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午最后一節(jié)一下課,她就拿著鑰匙一路小跑到家里,在自己房間臨時搭建的小書桌里找到了自己的作業(yè)本,剛揣在懷里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她不禁蹙眉,這個時候誰會來家里,她頓了頓,還是躲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看情況。
“臭娘們,不聽話了是吧?剛剛在那邊打我的臉!我告訴你,我決定好的事情,永遠改變不了!”
夏招娣心中一驚,是父親的怒氣聲。
“招娣才十四歲啊,你要她嫁人?對方還是個四十幾歲的二婚男,你把你女兒當成牲口賣了?你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嫁人?父親什么意思?是要把自己賣了?
聽到他們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眼里閃爍起不安,身體忍不住顫栗起來。
一陣清脆的耳光聲響徹整個客廳。
“呸,早嫁人晚嫁人都是要嫁出去的,她還想指望我供她讀高中大學?人家給三十萬的彩禮,這就是她一個女的唯一的一點價值,不然我養(yǎng)她五年干嘛,我吃飽了撐的?!”
夏招娣靠著門口,慢慢蹲了下來,捂著胸口越來越呼吸不上來,她知道父親脾氣惡劣,喜歡拿他們出去,但不知道他會這么沒有人性。
“你姑娘成績很好,長的也漂亮,將來長大,能找個好的工作,嫁個更好的人家,你下半輩子就是享清福的,給你帶來何止三十萬的財富的,夏國志,我告訴你,你這樣你后悔的!”
齊雅姿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平時畏畏縮縮、一味服從的她第一次紅著眼反駁了夏國志。
母親對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壞,打她罵她都會有個輕重,后來因為夏招娣,除了再維護弟弟上會悖逆她,其余時候都會表現(xiàn)的特別乖巧,齊雅姿對她還算滿意。
但夏招娣卻再也不敢在母親被打的時候,幫母親攔著兇神惡煞的父親。三年前的一個冬夜,就因為五花肉燒糊了一點,夏國志把齊雅姿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頓,母親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樓道,夏招娣實在忍不住,生出巨大的勇氣,偷偷拿走母親的手機,撥打了110。
警察來了解情況,從驗傷和找證人后,本來夏國志坐牢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最后母親竟然妥協(xié)了,簽下來了和解書,放夏國志出來。
那一刻,夏招娣的天都塌了,她知道自尊心強的父親肯定饒不了他們。果不其然,回到家的夏國志,把夏彥鎖在房間里,然后把瘦弱的夏招娣狠狠毒打了一頓,打的她全身上下都皮開肉綻,夏彥瘋狂砸門,砸到手背都冒出血泡來,他都沒有救下姐姐。
十歲的夏招娣,根本還不知道,到底怎么樣保護自己,就這樣擔驚受怕地跟著父親生活到現(xiàn)在,她也無時無刻想著帶弟弟逃出這個地獄般的深淵。
“我后悔什么?我只后悔娶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讓你生了一個賠錢貨后就生不了了,還要我上醫(yī)院偷別人家的孩子!每次看到那夏彥個野兒子長的跟我不像,我就嫌惡心!什么傳宗接代,流的血都不是老子的,怎么傳?還招娣招娣,以后叫賤女好了!”
父親一字一句的吐露的話,讓房間里的她猶如晴天霹靂,渾身僵在那里,臉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甚至忘了怎么喘氣。
是父親說錯了話,還是自己聽錯了,夏招娣始終不相信這個真相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樣。
“關我什么事情!你怎么這么無恥!我已經受夠你了!是因為生下女兒后,你長期抽煙喝酒查出了無精癥,不然當年你有點小錢,在外面到處濫交為什么一個種都留不下來!是你自己不行!要不是你媽當時知道真相后,跪下來求我不要跟你離婚,誰要跟你這個爛人待一起!”
被戳穿自己痛處的夏國志惱羞成怒,怒氣一下子爆發(fā)到極點,五官猙獰地擠成一團,掄起拳頭,直接朝著齊雅姿砸去。
客廳里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夏招娣癱軟在地上,這樣一個殘酷的真相深深打擊了她的心,讓她痛不欲生,只能在絕望的邊緣掙扎著。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成一片廢墟,也攔住了她看向弟弟的視線。
淚水模糊,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無盡的黑暗.....
第25章
小彥的身世
秦臻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只是回去拿個作業(yè),夏招娣下午三點才回到校。然后從坐到位置到放學她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課上著上著就忍不住趴在課桌上,
盯著窗外發(fā)呆,
老師走到她跟前她都沒有一絲發(fā)覺。
問她怎么了,
她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解釋說自己只是跑累著了。
做了她將近五年的好朋友,
秦臻對她的了解不言而喻,她在撒謊,肯定在剛剛知道了什么對她不好的事情或者經歷了什么。
秦臻很擔心她這種渾渾噩噩的樣子,但這個時候也不好問,只能再另想辦法。
夏招娣他們三個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夏彥已久在路標處等著她了。
周海昭和秦臻回家的方向跟她不順路,
所以在校門口三個人就得分開。
“你以前有什么煩心事都會跟我們說的,
所以我不會多問,但是你有什么難處一定跟我們說,
千萬不能自己扛,知道嗎?”秦臻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又摸了摸她有些冰涼的臉,“先回去好好休息�!�
夏招娣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跟秦臻告了別,
然后走猶豫著走向夏彥,腳下像綁了鉛球一樣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姐,你今天怎么有點晚?”夏彥帶著懶洋洋的笑容,
看上去心情不錯,
還把手里的吃的遞給她,“吶,
這是你的好弟弟特地一下課就跑出去,在對面那家小吃店買的奧爾良雞腿,新鮮出爐的,你趁熱吃了�!�
思緒紊亂的她,內心困在了另一個維度里,拼命掙扎卻掏出來,她一時沒有聽到夏彥在講什么。
“姐?姐姐?”夏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她神色呆滯有心事的樣子,心里也立馬擔憂起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哦......小彥啊,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反應過來的她卻一時回答的風馬牛不相及,還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來。
他看著姐姐的樣子,臉色也里面沉了下來,迫切地問:“是不是有人在學校里欺負你了?是誰?你告訴我�!�
夏彥了解姐姐,她的成績優(yōu)異又能保持平穩(wěn),她不會在學習上有煩惱的事,即使有她也能很快解決。
所以她心情糟糕,也只能是在生活上出現(xiàn)問題,他也就猜到了人際交往的方面。她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所以難免會招人妒忌和陷害,原來也是發(fā)生過的。
“哪......哪有的事情?”她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卻不敢抬頭看夏彥,“我就是學習有些累了�!�
他神情凝重地攥緊手,沒有再多問,只是暗暗想著明天一定要學校打聽一下,到底夏招娣經歷過什么,如果發(fā)現(xiàn)是哪個同學欺負了她,自己一定不會輕饒了她。
“先把雞腿吃了填填肚子吧,不然會餓的�!�
—
傍晚回到家的時候,夏國志已經坐在沙發(fā)上,一臉醉醺醺的樣子,客廳的空氣里彌漫著難聞的酒臭味,茶幾上擺滿了立著或倒著的啤酒瓶。
“爸......媽媽呢?”夏招娣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夏國志漲紅了臉,“呸”了一聲,唾沫星子亂飛,然后惡聲惡氣地講:
“不會下蛋的臭娘們,還敢忤逆我!被我打了一頓,關進房間里了,你們兩個小畜生最好不要來惹我,不然一起打!”
夏彥臉色陰沉地看著他,下意識把姐姐護在自己的身后。
得知真相的夏招娣心里清楚,夏國志要把她賣了,為了賣個好價錢,大約暫時不會打她。
“我們走吧。”夏彥輕輕在她耳邊說,然后拉著她的手就走。
兩個人回到夏彥的房間,他從抽屜里拿出兩塊面包放在她的手上,“雞腿肯定吃不飽,你再吃點,夏國志喝酒沒多久就能昏死過去,到時候我去廚房給你弄吃的。”
“那你也吃一點啊。”她把最大的那塊面包遞給了夏彥。
“我不餓。”
說完,夏彥轉頭,從櫥柜里找出藥箱,帶著箱子出了房間。
—
夏彥踮著腳尖,趁著夏國志不注意,溜進了主臥。
燈沒開,里面黑暗得如同死寂一般。
他一步步挪進去,看到母親齊雅姿側躺在床上,弓著腰,身體小幅度地抽搐著,頭發(fā)凌亂。他走近細細一看,她的胳膊和脖子間都是觸目驚心的紅痕。
新傷覆蓋再各個時間出現(xiàn)的舊傷上,再這般下去,她真的會被活活打死。
夏彥和夏招娣都各自求救過警察一次,證據確鑿,足以給夏國志安上一個故意傷人的罪,判上個十年八年,但兩次齊雅姿都簽下了諒解書,甚至當地的婦聯(lián)找過她,她都不為所動。
“媽......”夏彥輕輕地喚她。
躺在床上的齊雅姿聽到夏彥的聲音,手指輕輕顫抖了兩下,但沒有回應他。
“我是來給您上藥的�!彼灶欁缘刈诖采�,把藥箱的碘酊拿了出來,然后用棉簽蘸了蘸了,“可能有點疼,媽你忍忍。”
說完,他輕輕把碘液涂到齊雅姿的手臂里,小心翼翼的,每一處明顯的的傷口都沒有漏掉。
可能碰到血肉模糊的地方,齊雅姿忍不住哼了兩聲,然后把頭埋在手心里小聲啜泣。
夏彥手頓了頓,心中不免一緊,那種壓抑的復雜的酸澀感情涌上了心頭。
他對母親有恨有同情,但不知道有沒有摻雜點對她的愛。
“媽,你脖子抬一點,我給你涂脖頸處的傷口�!�
齊雅姿不為所動,夏彥看著她沉默了半晌,猶豫著收回手,整理起藥箱。
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齊雅姿起身一把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肩處,抽抽噎噎地開口:“小彥.......媽對不起你們姐弟倆,特地對不起你姐姐......夏國志在外面賭債欠錢,想把你姐姐嫁給比她大好多的二婚男,我把賣掉我嫁妝的錢給了他暫時抵債,又磨破嘴皮子地勸他,暫時打消了他這個邪念,但我知道他死性不改,萬一他又反悔了,所以......”
她坐起身子,那雙充斥著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夏彥,語氣更加強烈,情緒更加激動起來:“我是逃不出去了,高考后,你一定要帶著姐姐逃離這里!”
齊雅姿的字字如珠璣,句句是箴言。
“那為什么你不報警?明明證據確鑿為什么還要簽下諒解書�!毕膹┙K于把困在心里許久說不出口的疑惑問了出來。
“不能報警,夏國志抓進去了,我怎么辦?還有,他就關個十年八年,出來一定會把我殺了的�!�
夏彥實在不理解她的邏輯。反駁道:“他進去只會對你好,他出來會怎么樣都是十年后的事情。”
齊雅姿似乎已經被封建的枷鎖牢牢禁錮著,剝奪了她自由和思考的能力,只能一味著順應她覺得應該依附的人。
可是那些人甚至還有她的親人,只是把她當作一樣交易的工具。
也許她想逃過,沒逃脫出去,所以徹底放棄掙扎了。
“你還小你不懂!這些話你別再說了,被他聽到,你會跟著我一樣遭殃,你出去吧。”
齊雅姿抹了一把眼淚,推來了他,撇頭望向已經慢慢落下夜幕的窗外。
夏彥沒有多說什么,拎著藥箱退回了出去。
—
晚上九點的時候,夏國志帶著一身惡熏熏的酒氣進了主臥,夏彥終于可以出來給姐姐煮一碗面填填肚子,可打開夏招娣房門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夏彥輕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給她掖了掖被角,又退了回去。
他不知道,姐姐下午到底經歷了什么,從放學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甚至沒怎么搭理過他。
甚至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等夏彥離開房間后,夏招娣慢慢睜開了眼睛,她根本沒有睡,甚至沒有一點睡意。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對夏彥,那個真相一下子砸碎了她心里一點點堆疊起來的對他們未來的幻想,如同萬千只螞蟻在她心里啃噬瘋咬。
所以,她到底該不該自私一點,遵循內心的想法,把這個真相吞咽到嘴里,就當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什么。
“不行!”夏招娣一下子坐起來,扯著自己的頭發(fā)瘋狂搖頭,嘴里喃喃,“不能有這么混蛋的想法,不能有......”
痛苦與煎熬不斷在身體里蔓延,整整折磨了她一個晚上,被褥的一大片淚痕沾滿她的絕望,她的靈魂仿佛被無數個小人用鐵鏈束縛著,看著她出丑。
第二天,她沒有等夏彥,在他起床前就離家上學去了,還在他的床前留下了早餐和紙條,解釋學校里有事就先提前走了。
她像個行尸走肉一樣走在路上,路過電話亭的時候,她打了一個電話給秦臻,說自己有點事情想讓她幫忙給班主任請個假。
“嗯,沒問題�!鼻卣閯倓偲鸫�,聲音有些啞,她頓了頓最終沒有多問,只是道,“夏夏,一切順利,有什么困難隨時找我們�!�
“嗯,好�!毕恼墟沸闹袦嘏诵┰S。
她憑著一些記憶,又問了一路人,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終于找到了鎮(zhèn)上的唯一的那家機構:
“寶貝回家�!�
她抬頭,擋住有些刺耳的陽光,細細看著上面幾個字,確定就是在這里。
來來往往的行人慢慢變多起來,時不時還有吆喝聲。
夏招娣在外面駐足了很久,雙手插著口袋,來來回回地踱步,心情一團亂麻,手心已經被指甲扣出血的印跡。
昨天想了一晚上的話又一遍遍回溯到她的腦海里:
“小彥的親生父母一定很著急,我不能自私把他留在我身邊。”
“如果逃離這個地獄,肯定有更好的生活,也許他知道后會很開心吧。”
“他遲早知道真相,早一點告訴他反而能減輕他的痛苦�!�
“小彥是被夏國志偷來的,他是罪惡至極的人販子,如果能舉報成功,他一輩子就能呆在監(jiān)獄里,這個毒瘤就再也傷害不到別人�!�
......
她沉思熟慮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考慮過自己。她終于堅定了內心的決心,眼眶酸澀,但淚水已經在昨天流干了。
她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里面裝著她早上偷偷在他頭上剪下的頭發(fā),然后邁開沉重的腳步,走進了那家機構。
第26章
失去你,會要了我的命
夏彥帶著沉悶的心情來到學校,
他心系擔憂著姐姐又有點生氣,于是早自習一下課他就去初三一班打聽姐姐的情況。
巧的是,他一過來就看到秦臻拿著杯子從教室里出來。
“秦臻姐。”夏彥叫住了她。
秦臻一愣,
抓了抓頭發(fā),
一臉疑惑地朝著他這里走過來。
“小彥?你怎么來了?”
“可以喊一下我姐嗎?我有事想跟她聊聊�!�
她聽了更是一頭霧水了,
“夏夏不是早上請假了嗎?你不知道嗎?”
夏彥茫然地搖了搖頭,心里莫名生出一些慌亂。
“什么?我以為你知道的!”秦臻偷偷湊過來,
悄悄打聽,“你能方便告訴我,她昨天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以為你知道?”他有些落寞地低下頭,“她沒有告訴我�!�
姐姐和他上學的時候心情還很不錯,放學的時候才變得懨懨的,他本以為姐姐是學校里發(fā)生了一些事情,
如果是這樣,
那作為姐姐好朋友的秦臻肯定就知道。
還有,從前的姐姐對他無話不講,
但他茫然不解,為什么這次她要選擇隱瞞。
“哦對了,
你姐昨天作業(yè)忘帶了,午休的時候回去拿了,
本來一來一回一個小時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