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決滿面春風(fēng)地迎上來,擁抱了陸上錦,拍拍他的脊背:“過一次生日就少一年嘍,下次還不一定能不能再瞧見我�!�
陸上錦松開微擰的眉頭,與那個蜘蛛alpha擁抱,淡笑道:“怎么會,叔叔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他抿唇吹了聲口哨,一頭灰背的游隼從直升機里的猛獸籠里展翼而出,隨著一聲惡戾鷹嘯,巨大的游隼落在陸上錦半抬的小臂上。
“我爸訓(xùn)了它幾年,讓我送來給叔叔祝壽。”陸上錦彎起食指摸了摸那頭猛禽的喙,居然得到了兇猛游隼的依賴回應(yīng)。
陸決哈哈笑著想去摸游隼的羽毛,被銳利的鳥目瞥了一眼,游隼煽動著翅翼,張開鋒利的喙,試圖啄咬陸決的手指,被陸上錦抬手按住了頭,輕輕摩挲,低沉道:“安靜�!�
原覓默默站開了半步,怕被這只大鳥給啄了眼珠子。
陸決注意到陸上錦身邊換了新人,略微打量這個長相漂亮,渾身像星星似的閃閃發(fā)亮的嬌弱omega,言外有意地跟陸上錦笑笑:“這個倒是漂亮,不過少了點味道�!�
原覓不敢妄自回答,只好等著陸上錦為自己解圍。
誰知陸上錦是并不屑于為他解圍的,拿了服務(wù)生端來的香檳啜飲了一口,顯然不愿談這個。
但陸決好不容易把話題引到這上邊兒,并不想這么早結(jié)束話題,于是話語上又向前試探一步:“你疼寵好些年的那只小兔子怎么沒來?”
游隼適時地拖著長音嘯鳴一聲,隨后,陸上錦微微揚了揚唇角:“言逸身體不舒服,在家里休息。”
原覓感覺到陸上錦陡然上升的緊張感,不由更往陸上錦身邊縮了縮。跟了陸上錦三年,他知道“言逸”在陸上錦面前是個禁止提起的名字,而每當(dāng)陸上錦聽見旁人提起這個名字,眼神里復(fù)雜的情緒又并非痛恨。
“好好�!标憶Q點了點頭,帶著陸上錦下了階梯,仍在熱情地寒暄,跟陸上錦追憶起他去世的生父。
“前幾天我讓人去給你生父燒了紙,他若還在,看你這么有出息得多高興�!�
提起生父,陸上錦的手不動聲色地攥成拳,攥得骨節(jié)發(fā)白。他生父是一個變色龍omega,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過世了。
他今天來只是為了一件事。
——
游輪中藏匿著一座穹頂恢弘的賭場,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優(yōu)雅的紳士和小姐們在賭桌前堆滿鈔票,雪茄的氣味彌漫在從容燃燒的蠟煙中,偶爾也有大麻的刺鼻氣息溜進鼻腔,見陸決進來,紛紛點頭致意。
陸決坐在賭桌對面,雙手十指交疊著托腮,隔過戴著暗紅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生發(fā)牌的手,瞇眼笑望著陸上錦。
“A,先叫兩萬�!标憶Q從保鏢送上的手提箱里拿了兩摞扔在賭桌上。
“錦哥�!痹捵陉懮襄\大腿上,攏著火替他點了支雪茄。
陸上錦叼著雪茄垂眉的模樣冷峻性感,夾著煙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松了松領(lǐng)帶,翻開一張撲克看了看,微抬下巴:“跟�!�
原覓匆匆把錢箱敞開,拿了兩摞扔到桌上。
陸上錦微微吐了口白霧,一手扶著原覓的腰,一手搭在桌上撣了撣煙灰:“叔叔,我是來要人的,玩兩局意思意思就得了�!�
陸決臉上仍舊帶著春風(fēng)得意的笑容:“來了就陪叔叔玩兒會兒,不著急。”
其實在場的貴族都知道,這些年陸家在分裂,起初是腺體覺醒特性為蜘蛛的陸決離開游隼家族各自發(fā)展,其次是陸上錦近些年在瘋狂架空蠶食他親爹的權(quán)力,洗牌換血整個陸氏家族的勃勃野心已見端倪。
現(xiàn)在的陸上錦早已不是當(dāng)年玻璃櫥柜里被層層保護的漂亮的小少爺,一雙手鮮血淋漓,一顆心也早已硬得不知該怎么跳了。
連身邊曾經(jīng)最疼愛的omega也換了人,石化的心腸已經(jīng)忘記怎么用洶涌熱烈的跳動去熱愛別人。
陸上錦找到了逃逸在境外的、他爸曾經(jīng)的一個beta親信,因為知道過多內(nèi)幕而被放到國外養(yǎng)老,只能靠陸決帶他回來不可,不然陸上錦根本不屑于來這一趟。
幾局往來,桌上的鈔票已經(jīng)堆上了五百萬,再加上幾張數(shù)額千萬的支票。
陸上錦的賭術(shù)絕佳,而且有J1分化能力“極限視力”,他只是不想用罷了。
陸決不怎么在意輸贏,微笑著與陸上錦提起:“前些日子有黑網(wǎng)消息過來,言逸的腺體已經(jīng)被叫到二十五億美金。你要的人我已經(jīng)抓到了,你把言逸交給我,那人就歸你�!�
只要得到這個beta,陸上錦有很多方法可以從他嘴里撬出重要的東西,足以徹底讓陸凜倒臺,再也把持不了陸家的生殺大權(quán)。
陸上錦手指僵了僵,煙灰散落到指尖也覺不出燙。
陸決給了他時間考慮,微笑地望著他的侄子。
他沒理由拒絕,陸決一直監(jiān)視著他,陸上錦給言逸安排了換腺手術(shù),垂耳兔A3腺體對他而言已經(jīng)沒什么用處了。
他覬覦那只垂耳兔很多年,或者說,任何知道垂耳兔A3腺體存在的家族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只要他離開陸上錦的勢力范圍,會有數(shù)以千百計的腺體獵人將言逸拆成一堆碎肉——他們不過是忌憚著言逸現(xiàn)在還是陸家的兒媳婦罷了,他是很強,但無法以一敵千,遲早有油盡燈枯的那一天。
“抱歉�!标懮襄\碾滅煙蒂,撫摸著原覓的細腰,淡淡抬眼,“別打不該打的主意�!�
忽然,原覓被他推到一邊,陸上錦從原覓的腰帶里摸出一把沙漠之鷹,上膛瞄準(zhǔn)一氣呵成,一聲炸裂槍響,陸決的腦袋炸開了花,漿血四濺。
沉重的槍身和強震般的后坐力并未讓陸上錦手腕顫動半分。
大廳寂靜,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原覓瞪大眼睛呆滯地坐在地上,臉頰上被濺了一股溫?zé)幔p腿軟得根本撐不起身體,只能無動于衷地驚恐地坐在原地,緩緩把僵硬的視線移到陸上錦臉上。
他單手平舉著槍,微微側(cè)身,表情一如既往冷漠,似乎一條生命在他眼前炸開花都無所謂,不過是又一朵無趣的煙花開到荼蘼了。
他今天的目的是殲滅陸家的蜘蛛類分支,他本可以再沉穩(wěn)些,但陸決的這句話驟然引爆了他。
整艘游輪的保安和保鏢都朝賭場大廳涌來,在場的貴族尖叫亂竄,失控的信息素在場中混亂蔓延。
陸上錦抓住最靠近自己的保鏢的衣領(lǐng),按著他的頭發(fā)狠地往賭桌上砸,從他的槍帶上摸出兩把手槍,就地一滾單膝跪立,弓著身子朝原覓伸出手,習(xí)慣性扔了一把到原覓面前,下意識低沉吼道:“到我這兒來!”
話一出口,原覓抬起臉,與陸上錦視線相接。
原覓被嚇呆了,顫抖的雙手摸索著面前的手槍,大概有一兩公斤,他根本端不起來,更別說怎么操作上膛和扣動扳機,眼神顫抖地揚起水淋淋的眼睛,害怕地嚶嚀:“錦……錦哥……”
與原覓視線相接的一瞬間,陸上錦眼里的神采熄滅了,摻雜著幾分茫然。
那一刻,他心里有個聲音,恍然間告訴他:“這不是他想看見的那張臉”。
但心里有些曾經(jīng)已經(jīng)熄滅的東西在那一瞬間試圖燃燒。
漂亮的柔順的嫵媚的善解人意的omega數(shù)不勝數(shù),但唯一能把背后交給他的卻只有一個。
手中的沙漠之鷹上有熟悉的溫度。
有些沉睡的細胞在醒來。
第16章
原覓渾身發(fā)抖,手腳并用爬到陸上錦腳邊,陸上錦皺了皺眉,抓住原覓的衣領(lǐng)拖起來,快步避開朝賭場涌來的保安,順著出口往甲板去。
從下直升機前,陸上錦往自己大腿根里塞了一把槍,原覓的哆嗦就沒停下過,他想不到陸上錦的圈子像這般血雨腥風(fēng),他身邊的位置,真的不是誰都能站的。
原覓癱坐著靠在門邊,仰頭看著陸上錦。
陸上錦仍舊披著墨狐大衣,淡漠地目光掃視門里沖過來的西服保鏢們,沙漠之鷹強震般的后坐力絲毫無法撼動陸上錦的手腕,每一發(fā)子彈都毫厘不差地爆在對方眉心。
他背靠滿天繁星,目光冷淡鋒利,像頭淋著血雨朝獵物俯沖而下的鷹。
子彈射完,陸上錦翻手換了一把,沙漠之鷹掉在原覓面前,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墜響,原覓不禁打了個寒顫,卻聽陸上錦低沉微啞的嗓音:“撿起來,收好�!�
“……好……”原覓緩了緩神,像倉皇撿滾落蘋果的老太太,顫巍巍地趴在地上,把那把沉重的沙漠之鷹揣進懷里,用外套裹著。
滾燙的槍口燙了原覓的鎖骨,他不敢松手,如同替陸上錦保管著一件重要的寶物,沙漠之鷹上沾染著淡淡的甜香,奶糖味的信息素還有些微殘留。
原覓抬起眼睛,受了極度驚嚇而渙散的眼瞳蒙上一層顫抖的水霧。
他是個漂亮的omega,在圈子里都能配得上一句盛世美顏,睫毛漂染成白色,金棕的短發(fā)襯得他越發(fā)柔軟動人,在閃光燈下他被萬人追捧,而在生死一線的此時此刻,只有那個默默無言的小白兔才是主角。
陸上錦扔了空了彈匣的手槍,粗魯?shù)刈テ鹪�,拖到已�?jīng)發(fā)動的轟鳴的直升機旁,抽出一把AK47,無需肩掛槍帶,單手持槍朝圍攏而來的保鏢掃射,攀著直升機跳了上去。
涂裝游隼家徽的直升機緩緩升空,陸上錦將射空子彈的AK47拋進海里,按下了遙控器的按鈕。
那艘游輪以賭場為中心爆炸,一朵黑云緩慢升空,強大的震爆波及直升機,直升機劇烈搖晃,離開了是非之地準(zhǔn)備回程。
不大不小的爆炸足以將賭場內(nèi)的設(shè)備全部燒毀,至于在場的貴族們有沒有拍下視頻,陸上錦相信,不愿與游隼陸氏決裂的家族,會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的。
至于被陸決藏起來的那個知道內(nèi)幕的beta親信,陸上錦有耐心自己把他找出來。
陸決本就沒打算把這個beta交出來,想空手套白狼,陸上錦不屑與他周旋。陸決足夠狡猾,自己并不接觸那個beta,沒在他身上留下信息素的痕跡,不然,只憑這一絲淺淡的信息素,動用游隼M2的能力就能追蹤到他的位置。
游輪被炸毀了一座大廳,滾滾黑煙伴著烈火沖天而起,將半壁星空燒得像塊紫紅的烙鐵。
甲板上的保安和船員們混亂地滅火,有個年輕的alpha靜靜靠在甲板圍欄邊,手悠閑地搭在扶桿上,右手拿了杯紅酒,微微搖晃,使酒液均勻地在杯壁上滾過,垂眼輕嗅香氣,頎長身影在火光照映中更顯妖嬈。
alpha側(cè)過臉,抬起下巴朝著漸行漸遠的直升機舉了舉杯,微笑著以口型對陸上錦道:“cheers�!�
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上揚,一點淚痣綴在臥蠶邊,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美艷面頰邪氣凜然,是個蜘蛛alpha。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雙指夾著朝外一扔。
陸上錦攥緊防護帶,緊盯著甲板上對自己微笑的蜘蛛alpha,手背青筋暴起,不知不覺咬緊了牙關(guān),發(fā)出刺耳的磨牙聲。
就算挑染夸張的頭發(fā)已經(jīng)染回黑色,那張臉,無法淡忘。
照片上低頭親吻言逸的那個alpha,是他。
陸上錦首先釋放了J1分化能力“極限視力”,仿佛要把這張令人痛恨的臉鐫刻在心中的殺戮名單上。
翻飛的名片在落水前讓陸上錦看清了名字,邵文璟,M2蜘蛛alpha,陸決的養(yǎng)子和繼承人。
不由得心里猛然一痛。
蜘蛛M2分化能力“神經(jīng)麻痹”,照片里的言逸是昏睡的,又是誰故意把這么曖昧的角度露給陸上錦看。
“邵、文、璟……”陸上錦猛地拿起AK47,直升機卻已然飛離了射程。
邵文璟抿了一口紅酒,瞇起桃花眼朝陸上錦輕松一笑:“他好可愛,我只是開個玩笑�!�
他不過剛好在自己家的會所里遇見了深夜登門的小垂耳兔,順手拿了件按摩師的工作服換上,本想和小omega過一夜熱辣激情,沒想到卻只給他摸了一晚上后背。
想來想去自己是虧了。
直升機漸漸脫離視線之外。
——
直升機平穩(wěn)飛行前往既定著陸點,陸上錦靠著槍,坐在折疊板上閉目養(yǎng)神,原覓無力地靠在對面,臉色蒼白,剛剛已經(jīng)吐過一回了。
他把懷里抱的沙漠之鷹還給陸上錦,裹緊了外套,無助地望著他。
陸上錦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的夜空,回過神,把沙漠之鷹接過來,指尖在槍口擦了擦,又擦了擦。
原覓疲憊地抱著膝,抬頭問他:“錦哥,承認一句喜歡就那么難嗎。”
“你操我的時候從來都只喊言言,真沒意思�!痹捬銎鸩鳖i靠在鋼板邊,露出頸上紋的“freedom”,雪白的睫毛濕潤發(fā)亮,抬起胳膊,小臂搭在眼睛上,扯起唇角苦笑說,“我就當(dāng)您喊的是原原,真的,錦哥,這樣好沒意思。”
陸上錦的容忍底線還沒高到能讓一個包養(yǎng)的小明星當(dāng)面這么說話,但他無心在意,只是靜靜地回頭望著隱約黎明的天空。
“過幾天助理把卡給你拿過去�!标懮襄\淡淡道。
權(quán)當(dāng)結(jié)束包養(yǎng)的分手費和封口費。
原覓早知道是這個結(jié)局,對方不再是自己的金主,他說話就難免放肆些。
“陸先生�!痹挼吐涞卮怪鄄,躬身吻了吻陸上錦搭在膝頭的手指。凄涼地望向另一邊。
然后摸出險些甩出衣袋的手機,當(dāng)面把陸上錦的聯(lián)系方式挨個刪除,然后翻了相冊,喃喃道,“您看一眼,沒照片留下,您要是不放心我把這手機給你�!�
陸上錦并不看他,望著遠方出神。
“行吧。”原覓嘆了口氣,把手機扔下了海。
陸上錦包養(yǎng)他三年,一張照片都沒留下過,原覓偶爾想拍一張枕在他腹肌上的照片給朋友炫耀炫耀,也從未被允許過。
他那時候就明白,這層包養(yǎng)關(guān)系簡直比他被公司雪藏那陣子的褲兜還干凈。
這三年他也去過幾次醫(yī)院,但唯一一次有陸上錦陪伴著的,只有包養(yǎng)初期腺體體檢的那次,陸上錦要求醫(yī)生查了原覓與另一張體檢單的腺體匹配度。
結(jié)果出來以后,匹配度好像挺低的,原覓倒不在意,陸上錦的眼睛卻在看見結(jié)果時眸光黯然,到檢驗室外的樓梯間抽了支煙。
原覓不敢追問,只是隱約感到自己躲過了一個命中大劫。
——
2019-4-18
12:05
PM
——
窄小的旅館里,言逸窩在床上發(fā)呆。
上網(wǎng)查了查懷孕期間的注意事項,有一條寫的是孕期注意不可長時間盯著手機屏幕。
他立刻把手機放下了。
過了一會兒,又只好再拿起來繼續(xù)查懷孕期間的注意事項。
沒有alpha照顧,獨自照料懷孕的自己實在是有些辛苦。
之前為了準(zhǔn)備換腺手術(shù)注射了大劑量的休眠針,比普通的omega所用的劑量高出五倍才能讓言逸的腺體完全沉睡,A3腺體像一座巨大的發(fā)電機,其中蘊藏的能量足夠供應(yīng)一座大規(guī)模重工工廠運轉(zhuǎn)數(shù)年。
腺體功能遲遲未恢復(fù),相當(dāng)于機器人被取了電源,懷孕的身體被沉重的負擔(dān)日漸拖垮,清晨推開窗時涌進來的冷風(fēng)也能讓言逸打個趔趄,他現(xiàn)在和紙片一樣脆弱,急需alpha的安撫信息素供給他一些體力。
他現(xiàn)在看一會兒屏幕就會眼花,只好扔開手機,側(cè)躺著蜷縮起來,背靠著電暖器。
夏鏡天的號碼被他加了黑名單,這幾天言逸不止一次跟夏鏡天劃清界限,那孩子就是不聽,倔得像驢。
門外傳來蹭蹭上樓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間門便叩響了,哼著口哨:“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言逸把頭埋在枕頭底下,無力應(yīng)付門外的癡情小alpha。他給陸上錦發(fā)了請假的消息,陸上錦也沒回復(fù)過,可能是帶著后宮度假去了吧。
他虛弱地側(cè)躺著,臉色浮著一層病白,先頭幾天還有力氣爬起來給自己倒杯水,今天卻連床都下不去了。
連骨頭縫里的力氣都被抽走,他半睜著無神的眼睛,摸索著拿起手機,按了一串陸上錦的號碼,遲遲沒有膽量撥出去。
但真的想聽他說些什么。
指尖一顫,電話撥了出去。
可能是天意替他下這個決心,言逸默默等著,一聲,兩聲,三聲……
他拿出了一半體力去想該和陸上錦說些什么。
直到電子音提示您所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
原來最后的失望不是迎面的怒罵,不是氣到頭上說出刻薄傷人的一聲“滾”,而是在無助到極點時撥的那個號碼,無人回應(yīng)。
最失望的時候仍然平靜,只感到心里干裂,想涂些護手霜潤潤。
言逸闔上眼皮,把陸上錦的號碼一起放進了黑名單,在列表里和夏鏡天并排躺著。
然后打開瀏覽器,搜關(guān)鍵詞“辭職信模板”。
別墅里來往的小情人需要他騰個地方。言逸不想再賴著。別墅里還有他的幾件行李,等身體好些就去拿。
他想著,頭腦里木得仿佛裹著一層漿糊,無法在清晰地思考,于是闔眼睡一會兒,其實一整天里他斷斷續(xù)續(xù)一直在睡,額頭也時而發(fā)熱,被渾身上下細碎的難受折磨著。等明天有力氣就去趟醫(yī)院。
門外敲了一會兒,聲音就停了,言逸得了清凈,好不容易睡著。
夏鏡天從二樓的窗戶翻了上來,躡手躡腳地爬進這間窄小的房間,把買來的熱粥和素餡小菜包擱在床頭,想讓言逸睡醒了吃。
小兔子好傷人,對他懷揣的愛慕感情拒絕得相當(dāng)直接干脆。
但是他違背不了信息素契合度的吸引,夏鏡天迷戀他的味道,又實在不忍心逼迫他,索性只好逼迫自己忍耐,他從久安市追到這兒,總不能無功而返。
他坐在床邊,摟住言逸瘦得硌手的脊背,聽見他難受的夢囈,迫不及待地釋放出安撫信息素,躬身把言逸抱進懷里,心疼地撫摸安慰。
小兔子輕軟得幾乎沒有重量,抱起來時不慎刮起了薄羊毛衫的一角,露出腰側(cè)的一道疤。
夏鏡天詫異地看了看,是枚子彈的彈孔,在言逸蒼白細軟的身體上格外刺眼,如同玉璧的一道裂紋瑕疵,猙獰的彈痕與細弱的身體格格不入。
這傷是舊傷了,子彈橫切進身體的時候他該有多疼。
他下意識抱緊言逸,吻他滲著冷汗的額頭,他多想把他帶離那個扭曲變態(tài)的alpha身邊,把這些年陸上錦虧欠給他的關(guān)心補全,可言逸甚至都不愿跟他去醫(yī)院。
這世界特?zé)o情,有人求之不得,就有人棄如敝履。
高契合度的安撫信息素對言逸而言無疑是沙漠旅客眼前的一碗清水,言逸艱難抓住夏鏡天的t恤,像毒癮發(fā)作的癮君子,想把身體完全交給這個溫柔的alpha,卻又痛苦地想把自己推離他身邊。
“不要……別讓我沾上你的味道……”言逸掙扎著想推開,卻被更緊地摟著,無法動彈。
更高濃度的安撫信息素釋放出來,夏鏡天的性格有種強勢存在,獅子alpha的溫柔像王者的俯首,威嚴氣勢下小心翼翼地克制,不甘心被拒絕。
言逸徹底無意識淪陷在夏鏡天懷里,蒼白瘦弱的手仍舊攥著他的衣服,呢喃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