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陸行簡從容不迫地走向御案。
眾位閣臣齊聲下跪行禮。
陸行簡轉(zhuǎn)身看了愣在屏風(fēng)旁的蘇晚晚一眼,示意她跟上。
蘇晚晚這才回過神,轉(zhuǎn)動輪椅跟著他到御案旁。
陸行簡坐下后,才淡聲道:“眾愛卿平身�!�
蘇晚晚硬著頭皮承受著這些深受倚重官員的視線。
李東謙首先出列:“老臣衰病多疾,再次懇請辭官。”
陸行簡拿起案上一本折子遞給蘇晚晚,示意她拿去給李東謙。
“李閣老輔導(dǎo)有年,德望久著,朕深倚重,慎勿再辭。賜手敕,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xué)土李東謙加俸一級�!�
蘇晚晚轉(zhuǎn)動輪椅,恭恭敬敬地把折子呈給李東謙。
接下來,陸行簡又給其他兩個閣老加了少傅和太子太傅官位,給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們的賞賜是封賞他們的父親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
蘇晚晚心情有點復(fù)雜。
皇帝給這些重臣多發(fā)好幾份俸祿,是喜聞樂見的好事。
卻讓自已露面經(jīng)一手。
以后在這些人面前,也算有幾分人情。
閣臣們走后,陸行簡讓她在御案旁磨墨。
兩個人挨得很近,他睨了她一眼,問:“累了?”
蘇晚晚心不在焉地點頭:“手累�!�
陸行簡動作優(yōu)雅地把紫毫筆放下,拉過她的手腕輕輕揉著。
“你還真是該好好鍛煉,這也累,那也累,真是好嬌氣�!�
蘇晚晚緊張地脧了一眼敞開換氣的好幾扇大門,臉立馬紅了,迅速縮回手。
門外還候著要見皇帝的官員呢。
被人看到了怎生是好?
陸行簡看了她一眼,又繼續(xù)提筆寫字。
又見了幾波官員,陸行簡終于有空休息。
內(nèi)侍送了點心茶水進來。
蘇晚晚累得直捶自已的細胳膊。
這會兒御書房的大門關(guān)著,陸行簡把她抱到自已腿上,用溫?zé)岬臐衽磷影阉氖旨毤毑潦靡槐�,又夾起塊點心送到她唇邊。
熟悉的桂花糕香甜氣息在唇齒間綻放。
蘇晚晚有些愣怔。
她記得這是小時候清寧宮里一位年邁老嬤嬤的手藝,后來老嬤嬤身體每況愈下,搬去安樂堂養(yǎng)老,就再沒吃到過這么好吃的桂花糕了。
仿佛回到兩小無猜的舊日時光。
他寫字,她幫他磨墨,有時候還模仿他的筆跡替他抄大字,結(jié)果第二天被先生發(fā)現(xiàn),罰抄翻倍的量。
他們倆垂頭喪氣地一個寫字一個磨墨,墨磨好了,她也在一旁寫字,這次不敢?guī)退笞至耍皇桥阒?br />
心里抱怨當(dāng)太子真的好慘哦,每天有寫不完的字,背不完的書。
第56章
她一直不敢想,不敢要
害得他們沒多少時間一起玩,只好一起讀讀寫寫。
好在背書也很有意思,千字文里的“果珍李萘,菜重芥姜”,他們會想到宮里有個叫李耐的耳背老太監(jiān),還有個姓蔡的胖嬤嬤,嗓門特別大。
每次背到這兩句,就故意放大聲音,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么簡單快樂。
太皇太后周氏只當(dāng)作不知道罰抄的事,還讓人送來夜宵。
她當(dāng)時用手杵著腦袋困得眼皮直打架,看到桂花糕當(dāng)即來了精神。
為了他們的牙齒著想,清寧宮里這種甜食點心其實很少出現(xiàn),尤其是在晚上。
能吃到香甜的桂花糕,挑燈寫字就顯得并不難熬,反而令人期待。
只是當(dāng)時兩個人肩并肩坐著一起吃著桂花糕,現(xiàn)如今,她卻坐在他腿上吃桂花糕。
好在周氏已經(jīng)薨逝。
要是她知道自已精心養(yǎng)大的兩個孩子居然鬼混到一處偷情,只怕氣得要掀開棺材板。
陸行簡看著她這副呆呆的模樣,心口漏跳一拍,只覺得可愛極了。
他抬手把她腮邊的碎發(fā)攏到耳后,輕聲慢語:“味道如何?”
“和小時候一樣。”
陸行簡唇角微揚,低頭在她粉嫩的唇上啄了一下,似笑非笑:“果然一樣�!�
蘇晚晚頓了頓,也夾了塊桂花糕遞到他唇邊。
陸行簡眼睫微顫,把桂花糕吃了。
蘇晚晚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兩人眼中流淌的情愫,無人能懂。
空氣靜謐又溫柔,一絲絲溫情如同絲線,從心間抽出,將他們一圈圈纏繞。
這絲線看不見,摸不著。
卻綿綿不斷,暖人心扉。
他輕輕把她的腦袋按到肩窩,將她越抱越緊,眼里的柔情再也無法藏匿。
“晚晚,晚晚。”他深呼吸,輕輕呢喃。96|
蘇晚晚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整個人就像一灘水,軟在他懷里,兩個人抱得更緊更近。
“陸行簡�!�
她喊著他的名字,罥煙眉蹙起,心底有股無法言說的委屈。
他們沒有可以親近的關(guān)系,卻總是忍不住互相靠近。
不僅僅是身體的欲望需要填補。
心靈的互相慰藉,她一直不敢想,不敢要。
內(nèi)心的渴求卻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仿佛他們是最親密無間的親人。
陸行簡薄唇貼在她烏黑的秀發(fā)上,漆黑的深眸如同遠山重霧,沉甸甸的。
他們早就不是天真爛漫的孩子,這會兒卻又仿佛兩個孩子。
在這一刻,拋卻所有身份和欲望,只有兩顆心互相貼近。
直到門外傳來說話聲。
李總管笑瞇瞇的對榮王陸佑廷行禮:“喲,今兒個什么風(fēng),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陸佑廷淡笑,塞了個紅包:“本王找皇上有事�;噬峡稍谟鶗�?”
李總管大大方方地把紅包收下,臉上笑容又真誠了幾分,“王爺仁厚,皇上在呢,您常德的府邸可修葺妥當(dāng)了?”
去年六月的時候,首輔蘇健要求榮王赴常德府就藩,結(jié)果陸行簡沒同意,說讓榮王留京代他行使皇室禮儀。
蘇首輔氣得夠嗆,就這事啰嗦了好久,大有不把榮王趕出京城不罷休的架勢。
后來陸行簡改口說等今年六月再議這事,才把這事給圓了過去。
結(jié)果今年四月,湖廣的榮王府漏雨坍塌,到現(xiàn)在還沒建好,蘇健也辭官回老家了,榮王就藩之事再也沒人提起。
陸佑廷嘆氣:“榮王府窮困,兩地開支消耗太大,銀子一直短缺,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建好�!�
李總管目光閃了閃,沒有接話。
去年十月陸佑廷以開支太大為由請求添加俸祿兩千石。
這就將了陸行簡一軍。
如果直接答應(yīng)他的請求,各地藩王肯定有樣學(xué)樣,全都來請求增加俸祿,對朝廷財政是個不小的壓力。
如果不加,卻又顯得陸行簡太小氣。
因為是他自已主張留榮王在京城的。
后來陸行簡答應(yīng)了增加一千石的俸祿,既給了榮王面子,又沒有完全滿足他的請求,算是小小敲打了他一下。
只是,榮王留京對皇權(quán)始終是個隱患。
李總管一開始也以為陸行簡是想讓榮王幫著代行禮儀。
后來見蘇晚晚回京,榮王求娶蘇晚晚為側(cè)妃,才慢慢琢磨過滋味。
不得不感嘆陸行簡心眼子真多,防榮王出京后搶人,都防范到這個地步了。
如果蘇晚晚不回京,他難不成還留榮王在京城一輩子?
現(xiàn)如今兩個人正在屋子里甜蜜呢,讓榮王親眼瞧見,徹底死了心也好。
陸佑廷見他不說話,催促道:“勞煩李總管通報一聲。”
李總管笑吟吟:“王爺客氣,老奴這就去稟報�!�
話是這么說,卻慢吞吞地不動彈,一會兒清嗓子一會兒整衣領(lǐng)、撣袖子,過了一陣子才慢悠悠去門口敲門。
“皇上,榮王過來求見。”
陸佑廷靜靜看著李總管做戲,眼神往御書房的大門掃去。
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要緊事,讓這位皇帝身邊最倚重信賴的大總管也不敢進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