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窮鬼都是冷臉打工的�！�

    參加完慈善晚宴的第二天，

    林舒有位曾經(jīng)在上個律所服務過的客戶聯(lián)系了她，對方即將來榮市設立分公司，不僅后續(xù)公司法律顧問事宜，

    公司設立中的一些手續(xù)和公司章程草擬等，

    都想交給林舒。

    因此林舒這天幾乎都是在接洽這位客戶以及溝通新公司架構中度過的，等客戶拜訪結束回到律所，已經(jīng)過了下班時間。

    不過令林舒意外的是，原本一到點就直接下班消失的許詩嘉，今天竟然還在辦公桌前待著。

    還不走？

    路過許詩嘉身邊的時候，林舒客套道：“沒什么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許詩嘉看起來有點不自然，但還是挺端著：“哦，沒事，

    我過會再走，

    沒辦法，能者多勞，

    這是歷來的職場定律。”

    “……”

    還能者多勞呢！你那是窮者多勞！

    要不是你兜里沒錢了，你能在這工作嗎？你加班的動力不就是錢嗎？

    果然，許詩嘉清了清嗓子，

    開始鋪墊他的下一句了：“不過我想我這么加班，所里上下也都看在眼里。雖然加班費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不值一提，但加班費本身是對工作態(tài)度的認可，

    是對辛勤付出的一種肯定，錢不錢的是小事，但給加班的員工支付加班費這個意義是非凡的……”

    還懂給自己下臺階呢。

    第一次聽要加班費還要得這么清新脫俗的呢。

    林舒面無表情地打斷了許詩嘉：“天浩實行彈性工作制度，

    每個團隊老板會根據(jù)員工每月上班的工作量給予相應的獎金，

    重要的是完成工作，

    而不是簡單在所里坐著就等于加班�！�

    她看著許詩嘉，

    一字一頓道：“也就是說，要我認可的加班，才叫加班。要有效率的加班，才叫加班�！�

    “你今天手頭哪有什么在正常工作時間沒法完成的任務？”

    面對林舒的問題，許詩嘉果然卡殼了，他愣了愣，才梗著脖子道：“工作早就完成了，我是自愿留下來，在研究前幾天結案的案卷……”

    “那就不叫加班，叫學習，什么人需要學習呢？可能是工作后意識到自己能力還有欠缺的人，想通過業(yè)余時間的學習追趕，這是自己的問題，所里為什么要買單呢？”

    林舒露齒一笑：“不過看到你意識到自己需要學習，一下子又這么有學習激情，我挺感動的，案卷可以帶回家看，在檔案室門口的本子上登記一下就行，另外我桌上還有幾個剛打印出來的經(jīng)典案卷，你拿回去一起看吧。明早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下�！�

    林舒說完，不去看許詩嘉瞬間垮了的神色，徑自哼著歌走了。

    **

    林舒在律所附近用了個簡餐，原本打算今晚休息不工作了，但沒想到還挺有精神，因此索性折返律所，準備把客戶公司設立的一些文件回家研究，然而明明放在桌上的文件，此刻卻并不在。

    這份文件原本林舒就放在打印好想研究的案例上，如今案例也不在，許詩嘉也不在，她猜測或許是被許詩嘉隨同案卷一起誤帶回去了。

    林舒當即給許詩嘉打了個電話。

    電話隔了一陣才被接起，信號很差。

    好在在她的詢問下，許詩嘉在翻找案卷后，果然發(fā)現(xiàn)了文件：“在我這里�！�

    “那行，你回家了是吧？那我直接開車到你家小區(qū)門口取一下。上次還有一份結案案卷，也在你那邊吧？我正好一起來取下，帶回去我要做個整理小結�！绷质婵戳搜凼直�，“大概半小時后到。到了我再給你電話。”

    結果電話那頭，許詩嘉聲音有些不自然道：“半小時不行。我現(xiàn)在不在家。”

    林舒愣了愣：“你出門了嗎？”許詩嘉電話的背景聲確實嘈雜，像是在外面。

    “啊？哦……是，我在逛街買點東西……”許詩嘉飛快地接過了話，“我大概還要一小時才能到家，所以你可以晚點出門�！�

    林舒有點意外，許詩嘉還有錢逛街買東西？難道雖然一張卡上只剩下三位數(shù)存款，但他還有別的卡？

    只是下一刻，許詩嘉電話背景里的聲音，就說明了一切——

    “列車即將到達津西站，可換乘3號線，請從列車前進方向的左側門下車……”

    林舒面無表情道：“你在地鐵里逛街呢？”

    回答她的，是被戳破謊言后許詩嘉的惱羞成怒：“我現(xiàn)在下班了，我干什么不需要和你匯報！你怎么查崗似的！總之我一小時后才能到家！”

    ……

    **

    一小時后，林舒在許詩嘉小區(qū)門口又等了片刻，許詩嘉才終于姍姍來遲。

    他看起來非常疲憊，靈魂像是被抽干，只剩下一具軀殼，目光里充滿了生無可戀的絕望。

    許詩嘉仍舊高大、英俊，身上穿的也還是他以往那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物，但全然沒了王者睥睨般走秀一樣的氣質，倒有一種在廠里搬了三天三夜磚的疲憊。

    雖然因為他下班后加了會兒班才坐地鐵走，已經(jīng)不是高峰期了，但地鐵里的人流量顯然還是超過了他的負荷能力。

    他臉上一貫的自信和驕傲也像是被摧殘的分崩離析。

    但見了林舒，這男的還要打腫臉充胖子，他硬撐出精神，此地無銀三百兩道：“哦，我坐地鐵，主要是為了脫敏�！�

    許詩嘉振振有詞道：“強者自渡，弱者自困。我是弱者嗎？我當然不是�！�

    “既然昨天坐地鐵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會過敏的弱點，那肯定要克服它。你知道大部分過敏，其實可以靠脫敏療法來克服。這里的邏輯就是每次都可控范圍內(nèi)輕微過敏一下，不斷刺激自己的免疫系統(tǒng)，長此以往，最終就達到了戰(zhàn)勝過敏原的目的�！�

    “所以我今天提前吃了抗過敏藥，之后會每天減藥量，肯定就能克服過敏了。你懂吧？我這樣的人最好不要有弱點�！�

    懂了。

    每天吃抗過敏藥坐地鐵也比每天打車便宜。

    變窮以后的性價比之選。

    令人稱贊的智慧之舉。

    “你要的文件�！痹S詩嘉打開包，把文件遞給林舒，“另外那份案卷前幾天我?guī)Щ丶铱戳�，現(xiàn)在在我家里�！�

    “好。那我跟你去取下�！�

    林舒說完，就要往門口走，結果被許詩嘉徑自拉住了——

    “別走正門�！�

    “啊？”

    許詩嘉撩了下額發(fā)，移開視線，一本正經(jīng)道：“哦，我們小區(qū)還有一個偏門，有條近路，走那個門離我家更近。”

    許詩嘉說完，不容分說地轉頭就走，林舒也沒多想，便一路跟著他。

    許詩嘉說的門顯然是個廢棄的偏門，在小區(qū)的后方，甚至連門崗也沒有，鐵門都有了生銹的跡象，門周圍也是雜草叢生，完全沒有人煙，甚至連個路燈也沒有，林舒跟著許詩嘉黑燈瞎火里摸進小區(qū)，恍惚間覺得自己是個半夜上工的賊。

    而且……

    不是說近路嗎？怎么感覺反而是更繞路了？

    林舒有些疑惑，然而許詩嘉一臉正氣。

    好在走了一陣，終于到了許詩嘉的那棟樓，林舒跟著他上了電梯。

    “你等下，之前那個案卷我放在書房了，我拿一下給你。”

    林舒站在玄關，本想拿到案卷就走。

    然而許詩嘉的案卷還沒拿出來，原本燈火通明的房間突然瞬間陷入了黑暗。

    “有沒有搞錯！”書房里，傳來許詩嘉氣急敗壞的聲音，“這個時候停電？供電局怎么回事？！大晚上給小區(qū)居民停電？！還不提前通知？！我要去投訴！”

    林舒望了望隔壁樓里亮著燈的窗戶：“我覺得這應該不是供電局的鍋。”

    許詩嘉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然而他不僅沒心情平和一點，反而聲音更咬牙切齒了，林舒聽到他在黑暗里打電話——

    “我不是說了你們物業(yè)沒有權利對業(yè)主停水停電的嗎？你們這樣影響了我的正常生活，我會起……什么？哦……”

    林舒聽著許詩嘉的聲音從暴跳如雷到情緒突然的一瀉千里，片刻后，他掛了電話。

    “你這里不是高檔小區(qū)嗎？物業(yè)還能隨便停水停電？”

    黑暗里，林舒看不清許詩嘉的表情，只聽到他略帶尷尬不自然的聲音：“沒，誤會了，不是物業(yè)的問題�！�

    “電路故障�！绷质媛牭皆S詩嘉咳了咳，重復道，“只是普通的電路故障而已，沒什么�！�

    許詩嘉的聲音非常鎮(zhèn)定自然：“我打個電話給維修人員，檢修下電路就好了。等來電了，我把案卷找了拿給你，稍等一下就行，很快就好�！�

    他說完，又急匆匆摸黑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屋里黑的都看不清了，許詩嘉竟然還把自己房門關上了。

    林舒在客廳等了片刻，也不見許詩嘉從房里出來，她想了想，決定詢問下許詩嘉，看她能不能自己用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去書房里找下。

    一旦拿到需要的案卷，也省得她在這里浪費時間。

    于是林舒走到了許詩嘉的房門口，她發(fā)誓她沒有想要偷聽的念頭。然而她剛要敲門，許詩嘉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門里傳了出來，一清二楚——

    “哥！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弟弟，你就借我點錢！”

    “我連物業(yè)費都交不出，現(xiàn)在根本不敢從正門走，那個物業(yè)管家成天在門口逮我給我臉色看，你可以想象嗎？我，許詩嘉，信合集團的小兒子，竟然要從偏門鬼鬼祟祟進小區(qū)！”

    “爸不許你給我錢？沒事的，你不告訴別人，誰知道呢？”

    “哥，我要的不多！物業(yè)費你不幫我交也就算了，我可以等發(fā)工資，但水電費你總得給我點吧？”

    “你就給我?guī)装賶K也行！我現(xiàn)在都因為電費欠繳停電了！大晚上的，人家都燈火通明有一個溫暖的家，你的親弟弟就黑燈瞎火孤獨寂寞冷�！�

    “哥，你知道我已經(jīng)淪落到什么地步了嗎？我今晚是坐地鐵回家的，我坐地鐵明明過敏，可為什么還要坐地鐵？因為我發(fā)現(xiàn)抗過敏藥比打車便宜！原來窮真的能克服一切困難和疾病！”

    “我今晚甚至還沒吃上晚飯，因為我沒錢了，我的卡都被停了！我現(xiàn)在又冷又餓又渴……”

    “哥，只要你借我點錢，我發(fā)誓下輩子還給你當?shù)艿�！長兄如父，以后你讓我喊你一聲爸我也不是不能同意！”

    許詩嘉壓低了聲音，顯然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哥，我們中國人比較含蓄，我一直沒說過，或許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要大聲地表達我內(nèi)心對你一直以來的感情�！�

    隔著門板，林舒聽到許詩嘉深情道：“哥，我愛你�！�

    “如果你也愛我，就給你親愛的弟弟我，發(fā)一個520的紅……”

    只可惜他的“包”字還沒說完，電話似乎就斷了。

    “喂？哥？喂？！”

    片刻后，林舒聽到許詩嘉咬牙切齒的罵罵咧咧——

    “好，真是太好了！”

    “現(xiàn)在不僅電費欠繳停電了，連手機也欠費停機了！”

    ……

    25

    ·

    第二十五章

    ◎信合集團打工致富第一人◎

    很快，

    房里傳來許詩嘉朝門口摸索著走來的聲音，林舒不動聲色地退回到了客廳的位置。

    黑暗放大了許詩嘉的腳步聲，林舒聽著它們由遠及近，

    看到高大模糊的黑影朝自己走來，

    走過窗戶時，窗外的月光打在對方的側臉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光與影的分界和對比中，讓原本白皙的許詩嘉更增添了一種妖異的氣質，挺像個深夜出沒擾人清夢的男狐貍精。

    只可惜這位狐貍精臉色難看，活像因為偷雞被抓挨了農(nóng)戶幾頓結結實實的打。

    “哦，讓你久等不好意思。我先用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幫你把案卷找出來，

    你就先走吧�！�

    都這時候了，

    明明黑漆漆一片，許詩嘉還不忘維持他的形象，

    這男的用手整了整額發(fā)，然后一只手插兜，斜斜倚靠在墻上，

    擺出十分松弛的姿態(tài)。

    許詩嘉流利地撒謊道：“維修師傅有點事，過會兒才能過來，但不是什么大問題，

    很快能修好�！�

    林舒看到他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一個人鉆進了書房，片刻后，

    他拿出了案卷，

    遞給了林舒。

    林舒拿到東西，

    應該轉身走的，

    但她想了想，改變了主意。

    “許詩嘉，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林舒到了眼黑漆漆的房間，“反正你的維修師傅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來，你干等著也浪費時間，不如找個店，吃點夜宵，順帶我和你聊聊案子�！�

    許詩嘉梗著脖子：“哦，我不去了�！边@男的云淡風輕道，“我回家前吃了很多，現(xiàn)在一點不餓，還有點撐，何況半夜吃夜宵，對身材和健康都不好，我是個對自己也嚴格要求的男人，不吃夜宵這種東西。你要餓你自己去吃吧，我在家里等著維修師傅就行了�！�

    林舒笑了笑：“這樣啊，本來我想請客請你吃點東西的，你不去那就算了�！�

    她說完，徑自轉身往外走。

    果然，“請客”這兩個字顯然像是有魔法，幾乎是下一秒，許詩嘉就追了出來——

    “哎！你等等。”

    樓道里的燈光照亮了許詩嘉的臉，他的表情不自然里帶了點佯裝的淡然：“哦，我想了想，還是和你一起去吧。”

    許詩嘉瞟了林舒一眼，然后側頭看向電梯：“現(xiàn)在晚了，你一個女的單獨去吃夜宵，不安全，我就陪你吧。”

    “你們這里不是榮市治安第一的高檔商區(qū)嗎？”林舒抿唇一笑，“而且沒事的，我會打電話叫我朋友來陪我一起吃的，你不用擔心，你就在家等維修師傅吧�！�

    林舒說完，徑自按了電梯按鈕，這下許詩嘉終于不淡定了。

    他搶先一步擋到了林舒跟前，清了清嗓子，抬頭看向天花板。

    “哦，還是我去吧。不然你還要叫別人，怪麻煩的……”

    “不麻煩，我有朋友也住這附近�！�

    林舒作勢要拿出手機，這下許詩嘉終于不端著了，他一把奪過林舒的手機。

    林舒聽到他義正言辭道：“你畢竟是我的老板，作為下屬，老板愿意晚上貢獻出自己的私人時間和我講案卷，幫助我學習進步，我怎么能連陪老板吃頓飯都做不到呢？”

    “別叫了，我說了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