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輕黎的背包拉鏈沒拉嚴(yán)，掉出些東西，他心?不在焉，自?然也沒細(xì)看，撿起來?一一塞回她的包里，之后把包扔在另一側(cè)的單人沙發(fā)上，自?己在長沙發(fā)坐下來?。

    右手食指勾著襯衣領(lǐng)口往外拽了拽，深深滾動喉結(jié)。

    浴室水聲響起，門貌似沒關(guān)嚴(yán)，嘩啦響聲從西側(cè)傳至客廳。

    十分鐘后，水聲停止，再是吹風(fēng)機和穿衣服的聲音。

    蔣司修把手機倒扣，放在桌面?。

    吹風(fēng)機風(fēng)停，程輕黎推門走出來?，她的頭發(fā)沒有完全吹好，發(fā)頂是干的，發(fā)梢還滴著水。

    她看都沒有看蔣司修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臥室，把前兩天穿過的衣服收拾好抱出來?，一股腦扔進(jìn)客廳自?己的那個行李箱。

    泄憤似的往里塞東西。

    蔣司修看了兩眼，站起來?，無奈拉她：“你干什么？”

    程輕黎甩手看他：“不是你要把我送到?我爸媽那里？不用你送，我自?己走�！�，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舉著手機：“三個小時的火車，我自?己會?買。”

    手機屏幕上是購票信息，來?自?兩分鐘前。

    蔣司修低頭，右手仍是握在她的手腕上，嗓音依舊是溫和平淡的：“我送你�！�

    程輕黎沒說話，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秒，抽手，抵著蔣司修的腰把他推遠(yuǎn)，在自?己的箱子旁蹲下，沉默收東西。

    蔣司修站在她身邊。

    客廳安靜，東面?的窗子沒關(guān)嚴(yán)，隱約能聽到?窗外淅瀝瀝的雨聲，上午九點，天陰的卻?像是晚上。

    蔣司修脫力?垂手，片刻，在程輕黎收到?另一邊時，俯身，想?幫她把掉出來?的東西撿進(jìn)去。

    那是一對做工很一般的玩偶，昨天在距離教堂不遠(yuǎn)的手工藝店鋪買的，程輕黎很喜歡，說一對里代表男生的那個長得像他，拿著看了半天，找了老板付款。

    他當(dāng)時在干什么？

    在回程宏偉信息，確認(rèn)明天上午到?斯圖加特的時間。

    程輕黎感覺到?身旁人的動作，停了手，白色毛衣被她折了一半。

    毛衣是去年蔣司修帶她去商場買的，就去年這個時間，她穿得薄，換季感冒，在家里一直打噴嚏，溫蘭讓蔣司修帶她出去買衣服。

    離家不遠(yuǎn)的國貿(mào)，她耍小心?思，從樓上到?樓下逛了很多?店，她都說不好看，其實?哪是不好看，是為了能和他多?呆一會?兒?罷了。

    最后會?買這件，還是因為已?經(jīng)逛到?了晚上飯點，蔣司修說好看。

    程輕黎把毛衣疊好，放進(jìn)最下層，深吸氣，再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這幾個月來?，她不想?面?對的事情終于?是打算問清楚。

    “你不喜歡我是不是？”程輕黎看著他，“會?和我談戀愛都是被我逼的，我逼你的是不是。”

    兩人視線相對，幾秒后，蔣司修垂眸，避開她這個問題：“我是你哥哥�！�

    他幫她把亂塞的東西拿出來?，分類放在不同的收納袋，語氣平淡，沒情緒：“你要在國內(nèi)讀物理和我一樣?嗎，畢業(yè)，考研，讀博，當(dāng)老師？你爸媽想?讓你留在國外，無論是進(jìn)家里公司上班還是每天吃吃喝喝玩兒?，你不是也想?和吳姨他們在一起？你去年過生日還說過......”

    程輕黎把他手里的香薰燈奪過來?扔到?地板上：“我問的是你喜不喜歡我？？！”

    圓柱型的燈砸到?堅硬的地面?，一端出現(xiàn)裂縫，在地板滾了幾滾，撞在茶幾腿停住。

    燈也是蔣司修買給她的，她高三住過兩個月學(xué)校，睡不好，蔣司修給她買了儲電的香薰。

    整整一行李箱的東西，幾乎所有都和他有關(guān)。

    程輕黎哭了：“很難回答嗎？！”

    “你的書?里為什么有我的照片？”程輕黎問他，“為什么你出國帶的書?里夾了我的照片？！”

    蔣司修目光落在遠(yuǎn)處那個香薰燈上，他沒有想?過程輕黎會?看到?那個。

    良久的安靜。

    就在程輕黎期盼的以為他會?說別的時，他轉(zhuǎn)眸，抬手幫她把因為流淚黏在臉上的發(fā)絲捏開，再之后，說了句違心?的話。

    他說：“不小心?夾進(jìn)去的�！�

    “后來?發(fā)現(xiàn)了，就沒再看那本書?。”

    程輕黎眸色變暗，淚刷一下就掉了下來?，她以為他至少，至少是有一點喜歡她。

    她轉(zhuǎn)眸再看回那個行李箱，t?想?把里面?的東西全部扔掉，不只是那個燈，全砸掉。

    淚順著下巴掉下去，她吸氣起身，胸口深深起伏：“分手吧，反正你本來?也沒有覺得是跟我在一起�！�

    蔣司修單膝跪地，還在幫她收箱子里的東西：“嗯。”

    他收納的速度比她快一點，幾樣?東西裝好，拉鏈拉上，起身，行李箱提起來?。

    程輕黎避開他要拉自?己的手，往后半步，低頭看手機，嗓子還啞著：“十點半的火車，我打車去。”

    蔣司修掃了眼不遠(yuǎn)處那個裂開的香薰燈：“香薰摔壞了，回來?我...”，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低眸幫程輕黎拉好身上的外套，沉啞的聲線，改口：“睡不好的話，讓你爸媽再給你買一個�！�

    “我知道?，你別碰我�！背梯p黎抵觸他的靠近。

    然而蔣司修像沒聽到?一樣?，彎身把沙發(fā)上的包撿起來?，掛在行李箱的拉桿，另一只手強硬的拉住她。

    牽著她走到?門口，抽卡，開門，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停頓。

    程輕黎心?早就冷了，她早該知道?他這樣?的人對她本身就只有兄妹感情。

    男人牽著她的手溫?zé)�，然而她根本一丁點都不想?靠近他。

    出了門，她忍不住甩開他的手：“你干什么？！”

    蔣司修關(guān)門，確定門鎖好，轉(zhuǎn)身右手繼續(xù)牽住她，往前朝電梯間的方向?去。

    他沒有任何表情，全程神色冷淡，仿佛沒有任何情緒。

    他按了電梯鍵：“我送你到?就走。”

    蔣司修之前對她溫柔，她想?干什么干什么，任她胡鬧，但真正強勢起來?，她的力?氣不可能拗得過他。

    就這樣?一路被帶到?樓下，在路邊打上車，往火車站的方向?去。

    在路上，蔣司修聯(lián)系了程宏偉。

    電話撥通，他靠在后座，側(cè)眸看向?被細(xì)雨絲打濕的玻璃，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路濕了一片，有路過的行人撐著透明雨傘。

    “輕黎買了票，現(xiàn)在從科隆到?斯圖加特，十點半的火車，一點二?十三到?�！�

    那端程宏偉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再是反應(yīng)過來?蔣司修的語氣并不算好。

    他想?可能是兩個孩子因為分開的事鬧了別扭，所以程輕黎才會?提前去。

    “我知道?了，我去車站接她�！�

    “嗯，斯圖加特總站。”

    蔣司修再開口，又道?了句：“科隆下雨了，我看了眼斯圖加特的天氣，今天也有雨。”

    他平緩的語調(diào)，微微停頓后，繼續(xù)道?：“你們記得打傘，輕黎上午淋過，天冷，再淋會?感冒。”

    幾句之后，通話掛斷，他直接按了手機，頭往后靠在座椅上闔眼。

    前頸凸出的喉結(jié)隨著他輕咽的動作滑動，在半敞的襯衣領(lǐng)口，若隱若現(xiàn)。

    車內(nèi)安靜，彌漫著某種清淡的香薰，程輕黎從上車就沒有再往蔣司修的方向?看，她腦子很疼，側(cè)腦抵靠在窗框，想?緩解這種頭痛。

    十幾分鐘后，車停下。

    她睜眼，抬手拉門前，已?經(jīng)有另一只手伸過來?，幫她打開了車門。

    程輕黎沒說話，徑直下了車。

    蔣司修從后備箱提出她的行李，帶她往車站的方向?走。

    科隆是德國的交通樞紐，來?往各個城市的城際特快車有很多?班，沒有候車室，取過車票，直接提行李到?站臺候車。

    來?得時間太早，陪著程輕黎等了四十分鐘的車，把她送上去，看著她走，蔣司修回身，撐著木椅子重新坐下。

    姑娘氣急了，到?走都沒有看他一眼。

    不過也是他活該，蔣司修想?。

    天涼，前后通風(fēng)的火車站臺風(fēng)聲呼嘯，卷起人的大衣下擺，蔣司修坐了幾分鐘，確認(rèn)剛帶走程輕黎的車行駛正常撐著長椅緩慢地站起來?，往外走。

    車站就在教堂附近，打車回酒店不過十分鐘。

    他站在路邊，大概是精神恍惚，連過了兩輛空的計程車，才想?起揚手招車。

    白色的出租車在他身旁停下，他打開門坐上去。

    司機很熱情，用英語問他下雨了為什么不打傘，他偏頭，目光落在窗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打濕的風(fēng)衣才意識到?，雨是比來?時還要大一些。

    他隨口用英語回了個沒事。

    到?了酒店，乘電梯上去，刷卡進(jìn)門，房卡扔在架子上，反手帶上身后的門，沒開燈，窗外陰雨連綿，房間里卻?暗著。

    他脫下濕掉的大衣扔在地上，扯松領(lǐng)口往房間里走，右手的手機震動，他拿起來?看，是程宏偉問他程輕黎有沒有上車。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眉心?突突跳著疼，視線聚焦了幾秒，看清屏幕上的字，拇指壓著按鍵，沙啞著嗓音，發(fā)過去一條語音。

    “送上了，麻煩您接她。”

    隨后再次交代了車次和到?站時間。

    之后手機直接點關(guān)機扔開，側(cè)躺倒在長沙發(fā)上，頭痛得闔眼，想?要睡過去。

    一覺昏天黑地，醒來?還在下雨。

    蔣司修揉了揉眉心?，坐直身體，似乎恍若隔世，毯子從身前滑下來?，他抬眸看了眼墻上掛的表。

    下午四點，程輕黎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到?了她的父親。

    程宏偉和吳曉紅同樣?關(guān)心?女兒?，一定會?在站外等她，不會?出任何意外。

    這酒店多?續(xù)了一天，明天中午才退房，一個人呆著，什么都不用顧忌，他的狀態(tài)比幾個小時前在程輕黎面?前，或者說在外面?都要晃神很多?。

    他兩腿半敞，胳膊搭在膝蓋，片刻后，撿了地面?的手機，開機，看到?程宏偉回的消息。

    程宏偉：[接到?了。]

    程宏偉：[謝謝。]

    蔣司修把手機暗滅，再次扔開，目光掃到?還在地板的那個香薰燈，盯著瞧了兩秒，站起身，走到?不遠(yuǎn)處，拿起電視柜旁的座機，撥通前臺的電話。

    蔣司修：“Do

    you

    have

    any

    glue.（有膠水嗎？）”

    “Just

    a

    moment，

    please，

    Sir.（稍等，先生。）”

    幾分鐘后，前臺工作人員派人送來?膠水，蔣司修開門接過，再把門關(guān)上，走到?客廳中央，彎腰撿起那個被砸裂的香薰燈。

    磨砂白的外殼，從頂端到?中央，裂開了很長一條縫。

    國外人環(huán)境不比國內(nèi)，各種機械電子物品做得還算好，服務(wù)卻?一點都不人性化，應(yīng)侍送上來?的膠水不是粘器具的，涂了好多?，卻?無論怎樣?都沾不起來?。

    蔣司修累了，膠水連蓋子一起扔在茶幾上，左臂搭上額頭，右手握著那個香薰燈，重新靠回沙發(fā)。

    折騰了一天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吃飯，他卻?一點都不餓。

    沒有任何胃口，所有精氣神似乎都被程輕黎一并帶走了，現(xiàn)在就是想?睡覺，連腦子都不想?動一下。

    電話不斷地響，先是吳曉紅，再是蔣建河，又是溫蘭。

    直到?最后一通電話，蔣司修按了接通鍵，手機放在耳側(cè)，聽對面?人說完，他第一次用那種語氣對溫蘭講話。

    帶著些許不耐煩，和濃濃的疲憊：“送走了，別再問了媽�！�

    8.22黃粱

    

    早上走得?匆忙，

    程輕黎有些東西沒收拾好。

    沙發(fā)角落早上拎出去的那個雙肩包還在，半敞著，裝好的東西又?從里面掉出?來。

    蔣司修按了下眉心，

    拋下手里的香薰燈，起身走過去，彎腰抓著包帶提起來，

    敞著的包口朝下，

    相較于剛剛更是掉出不少東西。

    他?眼神頓了頓，

    落在那個深灰色的方形盒子上，須臾俯身撿起來。

    盒子最?下角印了一個常見的品牌logo，這牌子不便宜，

    即使程輕黎零用錢很多，

    怕也是要花上不小的一筆。

    他?瞧著盒子看了兩秒，以為是小姑娘愛美，

    給自己?買的東西，

    斟酌著想放回她的背包，但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作祟，

    想了想，還是打開看了一眼。

    再之后，他?怔住了。

    是一對很漂亮的對戒，

    很素的戒環(huán)，

    左邊那只?比右邊的寬一點，應(yīng)該是個男戒，女戒是花環(huán)的形狀，頂端有一顆很小的鉆。

    蔣司修想到昨晚臨睡前，

    程輕黎趴在他?耳邊不斷重復(fù)了幾遍，說明天在霍亨索倫橋上她要掛鎖，

    還有東西要送給他?。

    話里話外能能感覺到她很期待今天的行程。

    蔣司修食指剮蹭在戒指盒表面。

    房間?太過安靜，墻壁上的時鐘不知?疲倦地往后走著時間?，表針每動一下，發(fā)出?咔噠響聲。

    良久，蔣司修動作遲緩地仰頭，輕吐了口氣，盒子扔進(jìn)?背包，踢了腳地上散落的東西，拎著包走進(jìn)?了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