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他剛摸褲兜才想起煙掉在會所了,低聲問王深,“帶沒帶煙?”
王深趕緊掏出口袋里的煙遞給他,梁成舟拿著煙盒和打火機走到外面,站在路邊的路燈下,抽出一根煙含在嘴里,低頭點火。
可能是漆黑寒冷的夜晚,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還可能是知道她現(xiàn)在跟他在同一個城市,孤獨倍增,思念也越發(fā)強烈。
這一刻,梁成舟很想給林清竹打電話,想聽聽她的聲音。
掏出手機,輸入號碼,撥打過去。
結(jié)果跟他預(yù)想的一樣,電話剛撥出去,一兩秒后就會有個溫柔的女聲響起,跟他道歉,非常冷漠地告訴他,他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梁成舟不死心,又輸了另一個新號碼,忐忑地按下綠色撥號鍵,通話鈴聲響了很久,沒人接。
撥第二次,還是沒人接。
從林清竹出國后,她以前用的那個號碼就變成了空號,梁成舟撥打過無數(shù)次。
無一列外,得到的結(jié)果都一樣。
她在英國的電話他也找人查過,能打進去,卻沒人接,不管換多少個號碼打,永遠沒人接,林清竹好像知道那是他打的。
他也不敢打太多,怕林清竹覺得煩。
大多數(shù)時候是一周一次。
把手機揣進褲兜里,梁成舟看著空曠寂靜的馬路發(fā)呆,想一個人的感覺很難受,可如果連她的電話都打不通,那種難受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排解的,只能拼命忍著。
但好在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只能忍著的難受。
距離不遠處,突然有情侶的吵架聲,男女雙方都罵得很難聽,男人沒耐心,大聲吼了兩句后一把推開女生走了。
女生崩潰大哭,怒罵男生是混蛋。
王深提著打包盒從店里出來,被女孩的哭聲吸引視線,看了兩眼后,嘆息一聲。
那女生蹲在地上哭得越發(fā)傷心,而跟她吵架的男生早沒影了。
梁成舟皺了皺眉,將沒抽完的煙摁滅,丟進垃圾桶,偏頭吩咐身側(cè)的王深:“給那姑娘買包紙巾和礦泉水�!�
王深愣了愣,回過神見大老板已經(jīng)轉(zhuǎn)身過馬路上車了,急忙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紙巾和水,蹲下身遞給還在哭的女生。
并認真囑咐她:“姑娘,早些回家,太晚了,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家里人會擔心的�!�
……
第二天。
陳逸來醫(yī)院時遞給林清竹一個黑色紙盒,說是梁成舟給她的。
林清竹看著那盒子愣了半天,還是陳逸叫她才她回過神來,錯愕地接過,抱在懷里感覺指尖有些發(fā)燙,心如擂鼓。
想找地方先把盒子放下,抬眸的瞬間跟陳逸的眼神對視上,腦子神游太空,下意識跟他說了句:“謝謝�!�
“不是我送的�!标愐萦X得莫名其妙。
又不是他送的,跟他謝什么?
林清竹“嗯”了聲,抱著盒子往沙發(fā)走,沒太在意他說了什么。
沙發(fā)上的東西太多,沒地方放,她就雙手捧著,指腹下意識細細摩挲盒子邊緣的硬角,手心不自覺出了一層細汗。
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心間縈繞涌動,弄得她心里亂亂的。
林清竹一直沒打算拆開,陳逸看她抱在懷里看了很久,神情有些呆滯。
其實他還挺好奇那里面裝的什么,紙盒不大,方方正正,提著沒什么重量,表皮也沒有任何logo,完全看不出來里面的東西是什么。
梁成舟一上午沒去公司,下午三點多才出現(xiàn)在二號會議室,接著他的秘書就推著小推車,挨個給每個部門送糕點水果和咖啡奶茶,說大老板請大家吃下午茶。
快下班的時候,陳逸在辦公室收拾完東西,正打算走,意外見到梁成舟提著盒子來找他,讓他幫忙帶給林清竹。
陳逸沉默半響,還是問了:“梁總,為什么不自己給她?”
梁成舟沒有回答,面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走前丟下一句:“麻煩了�!�
梁成舟心說:我要是能見著人何必麻煩你送。
但這話他不想跟陳逸說。
第11章
是梁成舟的家,卻不再是她的。
林清竹把紙盒帶回了家,隨手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先去浴室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又去樓上畫室呆了兩個多小時才下樓。
在吧臺倒水喝時,下意識掃了一眼那個盒子,內(nèi)心掙扎一番,最后還是將水杯放下,走過去抱著盒子,盤腿坐在客廳的白色地毯上。
她垂著腦袋盯著面前的黑色紙盒看了很久,不自覺陷入沉思。
林清竹不是在猶豫要不要打開,而是在猶豫要不要麻煩陳逸,讓他幫忙把盒子給梁成舟送回去。
她知道里面裝著什么,這盒子她以前見過。
高二寒假,清竹每天都要去畫室上課,為期十五天,最后一天的課程是全天素描,每個同學都要畫一張靜物寫生。
速寫老師因為要趕著回老家過年,給同學們擺好要畫的東西后就提前走了,說是開年回來的時候會檢查,讓同學們好好畫,不許馬虎了事。
同學們都點頭應(yīng)好,但老師一走,有的同學就開始心猿意馬。
上午都還能老老實實地坐在畫板前,認真起型,鋪色,壓暗部,推關(guān)系,拉空間,提亮部,整張畫在上午就完成百分之七十。
到了下午,最后的塑形就沒心思細摳了,一個個坐在畫板前磨皮擦癢,聊天,聽歌,削鉛筆,手托著下巴打瞌睡,什么打發(fā)時間就干什么。
原本安靜的畫室變得像在開茶話會一樣熱鬧。
正式放學前一小時,有個男同學坐不住了,將手里的畫筆一丟,興奮地大膽提議:“反正都畫完了,老師又不在,我們也走吧!”
好幾個同學將畫板畫架收起來,附和他:“走,早就想走了�!�
有一個同學開始走,大家就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
林清竹也想走,去找梁成舟,畫室就在大學城附近,離梁成舟住的地方不遠,她基本每天都會去找他。
他倆昨晚說好了,等她下課一起去吃壽司,渝大北門對面的商業(yè)街,上周新開了一家日料店,她同學去吃過,說是牛肉一口飯和三文魚手握特別好吃。
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陳逸,發(fā)現(xiàn)他拿著橡皮在認真地摳蘋果窩,林清竹用手上的鉛筆頭戳了戳他肩膀,很小聲道:“陳逸,我不回大院了,你幫我跟阿姨說一聲,不用準備我的晚飯。”
陳逸聽聞看了她一眼,點頭:“好�!�
“對了�!绷智逯袷债嫾艿臅r候突然想起來,她還沒問他和陳阿姨什么時候走,“你和阿姨哪天回老家?”
“明天。”
她點點頭“哦”了一聲,收拾好東西后,背著書包跟陳逸說再見,“我先走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陳逸笑著跟她招手。
從畫室出來,林清竹跟同行的同學道別后,正準備往渝大北門走,包里的手機隨即響起,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正是她要去找的人。
眉眼一彎,快速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在耳邊,小聲喊他名字:“梁成舟�!�
“下課了?”電話那頭的梁成舟也是收到她幾分鐘前發(fā)來的,提前放學的消息才給她打的電話,“今天這么早?”
聽見梁成舟的聲音她就覺得開心,輕快地“啊”了一聲,腳下步伐加快,想快點見到他,“老師不在,我提前溜了�!�
梁成舟輕笑了聲,問她,“餓不餓?”
林清竹捏著手機搖頭,“還行。”
時間還早,她又剛吃午飯不久,不怎么餓。
“先跟我去個地方,晚點回來吃?”
林清竹應(yīng)好,梁成舟讓她就在畫室門口等著,他開車出來了。
沒幾分鐘,一輛銀色的奔馳小跑就從左邊的十字路口拐過來,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T诹智逯衩媲啊?br />
她隔著車窗朝他笑笑,快步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車,邊系安全帶邊歪著腦袋問:“我們?nèi)ツ�?�?br />
“北江路�!避囎訂雍�,梁成舟打方向盤左拐時抽空看了林清竹一眼,嗓音清冽,“我媽讓我去李阿姨那幫她把之前定的糕點拿回家,過年招待客人用�!�
梁成舟說的李阿姨是他媽媽的好朋友,她在渝市北區(qū)開了一家中式糕點鋪,已經(jīng)很多年了,算是家老店。
他以前也帶林清竹去過,店鋪裝修得古色古香,雕花窗格,清石小道,每個角落都洋溢著濃厚的中式氣息,專做糕、餅、花酥、茶果子等色彩鮮艷的中式糕點。
等紅綠燈的間隙,梁成舟從收納箱里掏出一個透明保鮮盒給她,“先墊吧兩口�!�
車厘子和已經(jīng)洗過了,表面還留有水漬,林清竹隨手拿了鮮甜紅潤的放進嘴里,又吃了顆車厘子,心里甜滋滋的,比嘴里的櫻桃還甜。
她又挑了顆,細心地將上面的綠葉摘掉,手地往駕駛座伸,嫻熟地喂進梁成舟嘴里。
手指擦過他溫熱的嘴唇時,心臟不受控地砰砰直跳,她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裝模作樣,“有點兒酸,你吃�!�
“沒良心。”梁成舟打方向盤右拐上高架橋,鼓著腮幫子睨了她一眼,“酸的就給我吃?”
林清竹耳朵發(fā)燙,心慌意亂地反駁道:“車厘子吐核不方便�!�
“你不會接著?”
她嫌棄地“咦”了一聲,開玩笑說:“不要�!�
梁成舟勾著嘴角笑了一下,黑發(fā)隨著喉間的笑意輕輕顫動,嗓音玩味:“嫌棄我?”
林清竹沒回應(yīng),看他咽下了,又喂了一顆堵住他的嘴,“這顆肯定甜,又大又紅�!�
“快噎死了�!绷撼芍劭邶X不清地回道。
距離不遠,很快到了地方。
因為快過年了,店鋪歇業(yè),大門關(guān)著,梁成舟帶林清竹從后門進去。
進去后發(fā)現(xiàn)除了老板李阿姨,還有有熟人在,林清竹小叔——林宴。
更詭異的是,她小叔居然站在操作臺前揉面團,粉的白的,已經(jīng)揉了好多個,還拿著搟面杖搟面片,神情有多認真,就有多嚴肅。
那畫面滑稽又好笑,林宴平時又冷又拽,混球一個,絕對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梁成舟跟李阿姨去拿糕點盒。
林清竹則走到林宴身邊,看了看臺面上擺著的東西,面團揉得亂七八糟,面片搟得破敗不堪,臺面上還有幾個皮包不住餡的破皮團子,炸完不開花的“粉色石頭”,顏色粉得太不正常,一看就是做失敗了很多次。
她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捂著嘴問:“小叔,誰這么倒霉?怎么惹到你了?”
“啥意思?”林宴聽見聲音,抬眸“瞪”了林清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
“太丑了�!绷智逯袷种噶酥副P里吃了可能會食物中毒的“粉絲石頭”,又指了指他手里還在搟的面皮,夸張地說:“色素被你打翻了?”
“你是想把人毒死嗎?”
“人怎么招你了?”
“搶你錢了?”
“還是撬你墻角了?”
林宴立馬黑臉,冷聲道:“閉嘴,滾一邊去�!�
下一秒又問:“你怎么在這?”
林清竹笑得不行,一只手手肘撐在臺上,托腮看著他,“梁成舟帶我來的,他去……”
她話還沒說完,梁成舟就從門口大走進來,手里都抱著兩個黑色紙盒,李阿姨端著木質(zhì)托盤,里面裝著茶水點心,跟在他身后。
李阿姨進來后將雪白色的梔子花酥放在林清竹面前,招呼她吃些,說是剛做的,還熱乎著。
說完又轉(zhuǎn)身去院子里忙別的事情,讓他們?nèi)齻小朋友自己玩,走的時候跟她說一聲就行。
林清竹禮貌道謝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梔子花酥,咬了一小口,入口是很清淡的香甜味,有淡淡的梔子花香,滿嘴酥脆。
她又端著小茶杯喝了口茶,味蕾的驚艷,讓她滿足地瞇了瞇眼。
那邊梁成舟在跟林宴打招呼,林宴是林清竹爸爸的三弟,家中的老來得子,只比林清竹大四歲。是林清竹在林家除了爺爺外,唯二對她好的人。
林宴跟梁成舟也認識,關(guān)系還不錯,林清竹看兩人聊得挺愉快。
“怎么想起做這個了?”梁成舟也在問,嘴角有細微的笑意。
林宴挑眉,笑得又懶又痞,“送給女朋友的�!�
林清竹剛喝進嘴里,還沒咽下去的茶水差點兒噴出來,她被嗆得猛咳,臉色漲紅,話都說不清楚:“你……你……你交女朋友了?”
“不行?”林宴睨她一眼,拿著重新做好的粉色面團丟進油鍋,用筷子輕輕撥動炸開的酥皮。
梁成舟看她嗆著了,走過來輕拍她的背,無奈地笑,“慢點�!�
等氣順了,不咳嗽了,林清竹驚訝又大聲地問林宴:“你給你女朋友做這個?不怕她跟你分手?”
“已經(jīng)分手了�!绷盅缈粗伬镉质〉纳徎ㄋ职櫭�。
林清竹:“分手了你就要毒死人家?”
梁成舟:“報復(fù)前女友?”
“你倆有�。俊绷盅鐭o語死了,白了他倆一眼,“我做她喜歡的糕點哄她開心,不行?”
林清竹:“她能開心?”
梁成舟:“怎么開心?”
他倆都覺得那姑娘開心不了一點。
因為,那蓮花酥丑得慘不忍睹。
“你倆能不能把嘴閉上?好好說話嘴巴會長瘡?”林宴冷著一張臉,想把他倆趕出去。
可能突然想起林清竹也是女孩,就問她:“你們女孩生氣了,該怎么跟她道歉?”
林清竹開玩笑地問:“小叔,你出軌了?”
林宴氣極了,把沾滿面粉的手一巴掌呼林清竹頭上,顧念她是女孩,倒也沒用力,臉色黑的嚇人,“死丫頭,我在你心里就這種人?”
又揪了一下她耳朵,惡狠狠地問:“快說,到底怎樣道歉有用?”
“真生氣了,什么樣的道歉方式都沒用�!绷智逯翊蜷_小叔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梁成舟遞過來濕巾,她接過擦頭發(fā)上的面粉,隨口說了句:“有心,讓她看到你的心意�!�
林宴洗了手,又重新開始揉面團,揉著揉著,突然低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這還不叫有心?手都揉光滑了�!�
林清竹和梁成舟聽見了,相互對視一眼,都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林清竹吐槽:“你那不叫有心,叫……”
梁成舟接話:“有力�!�
他倆說完,在林宴發(fā)火前,默契地抱起裝著糕點的黑色紙盒就跑。
在院子里遇到李阿姨,問他倆笑什么?遇到好事了?樂成這樣?
林清竹和梁成舟笑得更大聲了。
上了車臉上的笑意也沒減,林清竹扭頭問梁成舟:“你說,我小叔女朋友會原諒他嗎?”
車子慢慢啟動,梁成舟搖頭:“不知道�!�
林清竹拖著下巴認真思考了很久,得出結(jié)論:“會原諒的�!�
“為什么?”
“我小叔多用心,多有誠意�。 �
“幾塊丑不垃圾的糕點就叫有誠意了?”
“什么呀!”林清竹不服氣,反駁道:“你沒看見我小叔面前的那袋面粉嗎?空了一大半,他起碼在這兒待一天了。小叔什么人你不知道?你見他這樣過?反正我沒見過。”
“我是真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仙女姐姐能把我小叔迷成這樣,爺爺要知道了,肯定高興得不行�!�
“再說了,道歉不需要多貴重的東西,看得是心意�!毕氲叫∈迥菑堊欤植惶_定了,“還得不開口噴毒液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