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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漸漸地,她每月的通信費超過了房租。

    六月的時候到了齋月,封齋期,從黎明到日落,穆,斯林們開始白天不喝水不吃飯,所有商店飯館都關了。走在大街上,有些地方噴涂著她在課本里見過的“你們要見新月而封齋,見新月而開齋”阿語字樣。陳簡開始學著當?shù)厝�,在早晨日升前吃完白天的飯,餓一天,再等晚間開齋后的飯食。可到底嘴里要命,肚腹叫罪,習慣不了。

    那天早上她就著單山蘸水啃了個半個干巴巴的餅,要去廚房的冰柜里取果汁,一望,日期已經(jīng)過了。陳簡叼著餅去燒水,門鈴響了。陳簡只好張嘴將餅子吐出來,擦了擦嘴巴,赤腳去開門。

    門開了,是秀一,單鞋,灰色的衫,牛仔褲。手里正捧著一個敞口的紙袋子。袋子是棕色的,上面露出植物青蔥的綠色的尖。

    秀一的身后是達娜,裹著紅格子頭巾,朝她招手。

    陳簡讓他們進了。秀一將紙袋置放在地上,里面滾出一個紅彤彤的西紅柿來。他一邊抬腳脫了鞋子,一邊對她說:“好久沒有吃點好的了,我們買了點東西找你借個廚房,你看行嗎?”他褪了鞋子,白色的襪子,干凈的皮膚,對她微笑。

    陳簡看著蔬果,咽了下口水,說:“請請請�!�

    她又望一眼達娜,想:也不算孤男寡女了。

    又隔了幾天,秀一再一次帶著蔬果上了門。這一次,達娜倒是不在了。由此以往,他每周都會來一兩次。

    沒過幾天,她和達娜裹了袍,同秀一一起,混進清真寺聽了一場禱告�;趾氲慕ㄖ�,密密集集市朝向麥加俯拜的人群,各色的頭巾,黑白的袍,誠心誠懇。仰頭,天空下,塔的頂,禱告聲回蕩。

    出門時,她們找了個人,給己方合了一張相片。背景是艾資哈爾清真寺寬敞的庭院大門,最上方是高聳的一對雙尖塔。

    晚上她把這張照片發(fā)給承鈺,用甜膩膩的聲音問他:“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嘛?”

    承鈺說:“好看好看真好看,”隨后他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問一句:“那人是誰�。俊�

    陳簡問:“那個人啊,哪個人��?”

    承鈺:“還能有誰啊,我問你左邊那個包頭發(fā)的女人啊�!�

    陳簡:“哦~~~~那個啊,我同學啊~~~~~”

    承鈺用似乎很自然的聲音說:“哦,你同學啊,那右邊的呢?”

    陳簡捂了嘴巴偷偷地笑,想:拐彎抹角,小心眼!

    九月份的時候承鈺得了休假,陳簡開車去機場接機。她望一圈,在接機處尋了個隱蔽處,走過去,躲著,透過墨鏡瞅,英語和阿語的播音中,棕色的背景里,有攢動的人群涌了出來。

    她看見承鈺走出來,高高瘦瘦的影,單肩架一只大容量的棕色的包。她跑過去,猝不及防從背后跳上他的背,雙手蠻橫地抱住他脖子,下了命令:“快走快走!”

    承鈺簡直被她搞到?jīng)]有脾氣。他載著這從天而降的“樹袋熊”邁了步子,嘴里頭講:“啊,背上是什么,好重啊,人生要被壓垮了……”

    陳簡伸了手,笑嘻嘻地揪他的耳朵尖尖�?粗饩在他側臉鍍了薄薄的一圈,說:“是寶寶呀�!�

    承鈺:“啊,巨大的寶寶�!�

    她哼笑一聲,輕拍他腦袋一下。他們走出大門,有白云和陽光,承鈺說:“啊,我是誰?我在哪里?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

    她手背貼上他的頰,說:“我不知道你從哪里來,但知道你要到哪里去�!�

    承鈺問:“我要到哪里去?”

    她頭微微側低下來,頭發(fā)摩擦到他的面。她細細的臂膀將他脖頸環(huán)了,在他耳邊細細地講:“你要到我心里去�!�

    他握住她的腕子,親親她的手指。

    第二天的晚上,他們將屋子里外捯飭了一番,收拾了個光鮮亮麗。門鈴響了。承鈺走過堂廳,握上門柄。旋了下,門開了,屋外是一個男人。

    清雋的男人。黑色短發(fā)。抱一只棕色的紙袋子。承鈺垂眼,紙袋里有色澤新鮮的水果和蔬菜。

    第47章

    他們把秀一請了進來。秀一將懷中抱著的袋放上了茶幾,承鈺請他坐,又問:“喝水還是喝茶?”

    秀一擺手:“不用那么客氣,我和陳簡都是老朋友了�!�

    承鈺拉屜的手頓一下,說:“老朋友呀,”他仍舊將屜給打開了,摸出一只玻璃印花的杯,轉頭,對他笑一下,說:“來者是客�!�

    兩個男人去廚房料理生鮮果蔬,倒是把陳簡一個人留在了堂廳里。她手中攥了一塊浸濕的布,水漬漬的,倒也像模像樣地擦著桌面,以此來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等毫不出力只等張口的閑雜人士。只是她胳膊一伸一縮,心神到底不在動作上,眼神時不時望廚房的方向投一下,瞳里只映出兩個瘦高的人影,聲音是聽不真切的。

    陳簡絞了下濕布,將它擲進水盆里,心里想:他們在講什么?

    她什么都是不曉得的。

    他們一起吃了飯,飯畢,承鈺客客氣氣地將秀一給送走了。然后他默不作聲地挽了袖子,把狼藉收拾好,端了油碟,放了水擠了清潔劑去洗。陳簡看他樣子,真是覺得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也不知道他這幾年經(jīng)歷了什么,把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給磨練成了這般樣子。

    她想著,從背后環(huán)了他的腰,踮起腳,將小小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她說:“喂�!�

    承鈺冷笑一聲,想:等會再找你算賬。

    可這個賬等會是算不了的,等他將手中的活放下,回了屋,人家已經(jīng)裹在被子里找了周公。第二天,陳簡大清早起來去上課,傍晚的時候她下了學,她將車子拐到了上次路過的小巷子門口,望見一家賣燈的店子。店子雜亂而小,店口滿當當聚了不少造型別致的燈具。她討價還價選了兩個,一個用鮮亮的片子貼出來,像一張五彩繽紛的紙,揉皺了,再蒙上薄薄的燈光。還有一個是雕鏤的,拼出繁復而美麗的花紋。她回了家,見沒有人,自個兒將燈掛在了堂屋,美滋滋欣賞半天。她走了幾步,要去溫習,突然腳步頓住了,腦袋里頭冒出個主意。

    于是當天夜里,承鈺插.鑰匙開了門,見到堂屋黑漆漆一片,只兩只幽幽的燈吊著,彩光和黃光交纏,漫漫地撲過來。他心里浮起來個問號,正要蹲了身解鞋帶,面前的黑暗里啪嗒跳出個人影子。穆.斯林男人穿的白袍裹住的身子,身子太瘦,顯得那衣服蕩蕩的,臉面也用了塊白巾墜下來,兩條胳膊直愣愣僵著直了,向前探著,啪嗒,啪嗒,幾步近了他身前。承鈺好整以暇地望她的表演,那探出來的胳膊一夾,夾住他的脖頸,他伸手,將那臉面上的布一把給扯了。白色脫落,露出一張嬌艷的臉來。整齊的牙齒,紅色的唇。笑嘻嘻地望他。

    突然之間,那牙齒一下子咬上他的喉結,緊接著聲音響起來:“啊,鮮血的味道,好口渴啊,好香的氣味。”

    承鈺把她腦袋給抵開了,剛想笑,一下子又想:打住,這可不行,我還在生氣啊。于是他努力冷了臉,斜斜給她冷颼颼一眼。他手一抬,將鞋子整齊放了,就邁腿朝著臥室走。

    陳簡簡直委屈極了,委屈地心肝都要擰出水來了。她想:我都這樣間接地來哄你了,你還要怎么樣,你還是不是男人,這樣小氣!實在欺人太甚!

    于是她沖著他喊了話,說:“你再走一步看看,”她咬了唇,想剁腳,到底覺得不好,停了,嘴里說:“你……你……你再走一步就我就不要你了!”

    承鈺聽了覺得真是孩子氣,他想:哈,你不要我了。轉而他又想:你想要誰?

    他聽著后面急劇的呼吸聲,回了頭,說:“你想知道我想說什么嗎?”

    陳簡望過去,問:“你想說什么?”

    他往臥室的方向走,“你進來我就告訴你�!�

    她半信半疑地跟過去,進了門檻,那屋子里燈沒按亮,也是黑團團凝結的一片。她抬了手要去摸燈,就被暖熱的人體給壓在了墻上。肌膚是熱的,那聲音在黑暗里也是似乎是燃著的,他說話時候的熱氣咬著她耳朵,“厲害了啊,你老實招待吧,你有幾個好朋友,哈,老朋友啊是不是,是不是啊?”

    陳簡曉得他吃味,她心里就高興了。只是她也是掩飾的好手,于是她就順著他講:“朋友?我朋友多著呢,人緣好,朋友五湖四海,你想知道哪個?”

    承鈺心里冷笑一聲,想:五湖四海?哈,五湖四海!

    陳簡抬眼,慢吞吞地開了口:“我也沒妨礙你交朋友,你倒是管起我了啊。”

    承鈺說:“那行,明天我也去找?guī)讉好朋友,慢慢也就成老朋友了�!�

    陳簡呵一聲,說:“你去啊,去吧,誰攔著你了啊你說是不是啊,我哪里能攔著你啊,你厲害的很我哪敢攔你��?”

    承鈺又氣又笑,想:你才是厲害啊,把我的臺詞都給搶走了��?

    陳簡手推他,趕什么一樣,“快去啊,你杵在這兒干嘛�。俊彼捯魟偮�,那手就捧著了她的臉,她象征性地掙扎一下,那嘴巴銜上來,又親又咬,她感覺手腳發(fā)酥,身體軟泥一般向下淌。那胳膊將她梏住了,她被橫抱起來,兩人摔在軟墊上,像兩張緊緊貼合的紙,她腿一夾,像小獸一樣撕咬過去。

    完事以后兩人抱著,浸在浴缸里頭,她把滾燙的臉蛋貼著他滾燙的肌膚,一手鞠了白花花的泡沫,作畫一樣拍打在他胸膛上,用濕的手指規(guī)規(guī)整整地寫著字。

    那手撓著承鈺,撓得他發(fā)癢想笑,他把她不安分的手指頭給握住了,問:“你再亂動我就咬你吃掉你了啊�!�

    她笑嘻嘻地掙扎了一下,猝不及防捧了水撲他一臉,笑哈哈地挑釁:“來啊來啊�!�

    承鈺伸手就要去抱住她滑溜溜的身體,她靈活地像一尾白色靈動的魚兒,向前一撲,閃開了,只是到底滑得很,額頭撞上浴缸堅硬的邊,疼得她齜牙咧嘴,輕輕地吸著氣。他伸手給她揉發(fā)紅的腦門,把她黑濕濕的發(fā)給撥開,一邊揉一邊講著:“就你不老實�!�

    “你才不老實。”

    “我哪里不老實了?”

    “你渾身上下都不老實�!�

    他就笑著去親她的眼睛,贊美她頭發(fā)和身體的氣味,心里頭想:可是你讓我不老實的。她將濕滑的胳膊纏上去,像柔軟的樹袋熊一樣抱著。承鈺摸到她柔軟滑膩的后背,像凹谷一樣的地方,覺得百煉鋼都化為了繞指柔。他們玩一會,玩累了,都趴著歇了。過一會,陳簡回了身,撲騰下水,又依著他。她比出手指頭,捏了一小段短短的距離,比劃著按上他喉結。

    承鈺心里想你又要出些什么幺蛾子。他想著,陳簡已經(jīng)開了口,說:“公元前九百多年,釋迦牟尼坐在菩提樹下七天七夜,悟道成佛�!�

    他鞠了把水傾倒在她頸脖子上說:“發(fā)散思維這么厲害啊�!�

    她說:“哎呀,姓傅的你煩不煩啊,你聽我講啊行不行啊�!�

    承鈺想:我真是怕了你了。他說:“好好好,你快講�!�

    陳簡手指頭向下滑了小段距離,把他皮膚當做時間軸了,說:“公元988年,弗拉基米爾大公接受拜占庭的東正教為國教,從羅斯受洗后俄羅斯就是東正教國家了�!�

    他挑了她一根頭發(fā),說:“跨度真夠大的�!�

    陳簡:“哎呀姓……”她話還沒說完被承鈺用手心堵住了嘴,她于是停了,笑嘻嘻地咬他的手,又抬了頭,同樣笑嘻嘻地說:“哎呀姓傅的親個嘴�!�

    兩個人抱著親了好一會兒,陳簡推了他,繼續(xù)畫她的圖。她又比劃著向下畫,到了他圓圓的肚臍上方,講:“公元1976年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出生了,”她往下移了一丟丟,說:“公元1980年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出生了�!彼�,揪住他皮膚,講:“公元2004年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和實際上最幸運的男人一起洗澡�!�

    她揚起頭,“你說是不是啊,能和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洗澡,你是不是好幸運啊,是不是�。堪パ竭@么幸運親個嘴嘛!”

    隔了好一會,他們握著手講著話,水溫有些冷了,承鈺一個人說了好一會,問她是不是啊,半天沒有反應,他低頭一看,那黑黑的腦袋靠著,人已經(jīng)睡著了。他手搭上她腦袋,暖暖濕濕的發(fā)頂。

    他突然覺得她是他的小孩。他覺得他有義務要保護她。

    這些日子陳簡覺得真是快活,老快活了。有一天的晚上她突然醒了,想到垃圾沒有扔,就把他搖醒了,要他陪她去把垃圾扔了。

    承鈺迷迷糊糊中將她的臉頰給拍開了,說:“你明天白天再去倒行不行啊�!�

    她執(zhí)拗了勁,說:“不行不行�!庇秩u他的手臂,說:“你不陪我去你就是不愛我了�!�

    他說:“我得先暫停愛你一下,等我睡好了,明天醒來了再重新愛你�!彼f完了覺得自己可真是機智,陳簡卻是不依地,她撲過去,蠻橫地將身體擠,用利齒咬他的鼻子。她像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子,小孩子之所以敢肆無忌憚,是因為知道再怎樣調皮耍壞,氣急敗壞的的父母就算冒了火氣,火氣消失了,也依舊會將他們捧著寵著。

    她和手心里的孩子一樣,有恃無恐,無法無天,肆意而張揚。

    陳簡:“我怕黑,還怕鬼。”

    承鈺差點都要笑了,想:哈,你一個連炮彈都不怕的女人,怕黑怕鬼?

    可是她熱乎乎的身體貼過來,他像是被下了降頭似的,稀里糊涂就應了。

    他們終究下了樓,黑漆漆的樓道,陳簡要死要活地踩了一雙高跟鞋,細細的跟,紅色的亮漆,她又說腳疼,要背。

    承鈺說:“您老今年貴庚幾何啊?”

    陳簡沒臉沒皮地答話:“寶寶兩歲了,走不好路。”

    承鈺:“……”

    他將他的巨大的公主寶寶背了。垃圾袋被投到樓下,她從他背上滑溜下來,說今天真是月色漂亮,來吧來吧我們跳個小舞嘛好嘛好嘛。

    承鈺:“……”

    他們在舊城區(qū)窄擠的巷道里擁著,踩著點,拉出長長的影子。他們跳完,陳簡后靠在墻上,快活地哈哈大笑,她笑得停不住,捧著肚子,笑聲夸張而綿長。

    她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人真是好玩�!�

    承鈺去捉她,她跑,跑不快,被他從背后摟抱了,就勢摔倒他懷抱里。她抬眼望著他,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他被她笑得又氣又樂,去碰了她的臉,揉成奇怪的形狀。她停了笑,靜靜望他能掐出水的眸子。她說:“姓傅的,親個嘴�!�

    日子是平靜而快活的。幾天之后,承鈺的休假結束,他乘飛機離開。然而誰也不知道的是,有一個漂洋過海的包裹靜靜等著他。那是一個包裝齊整的包裹,密封的膠帶,里面裝一只厚實的日記本。

    泛舊脫白的封,發(fā)黃的紙面上,記載了一個少女如何自我發(fā)下毒咒,勢必要讓一個女人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那是他所熟悉的字跡。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聽了一首悲傷的小調,單曲循環(huán),腦補一個有情人不得好死的故事。虐得我眼淚嘩嘩,真是痛快。然后給朋友發(fā)語音。

    我說:“好害怕,我覺得自己天生致郁系�!�

    隔半響,她回了信息:“治愈你個叮叮咚咚,你要都是治愈系了,我就是習XX的小情兒!【黃圖.JPG】”

    我:“……”

    作為一只致郁系,我的萌點好奇怪的→_→

    第48章

    承鈺把那本日記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怎么會這樣呢?為什么會這樣呢?可這紙張盡管舊了,字體卻是再清晰不過的。他幾乎又抓住跟稻草般地想,是不是有人開了個惡作劇?可是有誰有這種閑心?

    他是欺騙不了自己的。他睜了眼,熬了一宿。腦袋里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在咬,零零碎碎,就差沒有爆開了。

    他終是在凌晨的時候睡了個把分鐘。

    第二天陳簡的電話到了,她的聲音在歡欣又活力,像朝陽中凝結的露水,她說:“我有事情跟你講啊,你要認認真真地、仔仔細細地聽好了啊�!�

    他說:“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講�!�

    她捂了嘴巴在電話那頭笑:“你能有什么事情跟我說��?”她上下嘴唇一動一動,腦袋瓜里卻想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那是她夢里的事情了,她夢見他了,她要告訴他她夢見她了,她向來可是小氣的很,絕不讓別人溜到夢里來的。陳簡又想她要用什么樣的口氣說話,她是該漫不經(jīng)心地說“喂,我不小心夢見你了欸”,還是鄭重其事地說“昨夜我做了個夢,夢里有你,你說該怎么辦”。

    她想著,又忍不住咬著嘴巴笑起來,她趕忙蒙了嘴,不讓笑聲把心思偷偷泄出去。

    她還在斟酌,倒一時有些猶豫不決了。于是大發(fā)慈悲了一把:“你先說吧,等你說完了,我再告訴你哦。”

    那頭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又笑了:“你那么厲害了,你有什么不知道該怎么說的呀�!�

    他說:“我說不出來,我給你看個東西,”他沉默一下,說:“你看完……看有沒有什么想跟我講的�!�

    那電話掛了,有彩信的聲音傳過來。

    陳簡想:東西,有什么好東西?那東西很快呈在她眼前了,是照片發(fā)過來的,一張又一張附在彩信里頭。清清楚楚的分辨率,黑色的字跡,有些被久遠的眼淚打濕了,暈開了,一團又一團。那是她曾經(jīng)深夜里一筆一劃恨恨寫著的同時落下的眼淚。

    陳簡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失掉,她握著手機的手有一點抖,她支撐著將全部都看了。手機從她掌心落了下來,與此同時,她癱軟在地。

    她知道,她最怕的事情發(fā)生了。她已是童話里被剝去所有偽裝外衣的巫怪。

    接下里的日子里,承鈺照常出勤。他坐在轱轱前行的軍用卡車載箱里,把擦亮了的槍抱在懷里,有油臭。地面不好,車身帶著他人身一起顛簸,周圍是鐵絲網(wǎng)、防彈墻,還有其他一些街頭的安全建筑。他腦子里以前的事情都連了起來,是呀,世界上哪有那么許許多多巧合的事情,除非有人特意。從頭至尾,她擺了一個圈套,言笑晏晏地請他跳進去。他就這么不長頭腦地跳了。

    承鈺想:真是沒有長頭腦啊。

    沙塵漫漫,把陽光也給弄臟了,只是陽光明明是溫的,為什么還是覺得冷呢?

    他將衣領緊了緊,真是冷啊。

    陳簡也照常開著她的小破車考勤上課。從學校到她的住所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要經(jīng)過好幾個路段,好幾個路口。這里是沒有紅綠燈的,交通事故是家常便飯。她常常自己跟自己玩一個游戲,點火時猜猜放學途中一路上能遇到幾起事故,猜對了,獎勵自己買一件貴的衣服。她把這個游戲玩得樂此不疲,日日不倦。只是今天她將車停在樓下了,熄了火,推開車門,矮了身子鉆出駕駛座,右腳踩上粗糙的樓梯地面時,突然想起今天將游戲給忘了。為什么會忘了呢?因為她一路上都在想一個人的臉。

    她這么想著,突然有點失神,一腳踩了空,身體摔下去,額頭磕到堅硬的水泥上。

    她疼得嘶得吸氣,抬手一摸,再看那手,被新鮮滾燙的血濡濕了。

    時間很快溜到來年的春節(jié)。她這個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黃皮孩子,糾集了另外些個白皮膚的孩子,在她那小小的屋子里鬧個天翻地覆。他們貼上紅艷艷的福字,手忙腳亂地搟面皮包餃子,揉捏出一個又一個奇怪的形狀。他們也搞到了大紅色的對聯(lián)紙,蘸了濃黑的墨汁,鬼畫符一般地畫著。

    陳簡也隨他們,她低頭看到滿手面粉的白漬,抬頭望見熱熱鬧按的朋友們,覺得終日寂靜的屋子終于添了些人氣。她心里也騰出熱氣,暖烘烘的,覺得真是充實真是好啊。

    只是后來,畫符的對象從紅紙變成了人臉。他們互相攻擊,把冰涼涼的毛筆尖尖摁在人的面皮上,一抹,黑色的印記就留上了。陳簡先是被達娜捉住了,被她強硬地在左臉勾了一只卡通版的法老面具。

    她急急忙忙要去給自己尋一個“受害人”出出氣,畫什么她都想好了,她要畫一只拱著肚皮,嘴里巴巴扯咬著竹子,胖滾滾的熊貓寶寶。只是“受害人”還沒逮住,她卻被秀一給擒住了。

    陳簡泄一口氣,真是不好運啊。

    他手抓著她胳膊,仔仔細細瞧她的右頰這張畫紙,像是在考慮落筆的布局。陳簡閉了眼在笑,說:“你畫呀快畫呀,你再不畫我就不承認被你逮著了啊�!�

    秀一笑著講:“那我可畫了啊。”

    陳簡很是大氣地一揮手:“畫吧畫吧。”幸好這墨水是易洗的。

    那涼涼的筆終于落到她臉上,一描一勾。畫畢,她從他手里掙出來,跑了幾步,翻出桌上巴掌大的鏡子,嘻嘻哈哈地瞧。

    那白嫩嫩的臉蛋上,落了一只竹,長著茂密的竹葉。竹的頂端坐一只歪著腦袋,憨態(tài)可掬的女孩。

    陳簡扔了鏡子,哈哈大笑:“熊貓成精啦!”

    秀一垂了眼,想:這可不是成精的熊貓桑,而是輝夜姬。

    那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了。有妻無子的老人日日上山伐竹為生,那一日,他見到一只竹子,竹身金光四射,他走近,那竹子突然裂了,他一嚇,看到里面現(xiàn)出一個三寸長的女孩來。女孩生得雪嫩可愛,老人將女孩攜回了家,交給妻子撫養(yǎng)。老人得了這個孩子,自此后,每次上山伐竹,都能在竹筒中尋到大塊的黃金,老人很快富有起來。女孩生得細小,老婆婆將她放在籃子里悉心撫著養(yǎng)著。如同竹生一般,女孩長得極快,不出三月,長成了美麗的大姑娘。姑娘真是漂亮,老婆婆給她梳上黑亮的發(fā)髻,披上艷美的裙,起了個名字,喚作輝夜姬。輝夜姬走過的地方,無不充滿光輝,她的美貌盛名漸漸傳開,無數(shù)男子迷戀她的榮光,這些男子徹夜不眠,暗中在隔壁的墻上挖出小小的洞,張望窺視,只為聊慰情思。求婚的人愈發(fā)多了起來,其中五個最有競爭力,他們之中,有皇子,有掌實權的大臣。五個人來了,有的唱著和歌,有的吹著口弦,有的拍著香扇。老人說孩子,你總要選一個成家的。輝夜姬垂了淚,說我不愿,我不知他們是否懷著真心。輝夜姬要考考他們,或讓他們去取天竺國佛的石缽,或讓他們去東海蓬萊山,把那根為干為金,結著白玉果實的樹折一枝來。五人失敗,落寞而去。輝夜姬的艷名愈傳愈遠,落至老皇帝耳里,皇帝定要這美貌的女子。他用了強制的手段,要她乖乖就范。武士圍了老人的家,老人握著輝夜姬的手落下淚來。輝夜姬安撫,痛苦地說此生對撫養(yǎng)之情無以為報。老人大驚,說你要做何,話音剛落,無月的天上,黑夜開了,現(xiàn)出月來。在眾人睜大的眼睛里,輝夜姬乘著月光返回了天界。

    秀一想:不是熊貓君,是凡夫俗子配不上的輝夜姬,是從天界落下的美好女子。

    那一邊,陳簡指著臉頰,要別人看,拍手笑:“法老王和熊貓姑娘相親相愛啦!”大家扒了她的臉蛋,也大笑起來。秀一望他們笑得開懷,垂眸,搓搓手,露出一個笑來。有小小的虎牙。

    那天晚上,他們鬧到很晚,天空黑沉沉的。眾人依次出了門,秀一落在最后一個,他轉了對,對陳簡說:“這么多的東西要收拾,你收拾的完嗎,要不要我?guī)湍�?�?br />
    陳簡將他推了推,說:“好啦好啦,不煩你們的,我肯定能行�!�

    她一個人把燈都照著,捋了衣袖熱火朝天地收拾。她弄到一半,累了,倒在沙發(fā)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臉上濕濕的一片,也不曉得夢了什么。她起身,勉強打起精神來,望著明晃晃的燈光下,狼藉一片。

    片刻前歡聲笑語的熱鬧都不見了,此刻只留她一個,留她一個在這靜靜的孤獨里默然神傷。她用手背擦擦眼淚,繼續(xù)打掃起來。幾分鐘后,陳簡停下手中動作,只覺得那種熱鬧后的孤獨實在是厲害,在她胸口中不斷旋轉著擴散放大,揪得她要呼吸不過來。

    她抬眼,望見沙發(fā)旁邊那朵買來當做下埃及的蓮花旁,靜靜放著一只紅茶色的塑料水壺。原來的那只壞了,這是承鈺離開前的一天買回來的。

    那紅色的形狀在寂靜中把她的心燙得打哆嗦。她又受不住了,手一蒙嘴巴,眼淚刷得下來了。

    陳簡把手中的工具,一抹眼睛,抓了包沖出門外,定了飛往巴格達的機票。她要去把他捆住,管他三七二十一,他要是不服氣,她就把他綁,狠狠抽他鞭子,抽到他愿意為止!只有當她不要他了,他才能離開!誰準許他先說結束的!誰準許的!

    誰也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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