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卞清璇心里很煩,根本就不在意他說什么,嗤笑道:“隨你�!�
她轉(zhuǎn)身,身后一眾蘅蕪宗的弟子,眼觀鼻鼻觀心地跟著她回去,看也沒看千景翌一眼。
近幾日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弟子奉命跟著卞清璇一起來接人,成長得飛快,他們算是看明白了,昇陽宗和那個什么夙離公子,就是一群神經(jīng)病。
前幾日那公子打傷他們的小師妹,他們義憤填膺,要去討個說法,卞清璇眸色冷淡,擦了擦唇角:“誰都不許去,我沒事�!�
這幾天千景翌四處欺男霸女,那個“溫和仁愛”的公子,卻僅是溫聲勸誡,像極了一副好脾氣。
蘅蕪宗的弟子幾次看不下去,在隊伍里過得極其憋屈。
此刻想到千景翌走路都走不穩(wěn),弟子們心里只覺得解氣。也不知是哪位好道友出手,教訓了這個畜生。
卞清璇方才動手,他們心里也覺得舒坦,只不過還有些擔憂:“師妹,回去公子不會責備你吧?”
“不會,他目的不在此,不會管千景翌的。”
其他人紛紛松了口氣,卞清璇卻一直沉默著。
回到他們暫住的大宅子里,一輛九頭鳥拉的鸞車停在院子中。
白衣男子背對著她,在逗一只鸚鵡。他頭也沒回:“人找著了?”
“找到了,受了點傷�!�
“讓他安分些,別耽誤我找人�!�
卞清璇沒說話。
夙離回頭,笑道:“清璇,你是否不滿我?你一開始就跟隨著那個人,如今來我身邊,是否心有不甘?還是瞧不上我?”
他長著一張無害而溫和的臉,任誰看了都得說一副好相貌,講話也十分溫吞柔和,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沒有�!�
說話間,那鸚鵡在濃烈的威壓下,啄了一下夙離的手,他蹙起眉頭,手腕輕輕一轉(zhuǎn),鸚鵡的脖子被他擰斷。
夙離意味深長道:“這就聽話多了,清璇,你一族的安危,皆系于你一人之手。你想要的,他能給你,我亦可以。既然已經(jīng)決定跟著我,就盡心盡力去把他找到,等解決了他,我當然會帶你回去�!�
卞清璇扯了扯嘴角:“是�!�
夙離對她伸出手,笑道:“來。”
卞清璇沉默半晌,依然沒動。夙離搖了搖頭,輕輕說:“清璇,看來你依舊沒有適應女子的身份啊,既然選擇了成為女子,便要習慣和男子親近才是。否則……怎么對得起你的付出。”
他的話語里沒有半點兒譏諷之意,卻讓卞清璇冷了眼:“我會幫你盡快找到他,殺了他�!�
她仍舊沒動,夙離包容地笑了笑,沒強迫她。
他的好哥哥以前沒見過卞清璇,他在神域生活,卻是見過的,少年青玹一身紅衣烈烈如火,眉眼涼薄精致,本是個小野種出身,偏偏天賦異稟,神力高強。
別說青玹那些沒用的兄長和私生子兄弟,就連自己……當初也不是青玹的對手。
這也是夙離最恨的。
但他面上一派云淡風輕,這有什么呢?卞清璇再強,卻有一群軟弱又被奴役的族人拖后腿,別說在神界有一席之地了,連他自己的男兒身都保不住。
青玹隨著他兄長孤注一擲來到人間,卻在天道壓制下,弱成了這般,連全盛時期的萬分之一都不如。
夙離拿出帕子,垂眸擦了擦他那只捏死鸚鵡的手,有了青玹的反面例子在先,他可得快點找到他那個礙眼的兄長。
待得越久,越夜長夢多。
讓他想想,他那個血統(tǒng)高貴的兄長到底在哪里呢?
絲竹聲到半夜,終于停了。
師蘿衣也沒想到花朝節(jié)收尾得如此不圓滿,她全身濕漉漉的,被卞翎玉抱回來,卞翎玉臉色蒼白,目光一直很冷,還帶著淡漠的殺意。
師蘿衣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路上,她也覺出了卞翎玉的反常。她安撫說:“我不疼了,沒事的,在鱗片打過來的時候,我就用傀儡術擋掉了傷害�!�
但仍舊無濟于事。
就算回到院子,阿秀連忙要伸手過來照顧師蘿衣,也被卞翎玉的目光嚇了回去。
師蘿衣多少說了點謊,之前見不得卞翎玉那樣難受,她提前掙脫了傀儡術,如今丹田痛得苦不堪言,她怕卞翎玉再被刺激到,沒太敢表現(xiàn)出來。也只好老老實實任由她抱著,路過阿秀的時候,她無力道:“煩請阿秀姑娘準備些熱水,我們需要換身衣裳�!�
術法這幾日她是不敢再用了。
阿秀擔心不已,連忙脆生生應了,跑去和趙婆婆燒水。
他們速度很快,很快就燒好了水。
卞翎玉從回來后,就一個字都沒說過,師蘿衣恍然都覺得他魔怔了,直到她開口:“卞翎玉,我要去沐浴�!�
他這才轉(zhuǎn)動了眸子,應了聲好,把她抱到了浴桶邊。
師蘿衣見他放下自己,卻一直沒動。
她下意識想開口,問他怎么還不出去,可是想到什么,她把話咽了回去。
他們一直沒真正圓房。
卞翎玉如今陷入一個極為可怕的狀態(tài)中,不知是她先前沒了氣息,把他嚇成了這幅瘋魔的模樣,還是別的什么�?傊@也算因禍得福,至少卞翎玉沒躲著她了。
她定了定心,做下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可怕的決定�?粗倌昀涞缬竦娜蓊�,他發(fā)紅的眼尾,漠然沉寂的眸。
師蘿衣的手搭上了腰帶,這次她甚至沒轉(zhuǎn)過去。
當著卞翎玉的面,水汽氤氳,她蜷縮了下□□的腳趾,只覺得他的目光確實是在看自己。
卞翎玉一直也沒動,他也沒說話。
師蘿衣吸了口氣,直到邁入浴桶中,身子沉了下去,她的臉終于沒那么熱。
兩人第一次這樣坦誠相待,還是她單方面的,卞翎玉連衣帶都沒解。師蘿衣怎么想都覺得羞恥和古怪。
但她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些,卞翎玉如今不對勁,她得做點兒什么,不僅要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還要打破他們這段時日的堅冰。
于是她抬起眸,去看卞翎玉的反應。
少年漆黑的長睫垂著,手指蒼白,他的視線落在師蘿衣的臉上,有幾分怔然,但好在不是才回來那股可怖的殺意和死氣了,她大膽的舉動打破了局面,潮意打濕了卞翎玉的眼睫,卞翎玉抬起清冷淡漠的雙眼。
幾乎慢很多拍的,他方回憶起他看見了什么,
師蘿衣慢吞吞曲起雙腿,擋住自己。
不行,如果兩個人都光著還好些,就她一個人這樣,她都不太敢看卞翎玉。
師蘿衣比卞翎玉心大多了,又是第一次在卞翎玉面前這樣,她腦子里早就把鱗片的事情帶過去了,如今縈繞的想法,簡直亂七八糟,心如擂鼓。
比如師蘿衣忍不住想,卞翎玉他應該……看見了吧?
看見了多少,他……他覺得怎么樣?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么,她低下頭,水里她臉蛋緋紅,“不好意思”這種情緒,實在有些來勢洶洶。師蘿衣甚至有點后悔,她是不是應該更迂回些?卞翎玉一直這樣清清冷冷地看著,也不是個事。
師蘿衣清了清嗓子,禁止自己胡思亂想,道:“我看看你的傷口?”
卞翎玉這會兒幾乎不會反抗,她拉起卞翎玉的手,好在傷口不深,這會兒已經(jīng)不流血了。
師蘿衣知道自己的術法對他沒用,而且如今她丹田受了傷,近幾日都不宜再動用術法了。
旁邊有干凈的帕子,師蘿衣連忙拿過來,替卞翎玉包好。
“以后別這樣了,你別怕,我也會保護自己。這次的傷害都在傀儡身上,我才會暫時沒有氣息,已經(jīng)沒事了。我也并非沖動才去和千景翌打斗的,我是……看出他打不過我,才動的手�?晌覜]想到……他會有那么厲害的東西�!�
確實很厲害,那玉麟還有威壓,讓她一瞬間想躲都躲不開。
許是浴間的燈燭很暖,水汽也帶著熱。卞翎玉蒼白的指尖終于有了溫度,師蘿衣感覺一只手觸在了自己的臉上,卞翎玉嗓音喑啞:“對不起�!�
她詫異又驚喜地抬眸看去,果然發(fā)現(xiàn)卞翎玉的情況好多了。
卞翎玉語調(diào)有幾分蒼涼:“那個鱗片,本是我的東西�!�
是他曾經(jīng)十二次被砍下來的斷尾之一,可險些害死了師蘿衣。他險些目睹師蘿衣被他斷尾的殘留神力殺死。
師蘿衣終于明白,為什么一路上卞翎玉都不對勁。
若是她知道,自己險些害死卞翎玉,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走出來。
師蘿衣雖然不知道卞翎玉以前的東西,怎么會在千景翌的手中,但她知道如何安撫卞翎玉:“原來你以前這么厲害啊!”
語氣沒有責怪和怨懟,只是含笑的夸贊。她本來也想趁這個機會,把所有事情都問清楚,可師蘿衣知道卞翎玉現(xiàn)在的情緒不太好。
既然堅冰破了,她再問,就容易多了。她現(xiàn)在更希望卞翎玉別自責。
卞翎玉說出這句話時,都做好了師蘿衣怨恨自己的準備。在他的記憶里,師蘿衣對他只有這幾日的親近,少女對他的零星喜愛,就像清晨的凝露,甚至或許等不到黃昏時成熟。
卞翎玉知道師蘿衣一直很惜命,甚至入魔都在努力活下去,可險些殺死她的,卻是他種下的因。
他心里第一次鼓噪著對母親和夙離的殺意。
可師蘿衣并沒有怪他,他的掌心只有一片溫暖,她任由他的手掌貼著臉頰,少女眼睛黑白分明,臉上很燙。
師蘿衣說:“你別想那個了,就算是你的東西,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何況我什么事都沒有,改日,我們一起去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現(xiàn)在……嗯……”
她聲音低了下去:“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卞翎玉手掌發(fā)燙。
不知道是她的溫度,還是他自己的溫度。因為這個意外,他確實沒法再冷淡地趕師蘿衣走。
不論他現(xiàn)在說什么,師蘿衣也不會信。
卞翎玉徹底從那股可怖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才明白師蘿衣指的什么。
他抿了抿唇:“我……”
氣氛走向了另一種極端。
師蘿衣說:“我先前說,沒有準備好,你還記得嗎?”
卞翎玉:“嗯�!�
“現(xiàn)在我覺得。”她輕聲說,“應該,可以了,我不怕了�!�
就從那天來找卞翎玉開始,她也說不清為什么,就是突然不怕了。
哪怕還那樣痛,師蘿衣也覺得挺好的,就算不像別人那樣舒服,但她莫名就覺得可以。
第59章
離開
對于任何人來說,師蘿衣這樣的邀請,都很致命。
她的眼睛明亮又純粹,昔日的堅毅,在面對卞翎玉時,化作了另一種東西。
一月前,卞翎玉躺在她身邊,極為努力不去想,有時候清晨等師蘿衣出門練刀,他會平靜地自己去沐浴或凈房。
師蘿衣不知道,卞翎玉也沒說。畢竟他知道師蘿衣怕,她尚且沒有這種需求。
這種事情,卞翎玉更希望她能真正接受,并且感受到樂趣。
“你認真的?”卞翎玉問她,也不清楚師蘿衣怎么突然就下定了決心。
都到這一步了,師蘿衣雖然也有點兒心慌,畢竟讓她完全不怵也不太可能。她記不清細節(jié)的那一次,實在太滲人了。
但師蘿衣這回沒打算退卻,她本就要與卞翎玉做真道侶的,已經(jīng)這么久了,他們還沒圓房,似乎也說不過去。
于是她壓住了心里那點驚惶,點了點頭:“嗯�!�
卞翎玉伸手,觸碰到師蘿衣的臉頰。師蘿衣收斂起緊張,等著他脫衣裳,結果卞翎玉只是抹掉了她臉頰和睫毛上的水珠,冷冷吐字:“不行�!�
“……”所、所以她衣裳都脫了,這是被拒絕了?
如果不是確信卞翎玉真的不喜歡阿秀,師蘿衣都快相信他是移情別戀了。
師蘿衣心里難免有點兒郁悶,是她……不夠好看?
不應該啊,雖然她也沒看過旁人什么模樣。但是她肯定是不難看的,她上輩子在凡間流亡的幾年,收拾過最多的便是對她見色起義的浪蕩子。
刀修少女也不是沒脾氣,師蘿衣說:“那你出去�!彼疾荒莻,就她一個人光著,她光想想,血氣簡直直往頭頂沖。
卞翎玉也總算從這幾日壓抑的氛圍中走了出來,他呼吸還算平穩(wěn):“嗯,你洗好了叫我。”
叫他做什么?師蘿衣拍了一下水,丹田又疼,又有些羞惱。
她木著小臉,飛快洗完,也沒讓卞翎玉來抱她,自己鉆到了被窩里去。
雖然師蘿衣穿衣裳的時候,已經(jīng)猜到了卞翎玉不愿和自己圓房,是因為他那些不愿說出口的秘密,但她心里難免還是有點悶悶的。
她……鼓起好大勇氣說這些話的,連恐懼都克服了。
卞翎玉也下了河,等師蘿衣出來,他也很快進去清洗了一番。
他在外面躺下,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卞翎玉本就清冷,話少,大多時候都是師蘿衣說,他聽著。
方才師蘿衣經(jīng)歷了那一遭,如今看著帳幔,一個字都不想說。她好后悔啊,她就不該在確定卞翎玉意向之前,主動脫衣裳。
她繃著小臉,試圖忘卻心里的尷尬。
卞翎玉長睫蓋住眸色,他誤解了師蘿衣的沉默,又聯(lián)想起早上的事,他開口道:“你別生氣�!�
師蘿衣心道,我才不生氣呢,誰會為這種事生氣。
“你若真的想……”卞翎玉想起曾在外門竹林撿到過的冊子,他本來沒想看下去,后來想到師蘿衣和他那次臉上的痛色,他平靜地翻了一遍。
卞翎玉頓了頓:“我可以試試別的�!比魞H這樣,一次,應該不至于出事。
總歸……以后也沒機會了。
師蘿衣聽他這樣說,有點好奇。這好奇心來得該死的不妙,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應該答話,她應該惡狠狠地告訴卞翎玉,你已經(jīng)錯過了方才的機會,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
可是修習的天分之一,本也源于一部分的好奇心。于是師蘿衣好死不死地問:“什么別的?”
“……”
燭火被輕輕剪碎,卞翎玉傾身覆了上來,少年眉眼雋朗,好看得令人見之目眩。
師蘿衣心想,這個流程她很熟悉。她和卞翎玉都親過好幾次了,頗為習慣。這就是那個“辦法”?明明他們之間也試過。
雖然她也覺得有些趣味,可還不至于那樣。
可很快,她的想法被推翻。
她感覺到了夜風的涼,吹在人身上,泛起一點點顫栗的寒意。
她下意識將手橫在身上,漲紅了臉:“你別……”
她的手腕很快被按在頭頂,卞翎玉的氣息很近,聲音不太穩(wěn):“清晨我們?nèi)セǔ?jié),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個女子,為何會那般。”
師蘿衣腦子里一片亂:“我是有點好奇,可是你也不能……”
她很想說,你以前不是只親我嘴唇的嗎?而且手很規(guī)矩。那件事不是親一親唇,然后就那樣嗎?明明她聽說的步驟也是這樣的。
少年的嗓音自帶寒山一樣的清冷,微啞道:“可其實就是這樣的,你能不能別動了,我現(xiàn)在……”
他沒說完,但師蘿衣看他額上沁出薄汗。好吧,感覺卞翎玉也不好受,那她再忍忍。師蘿衣抬手,用脫下來的里衣,給卞翎玉擦擦汗。
下一刻,他嘆了口氣,將被子拉上來,蓋住了他那張如神祇的臉。
燭火跳動,師蘿衣不知不覺,臉頰上也沁出香汗。
她咬住唇,眼里有點兒迷茫。感覺他還在一路往下,這回師蘿衣一個哆嗦:“卞翎、翎玉,不要了……我覺得,太奇怪了。你能不能停、停下來……”
“你疼?”他的聲音響起。
“不是,我就是覺得……”師蘿衣悶哼兩聲,還想說什么,卻猛地被打斷,“卞翎玉!”
他似乎輕輕應了一聲,但聲音太低太悶,師蘿衣聽不真切。
“你別那么緊張……你這樣,我也不太能……”
師蘿衣沒法不緊張,她一陣一陣發(fā)顫。整個人明明才沐浴過,卻又像是從水里撈了出來。到后面,她哆嗦著唇,想要質(zhì)問,卞翎玉怎么可以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