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凌晨時分,空蕩的別墅寂靜無聲,一盞燈都沒開,昏暗的客廳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外邊驟雨敲打玻璃,忽然一道閃電劈裂夜空,透過落地窗,把整個客廳照得恍如白晝。
言逸瑟縮在沙發(fā)角落里,抱著一條鴨絨被,小兔耳遮擋在頭上,鼻尖瑟瑟抖動。
線路跳閘,但言逸不敢去修。
緊緊抱著鴨絨被盼望著黎明。天一亮就去修電閘。
忽然聽見窸窣門響,陸上錦把傘隨手一扔,不耐煩地把濕透的外套扯下來扔到桌上:“怎么不開燈?”
摸著黑看不見東西,只好打開手機的電筒照亮。
言逸抱著鴨絨被光腳跑過來,像見了救星似的睜大清淺的眼睛望著他。
小聲回答:“雷雨太大,跳閘了�!�
“哦,明天找人修下,算了,明天不上班,我修吧。”陸上錦去洗手間換濕透的襯衫,言逸跟過去,抱著鴨絨被,光著腳站在門外等他。
他忍耐了很久,終于放下鴨絨被,走進洗手間里,從背后抱住了陸上錦,手臂輕輕環(huán)著他的腰,緊貼著他,身體微微發(fā)抖。
陸上錦手上動作停了一下,撣了手上的水轉(zhuǎn)身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脊背,摩挲了兩下。
小兔子很喜歡,把自己整個都塞進陸上錦懷里。
“你是不是有皮膚饑渴癥啊言言�!标懮襄\輕輕拍著他,“十九歲了,不是兔寶寶了�!�
言逸把頭和毛茸茸的小兔耳都埋在陸上錦懷里,顫顫道:“我有皮膚饑渴癥,有的。我是兔寶寶。”
“好好,寶寶�!标懮襄\在漆黑的洗手間里低頭吻他的鼻尖,抱他進浴室,“洗澡睡覺�!�
浴室有備用電源,開了一盞幽暗的小壁燈。
言逸戴著透明浴帽兜住兔耳朵免得進水,坐在方形浴池中背靠在陸上錦懷里,仰頭埋怨:“雷雨天你要早點回來�!�
“好�!标懮襄\泡了一塊海鹽浴芭,掌心撫過言逸渾身光滑的皮膚,偶爾路過幾處槍傷疤痕。
陸上錦翻過身,把言逸按到浴池沿上,從背后扶著他的脖頸,側(cè)著頭親吻言逸:“要在這里嗎,你會不舒服�!�
“沒關(guān)系,想你。”言逸朝陸上錦搖了搖小尾巴邀歡。
在浴房里磨蹭了兩個多小時,陸上錦才抱著吹干身體的小兔子回了臥室。
在溫熱的懷里入眠是言逸從小到大最欣喜的事,而最初給了言逸前所未有的溫暖的只有陸上錦,這種溫暖占據(jù)了言逸的童年,在幼時生根發(fā)芽,并在他十七歲時開了花結(jié)了果。
——
而今日午后,他在溫熱懷里醒來,窗外輕風拂著兔耳上的絨毛。
陸上錦手搭在床頭看手機上的文件,單手把言逸攬在肩窩。
“醒了啊。”陸上錦放下手機,側(cè)身扶著言逸的臉頰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早安�!�
言逸睜大眼睛望著他,默默推開他的臂彎坐起來。
他只穿著一件襯衫,尾巴球被壓得扁扁的。
陸上錦也坐起來,伸長身子拿了床頭柜上的水壺倒了杯水給言逸。
言逸心虛地接過水杯,小口喝水,潤潤嗓子。
昨晚是做夢嗎。
他垂著眼瞼回憶,昨晚抱他在懷里彈鋼琴的,是面前的陸上錦,還是迷夢中的幻影,還是說,現(xiàn)在其實也在夢中,一直未曾醒來。
陸上錦把言逸抱到自己腿上,雙手扶著他的小腹:“在想什么?”
言逸避開陸上錦親昵的視線,把水杯放回床頭柜:“想你……為什么忽然轉(zhuǎn)性了。”
陸上錦扶著言逸臉頰讓他看著自己,微啞的嗓音低語:“那你還喜歡我嗎�!�
言逸抿著唇猶豫。
“在想什么�!标懮襄\低頭貼近他的唇角。
他不喜歡這樣的猶豫,他的小兔子應該充滿崇拜迷戀地告訴他,他很愛他。
言逸身子顫了顫,耳邊低沉性感的撩撥嗓音簡直能讓人酥軟了骨頭,更何況一只本就沒什么意志力的兔子。
陸上錦捧著他的臉,惡劣地親他柔軟的嘴唇,雙手攬著小細腰貼近自己。
言逸伸出手環(huán)上陸上錦的脊背,毛球尾巴在陸上錦掌心里輕掃抖動。
一直夢下去吧,不要再醒來了。
“我該回公司了,堆了不少事兒沒辦�!标懮襄\牽著言逸的手商量,“你跟我回去嗎?”
言逸揚起眼睫,眼神有些失落,尾巴球不再動了。
陸上錦對omega的表情很熟悉,通過細微的察言觀色就能感覺到言逸的不舍和猶豫。
“你去忙吧�!毖砸輳年懮襄\腿窩里爬出來,收拾疊被。
“那你要好好保護自己知道嗎�!标懮襄\摸了摸言逸撅起來的小尾巴,“萬一遇到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陸上錦居然沒有逼他回去。
言逸有些意外。
陸上錦把之前的卡遞給言逸:“這里面只有一百萬,花完就來找我要,好不好。”
用這種方式騙聯(lián)系,言逸沒接,專注收拾臥室:“你給你的omega們的都是無限額的,為什么我只有一百萬�!�
陸上錦笑了:“因為不想他們因為錢的事情總來煩我。其實你只要來找我要,我什么都給你�!�
這個理由聽起來實際上特別歪。
但言逸覺得至少稍微好聽些。
他接過那張卡片,卡片上貼著一張蝴蝶形的貼紙,上邊寫著密碼。
密碼是很普通的一串數(shù)字,既不是誰的生日也不是什么有意義的日子。
這不像陸上錦這樣的花叢老手會犯的錯誤。
言逸很快斷定這張卡不是陸上錦的,但他還是收下了,也沒有在腦海里思考緣由,更不會去抽絲剝繭地查,怕自己想得太深,把好好的美夢調(diào)查成噩夢。
從前也一直如此。
“我走了。”陸上錦摟過言逸侵略般撬開他的嘴唇,戀戀不舍地分開,“好好照顧自己,我還會來�!�
他的語調(diào)很平淡,和往常出門上班的告別一樣,卻讓言逸心動得彎了彎眼睛。
他把車鑰匙扔給陸上錦:“回去吧�!�
到此就可以結(jié)束了。有些故事總會在最美好的時候結(jié)局,因為再寫下去,就會變味走形,生生成為一個凋殘的噩夢。
所以言逸不去提筆寫下文。
言逸站在門口望著陸上錦的黑色寶馬駛出青石鋪的巷道,直到連最后一絲煙塵也消失在視線中。
還沒到營業(yè)時間,顧未坐在窗臺邊托著腮發(fā)呆。
“為啥不跟他回去?”顧未撕開一塊軟糖塞進嘴里,“那個alpha雖然人skr了點兒,好像對你還挺上心的。只是吵架?沒那么簡單吧�!�
言逸坐在門口的高腳凳上,倚靠著門框跟顧未閑聊:“離婚啊。他把我身上的標記洗了。其實我挺脆弱的,被拋棄兩次或許就瘋了。”
“你看他現(xiàn)在那么體貼。卻還是不愿意標記我。”
顧未愣了一下,望著空蕩的街道隨口哼唱《講真的》。
言逸拿了塊軟糖砸他:“換首歌�!�
顧未避開砸過來的糖果,吐舌頭嘻笑:“我是你老板,我想唱什么唱什么。”
言逸無奈撣了撣小兔耳,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好多條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
還有一條短信:
“言逸,你接一下我電話,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真的。”
言逸嚼著軟糖低頭翻看。
“又是那頭小獅子,最近的小孩子真的執(zhí)著。”
第29章
安菲亞醫(yī)院今天格外熱鬧。門前停了一輛黑色寶馬760Li、一輛帕拉梅拉和法拉利612。
醫(yī)院三樓會議室最里側(cè),有一條通往精密監(jiān)護室的密碼門,通過門禁需檢測指紋、聲紋、虹膜和步態(tài),四重身份驗證杜絕了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入侵。
三個大男人圍著一嬰兒保溫箱觀察。
粉嫩發(fā)皺的小嬰兒仰面睡著,身上爆了一層細細的白皮,臍帶脫落,露出一顆粉嫩發(fā)紅的小肚臍。
畢銳競雙手扶著保溫箱,卷起袖口,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上一串青藍烙�。篜BB-。
他眼瞳顫抖盯著小嬰兒的臉:“長得真好看,伯父生前一直是美人,孩子長大差不了的�!�
葉晚曾經(jīng)是畢銳競的隊長,突然得知早已去世多年的隊長其實一周前剛剛?cè)ナ�,對畢銳競而言如同晴天霹靂當頭一棒,半晌都沒回過味來。
夏憑天手搭沙發(fā)背,蹺著腿,嘴里叼著一根沒點燃的香煙,煩躁地撥弄打火機的金屬蓋,發(fā)出叮叮的聲響:“陸凜前些天又去了PBB總部,他養(yǎng)了一頭怪物,一直在做分化引導,萬一哪天真讓他養(yǎng)成了,估計就無敵了�!�
“他已經(jīng)瘋了。”陸上錦仰頭閉了閉眼睛,“我遲早殺了他。”
“這個孩子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夏憑天望了一眼保溫箱,“或許會短壽,或許會有其他的病癥,我這邊一直在盡力治療,你如果有資源就聯(lián)系我�!�
“多謝�!标懮襄\手肘撐著膝蓋坐在沙發(fā)上,不斷揉捏鼻梁山根,看起來極其疲憊。他勉強打起精神仔細看看那嬰兒,隔著玻璃撫摸他的小手。
是一個漂亮的alpha男孩。
陸上錦不由得想到言逸。想像出言逸如果能懷孕,穿著寬松的白襯衣,安靜坐在軟床里,肚子拱出渾圓的弧度,揚起臉朝他恬淡一笑。
他和形形色色的omega上過床,但讓陸上錦生出如同“家庭”幻想的,只有言逸。
其實陸上錦不大在意孩子的性別和分化潛力,他忽然覺得,如果言逸和他組建家庭,他們的孩子或許會是一只和言逸同樣柔軟的小白兔,會顛答著小兔耳乖巧甜脆地叫爸爸。
這讓陸上錦第一次對“家庭”有了新的憧憬。
他忽然想念言逸,后悔沒有堅持把言逸帶回來,這樣一回家就能看見他。
最近他回家時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回憶起言逸并不在家這個事實的時候無比煩躁不安。
先前的少爺朋友見他精神怏怏,送了幾個合陸上錦口味的omega過來,都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陸上錦沒有心情。
他現(xiàn)在只想摸摸軟毛球似的兔尾巴。
夏憑天憋悶得厲害,走出精密監(jiān)護室抽根煙,夏鏡天就靠在墻壁邊等著他。
“哥,你給我查個車牌號�!毕溺R天遞給他哥一張記了牌照的便簽。
夏憑天抽過字條看了一眼,一串眼熟的數(shù)字。
“你他媽的小王八犢子�!毕膽{天壓著聲音把夏鏡天推到墻角,“你查陸上錦的車干什么?”
“我得找一趟言逸,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說,他一直不接我電話。”夏鏡天目光清澈誠懇,“真是特別重要的事,幫我一次。”
夏憑天看著弟弟苦求示弱的眼神,心里松動。
這小子的脾氣從小就犟,鮮少向人示弱,卻為了一個omega反反復復求他。
“你先跟我說實話�!毕膽{天碾滅了煙頭,給夏鏡天整了整襯衫領(lǐng)口,“你跟那個垂耳兔omega做到哪一步了?說實話,只跟哥說�!�
“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我只是摸了摸他的后背。”夏鏡天扯著他哥的手按在自己后頸,“你摸,全是抑制劑的針眼,發(fā)情當時我就在言逸身邊,我要是想做什么肯定就做了,根本不用打這么多抑制劑。”
夏憑天知道他的性子,鏡天從不對他說謊,因為根本無所畏懼,不屑于找理由胡謅,反正他也拿這個寶貝弟弟沒法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嘖�!毕膽{天翻開他的衣領(lǐng)看了一眼,還挺心疼這寶貝疙瘩,好好的放著家里呼風喚雨的小皇帝不做,跑去一個被人操了十來年的兔子的窩里受委屈,這得是喜歡成什么樣兒了啊。
“契合度很高?”夏憑天猜測。畢竟alpha尋找配偶更習慣于服從契合度的吸引,鏡天還年輕,被契合度迷惑了雙眼也情有可原。
“嗯�!毕溺R天點了頭,“沒有檢測過,目測在九十以上。”
“呵,這么高�!毕膽{天反倒放了心。憑他的手段,想法子再弄來一個契合度更高的omega給鏡天玩兒就是了,上趕著賣身求財求關(guān)系的omega多得是。
在這之前,讓弟弟再見一面夢中情兔也算了結(jié)他心愿了,弟弟對外脾氣火爆霸道些,卻是很明事理的,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況且那兔子是陸上錦的小情兒,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從這段關(guān)系里背叛陸上錦。
畢竟圈子里誰都知道陸上錦最恨背叛,從前跟過他的omega,只要陸上錦不提出結(jié)束關(guān)系,就算發(fā)情期空虛得快饑渴死了,也沒人敢背著陸上錦去找男人,誰也承擔不起后果。
“行。”夏憑天把字條揣進兜里,“這是最后一次,把你的心思斷干凈再回來,也別給人家找麻煩。”
夏鏡天不甘心地盯著陸上錦離開精密監(jiān)護室的背影。
“嗯。”
——
頹圮酒吧最熱鬧的就是八點、九點時段,屬于失眠和夜游者共同的狂歡。
凌晨三點,酒吧里生意逐漸稀疏,言逸趴在吧臺上打呵欠。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起來,言逸驚醒,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陸上錦的視頻電話。
他幾乎沒作猶豫就按了接聽,想后悔時也晚了。
屏幕里出現(xiàn)了一片蜜色胸肌,陸上錦調(diào)整了一下角度,翻轉(zhuǎn)的畫面才對準了那張勾人沉迷心醉的臉。
似乎剛洗完澡,發(fā)絲打著卷滴水。
言逸愣了一下,小兔耳翹起來擋住眼睛。
“hey寶貝兒下班了嗎�!标懮襄\微啞的煙嗓隔著手機聽筒傳來時尾音撩人,“還沒上床啊�!�
“我……還沒下班�!毖砸菖吭谧郎�,小尖下巴抵著桌面,揚起杏核狀的眼睛默默把屏幕里英氣微冷的臉描摹了一遍。
“想我嗎�!标懮襄\問。
言逸沉默著不作聲,但微微翹起的唇角提前出賣了他。
陸上錦笑了笑:“我也想你。今天回家的路上難得見一個小孩手里攥著棉花糖�!�
“我就想起你,小尾巴球攥在手里時軟甜可愛,還有淡淡的奶糖香。”
言逸偏過視線,對于這么熱烈的電話情話十分招架不住。
他只好偏開話題:“你……把頭發(fā)擦干再睡。不然會感冒�!�
屏幕上有一瞬間畫面角度十分好看,言逸截了一張圖。
——
顧未邊撿地上散落的酒瓶,邊往言逸這兒看了一眼。
言逸有些局促地回了顧未一個匆忙的眼神,指了指手機,然后匆匆跑上了二樓:“我、我現(xiàn)在下班了�!�
“……”
顧未抄起掃帚,炫酷地在脖子上甩了三百六十度,邊掃地邊傾情獻唱一首《心太軟》。
第30章
陸上錦拿毛巾擦了擦滴水的頭發(fā),屈著一條腿靠在床頭,單手拿著手機,平日里冷淡的眉眼多了幾分溫和,像看小寵物一樣看著屏幕對面的小兔子。
屏幕里言逸正要換衣服,剛把手機放到床上,陸上錦勾起唇角,微黃的壁燈掩映下顯得臉容輪廓更加立體:“我想看你換衣服�!�
“有……什么好看的……我哪里你都見過�!毙⊥枚q毛下的皮膚倏地充血變成粉紅色,言逸匆忙躲到陸上錦看不到的地方換下了工作服。
拿起手機,不知道該如何主動結(jié)束這通視頻電話,潛意識里卻又不想結(jié)束這通電話。
“真小氣,那我脫給你看�!标懮襄\笑笑,解開浴袍扔到一邊,換上枕邊的深藍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