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陸老夫人脆弱的恨不得倒在兒媳婦腳邊。
她真不是故意的。
林之念才看向?qū)O老夫人。
如果誰哭得可憐,誰有理的話,現(xiàn)在她婆母哭得也很可憐。
而且她婆母動手的原因已經(jīng)說了,孫老夫人的動機呢?說出來看看,讓在場的人幫孫老夫人「評評理」,看看都什么委屈,哭成那樣。
孫老夫人臉色瞬間難看。陸老夫人動手,讓她今日成了笑柄。但視線都在陸老夫人動手上,讓她看起至少像一個受害者。
可陸老夫人這么一哭,對方兒媳婦還等著她的原因,在場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有什么原因。
她當(dāng)時就是故意貶低陸家。
前些天,她不計較陸輯塵兼祧兩房,找人向陸家暗示婚事,誰知道陸家竟直接拒了,想必是心比天高,想攀更高的人家,也不看看那些世家看不看得上她兒子。
她一時氣不過,又正好看到她們一家出游,就背地里和好姐妹貶損幾句。
本來就是背后說人,就算對方聽見了,咬咬牙過去就是了。
誰知道這老家伙不按理行事,直接動手打她,瞬間把她打懵了,誰家老夫人如此野蠻,數(shù)遍汴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個。
她是又羞惱、又害怕、又丟人,明天全汴京城都知道她和陸老夫人動手了,以后她怎么出門。
早知道……早知道打死她也不開口……
孫中郎有點急,他娘繼續(xù)哭啊,關(guān)鍵時候怎么不哭了!總歸是被陸老夫人打了,裝裝可憐好蒙混過關(guān)。
可陸尚書退了,他再開口極其不合適。
眾目睽睽之下,孫老夫人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可……她被打了是事實!
林之念突然和氣開口:“不知道,您家哪位大人要升入宗人府,需調(diào)京中官員家中之事上奏皇上,民婦回去便整理整理當(dāng)年告祖一事,讓人交于貴府之上可方便?”
孫大人聞言臉色頓時發(fā)白,噗通跪向陸輯塵方向!
他們家萬萬不敢調(diào)三品以上官員族中之事,他孫家絕無不臣之心!“陸大人饒命,陸大人是家母無狀,是家母口出狂言。求陸大人、陸老夫人恕罪,求陸大人恕罪�!�
孫老夫人立即要拉自己兒子,心知自己辦了一件大錯事,讓兒子在外人面前失了顏面,這個禍可能比自己想的還大,急忙跟著兒子跪下: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不關(guān)我兒的事,陸大人是老婦不對,老婦的錯,陸……”
陸輯塵不在。
孫老夫人抬頭才發(fā)現(xiàn)陸尚書不在……
孫大人也懵了……
林之念突然掐了一下婆母手腕。
陸老夫人立即倒在地上:“我告祖宗、敬先人,為長房留下一絲血脈,行得直坐得正,竟被人用最齷齪的心思猜測,我竟不知我按律法辦事,成了人詬病的錯處,那什么才算正?孫老姐姐告訴我什么是正,還是在汴京城告了祖宗的,都不算是正!?”
周圍頓時議論紛紛。
過繼子女的、庶子庶女記在嫡出名下的,頓時都不高興了。
要知道開過宗祠的就是自家的,記了嫡出的就是自己的,正經(jīng)的利益獲得者,以寫在族譜上的為準(zhǔn)。
孫老夫人胡言亂語什么,勤國公府的庶子做到了大元帥,也得是國公夫人慈善,特意允了他生母上桌吃飯。
族譜上的排行就是最大的!族譜上的記錄是告了祖宗的。
孫老夫人鹽吃多了,腦子不清楚!孫大人也腦子不清楚。
三個人都在地上,有孫家的也有陸家的,誰也別說誰可憐,只能看這件事。
就這件事來看,孫家簡直不知所謂。
“娘,您快起來,孫老夫人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現(xiàn)在肯定知道了,您別傷心,快起來�!�
陸老夫人哭得更傷心了,她現(xiàn)在表現(xiàn)好了,林之念回去不能收拾她:“她還是汴京城的老夫人,我一個鄉(xiāng)下老婆子,我就怕行差踏錯讓成措蒙羞�!�
孫大人尷尬的把膝蓋換個方向,起來,陸輯塵不在,事情不得不繞回他母親的錯誤上:
“陸老夫人,是我等愚昧無知,驚擾了老夫人,我代母親向您認(rèn)錯,都是我母親不會說話,是我們不明就理,望老夫人高抬貴手�!�
孫老夫人不忍兒子低頭,就要給陸老夫人磕一個,哭求一二。
孫中郎立即攔住母親,干什么,給陸老夫人添堵嗎!“老夫人,都是我們不好,我們胡說�!�
說著扶陸老夫人起來。
陸老夫人見狀,就想看林之念一眼。
她起來嗎?這樣行了嗎?又生生忍住目光。
林之念扶住婆母另一只胳膊。
陸老夫人瞬間起身,期期艾艾擦擦眼淚:“說開了就好,我也有錯,撓到了老姐姐�!�
“不,不,哪里,哪里,是下官母親出言不遜在先�!�
“以后可不能這么說話了,多……”
林之念突然松開攙扶她的手。
陸老夫人不說了:“行了,你們不是還要上山,趕緊去吧。”
……
清粼粼的小河邊。
林之念接過長子洗好的手帕,給婆母擦趴過地的手:“沒生氣,真沒生氣。”
陸老夫人不相信,她在外面打人了,林之念還不吊死她:“我給成措丟人了�!�
林之念哭笑不得,換一只手擦:“不至于,沒什么不好,以后汴京城的老夫人都沒人敢當(dāng)著你的面說任何你不想聽的話,你說好不好,不信你問輯塵。”說著接過二寶遞過來的香膏,給婆母涂上。
陸輯塵剛做了一個釣竿,正在釣魚,直接接話:“誰都不敢惹您了,還不好�!�
陸老夫人撿起一塊石頭扔陸輯塵腳邊,濺起一片水花:“聽著就不像好話!別以為我聽不懂�!�
陸輯塵快速閃身躲過。
陸在歡呼的看著水花落下,也撿起一塊石頭扔河里。
陸戈幫他找容易晃動的石頭。
陸輯塵見母親發(fā)簪還歪著,走過去,幫她把簪子扶正。
陸在、陸戈的笑聲在一朵朵浪花里回蕩。
突然,兩人不笑了。
108他在山上
林之念、陸輯塵、陸老夫人同時看過去。
徐正站在水花分散的方向,看都沒看腳邊的人。
陸輯塵手法依舊穩(wěn)穩(wěn)的幫母親弄簪子:“徐大人,您夫人剛走,現(xiàn)在追還來得及�!�
陸老夫人不讓兒子弄了,當(dāng)著徐相的面,弄女人的發(fā)飾,落她兒子的面子。
陸輯塵無所謂。他有什么面子,徐正喜歡他沒面子,還是幫母親將簪子弄好。
徐正就這么看著他們,秋光下、倒影里。
如果那個孩子還在,也是這般年紀(jì),也會在這樣的天氣里,在萋萋身邊玩鬧:“看不出來陸尚書還有這門手藝?”
陸輯塵聲音淡淡:“徐相不會束發(fā)?”
陸老夫人沒想到自己兒子在外這么說話,忍不住拍自家兒子一下:“相爺別往心里去,孩子還……小……”
在對方過于強大的氣場下,陸老夫人也去堆樹葉畫。
陸輯塵重新調(diào)整魚鉤:“徐大人真不走?追不上馬車了?”
“魏遲淵在山上�!�
陸輯塵知道,那人從來喜歡住山上:“微臣,今日休沐�!迸c他無關(guān)。
徐正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突然開口:“你們是不是見過?”
“交高時見過�!�
徐正點頭,難怪:“聽到魏遲淵還能如此淡定的人不多�!�
要不然這座山這段時間也不會被人踏出這么多條路了。
無怪乎,在同年齡的官員中,陸輯塵是他想到的唯一適合見魏遲淵的人,不弱大周新一代官員的氣勢:“還是見一見�!�
“微臣,今日休沐。”
……
林之念走過來拿魚的時候,徐正已經(jīng)走了:“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對?”
桶里只有拇指大的兩條。
“前天他的人參了我后正常了一些�!�
“他來天福山做什么?”
“見魏遲淵?”陸輯塵說完忍不住看向林之念:“但覺得不像?”
林之念望魚興嘆:“他在汴京城?”
“是……”
“秋祭快到了,難免,兩條就兩條了�!辈坏貌痪瓦@樣提走了魚桶:“有兩條哦!”
陸戈、陸在同時沖過來:“哦!烤魚�!�
陸輯塵收回目光,魚鉤卻甩錯了方向……
又正了回來。
……
徐正上山給那個孩子點了一盞燈。
……
莘苑內(nèi)。
高離見莘嬪并不容易。
莘嬪被皇后禁足了!
她既滿意妹妹的心狠手辣,又怨她這時候了竟然還看不清,七皇子廢了又不是死了!何至于亂了方寸,往三皇子府送不該送的東西!
高離費了大力才能在垂花門前見她這么一會兒,直接開門見山:“那張紙條都經(jīng)過了誰手?”
“什么紙條?二弟出來了嗎?他怎么樣了?三皇子有沒有幫忙?”
“你說什么紙條��?快說都經(jīng)過了誰手!”
莘嬪完全不知道大哥在說什么,她沒有紙條:“別管什么紙條,二弟要緊,他……”
“你不該不知道紙條更要緊,那會要了三皇子的命!”
莘嬪聞言大駭,要三皇子的命:“什么東西要三皇子的命!三皇子怎么了,怎么就要命了!”
高離看著妹妹的樣子,突然覺得不好:“寫著三皇子身世的紙條,不是你讓人送的?!”
“什么寫著三皇子身世的紙條?三皇子什么身世,他是正宮嫡子,他有什么身世��?”那件事除了自己沒人知道,沒人!
高離覺得要出事:“不是你送的?!”
“三皇子沒有任何身世,沒有!”
“別鬧了,他知道了,紙條真的不是你放的?”
莘嬪如遭雷擊:“不可能,不是,根本不是!”
“有人給三皇子遞了一張紙條,說三皇子是你的兒子,讓三皇子救高家�!�
“一派胡言,我沒有寫過……”莘嬪突然抓住大哥:“誰寫的?”
還有誰知道,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還有誰知道!
莘嬪突然覺得周身發(fā)冷,怎么會,怎么會有人知道,不可能,不可能……
高離覺得完了,如果不是莘嬪,那是誰,還有誰知道!
如果被人知道,他們高家抄家滅族的大罪!
他就知道,怎么會有這樣的好事落在他們頭上:“你……你……你怎么敢的?”
“我沒有!”莘嬪一口咬定:“三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三殿下就是皇后娘娘的孩子,這是誣陷!”
“這是你說是就是的事嗎,你敢去當(dāng)著皇后娘娘的面說,三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皇后娘娘還不懷疑你懷疑三皇子嗎!?”
“那怎么辦?怎么辦?”
高離冷靜,現(xiàn)在必須冷靜:“你覺得那件事,還有誰知道?”
莘嬪搖頭:“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才對……”
高離震驚的看著莘嬪,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莘嬪看著大哥的神色,才發(fā)覺:“你騙我——”
“沒有,的確有人給三皇子遞了紙條……”
莘嬪也突然不說話了,誰,到底是誰:“那個時候有機會有能力又在宮里的人……尹妃?張貴妃?”
高離頓覺五雷轟頂,他們怎么殺這兩個人!
莘嬪神色驟然一變,無比溫柔:“他……他可有好好待你,好好救出二弟……”
高離看著妹妹的神色,頓覺諷刺:“他要二弟死�!�
不單二弟,他讓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死。
高離想到這里,突然不確定以后這個知道真相的人包不包括自己,如果也有他……
他的好妹妹是給了高家一道催命符��!
109病重了告訴我
莘嬪不相信,絕對不可能,三殿下那樣雅量的人:“他怎么可能讓二弟死,是不是你聽錯了,那是他舅舅,親舅舅�!�
莘嬪無法相信這一點,他怎么可以在知道后,還讓自己的親人去死?那些都是他的助力,他該無條件信任的人。
莘嬪不相信這是真的,肯定是高離胡說!
高離看著妹妹,妹妹這些年過的太好了,忘了最初的爾虞我詐。
如果這件事在三殿下成為帝王、還是耀古爍今的帝王后,那時候皇后娘娘也已經(jīng)仙逝多年,沒有任何牽制他的力量。
他在聽說這件事后,或者會說一聲胡鬧,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一帶而過,偶然從指縫里漏一點好處,給高家后人一點機會外,其它再無恩澤高家的可能。
三殿下生來在權(quán)利漩渦最急處,見慣了風(fēng)浪,也鎖定了最中間的位置。
現(xiàn)在告訴三皇子,那不是他的位置?他怎么可能安于平庸。
莘嬪不信,她就是不信。
高離看著她,本來不想做的事,看著她「天真」的樣子,覺得,有些事,不得不做。
高離放下最后的猶豫,拿出了一個玉佩,小時候,他們父親找人刻的,他們?nèi)艘蝗艘幻叮骸斑@是二弟的,你留著,做個念想……”
莘嬪眼淚無聲的劃過眼眶,她親生的兒子殺她的親弟弟……和她一起長大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