)ネ咝�,或者我借他車咱們自己去瓦孝。你們看怎么樣?�?br />
    孫曼曼與梁暮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下意見,都覺得這個方案可行。

    “行,反正瓦孝那邊住宿也不貴,廢了就廢了吧,我們現(xiàn)在去棚葛�!睂O曼曼拍拍司機師傅的椅背,道,“師傅,目的地改棚葛,出發(fā)!”

    “好嘞!”師傅直接原地掉頭,追著祭祀隊伍而去。

    我給嚴初文打去電話,說了借宿的事,他一口答應(yīng)下來,讓我們只管過去,他明天親自送我們?nèi)ネ咝ⅰ?br />
    掛了電話,車已經(jīng)追上祭祀隊伍的末尾。

    最尾是扛祭旗的隊伍,祭旗黑底紅邊,上繪一只抽象的九色鹿。四月厝巖崧雖涼快,祭祀隊伍長途跋涉一路急行卻很容易出汗,他們大多脫了上衣,將袖子扎在腰間,露出精壯黝黑的上身。

    往前,是背著空籮筐,舉著扁擔(dān)的一眾人,應(yīng)該是之前負責(zé)抬供物的。

    車子用稍稍快過祭祀隊伍的速度緩慢向前,經(jīng)過手持各種樂器的鼓樂隊,再是另一支祭旗隊,最后與領(lǐng)頭位置的騎隊持平。

    照理我們應(yīng)該跟在他們后面或者干脆繞到前面去的,但此地車少人稀,地上無線,頂上沒監(jiān)控,司機師傅也就沒管那么多,保持與祭祀隊伍并駕而行,讓后頭的梁暮拍照。

    除了最前頭摩川騎的白馬,其他人的馬都是棕色的,騎手清一色的黑衣服。

    忽然,我在騎隊中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降下車窗叫他:“昆宏屠!”

    馬上的年輕人聽到聲音看過來,臉上霎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柏胤哥!你又來找嚴老師了?”

    “這次不是,這次是陪我妹妹來玩的�!蔽乙恢干砗�。

    他朝后排的兩個女孩大大方方打了招呼:“玩得開心啊!”

    梁暮快門鍵按到要冒火星子:“開心開心,簡直是不虛此行�!�

    這時,前頭來了輛車,司機師傅打了聲招呼,加油門一下到了祭祀隊伍的前頭。

    路過那匹華麗的白馬時,馬上騎手手持韁繩,目視前方,半點余光都沒有分過來。

    “姑娘們拍好了沒?拍好了咱們直接走了。”師傅問道。

    梁暮為了從前面拍祭祀隊伍,站起來半個身子都探出天窗,拍得渾然忘我,要不是被孫曼曼使勁扯下來,怕是還要拍下去。

    “好了好了,師傅走吧,咱們?nèi)ヅ锔��!睂O曼曼道。

    梁暮仿佛一名專業(yè)攝影師般,坐下就開始檢查自己的拍攝成果,一張張篩選過去。

    “白馬上的人眼神變了……”她奇怪道,“剛剛的回眸那么溫柔,怎么一會兒功夫就冷下來了?”

    “都說人家就是隨便看了一眼了。”孫曼曼笑著搖搖頭道。

    研究院里仍是郭姝與嚴初文兩人,門口的小狗二錢還認得我,一見我便又舔又跳。

    兩個姑娘一起住下面,我還是住二樓原來那屋。

    等我們各自放好行李,稍微休整過后,嚴初文他們的接風(fēng)洗塵宴也準備完畢。

    “歡迎來到厝巖崧,新年快樂!”五只顏色各異的杯子碰到一起,有酒有飲料,底下便是一桌子熱氣騰騰的美食佳肴。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酒足飯飽,幾個人合力收拾了桌子,正坐一塊兒嗑瓜子聊天,沒有任何征兆地,頭頂?shù)臒艟蜏缌恕?br />
    黑暗里傳來不知是孫曼曼還是梁暮的一聲驚呼,嚴初文連忙安撫道:“別慌別慌,最近厝巖崧整體電力都不是很穩(wěn)定,晚上經(jīng)常停電,沒事的,一般半夜就來電了�!�

    “挺好的,你們不覺得這樣更有氛圍嗎?咱們來說鬼故事吧?”郭姝熟練地從抽屜里取出幾支蠟燭點燃,一人分了一支。

    “鬼、鬼故事?”梁暮緊緊貼著孫曼曼。

    “什么鬼故事,是鬼神信仰研究�!睜T火在嚴初文眼鏡片上反射出兩道躍動的光斑,“都是我們這么多年親身經(jīng)歷的真人真事�!�

    這下,連孫曼曼都有些緊張了,咽了口唾沫道:“大過年的,說點喜慶的吧?”

    郭姝與嚴初文不約而同笑起來,郭姝道:“行,妹妹害怕那咱們就不說這些了,就說你想聽的�!�

    孫曼曼這才放松下來,又露出笑臉:“那我想……我想聽今天祭祀的事兒。我們看到一匹白馬,馬上有個戴金面具的人,那個人就是層祿族的頻伽嗎?他看起來好年輕,感覺也就二十來歲�!�

    “對,那位就是頻伽……”

    關(guān)于“頻伽”這個稱呼的含義,還有由來,嚴初文與郭姝進行了詳細的解說。他們說,兩個小姑娘就認真地聽,還會對一些自己不明白的點進一步發(fā)問,討論氣氛相當(dāng)不錯。

    而他們討論的時候,我就在一邊剝花生米,一粒接一粒,吃到他們說完,肚子都有些漲了。

    聊到九點,各自回屋休息。

    我本來是想睡的,奈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全是摩川從馬上回眸的那幕。

    明明兩個多月前才見過的,不知為何,這次見面卻有種隔了好久好久,比七年更久的感覺。

    就一眼,就一眼吧,我就偷偷看一眼……

    想著,我從床上翻身而起,披上衣服就下了樓。

    打著手電沿臺階一路攀爬,等爬到頂上,望著暌違三個月的鹿王廟大門,我不僅身上熱,腦袋熱,連呼出的氣都是滾燙的。

    今天過節(jié),給研究院做飯的嬸嬸送了一壇酒,大半都被我和郭姝分吃了。初時不覺得,現(xiàn)在那酒意好像有些上頭。

    我一定是醉了,如果我沒醉,實在難以解釋為什么大晚上不睡覺又要跑來翻墻。

    熟門熟路找到那塊突出的磚石,我輕松翻過圍墻,這次落地非常小心,沒有碰壞摩川的花。

    現(xiàn)在天氣暖和了,主殿的窗戶不再關(guān)得那樣嚴實,正對著大門的一扇完全打開,可以看到里頭隱隱的燭光晃動。

    我來到窗邊,屏息看向殿里。

    桌上燃著一排酥油燈,地上四角擺放著一些粗矮的白燭,摩川穿著白天那套祭服,背對著我跪在山君像前,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昏暗的光線下,他滿身華麗的金飾拖曳下來,隨著火光閃躍,虛幻的像一個夢。

    如果真的是夢,那該多好……這樣我就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誦經(jīng)完畢,摩川放下雙手,不再繃著腰背,我以為他要起來了,他卻跪坐下來,仰頭望向那座巨大金像的面孔,就這樣維持一個姿勢又不動了。

    他長久地凝視著山君,宛如成了一座會呼吸的石雕,直到一陣微風(fēng)涌進殿里,所有的燭火在風(fēng)的作用下扭曲了一瞬,他才如夢初醒般恢復(fù)動作。

    摘下脖子上的瓔珞,他的聲音游魂一樣,毫無生氣地響起:「我不再掙扎,不再期盼,我會好好留下來,一輩子待在厝巖崧……」

    他也不知是在跟山君還是自己說話,幾近喃喃,所幸殿宇空曠,有回聲效果,棚葛又靜,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聽清。

    扯下束著袖子的臂釧,以及用細鏈連在一起的鐲子,他驟然爆發(fā),狠狠將手上的飾物砸向墻壁。

    「為什么還要考驗我呢?」

    他忿恨難平,撕扯著身上那些華麗的首飾,泄憤般一件件將它們?nèi)酉蜻h處。

    「為什么還要讓他出現(xiàn)?」

    我怔了怔,幾乎瞬間就意識到,摩川口中的“他”是我。

    「你到底還想讓我怎么樣?」他嗓音沉冷,帶著無法抑制的輕顫。

    他已經(jīng)做到這樣的地步,為什么還要折磨他?他不明白,他在質(zhì)問山君,質(zhì)問那個他拋下所有,潛心侍奉的神靈。

    他不想看到我。

    我的出現(xiàn)讓他痛苦。

    心口像是被人猛地插了一刀,疼痛伴著無法呼吸的窒息讓我的身體頃刻間變冷。

    殿內(nèi)靜了下來,發(fā)泄過后,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摩川一點點彎下腰,跪伏在地上,手里緊緊攥著另一只臂釧。

    「我是頻伽,我是頻伽,我是頻伽……」他催眠般重復(fù)著這四個字,如無可解脫的魔音,束住他,也罩住我。

    緩緩后退,驚惶無措下,我也顧不得掩藏蹤跡,轉(zhuǎn)身原路翻墻,逃離了這個地方。

    第39章

    我也沒事了

    “……哥……哥?”

    我回過神,抬頭看向走在前方的孫曼曼,下意識掀起唇角:“怎么了?”

    小姑娘輕輕蹙眉,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我:“哥,你是不是高反了?我怎么覺得你今天心事重重的?”

    學(xué)心理學(xué)的是不是都這樣敏銳?

    我心中一嘆,道:“沒事,可能昨天喝多了,今天有點頭疼�!�

    她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你看,我就讓你少喝點吧�!�

    昨天倉皇逃離神廟后,我回到研究院一夜未眠,今天早上狀態(tài)就有些不好。只是短短一夜,再次回到厝巖崧的喜悅已蕩然無存,心中唯有對此行無盡的悔恨與慚愧。

    我自私地以為,看一眼也沒關(guān)系,其實只是徒增我與摩川兩人的痛苦與煎熬。

    我就不應(yīng)該來,不應(yīng)該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哥,早上你沒去鹿王廟,初文哥帶我們?nèi)サ�,說頻伽以前是和你們一個學(xué)校的,你也認識?”梁暮一臉好奇地湊過來。

    我心中一刺,差點要維持不了笑臉:“是,我們認識�!�

    “那座寺廟其實也不如何大,但對一個人來說,實在有些孤冷清寂了。我想了想,要是每天讓我對著個死物吃齋念佛、清心寡欲,我可不愿意�!绷耗旱�,“那位頻伽那么年輕那么好看,一輩子卻要耗在這樣的地方,總覺得……好可憐啊�!�

    以前我或許會嗤笑著告訴梁暮,這是摩川自己選的,他就該自己承受,但現(xiàn)在……她每說一句,我心中的痛便擴散得更快一些,等她說完,我四肢百骸、全身上下,已經(jīng)無一不痛。這要是放在哪本武俠、修仙里,我怕是當(dāng)場就能嘔出一口血來。

    “是啊,確實好可憐。”我聲音低下來,附和著道。

    “是吧�!币娪腥速澩约旱南敕�,梁暮來了興致,“而且初文哥說,言官在沒有成為言官前,是老言官的養(yǎng)子,而山君在他們層祿族看來,既是言官的夫,也是他的妻,那這樣的話這里面的論理性就很有意思了。是父也是母,是夫也是妻,山君的性別是可以隨意變換的,從側(cè)面來看,這個原始宗教其實一開始的尺度挺大的�!�

    我愣了愣,第一次聽到這樣角度刁鉆的分析,而還沒等我發(fā)表什么意見,我們這一行的目的地就到了——孫曼曼與梁暮說想看點不一樣的,比起美麗的風(fēng)景,更想接觸不一樣的人文,于是郭姝就把我們帶到了位于棚葛的一所希望中學(xué)。

    接待我們的是位姓周的女老師,四五十歲的年紀,中等身材,談吐出眾,氣質(zhì)不俗,梁暮沒忍住問了對方是哪里人,周老師說自己是海城人,但到厝巖崧支教已經(jīng)十八年。

    “十八年?”梁暮咋舌,“我也不過二十歲,您竟然已經(jīng)支教十八年了?”

    郭姝笑道:“當(dāng)初跟周老師一起來的有不少人,但最后就留了她一個。厝巖崧條件艱苦,不是誰都能堅持這么多年的。”

    姓周,海城人?我想到之前摩川去海城找云朵,對方口中提到有個幫她買車票逃離厝巖崧的初中女老師,該不會就是眼前這位吧?

    很快我就有了答案。這幾天是層祿族的春節(jié),學(xué)生們能回家的都放假回去了,明天才回來上課,但有些回不去的,或者家里沒人的,便會繼續(xù)留在學(xué)校由周老師照料。

    參觀到一間自習(xí)室時,里頭坐著十幾個學(xué)生,女孩多一點,男孩少一點,我一眼認出了其中的春娜。

    她跟鄰座的女孩討論著什么,一邊寫作業(yè)一邊探頭過去看對方的課本,臉上表情是屬于小女孩的天真快樂,與幾個月前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已經(jīng)完全不同。

    她無意抬頭,正好也看到了我,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拘謹,靦腆地沖我笑了笑,之后將頭埋得更低了。

    “哥,你認識那個女孩子�。俊睂O曼曼用手肘擠了擠我。

    等周老師關(guān)了門,我們走遠一些,我才將與春娜的淵源告訴眾人,但特意隱去了摩川受傷那段。

    “竟然還有這樣不講道理的父親�!睂O曼曼自小被嬌寵著長大,柏齊峰在外頭作威作福,在家里卻是個怕老婆的,讓她很難想象這世上還有逼女兒嫁人的父親存在。

    “多著呢�!敝芾蠋熡靡环N無奈又看淡的語氣道,“像這種偏遠山區(qū)的教育,主要目的已經(jīng)不是為了讓他們能考大學(xué)走出去了。能去外面看看自然是好的,但更重要的是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生不出男孩跟女人沒有關(guān)系;近親是不能結(jié)婚的;感情不好可以離婚;每個人都有選擇婚姻的權(quán)利;老婆不是男人的私產(chǎn),不能動輒打罵;女孩的未來不單單是嫁人生子;老公死了也可以再嫁,不用守著貞節(jié)牌坊過一輩子……”

    “他們可以留下來,也可以走出去,但是這些道理必須要懂�!�

    在我們看來最淺顯不過的道理,周老師卻一遍遍重復(fù)教導(dǎo)了十多年。

    當(dāng)年她來到厝巖崧,應(yīng)該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十八年一過,她已是滿面風(fēng)霜,昭華不再。昔日的同伴一個個離去,如今只剩她一人堅持,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信念支撐她到現(xiàn)在。

    經(jīng)師易遇,人師難遭。經(jīng)師是傳授學(xué)問、知識的老師,尚且容易遇到,而人師乃以德育人之師,實屬罕見。

    佛教典籍中,度人者被稱為“天人之師”,算是人師的另一種稱呼,可見其難得。

    我一直以為,如此存在凡人難見,但其實,還是有的。

    “君子如欲化民為俗,其必由學(xué)乎。”離開學(xué)校,孫曼曼若有所思,“要改變一個地方的風(fēng)俗風(fēng)氣,還是要從教育入手呀。就是……周老師這樣太苦了。”

    郭姝笑著上前摸了摸她腦袋,道:“一人抱薪為家,百人抱薪為城,萬人抱薪,方成一國。這個世界,總是要有像周老師這樣的人才像樣的。”

    我們在棚葛呆了兩天,五一前一天去往瓦孝,當(dāng)晚就與孫曼曼她們網(wǎng)上聯(lián)系的驢友們碰了頭。

    我本以為這個團加我們也就六七人,誰想那居然是個超二十人的大團。

    團長外號黑風(fēng),三十多歲,是名經(jīng)驗豐富的徒步愛好者,組織過多次滄瀾雪山的南坡徒步路線。

    “咱們這次人比較多,一定要小心謹慎,聽從組織安排,不要亂跑好吧?”黑風(fēng)在出發(fā)前一晚召開了一個全體會議,著重說了下注意事項。

    “滄瀾雪山由于一些眾所周知的信仰問題,主峰鹿王嶺是上不上去的,也不允許上去,但南邊的四座側(cè)峰可以上。來回兩天,山上不升火,干糧和水自己帶夠了。最高海拔四千八百多米,可以帶幾瓶氧氣罐,如果支撐不住記得要及時跟我講,咱們會雇兩名層祿族的當(dāng)?shù)叵驅(qū)В麄儠o送無法繼續(xù)的隊員原路返回。好了,還有什么想問的現(xiàn)在可以問我……”

    翌日天不亮,大家各自背上背包,穿上沖鋒衣,由民宿出發(fā)前往南坡第一峰。

    值得一提的是,民宿的黑白小狗也和我們一起出發(fā)了。老板說它很喜歡陪著客人徒步,是條認識路的向?qū)Ч贰?br />
    第一峰最高海拔只有四千米出頭,難度不是很大,最耗體力的也就是一段長一千米的爬坡。才剛開始,大家體力都足,沒什么人掉隊,連新手的孫曼曼和梁暮都緊緊跟著隊伍。但到第二峰的時候,眾人已經(jīng)徒步四小時,山上格外的冷,又有流沙坡,雪混著沙特別不好走,隊伍漸漸拉長。

    到第三峰,海拔更高了,山上碎石難行,連活潑的孫曼曼都不說話了,一行人悶頭直走。

    早上開始爬,下午五點才到第三峰營地,爬了足足十幾個小時。替孫曼曼她們支好帳篷,我隨便吃了點壓縮餅干,當(dāng)晚什么活動也沒有,只是早早地休息了。

    第二天睡醒,仍是一早出發(fā)。第四峰是南坡海拔最高,也是攀爬難度最大的一座山峰。

    我們?nèi)齻一直在隊伍的末尾處,爬到一半前面突然一陣騷動,過了會兒,就看到一名層祿向?qū)П成媳持鴤男的,后頭跟著名滿臉焦急的女孩,往三峰營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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