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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二來是師姐燕云芳突然來找她,說師娘來了。

    這個消息把洛淺秋給嚇壞了。

    當然,她害怕的不是溫柔的師娘,而是那位冷酷無情的師父。

    師娘一般很少出靈谷,這次突然回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留著夜夭夭在,若師父上門也好有個幫手。

    這件事洛淺秋沒有告訴丈夫。

    倒不是她要刻意隱瞞,有些事情能不提起就永遠埋在地下為好。

    不過李南柯也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他在為長公主的事情而鬧心。

    他之所以拒絕對方的求愛,除了對方身份外,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一種膈應。

    他和長公主之間真的有愛情嗎?

    夢里的愛也算愛?

    這種虛無縹緲的愛情讓李南柯覺得很不靠譜,一旦接受,生怕某一天女人又變得清醒,最終鬧出一場悲劇。

    因為他們始終沒有在扮演自己,而是在扮演別人。

    可不接受,他又不甘心。

    畢竟那是與他在夢里共度了一生的妻子。

    他無法容忍長公主最后會嫁給別的男人,更無法容忍對方與異性親近。

    李南柯從未這般糾結過。

    好在白如玥一直沒找過他,給了男人喘息的空間來思考。

    ……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溜走,一晃五天過去了。

    這些天,眾人很默契的把時間和空間全部留給了白不愛和孟雙雙二人。

    孟奶奶的精神也似乎越來越好。

    看著奶奶臉上一直洋溢著的笑容,孟小兔很開心。

    因為她從沒見過奶奶笑的這般無憂過,不再執(zhí)著,不再等待,卸下了內心所有的負擔,享受著人生最后的幸福。

    白不愛并不厭倦已經蒼老了的愛人。

    以前的他只看重女人好看的皮囊,認為女人沒有了好看的皮囊,不會再有任何吸引力,讓愛她的男人為之付出。

    可如今,他卻覺得老了的愛人依舊那么的美麗。

    眼里永遠是那個臉頰偏黑的活潑少女。

    為了彌補自己的承諾,白不愛與李南柯和孟小兔他們商量后,毅然決定為孟雙雙做一件嫁衣,去找八抬大轎。

    盡管他知道這會引來非議,引起家族震怒。

    但他不在乎。

    紅日西墜,晚霞漫天。

    房屋和樹木都鑲嵌上了一圈金黃的光邊,仿佛一個個明暗對比分明的剪影。

    小院一片安靜。

    去店鋪取嫁衣的白不愛和李南柯還沒回來。

    為了給奶奶驚喜,孟小兔準備將布置婚房的飾品放在自己屋內。

    剛踏進屋內,少女卻嗅到了一陣飯香。

    桌上擺放著簡單的飯菜。

    有她曾經最愛吃的香菇菜花、紅燒肉……這些都是奶奶以前時常給她做的。

    還有單獨放著的一份飯菜。

    菜肴很精美。

    搖椅上,穿著圍裙的孟奶奶靜靜坐著,在閉目休息,安詳而又慈和。

    “哇,好香啊�!�

    孟小兔美眸發(fā)亮,很沒形象的拿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里,“奶奶,好久沒吃過你做的紅燒肉了,還是那么好吃�!�

    熟悉的飯菜味道勾起了少女幼年時的回憶。

    她回頭望著奶奶說道:“奶奶,明早我?guī)闳プ鲛I子好不好,可好玩啦。”

    老人沒有回應,灑落進屋內的霞光落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如沐著光輝。

    少女怔怔看了一會兒,又坐在椅子上,望著盛好的米飯笑著說道:“奶奶,我就不等他們了,我先吃了,跑了大半天肚子快要餓扁了。”

    她瞥了眼旁邊單獨置放的精美飯菜,嘟嘴道:“真是好偏心啊奶奶�!�

    少女玩笑的抱怨并沒有得到老人回應。

    孟小兔也不在意,拿起筷子撥了一口有些涼了的米飯,一邊吃著一邊說道:“奶奶,你肚子餓不餓,我們一起吃吧�!�

    老人依然沉默著,就如同這間沉默的屋子一樣。

    “你不吃,我可就吃完了�!�

    孟小兔塞了一筷頭,“我飯量很大的,這些菜都不夠我塞半個肚子。

    奶奶,以后你再給我做頓紅燒肉好不好,我不怕吃胖,反正會有人要我的。

    奶奶,我們給你買了件新衣服,很好看。等會兒大聰明他們拿回來,你一定會喜歡的。

    奶奶,等我嫁人的時候你可得給我準備嫁妝,要很多很多,不能讓大聰明的夫人笑話了。

    奶奶……”

    少女自顧自的說著,即便老人始終沒有回應,她也沒有停下。

    過了一會兒,李南柯和白不愛來到了門前。

    看著桌上的飯菜和狼吞虎咽的孟小兔有些發(fā)愣。

    “你們來了啊,奶奶做了好吃的飯菜�!�

    孟小兔看到了兩人,連忙招手,“快坐下吃,很好吃的。如果涼了不吃,等會兒奶奶會很生氣的。我小時候就被她揍過……”

    李南柯默默望著椅子上安詳閉目的老人,神色黯然。

    啪!

    白不愛手中放有嫁衣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刺紅的嫁衣在夕陽余光下,紅的鮮艷,似燃燒了曾經的回憶。

    他失神站了好一會兒,如行尸走肉般來到桌前。

    默默吃著那份單獨為他留的飯菜。

    記得雙雙曾經說過,等兩人重逢的時候,她會下廚為他做好吃的飯菜。

    “大聰明,你也一起吃啊�!�

    孟小兔朝著李南柯說道,“不過今天的米飯也不曉得怎么回事,很咸很咸……”

    少女臉上沾滿了淚水。

    碗里也落了一滴滴的眼淚。

    茂密的樹木梢頭,那最后一抹余暉漸漸消散褪色……

    ……

    孟奶奶的墓地選在了鳳凰山下。

    前來參加葬禮的人不是很多,有冷思遠夫婦、平日和孟小兔關系要好的同事、上官關、洛淺秋、冷歆楠……

    就連夜夭夭和長公主白如玥也來了。

    唯獨不見白不愛。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或許獨自一人在飲酒消愁,也或許回到了京城,選擇遠離這片傷心地。

    也或許……

    葬禮上,孟小兔哭成了淚人兒。

    一切事務都是李南柯和上官關在幫忙安排。

    也許是天公被感染了情緒,一片片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悄然無聲的向下灑流。

    十月的雪很柔,似乎還帶著溫度。

    落在地上剎那便融化了。

    消失的毫無痕跡。

    葬禮結束,李南柯將老人保存了四十八年的盒子打開,取出了那根陳舊的紅繩,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墓碑上。

    待眾人走后,一陣風兒吹來——

    紅繩被吹向了天空。

    紅繩飄啊飄。

    它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兒,被無根的風兒牽引著,飄著越過樹木、越過河流……

    直到深山一座古寺前,才緩緩飄落。

    于古剎的鐘聲中,沾著雪花的紅繩輕柔的落在一位年輕僧人的肩頭上……

    僧人神色無悲無喜,默默清掃著地上枯黃的落葉,沙沙聲卷著落葉與雪,仿佛與寺院里的誦經聲融為一體,一片靜謐。

    葉子不間斷的從白樺樹落下,在掃過的地方重新布置好圖案。

    雪中的年輕僧人并不生惱,依然很耐心的去清掃,哪怕他會一直掃下去。

    “大師�!�

    一道帶著尊敬的男人聲音響起。

    年輕僧人停下清掃的動作,抬頭看去。

    面前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面相忠厚老實的年輕男子,看打扮是附近的村民。

    中年婦人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嬰兒。

    被裹在襁褓中的嬰兒只露出一張粉嫩嫩的小臉,純凈似寶石的眼眸好奇看著僧人。

    中年男子看著有些面生的和尚,恭聲問道:“敢問大師法號是?”

    “小僧法號‘不得’�!�

    年輕僧人眼簾輕垂,聲音低淳。

    曾經的他得而不愛,如今的他愛而不得。

    “大師,請問永明住持在不在?”旁邊婦人擠出笑容問道。

    年輕僧人雙手合什,行以一禮,聲音溫和歉意道:“住持不久前出去了,不在寺里。”

    “啊,這么不巧啊。”

    婦人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失望之色,忙又問,“那他什么時候回來啊�!�

    “不知�!�

    年輕僧人搖頭。

    三人皺起了眉頭,面帶愁色。

    “本來想讓永明住持幫忙給孩子起名,這下倒是白跑了一攤�!蹦贻p男子嘆了口氣,“要不花點錢去找算命先生起名吧�!�

    中年婦人用胳膊捅了兒子一下。

    花錢找的那些神棍算命先生,可比不上德高望重的住持。而且找住持可以順便祈福,保孩子一世平安。

    中年男子瞅著僧人儒秀的面龐,忽然請求道:“大師,要不您幫忙給我孫女兒起個名字吧,她的生辰是——”

    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婦人一肘打斷。

    婦人面色不悅。

    一個小和尚怎么能和住持比呢。

    男人只好閉上嘴巴。

    這時,小女嬰忽然伸出胖嘟嘟的粉嫩小手,拽住了僧人手腕的紅繩,像是見了心愛的玩具,神情滿是好奇。

    僧人面色一變,欲要阻止。

    “愛哭鬼!”

    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雙雙!”

    僧人下意識扭頭。

    卻是一個前來上香的陌生的小女孩正在和同伴打鬧,板著鬼臉嬉笑著。

    僧人眼里的亮光漸漸熄滅,而后冷卻。

    隨著手腕一松,紅繩被小女嬰拽走。

    婦人見狀嚇了一跳,想要從孫女兒手里幫僧人拿回紅繩,結果嬰兒小手卻攥的死死的,還哭鬧起來。

    “對不起大師,這……這小孩兒……”

    婦人神情發(fā)窘。

    僧人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淺淺痕跡,抬頭望著似鵝毛飄落的雪花,臉上多了一絲釋然,微笑道:“無妨�!�

    說罷,行了一禮,繼續(xù)清掃著落葉。

    婦人干笑了兩聲,對丈夫說道:“那我們明早再來找永明住持吧�!�

    中年男子還想說什么,被婦人拽走了。

    院子安靜下來。

    落葉一片接著一片,沁著雪花的冰涼落在地上。

    僧人的孤獨的身影在像是斷了弦的豎琴,在靜默中演奏出無聲的哀怨音符。

    直到那根紅繩從肩頭慢慢滑落……

    在即將落地的時候,被一只手溫柔的輕輕接住。

    僧人怔怔凝視著掌心陳舊的紅繩,唇角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

    出了寺院的婦人還在埋怨著丈夫。

    男人終是受不了媳婦的叨叨,惱聲道:“你沒看那僧人很面生嗎?肯定是新來的,長的一副貴人模樣,很有靈氣,以后說不準會成為寺里的住持�!�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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