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鄭氏看著女兒臉上強行鎮(zhèn)定,但仍舊可以窺見的不安,再想想方才自己若是晚來一步,女兒說不準就要觸柱明志,越發(fā)悲從中來。
韶娘一向是最懂事的那個,但是鄭氏知道自己的女兒雖是平易遜順,實則再烈性不過。
這孩子明明已生此絕意,卻偏偏因為她這個當母親的哭訴,又忍耐下來,甚至反過來安慰她這個當娘的。
她的韶娘。
這般又孝順又懂事的韶娘,為何要遭此劫難?!
鄭氏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臉上的表情轉為堅定,“娘去找你爹�!�
謝韶:啊這……
到也不必。
謝韶一個“不”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鄭氏死死地抓住了手。
“若非他在朝上大放厥詞、肆意辱人,怎會給家中招此禍事?”
鄭氏芙面含怒,咬著牙根恨道,“他要邀買名聲,憑甚讓我的韶娘受苦?”
說罷,也不給謝韶再開口的機會,只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柔聲道了句“放心,還有你外祖家”,緊接著就帶著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給謝韶身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住你家女郎,別讓她再一時想不開”。
謝韶倒沒注意鄭氏最后的那個眼神,她這會兒正因為猝不及防的消息僵住。
鄭氏最后的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謝韶覺得要是自己沒有理解錯的話,鄭氏的意思是——
她目前這位現(xiàn)任未婚夫,是因為被他爹在朝堂上臭罵了一通,所以才要娶她?
謝韶:?!
這聽聽就很不對勁兒啊�。�
作者有話說:
謝韶:他該不會想要報復我吧?
ps.男主在這章其實出場了的,就在音音的回憶里
音音的初印象:一個好心的路人
(段狗甚至都沒有被記住臉
#憐愛.jpg)
第2章
謝謝親娘
因為鄭氏離開前的那段話,謝韶糾結了半天自己到底是不是被殃及池魚報復了。
這一點還沒想明白,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對方既然會在朝堂上被她爹罵,兩人起碼朝中地位上是差不多的,畢竟要是地位相差懸殊,謝父犯不著廢這種口水,直接把人處置了就行。那么現(xiàn)在更關鍵的來了,按照官場上一貫排資論輩的風氣,對方的年紀是不是也跟她爹差不多?
謝韶:“……”
她確實直觀的感受到了,這個婚事很有可能是個火坑。
當日稍晚些時候,謝韶見到了原身的爹。
除了剛穿來當天、從宮宴上回來的時候,謝韶還是第二次見到原主的這位父親。
對的、沒錯,在她稱病的這幾日,這位親爹一趟也沒有來探望過。
考慮到宮宴回去的那一日,謝家的車駕諸人避讓的場面,謝韶愿意將這情況善意地理解為“父親公事繁忙、無暇顧及家中小事”——反正這又不是她親爹。
謝父是位很有氣質的中年美男子,雖然眼角已有紋路,但卻不掩風流氣度,仍能從中窺見年輕時惹得多少小娘子傾心的過人風采,和原身的那位美人娘親看顏值就很登對。
但是這夫妻倆的感情還真不太好說,從后院那一堆庶出的妹妹們就能猜測一二。
謝韶其實有點緊張,這里面或許有一部分原身面對父親的敬畏的情緒在,但她確實覺得這個爹應付起來要更棘手。
和面對鄭氏的時候還可以靠撒嬌蒙混過關不同,原主和他爹明顯沒有那么親近,要是被看出什么異樣來,謝韶還真不知道該以什么方式混過去。
好在不親近也意味著不了解,鄭氏從宮宴回來就問了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謝韶也是借此才稱“病”的),但是謝父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女兒有什么異常。
這會兒對方過來,也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終于想起來看看女兒的身體狀況,而是開口,“韶娘,你一向懂事�!�
謝韶恍然,她娘先前的爭取多半是沒有結果了。
謝韶還能怎么辦。
雖說新婚事很有可能是個火坑,但是反抗是需要資本的,她現(xiàn)在有什么資本?
鄭氏明顯鎩羽而歸了,眼前這位親爹可不像是會因為女兒尋死覓活心軟的,而且好不容易有再活一次的機會,謝韶可不愿意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了。
她恭敬地做出晚輩禮節(jié),“兒謹諾�!�
謝父總算神色稍展。
他嘉獎道:“這才是我謝家女。”
謝韶:“……”
謝韶:我真是謝謝你全家。
把謝父送走之后,這件事卻還沒有結束。
第二天一大早,謝韶就見到了貼身婢女玉簟臉色蒼白、整個人都神思不屬。
她還不及問怎么回事,就看見了端水進來的小丫頭。
這是個她此前未曾見過的陌生面孔。
謝韶心中有所預感。
等一個早晨過去,謝韶就知道自己的預感成真了。她身邊伺候的人,除了最貼身的玉簟,其他人全都被換了。甚至還有好幾個打扮利落、一看就身手過人的武婢。
花了好幾天功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總算把院子里的人名字認全的謝韶:“……”
比起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氣餒,謝韶心中更多的是一種悚然。
原主的嫡女身份讓她在后院處于食物鏈的頂層,但是對于謝氏、對于整個家族而言,她仍舊是可以被安排、被舍棄的。
謝韶恍然,原主或許真的是家中最受寵的女兒。
昨日謝父親自過來的那一趟,也并非來征求意見,而是對這個寵愛女兒的“溫情”。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謝韶倒沒什么特別的感觸。
她畢竟不是原主,也不是人家的親女兒。
而原主自己對這一點應當也是有所預料的。
雖然謝韶沒有記憶,但是還是能察覺到一點原主殘留的情感,就比如說她對鄭氏不自覺的親近,對謝父就明顯是對父親的尊敬大于其他感情。
再晚些時候,鄭氏過來了。
似乎是為了遮掩臉上憔悴的神色,她的妝要比前幾日厚重許多,但是仍舊看得出眼底的疲憊。
鄭氏先確認了謝韶神色尚可,這才松了口氣。
但是很快就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情況,她勃然變了臉色。
謝韶在鄭氏發(fā)作之前,輕輕拉住了她的手,溫聲,“娘,女兒無妨。”
謝韶對此是真的無所謂,畢竟不管換之前還是換之后,院子里的人她都不認識。人換了她還得要松口氣,不必擔心她在這群熟悉原主的對象面前露出什么馬腳來。
其實最危險的人是玉簟才對,她是原主的貼身婢女,對原主的了解恐怕比親媽還要更多些。
但好在主仆有別,玉簟就算心下奇怪,也不敢隨意懷疑主子。而且這個小丫頭有點過度神化原主還喜歡腦補的毛病,具體表現(xiàn)就是,女郎做什么都是有道理、有深意的,如果出了問題,那一定是她的執(zhí)行層面的問題。
也因此,只要謝韶沒有做出什么過于離譜的行為,對方就能給她自行腦補好原因。而謝韶身邊也確實需要這么一個人提醒她,免得她和原主一下子判若兩人,惹來懷疑。
鄭氏似乎是被女兒安撫下來了。
母女兩個說了些小話,誰都沒有提昨日的事情,若是不看鄭氏那憔悴的臉色,似乎一切都與以往一般無二。
只是方才出了女兒的院子,鄭氏的眼淚就禁不住掉下來。
追上來送扇子的謝韶正瞧見了這么一幕。
謝韶腳步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上前,看鄭氏屋里那強裝沒事的樣子,明顯不想讓這一場景被女兒看到。
謝韶在原地駐足了一會兒,似乎是原主的感情作祟,這會見鄭氏無聲流淚,也被帶得心底難受起來。
她還是挺想告訴對方,對于這個婚事,她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
謝韶最后也沒能找到機會上前,反倒是因為鄭氏要離開,連忙又往后藏了一步。
結果一轉頭,就看見跟上來的玉簟一副要哭不哭、眼眶通紅的模樣。
謝韶默然。
這到底是什么“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的連環(huán)套娃?而且對方又腦補了什么、露出這表情?
玉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撐出一個笑來,柔聲,“娘子回去罷,莫要見了風�!�
這粉飾太平的樣子,和剛才的鄭氏一模一樣。
謝韶:“……”
只是成個親而已,為什么這一個兩個的態(tài)度都這么怪?原主和那個前未婚夫,感情真的這么好?
鄭氏畢竟是當家主母,行動極為迅速。
她離開這兒之后沒多久,謝韶院子里面的人就被換了回來,只是那幾個明顯被特別安排來的武婢卻沒有離開。
雖說人回來了,但是到底院子里的氣氛不比以往,每個人都謹言慎行,生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做錯了半點事被牽連發(fā)落,整個院子都壓抑到了極點,比她“病”著的那段時日都沉悶。
接下來便是籌備婚事了。
興許擔心觸動她敏.感的神經(jīng),雖是籌備婚事,卻都是避著她這個當事人的,直到鄭氏小心又委婉地問了句,“要不要試試衣裳?”
謝韶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是試嫁衣。
甚至直到穿到身上之后,她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嫁衣。
——因為這衣裳是綠的。
鄭氏看著女兒這公事公辦、半點全然無新嫁娘羞澀的模樣,忍不住又是別過臉去垂淚。
再一看衣服,更是哽咽,“……清減了。”
心底默默輕言:韶娘再怎么強裝無事,終究是憂思難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