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誰在那?!”
“跑,快跑��!”
趙昭遠的咆哮還沒落地,活死人已當(dāng)空向他撲來。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身后的弟子沖上來一擋,立刻被活死人徒手抓住,發(fā)力一擰身首分離,鮮血直噴上了房梁。
“啊啊啊——”
廳堂里亂成一團,所有弟子都沖上來想要抓住活死人,但尋常仙劍根本砍不穿趙家主尸變時身上所穿的鎖子甲。四面八方的新鮮人肉氣息讓趙家主更受刺激,猛然把手里血淋淋的人頭一砸,回頭按住身后弟子的頭頂,發(fā)力喀嚓扭斷了脖頸;同時又抓住另一名沖到近前的修士,在慘叫中狠狠咬斷了他的咽喉,撕下一大塊肉!
鮮血迸射出兩丈遠,有人狂吼:“砍頭!必須砍頭!”
然而砍頭談何容易?趙家主變作的活尸光站起來就接近九尺,四五把劍同時砍在它胸甲上,它卻毫不在意,順手拽住離自己最近的弟子,當(dāng)空舉起一撕,血肉內(nèi)臟噴灑了滿地!
趙昭遠怒吼:“快跑!”然后強忍肩部箭傷,用左手拔劍出鞘,就想沖向活死人。
然而他剛一動,兩名弟子就沖上來拉住他,奮不顧身地護著他往后撤:“走!”“師叔快走!”
眼前已經(jīng)變成了真正的修羅地獄,到處都是血肉,人人都在慘叫,殘肢撕裂與活尸咀嚼聲不絕于耳。趙昭遠踉踉蹌蹌被兩名弟子推向廳堂東首,巨大的悲痛讓他腦海中一片空白,眼角余光突然看見一道白衣的身影從屋頂飄然而下。
弟子警覺回頭,頓時失聲:“宣——”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宣靜河落地、拔劍、厲風(fēng)撲面,這名弟子只覺眼前寒光一閃,頭顱已經(jīng)飛旋而起,在半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無頭的尸身撲通倒地,至死都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另一名弟子拔劍撲上來要拼命,被宣靜河當(dāng)胸一腳,整個人橫飛出去數(shù)丈遠,混亂中一頭撞在了活死人趙家主腳下!
趙昭遠驚怒:“是你?!”
話音未落,他喉嚨一緊,被宣靜河從身后死死地勒住了,不器劍鋒正抵在咽喉間:“城里還有沒有活人?被你關(guān)在何處?!”
“……”趙昭遠被挾持著一步步向后退,胸膛不斷急劇起伏,臉上露出了一個扭曲到極點的冷笑:“活人?氿城里哪還有活人?”
他顫抖著手往遠處那座青銅血池一指,咬牙切齒道:“剩下的活人都在那了,怎么?矩宗大人還想去救他們不成!”
宣靜河淡淡道:“既如此,你就自己下去向他們請罪吧�!闭f著毫不猶豫把劍鋒向下一抹。
宣靜河不輕易殺人,但動手殺人也毫不猶豫——然而就在咽喉血濺五尺的那瞬間,趙昭遠竟然一把抓住了劍鋒,當(dāng)場十指白骨盡出,幾乎齊根全斷。
“我下去?我們一起下去吧!”劇痛讓他的聲音猶如厲鬼:“反正一切都完了,誰也別想跑!誰也別想跑!!”
不遠處一聲恐怖的咆哮,活死人幾乎將眾修士屠戮殆盡,大步疾奔而來,飛身撲向趙昭遠與宣靜河!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只有活死人猙獰的臉在宣靜河瞳孔中越來越近。
就在這危在旦夕之際,一道黑衣人影從左側(cè)如箭一般沖來,一把將宣靜河推出去幾步遠,與活死人擦身而過。
轟隆一聲重響,活死人撞上大理石屏風(fēng),沉重的屏風(fēng)架完全坍塌了下來!
宣靜河被沖倒在地,額頭剛要撞上地磚,被來人出手穩(wěn)穩(wěn)護住,額角重磕在了對方的掌心里。
“曲……”
宣靜河一手撐地,還沒來得及詫異出聲,只見不遠處大理石屏風(fēng)稀里嘩啦,活死人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
來人正是曲獬,但此時局面已經(jīng)火燒眉毛,根本來不及說話。宣靜河一按曲獬手臂,就要帶他從屋頂青磚破口處離開這座修羅地獄般的正堂,曲獬卻破口厲聲喝道:“在那!別讓他跑了!”
宣靜河回頭一看,只見被摔出去的趙昭遠不知何時爬了起來,正躲在正堂東首的鎏金大扶手椅之后,用肩膀用力去頂墻上掛著的一副字畫——竟是道暗門。
電光石火間,宣靜河意識到了暗門背后是什么。
活死人爆發(fā)出狂叫,瞪著渾濁死白的眼睛直沖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宣靜河抱住曲獬就地一滾,避開了活死人致命的抓撓,起身一個凌空躍過鎏金扶手椅。
恰好此時趙昭遠正將暗門機括艱難頂開,身后宣靜河拽著曲獬從天而降,一頭把他狠撞進門去,三人同時滾進了門后的暗道!
下一刻,三人腳下同時一空。
宣靜河連一句小心都來不及說,下意識死死摟住曲獬,呼嘯直墜而下!
砰——
其實撞擊在地只有一聲,卻仿佛在耳膜深處震出了長長的、無盡的回響。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又好似只是短短瞬間,宣靜河終于在劇烈眩暈中恢復(fù)意識,全身骨頭的痛覺也終于慢慢地全部歸位了。
周圍十分昏暗,身下是堅硬的青磚地。
而他們進來的那道暗門,赫然在頭頂十余丈高度上,已經(jīng)在機括的作用下立刻閉死,把狂暴的活死人擋在了外面。
“……矩宗大人……咳咳咳!”曲獬嗆咳幾聲,搖搖晃晃地從宣靜河身上爬起來,看動作倒不像是受了什么傷,只聲音十分嘶啞焦急:“您沒事吧?”
墜落那瞬間宣靜河用全身護住了曲獬,以自己的右側(cè)背部撞擊地面,右手肘重磕在青磚上,此刻關(guān)節(jié)正呈現(xiàn)出一個相當(dāng)扭曲的角度,必然是錯位了。
曲獬單膝跪地,俯視著宣靜河。足有好幾秒的時間里他眼神非常沉,像涌動著無法形容的暗流,但很快別開目光深吸了一口氣。
再回頭時,已經(jīng)變成了他慣常誠懇、害怕又自責(zé)的表情:“都怪我不好,幸虧有您全力保護……”
“沒事。”宣靜河強忍眩暈,咬牙坐起身,“喀嚓”“喀嚓”兩聲脆響,干凈利落把右肘骨頭接好,精疲力盡地長吁了口氣:“不過你怎么這么重啊�!�
“……”
曲獬嘴角抽動了下,像是要笑又忍住了,溫聲道:“是您太輕了�!�
地道狹窄寒冷,兩側(cè)墻上的火把不住搖曳,前后都幽深得看不到頭。不遠處地上躺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趙昭遠——這人應(yīng)該是掉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此刻還昏迷不醒,全身浴血狼狽不堪,與平日里那個慷慨、沉穩(wěn)的世家宗師相比,幾乎看不出是同一個人了。
頭頂?shù)孛嫔�,正隱約傳來尖銳的嘶吼和沉悶的撞擊,是活死人趙家主。
但開啟機括需要按步驟使用巧勁,它根本弄不開,只能一下下不知疲憊地撞擊那道暗門。
“咳!咳——”宣靜河剛起身向往前走,就猝不及防嗆出了兩口血沫,只得一手緊按胸腔,喘息著靠住墻,被疾步上前的曲獬攙扶住了。
“您還是先休息片刻吧�!鼻趁加铋g全是擔(dān)憂,“反正現(xiàn)在也出不去,也許到天亮就有轉(zhuǎn)機了�!�
宣靜河卻疲憊地抽回手,隨意一擺示意不用,靠墻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他沙啞地問。
曲獬問:“暗道?”
“豪門世家,因代代秘藏珍寶,又有家族修行密法,庫房里都貯存著驚人的財富。萬一舉家事敗,這些財富就有可能流落到外人甚至天敵的手里,成為對自家子孫后代趕盡殺絕的利器�!�
“所以,當(dāng)世豪門大多會在密庫地下設(shè)置機關(guān),一旦遇到生死關(guān)頭,便啟動機關(guān)將寶藏付之一炬,甚至可以與外敵同歸于盡�!�
宣靜河目光對上曲獬的眼睛,一字字道:“趙家貯存在這暗道深處的,便是千斤火藥,足以將大半座氿城化為廢墟�!�
“……”
曲獬默然片刻,唏噓道:“他一家敗落,卻要全城陪葬,也是格局頗大啊。”
宣靜河只搖了搖頭,聲音沉緩平靜一如平常:“附近深山中的活尸都被趙家吸引,此刻正向氿城大批聚集,所以天亮前是將活尸潮完全清剿的唯一時機。待會等趙昭遠醒來,問清楚引燃那千斤火藥的具體地點之后,我就立刻動身送你出城�!�
“此刻大約剛過子時,御劍一去一回,天亮前我自己還來得及趕回到這里。”
空氣仿佛一分分變重,沉沉地壓在兩人之間,連彼此最輕微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良久曲獬沙啞地重復(fù):“……你自己�!�
宣靜河面容秀麗而冷峻,就像是用上好的絲綢包裹住了一副鐵石般冷硬的風(fēng)骨,天生就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絲毫動容,甚至在這種境地下都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簡短道:“曲公子,你還年輕,拖你下水非我所愿。”
“……”
曲獬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一抬眼直視著宣靜河,無來由地道:“宣宗師,我有一事心下不明,想請教你�!�
“何事?”
“我剛才在外面樹上等您時,無意中聽見了兩名巡夜修士的對話,是關(guān)于最早傳出瘟疫的那四個趙家弟子的�!�
曲獬頓了頓,說:“關(guān)于他們被困深山的那十幾天里發(fā)生了什么,以及為什么回城后就變成了活尸�!�
——那四名因為暴雨被困深山,回城后將瘟疫傳遍全城的趙家弟子!
宣靜河蹙眉問:“你聽見了什么?”
曲獬單膝半跪在宣靜河身側(cè),兩人彼此貼得極近。少年身上似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鬼氣,但在昏暗的地底并不明顯,只見搖曳火光映出他俊美到詭異的面容:“那四個人,都是趙家的嫡系子孫,都非常年輕,因此都還沒能完全辟谷�!�
“而被困山洞的不僅有他們四個,還有附近村里一個打柴的樵夫�!�
“既是打柴為生,樵夫原本就有些積勞成疾,被困山洞的第三天就又累又餓地病倒了。此時他的食物已然耗盡,又餓得鉆心,便開口向山洞中另外四名衣著華貴的世家公子乞討,想得到一點吃的�!�
“然而,這四名趙家公子攜帶的干糧也已瀕臨斷絕,外面的暴雨山洪又絲毫不見止歇。如果將食物分給樵夫,未必能救他的命;但如果不分,他們自己便能多一絲堅持到獲救的可能�!�
“他們沒有分�!鼻痴Z氣間有一絲遺憾,“所以第七天夜里,樵夫死了�!�
隧道之中落針可聞,良久宣靜河輕輕地道:“生死關(guān)頭,當(dāng)先顧自己,亦無可指摘。”
曲獬嘆息贊同:“是啊,人性如此�!�
“第七天之后呢?”宣靜河問。
——第七天過后還有第八天,第九天……據(jù)趙昭遠之前所說,四名趙家子弟從被困山洞到最終獲救,中間可是整整過了二十多天!
也許是因為火光搖曳不清,曲獬削薄的唇角好似勾起了一道弧度,但那瞬間光影過后便消失無蹤,只見他面上一片凝重:
“第七天后,四個世家公子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機。他們靠靜坐不動的方式把自身消耗降到最低,靠喝雨水日復(fù)一日地茍延殘喘,在絕望中又硬生生捱了數(shù)日,終于被饑餓逐一打倒,真正進入了生死絕境�!�
“為了活下去,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了山洞里剩下的最后一樣食物——你猜是什么?”
“……”
兩人四目相對,宣靜河緩緩道:“那名樵夫。”
曲獬說:“對�?恐橙巳�,他們終于捱到了第二十八天獲救�!�
難以言喻的安靜籠罩了幽深的地道。
“這四個人獲救時意識尚且清醒,趙家修士在他們身旁發(fā)現(xiàn)了一副被啃食的人骨,以及腐爛的血肉,此事才被外人所知�;丶液螽�(dāng)晚這四個人就開始發(fā)燒、抽搐、劇烈嘔吐,嘔吐物中全是樵夫的尸骨殘渣。隨后不久,他們就變作了第一批活尸。”
“所有人都說,這是那死不瞑目的樵夫在作祟,這整場瘟疫都是那樵夫亡魂的報復(fù),但我有一事不明�!�
曲獬直勾勾盯著宣靜河的眼睛,問:“宣宗師,如果當(dāng)時山洞中的人是你,你會怎么做呢?”
宣靜河一言不發(fā),半晌咽喉輕輕一滾,低聲道:“我早已完全辟谷,即便將食物分給他人也無妨,不需要生食血肉活命�!�
曲獬柔聲說:“我知道。我還知道像您這樣的人,即便沒有辟谷也會將食物分給那樵夫,但我問的不是這個�!�
“……”
“我想問,如果您是那位被分而食之的樵夫,您會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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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火把在兩人臉上投下?lián)u曳的陰影。
宣靜河在曲獬的注視中沉默了很久,才終于開口道:“含怨而逝,不得超脫,不計一切代價要報復(fù)那些分食自己血肉的人,以至于瘟疫橫行殺人無數(shù),其罪無可恕……其情有可原。”
曲獬似乎對他會這么說感到很有意思,微妙地重復(fù):“情有可原?”
“但,這世上人人都只有一條性命,別人不肯將生死攸關(guān)的食物施舍于我,不能說是善舉;將我尸身分食以求得活命,也不能說是惡行。危難當(dāng)頭時人性可分高下,卻沒有對錯。”
宣靜河垂目望著眼前幽暗的虛空,緩緩地說:“如果我是那個樵夫,也許死了就死了,這場瘟疫從最開始便不會發(fā)生。”
曲獬瞳孔深處掠過一絲笑影,面上卻沒顯出來,唏噓地嘆了口氣:“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多謝矩宗大人�!�
宣靜河問:“你又會如何做呢,曲公子?”
曲獬誠摯地說:“我尊您如師長,自然與您一路,您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了�!�
宣靜河直覺他話里有話:“——與我一路?”
“是啊�!鼻逞鄣椎男σ饧由盍�,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您想逃命出城,我便與您一路出城。但如果您想把我送走后獨自回到這地道里點燃炸藥……那說不得,我自然也跟您一路回來了,有什么問題嗎?”
“……”
宣靜河看著眼前這少年,眼底漸漸浮出一絲無奈。
但他又不知該如何解釋,良久才輕嘆了口氣,說:“不,曲公子,你對我始終有個非常大的誤解……我們并不是同一路人�!�
曲獬挑眉:“何解?”
鬼太子詭辯無雙,從無對手,素來擅于將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間,連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是活的。他已經(jīng)做好了無論宣靜河說什么都能從容駁倒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宣靜河欲言又止片刻,緩緩道:“……你剛才說我即便沒有辟谷也會把食物分給別人,但這個推論是錯的�!�
“實際的情況是,如果我是趙家弟子,我也未必會把食物分給樵夫�!�
曲獬大出意料之外,當(dāng)即愣住了。
“那四個弟子修為淺薄,不能算是修士,倒更接近凡人。凡人能力有限,能承擔(dān)的責(zé)任也有限,在人性受到考驗的時候無論怎么選擇都不應(yīng)被苛責(zé),因為人人都有求生的權(quán)利�!�
“而我不同,我是修道的人,能力超越你許多,理應(yīng)承擔(dān)的東西也比你多很多。我留下來引爆炸藥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瑓s不能讓你也陪我走上這條回不了頭的路�!�
隧道里只有火把燃燒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宣靜河眼底似有微許能稱得上是溫情的東西,伸手一撫曲獬后腦的頭發(fā),隨即主動把他按向自己,拍了拍少年的背。
那是個非常用力的擁抱,像至親交付最后的囑托。
“對不起,曲獬,此生無緣收你為徒了�!毙o河柔和地道,“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曲獬一動不動俯在他肩頭,鼻腔中滿是睡蓮花的氣息,全身肌肉都好似僵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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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曲獬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不遠處隧道里,宮惟盤腿坐在半空中,唏噓著搖頭道。
徐霜策一哂。
尉遲銳雙手抱臂斜倚在墻邊,遠遠望著曲獬埋在在陰影里的側(cè)臉,摸著下巴猜測:“感動得要死了?”
宮惟微微一笑:“被氣得要死了�!�
尉遲銳:“�。俊�
“如果宣靜河剛才松口讓曲獬留下來,那他這輩子就注定跟飛升無緣了,因為這等于是讓原本可以活命的凡人陪死,會壞了宣靜河的‘道’——宣靜河跟上天界所有人都不同,原本沒有飛升的命數(shù),最終能封神靠的是道心至堅,舉世無人能出其右,曲獬也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如果宣靜河那獨一無二的‘道’壞了,他從此就于飛升無望,三千鏡中預(yù)示的未來自然也就不復(fù)存在了�!睂m惟一手撐著下頷,揶揄地搖了搖頭:“曲獬費這么多心機就是為了在不弄死宣靜河的前提下改變未來,結(jié)果宣靜河竟然又把他給繞回去了……你說曲獬能不氣嗎?我要是他,指不定會氣得跳起來狠狠扇自己兩個嘴巴呢。”
宮惟跟尉遲銳真不愧是從小一起干壞事的好朋友,他這話還沒說完,尉遲銳早已蹲在曲獬面前,隔空啪啪左右開弓,扇得一頭來勁。
宮惟說:“讓開點,我也來我也來……”
這時曲獬卻突然一動,垂在身側(cè)的右手微微顫栗,無聲無息抬了起來。
半空中的兩人同時嚇了一跳,徐霜策從身后一手一個,瞬間把他倆提到了數(shù)步以外,謹慎地站住腳。
卻見曲獬的臉埋在宣靜河肩頭,陰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深深吸了一口氣,話音帶著微許奇怪的顫栗,聽不出是憤怒、失望還是古怪的喜悅:
“沒關(guān)系的,宣宗師,你這么說我真的很高興�!�
然后他那只手在宣靜河耳邊,“啪!”地打了個響指。
“他又要干什么!”尉遲銳登時震驚。
在這個時空中,他們一共看到鬼太子打了三次響指。第一次是在獵戶宅院中,操縱活死人去攻擊玄成道長,最后玄成被咬感染變作了活尸;第二次是在瞭望臺傳音陣邊,強行扭曲時空打開地獄,把十多個趙家修士吊在深淵上空,被群尸啃食得骨頭都沒剩下。
現(xiàn)在他打了第三次響指,就在宣靜河耳邊。
這是想干什么?
宣靜河似有所察,但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猝不及防全身一定,緊接著無聲地向前傾倒。
于是曲獬就著這個相擁的姿勢,左臂彎托著他的身體,右手探入宣靜河后腦,指尖從他腦海中勾出了一絲銀色的微光。
那光亮清澈溫暖至極,竟然還對曲獬十分親近,被他攏成一小團收在了袖中。
“那是……”
“人的情緒�!毙焖甙櫭嫉�。
尉遲銳不解:“怎么,他在收集宣宗師的情緒?”
雖然曲獬一貫行事詭秘,但此舉也太過于詭異了,一時誰都沒想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茫然片刻后還是宮惟最熟悉鬼太子的路數(sh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輕輕地“啊”了聲:“原來如此,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其余兩人同時看向他。
宮惟撫掌不語,用一種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鬼太子片刻,終于嘆了口氣:“曲獬啊曲獬,你真是機關(guān)算盡……壞得讓我刮目相看�!�
第101章
徐霜策意識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