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遠遠地,就見一輛黃色的碎石機正一點點將擋路的巨石碎成小塊,再由其他人一鏟一鏟鏟到路邊。照這個速度,明天路應該能通。
我回到索蘭家時,果然如昆宏屠所說,摩川跟前還有大半的人,看情況晚飯前是結束不了的。
回屋睡了個午覺,起來已經是傍晚,聞著飯香我就進了廚房,而這時候堂屋里只有兩個人了。
「好了好了,你們也回去吧,我們要吃飯了!都說一個下午了,還沒說完呢?差不多行了,山君聽得都累了�!顾魈m大著嗓門趕人。
那兩個老人家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走時還不忘對摩川行禮。
索蘭家是個大家庭,吃飯時,七八人圍作一圈,菜色雖簡單,但一家人說說笑笑,氣氛十分溫馨。
索蘭是個勤快又能干的女人,說起決定種葡萄遭到丈夫反對時,她用不純熟的普通話道:“我當時就想,不給我種,我就離婚,自己種,虧了賺了都是我的事�!�
“最后給你種了嘛�!彼煞蛴樣樀馈�
眾人一齊笑起來,我去看摩川,他低頭夾著盤子里的菌子,盡管唇輕抿著,表情卻是放松帶笑的。
吃完飯,我主動提議要打牌,昆宏屠積極響應,其他表兄弟也說沒問題。摩川正要往屋里走,我一把拉住他,將他留了下來。
“我們不玩錢,你也一起吧�!蔽已鲱^道。
不止是摩川,其他人都一臉詫異地看向我。昆宏屠的表情甚至帶著驚恐,仿佛在說:“你瘋了嗎?這可是頻伽,是不染俗物的高貴言官,你怎么能帶壞他?”
我就是要帶壞他。
見他遲遲不作聲,我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用拇指不動聲色搔了搔他的掌心,笑道:“你不會玩的話,我教你,好不好?”
這場對峙沒有進行多久,眼睫一顫,他收回手,在眾人不可思議地注視下坐到了我邊上的位置。
“玩到十點。”他看了眼墻上的鐘道。
第46章
佛魔無二,唯心所造
索蘭有兩個兒子,都是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和昆宏屠從小一起長大,三人感情很好。
然而這樣的好感情,在聯(lián)起手來一起斗地主時,卻出現(xiàn)了分歧。
面對場上的一對“4”,大表哥表示,要不起。昆宏屠不可理喻地瞪了眼自己的上家,慌忙從一手牌里抽出了一對“8”。
二表哥眉頭緊鎖,抽了兩張放回去,換兩張又放回去,最后小心翼翼打出一對“10”。
我坐在摩川邊上,看著他手里的牌沒作聲,讓他自己打。
他掃了眼桌上的牌,低頭苦思片刻,打出了自己唯一的“炸彈”。
我稍稍挑眉,用四個“K”炸一對“10”,高啊。
三個“農民”顯然也被這波操作震懾住了,對著那四個“K”紛紛表示要不起,讓摩川再出牌。
然后摩川出了一個6,他所有牌里最小的一張。
我:“……”
這真的很6。
大表哥這次想放水都難,斟酌著,最終打出一個“7”。
“一個7?你會不會打��?”昆宏屠用力甩出一個“A”。
二表哥迅速大王壓上,把昆宏屠壓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整個人都青了。
“不是,你到底跟誰一邊的,你干嘛壓我?”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二表哥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我樂意�!�
摩川手里此時都是些細碎的小牌,早就沒有比大王還大的牌了,他搖了搖頭,道:“過。”
大表哥和昆宏屠也過了。
二表哥冷笑一聲,掏出一張……3。
“你他……”昆宏屠氣到罵臟話,罵到一半想起摩川在場,又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索蘭坐在一旁邊看我們打牌邊做針線活,被這一幕逗得放聲大笑,眼都瞇縫起來。
摩川聚精會神在這場一對三的牌局上,仿佛這不是什么娛樂性的撲克游戲,而是一場關乎言官榮譽的嚴肅考核。
面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張牌,他這次出手要謹慎得多,手指幾次落在不同的牌面上,最后選了一張“2”,還側首看了下我的反應。
我抬了抬下巴:“就打這個�!�
有兩個表哥吃里扒外,向著地主家,昆宏屠一個人再怎么掙扎也是無力回天,沒一會兒就輸了這局牌。而接下來的牌局,無論是誰當地主,只要摩川在哪邊,哪邊就會擁有大概率的勝利。
唯一輸的那局是昆宏屠當地主,牌實在太好,我全程給摩川當軍師出謀劃策都沒贏過。
輸的人要做三個抱人深蹲,昆宏屠作為我們中身材最矮小的,得到他兩個表哥的一致偏愛,每次都抱著他蹲。而輪到他了,在場的哪一個他都抱不起,只能場外求助索蘭姨媽。
索蘭起初有些害怕,后來逐漸熟練,不用招呼也知道自己站起來,被外甥攔腰抱離地面時,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摩川才輸一次,但也要遵守規(guī)則,接受懲罰。
擼起兩只手的袖子,他從座椅里起身,向一旁空地走去。
昆宏屠都已經站起來,自覺地要充當人肉配重器,摩川卻看也不看他,掌心向上,沖我招了招手。
“柏胤,過來。”
我一愣:“你要抱著我蹲?我可有一百四十斤呢�!�
摩川活動了下四肢,仍然是那句話:“過來�!�
頻伽開口,其他人哪敢不從?
我笑著朝他走去:“這可是你要抱的,你別后悔。”
單手勾住摩川的脖頸,下一瞬,身體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托抱起來。摩川臉上絲毫沒有勉強的痕跡,仿佛抱起我就跟抱起一口鍋那樣輕松。
當了頻伽后難道還要從事什么體力勞動嗎?不然他到底怎么練得這么大力的?難不成是晚上一個人在房間里偷偷做俯臥撐?
我都還沒想明白問題的答案,他已經穩(wěn)穩(wěn)做完三個深蹲,在索蘭一家熱情地拍手叫好中將我放了下來。
“站穩(wěn)了。”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腰間,確認我雙腳都穩(wěn)穩(wěn)站到地上后才松開。
牌局結束時,正好是十點,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幾人收拾了桌子打算各自回去睡覺,索蘭身側夾著自己做針線活的小籃子,趁其他人不注意來到我和摩川面前,輕聲道:“給你們房里放了干凈的褲子,新做的,沒穿過。”
昨天我們來左昌時,她對摩川還只是敬畏,做事說話都很小心。然而才過去一天,她言語里雖還有敬,畏懼卻少了,看著摩川,就像一位慈祥的長輩看著族里有出息的小輩,充滿了欣慰與喜愛。
“哦,好,謝謝姨媽�!币膊恢浪f的什么褲子,但既然是特地為我倆準備的,謝總沒錯。
拎起床上被疊放整齊的一片白布,我瞇了瞇眼,向摩川請教:“這是你們的……”
他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聞言瞥過來一眼,道:“犢鼻褲,就是你們的內褲�!�
倒三角下接一塊長方形,粗看有點像是一個封口的“Y”,兩個“Y”相連,兩端各有一條細繩,結構并不復雜,但還是讓我一個夏人感到震驚。
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我問:“那你們上廁所怎么辦?難道要整片脫下來嗎?”
“繩子系在腰上,布片塞進繩子里兜住下體,上廁所大的就扯后面的布,小的就扯前面的,上完再塞回去�!彼D了頓,補充道,“這是老式的,現(xiàn)在大多也不用這種了�!�
我點點頭,懷著一絲新奇和躍躍欲試,拿著那條犢鼻褲和睡衣去了浴室。
索蘭家的浴室也有淋浴,不過相對簡陋,水很小,所幸這會兒已是春天,冷也冷不到哪兒去。
洗完澡,我研究了會兒那塊布條,沒費什么力就穿上了。感覺其實和三角褲差不多,只是更清涼透風。
回到屋里,摩川撐著臉坐在桌邊發(fā)呆,一副腦子宕機,只有身體還醒著的模樣。
我都懷疑剛才他打牌一直不得要領,并非第一次玩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太困了,腦子都轉不動了。
“洗澡嗎?”我過去輕輕蹭了蹭他的臉。
他眼珠子轉了一下,撐著桌子起身,什么都沒拿就往外走。
我忙抓了他的衣服追上去,有些哭笑不得:“這么困嗎?早知道就讓你回屋睡覺了�!�
摩川接過衣服,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玩牌的時候不困,剛剛突然就困了�!�
目送他轉過拐角下樓,我才回到屋里,將床上的一床被子放到了桌上。一來床本來就小,兩床被子有些擁擠;二來,這天氣一床被子足以;三來……兩床被子想做些什么也不方便。
摩川洗完澡回到屋里,我已經躺到床上,閉目假寐。
“啪”一聲,屋里的燈熄了,黑暗中,我感到被子被掀開一角,隨后一具帶著皂香與潮熱水汽的身體躺到了我的邊上。
我緩緩睜開眼,感受了下身邊人的呼吸,側身面向他。
平穩(wěn)的氣息有瞬間的凝滯,但很快又接上了,摩川沒有出聲,更沒有動。
不是吧?真睡啊?
我撐起身,一雙眼逐漸適應屋內的光線,也能隱約看到物體的輪廓。
目光從摩川俊美的面龐,一路向下,落在他的重點部位。
算上海城那兩次,每次親密互動好像都是我主動招惹,他才不得不回應我。比起我的情難自禁、欲火中燒,他的表現(xiàn)堪稱是教科書級別的“禁欲”。
他難道……對我沒有欲望嗎?
這樣想著,手指已經跟視線落到了一處。手下的身體一顫,才要動作,手腕便被緊緊握住。
“你做什么?”不知道是洗澡的功效還是被我嚇的,他此時的聲音困意全無,十分清醒。
“我睡不著�!蔽曳词峙c他五指相扣,翻身整個人騎坐到他身上,“沒關系,你睡你的�!�
我俯下身,輕咬他的下唇,退開一些,再去咬他的下巴,松開往下,用更重的力道咬他的喉結。
他微微仰頭,仿佛窒息般倒抽一口氣,另一只手牢牢按住我的后脖頸。
“你這樣我怎么睡?”他試圖把我拎開,“下去。”
我脖頸被制,動不了,干脆也不再換位置,濕潤的雙唇貼在喉結處,舌尖不住輕舔那塊突出的軟骨。
想要用力撕扯吮吸,將他咬出血,留下獨屬于我的印記,可我又偏偏存了幾分理智,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
我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我們的關系也無法言說,因為他是我從山君那里費盡心思搶來的,誰都不知道他已屬于我。
“柏胤……”他用力揪扯我的后領,嗓音里不自覺染上沙啞。
我不管他,雙唇繼續(xù)摩挲他的脖頸,將重心放在膝蓋上,像火柴蹭過擦火皮那樣,在他身上來回點火。
摩川喉結動了動,悶哼一聲,猛地扣住我的五指,緊得就像要把我的手指絞斷似的。
與此同時,我感到坐著的地方有什么東西,就跟八音盒里的小人一樣,勢不可擋地,從禁錮著自己的地方冉冉升起。
“啊……”我故作驚訝道,“我還以為你修梵行修得身體構造都和凡人不一樣了,這不是……挺有活力嗎?”
“柏胤!”他的聲音里充滿隱忍。
“你小點聲,這可是在別人家里。”感到后頸上的手掌沒再拉扯領子,只是落在滾燙的皮肉上,大力揉捏。我舔舔唇,撐起來去吻他的唇。
探進唇線,野蠻搜刮,模擬著某種原始活動。而八音盒里的小人也隨著節(jié)奏完全顯出身形,揮舞長劍,彼此胡亂戳刺。
“你下去,我?guī)湍恪彼麆e開臉,氣息粗重,言語混亂,“我不能……”
“你是不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我親吻著他的側臉,另一只手摸索著擠進兩人之間。
“沒事的�?资ト硕颊f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f明這兩樣東西不是那樣容易摒棄的。”我誘哄著他,訴盡歪理,“佛經里不是有‘以邪相入正法’一說嗎?”
緊扣的手已是汗?jié)褚黄�,我的呼吸也漸漸不穩(wěn)起來。
摩川緊閉雙眼,不再說話,也不再理我,似乎全副心神都拿來抵擋那些銷魂蝕骨的陌生體感。
“……你便奉我為邪師吧。”從下往上舔舐他的耳廓,我將自己的蠱惑全都化作纏綿滾燙的氣息,吹進他的耳道深處,“彼師所墮……唔汝亦隨墮�!�
手中長劍碰撞,都要出火星子。
昏暗的屋室內,很長一段時間除了我的聲音,就是衣服摩擦發(fā)出的窸窣聲。
頭皮發(fā)麻,我蹭著摩川,身體在抖,聲音也在抖:“佛魔無二,唯心所造。你是渡我,頻伽……摩川……”
潮濕的手掌順著脖頸落到背上,這次卻不是為了掀開我。
“閉嘴�!弊焐险f著兇狠的話,動作卻是完全地相反。他用盡全力將我攬進懷里,渾身震顫著,一口咬在了我的肩頸處。
我吃痛地低喘一聲,不想繳械投降,脫力地倒下去。
摩川抱得我很緊,緊到仿佛是要將我融進他的骨血,就這么過了半晌,床上凌亂的喘息聲才得以平復,他手上松了些力道,但仍然單臂環(huán)抱著我。
“……你算哪門子的‘師’?”話語里有些許不滿,更多地卻是從骨子里透出的饜足慵懶。
哪個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被我破了梵行。
我壓抑著心中歡喜,抽出手,坐直身子問:“一次是破,兩次也是破,再來嗎?”
“淫欲火盛,你邪思太多�!闭f是這樣說,他還是揪住我的衣襟,將我扯向他。
我低下頭,話語含糊在嘴邊:“那就……為我阿阇梨,教我祛邪見,帶我赴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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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邪相入正法:出自《維摩詰經》,有點“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意思,以邪法證入菩提正法。
彼師所墮,汝亦隨墮:出自《維摩詰經》,大概就是,你要度一個邪魔,首先就是要去到他身邊,奉他為師,跟他一樣修邪法,這樣才能更好地度化對方。
佛魔無二,唯心所造:出自《維摩詰經》,字面意思。
阿阇梨:佛教里的楷模之師。
邪見:不正之執(zhí)見。
對“犢鼻褲”感興趣的可以搜下“黎族犢鼻褲”。
第47章
今晚不過來嗎?
我與摩川一前一后走著,到了車邊,我拉開后排車門,回身去接他手上的背包。他瞅了我一眼,腳步方向一轉,坐進副駕駛座。
我訕訕收回手,摸了摸脖子,有些好笑地鉆進后排。
昨天多快樂,今天早上看到兩人褲子上的痕跡時就有多尷尬。雖然早已干涸,但有點智商的人都能看出那白斑是什么。
摩川也不知怎么跟索蘭說的,要來了袋子和背包,將兩套睡衣都裝了回去,可能實在太羞愧,他一個早上都沒怎么理我,像是在為我昨天引誘他破戒的行為生悶氣。
“那咱們就直接回棚葛了?”雷朗發(fā)動車子,久等不到摩川回應,疑惑地朝旁邊看去,“頻伽?”
摩川扣好安全帶,豎起食指貼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朝對方擺了擺手。
“這是……”雷朗驚訝道,“怎么突然止語了?”
眼看摩川眉心痕跡更深,臉色又不太好看,我忙替他解答道:“昨天你們頻伽夢到山君了,山君問他前兩天下那么大的雨,都落石了,為什么還不替厝巖崧的百姓消災祈福?這不,頻伽一早起來就修上‘止語’了�!�
摩川聽我胡說八道,稍稍回頭瞪了我一眼,我錯開視線,眼神飄忽地看向窗外。
“原來是山君托夢。嚇我一跳,還以為是索蘭他們招待不周。”雷朗說著,緩緩倒車。
“沒有,怎么會�!蔽医迪萝嚧�,朝站在門口目送我們的索蘭一家揮手道別,“回去吧!再見!”
副駕駛的車窗也跟著降下,摩川無法出聲,只是像我一樣揮手與眾人道別。
清晨山間的空氣濕潤而涼爽,雷朗車速很慢,這樣使得完全降下車窗風也不會很大。
被落石堵住的山路已經清理完畢,只是兩邊還有一些細小的碎石存留。一面是陡峭嶙峋的山壁,一面是幽深下陷的河谷。青綠色的河流蜿蜒在灰黃的河床上,遠遠看著,就像一條蟄伏的巨龍。
我靠著窗戶,欣賞著窗外的景色,忽然聽到前排傳來一陣嘹亮高亢的陌生音符。
湊上去一看,只見摩川唇前抵著一截跟小臂差不多長的雪白笛子,那些婉轉悠揚的聲音,就是從里頭出來的。
“這是什么?”我從未見過這種樂器,仔細看,可以看出是用某種動物的骨頭做的。
“鷹笛,禿鷲的翅膀骨做的。能模擬鷹的聲音,是咱們族的傳統(tǒng)樂器之一�!崩桌侍嫖医饣�,“昨天我和頻伽去一葡萄種植戶家里的時候,他家老爹爹硬是要給頻伽的。對方是我們這塊少有還會做鷹笛的手藝人了,可能也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感謝頻伽。”
鷹笛?怪不得聽著仿佛生來就存在這天地間,有種奇特的自然之力。
摩川吹了一會兒,沒再吹了,往后遞給了我。我新奇地接過,這看看那摸摸,甚至還放在唇前試著吹了下,結果吹出來的音特別奇怪,就像在吹一段空心的竹子,只有氣音。
我知道笛蕭這一類的樂器,光是吹出聲就要經過長時間的練習,自知天賦有限,看過后又將鷹笛還給了摩川。
只是將笛子隨意地抵住下唇,充滿異域感的旋律便不費吹灰之力地流淌而出。
恍惚間,我好似看到一只展翅的蒼鷹俯沖著劃過河谷,朝著遠處飛去。
“吹得真好,什么時候也教教我吧?”副駕駛座靠車門的縫隙比較大,我趴在椅背上,避開雷朗的視線,右手悄悄伸到前面去鬧摩川。
笛聲扭曲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氣,放下笛子,裝作若無其事地一把抓住我在他腰間作亂的手,緊緊握住。
那只裝著我和摩川“犯罪證據”的背包最后被他帶回了神廟,第二天我去找他,看到那兩套衣服被好好晾曬在后院,又過一天去看,已經不見了。
我問摩川衣服呢,他在紙上寫道:“洗干凈讓昆宏屠送回去了�!�
我盯著那行字,調笑道:“送回去了?我還以為你要毀尸滅跡呢。”撐著矮幾欺近他,“頻伽珍貴的第一次,好可惜,應該留下來唔……”
他直接一巴掌糊在我臉上,將我推坐回去,接著力透紙背地書下兩個大字。
“不可�!�
從左昌回來后,他止語了幾天,就拒絕和我親熱了幾天。
盡管我自認為不是一個以下半身思考的人,可一再被他推開,多少也有點脾氣了。
我前二十多年過得清心寡欲猶如苦行憎就算了,憑什么如今有了對象還要忍?
視線向上,落在一旁鹿首人身的金色神像上,我語氣不善道:“你怕祂?”
摩川垂下眼,避開了我的目光。
這和默認有什么區(qū)別?
“為什么?你以前不是說信仰不是迷信嗎?”我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心中猝然升起一個念頭,“因為我嗎?”
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再堅定的無神論者,絕望時也會祈求神靈的庇佑。
當我于雪山遇險時,當層祿人說出那是山君的懲罰時,當他終于在山上找到我時,他的信仰是否也就此發(fā)生了改變?
所以他才會三步一叩,為自己魯莽的言行,為山君的開恩,為我能夠平安無事,跪拜了上千節(jié)臺階?
“那是意外,和你沒有關系�!笔终瀑N住他的面頰,拇指摩挲著他眼下的肌膚,我用當初安慰孫曼曼那套說辭安慰他,他卻明顯地并沒有聽進去。
扯開我的手,他低頭再次在紙上寫字:“我知道你在‘鹿王壽誕’那天晚上來過�!�
我一怔:“你知道?”
他將紙拿回去,調轉方向接著寫道:“那天我因為你的到來和山君發(fā)了脾氣,說錯了話。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他停頓片刻,補上:“是我還不能過自己這關,和你無關。”
下午神廟里忙碌起來,信眾一個接一個,我待著也不大合適,就同摩川打了個招呼,回研究院了。
我本來只是五一來徒個步,結果遲遲不回海城,林薇安身為下屬,特地發(fā)消息關心我,問我什么時候回去。
【老大,好多合同文件等你回來簽呢,另外那些來應聘的,我初篩了一下,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你手上,你不回來,人就定不下來啊。】
我嘆了口氣,確實,一直不回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我的事業(yè)還在海城呢。
【就這幾天回去,這些天辛苦你了�!�
才發(fā)完消息,一個陌生電話就跳了出來。
我接起來一聽,竟然是柏齊峰。
“你怎么給我拉黑了?要不是陳菀打電話來罵我,我都不知道你媽已經……”他嘆一口氣,像是痛惜,“我跟你好歹父子一場,再怎么樣都是血親,你有必要這么恨我嗎?”
菀姨還是沒忍住,把我媽過世的消息告訴了柏齊峰。我明白她是想讓柏齊峰心里有愧,良心不安,但她還是不夠了解這老小子。
他才不會反思自己,他道德感這么強,當初也不會出軌。
“有話說話,快點�!蔽依渲曇舸叽偎耆珱]有跟他探討父子情的打算。
柏齊峰一噎,這才說了重點:“我想去祭拜一下你媽。”
我笑了:“你是不知道擊竹寺怎么走嗎?要祭拜你就自己去啊,怎么,還得我攙著你去?”
“我……我就想著你要是也去,咱們可以一起去�!�
“別了!”我嚴詞打斷他的妄想,“沒空跟你整這些父慈子孝的戲碼,要去你自己去,我沒空�!闭f著不等他再說什么就掛斷了電話。
他才不是發(fā)自真心地想去祭拜江雪寒,不過是借故重新與我建立聯(lián)系,以此在我面前扮演一個有良知的父親角色罷了。
我雖與他從小不親近,但好歹也是他的種,他想什么,我怎會不清楚?
被柏齊峰一攪合,心情完全掉到谷底,不想把這些負面情緒帶給摩川,我晚上就沒去找他,自己一個人留在房里畫圖。
“鹿王壽誕”上那套黃金瓔珞衣實在令我印象深刻,不自覺地,就以它為靈感設計了一條蘇托爾項鏈。
蘇托爾項鏈特指帶有吊墜或者垂穗的長項鏈,長度一般到腹部,可以多種方式佩戴。吊墜向前戴或者向后戴垂在背部,甚至可以在脖頸間多繞幾圈形成錯落有致的疊戴。是一種經典又復古的項鏈款式。
金色的細鏈互相纏繞,合成一股,上頭點綴著一顆顆細小的野生珍珠,中央十紅色的尖晶石吊墜,不用鑲嵌工藝,而是直接將它放置到由鉆石和黃金打造的“籠子”里,最下面,是底部串上紅寶石串珠的黃金流蘇。
不滅。
電子筆在設計稿空白處寫下兩個字,我仰頭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脖子,看了眼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十一點多,而且摩川在兩個小時前還給我發(fā)了信息。
【今晚不過來嗎?】
“轟”,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我一下子站起身,抓了外套就往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