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禁軍包圍了百官府邸最密集的街坊。
“老爺不好了!外頭來了禁軍,將咱們府前后都給包圍了!”管家急匆匆跑進來。
鎮(zhèn)國公本來就心焦皇宮的大火,
這會再聽禁軍包圍了自己的府邸,氣得拿起手邊的茶盅就往地上摔,
怒發(fā)沖冠。
“他們有本事就殺進來!老夫還怕他們不成!老夫上戰(zhàn)場殺敵的時候他們還在娘胎里轉(zhuǎn)筋呢!現(xiàn)在敢來圍老夫的家,有本事就進來!他們膽敢逼宮那日就已是亂臣賊子了,知道自己活不長,蹦跶不了幾天,就想著拉我當(dāng)墊背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景寧那個毒婦在哪,讓她來見老夫,老夫要親自問問她可曾對得起先帝的信任,可對得起老侯爺!叫她來!”
“老爺先別說氣話,”國公夫人就在邊上,忙著勸道,“還是先想個對策要緊,皇后和太子還在宮中,現(xiàn)在外頭也是亂糟糟的,這個情況不妙啊,禎兒來信說景寧侯意圖燒毀麒麟城,怕是真的!”
勸到最后國公夫人都急得哭了,這可如何是好!
如鎮(zhèn)國公這樣的有功之臣,又是皇后的母家,按律可以配五十人以內(nèi)的府兵,可這些年雍帝對鎮(zhèn)國公府多為打壓,連府兵都裁去了。
如今就只有一些家丁仆從能湊到百人之?dāng)?shù),鎮(zhèn)國公日常對他們也有訓(xùn)練。
但景寧侯狗急跳墻,已是無所顧忌,一旦命禁軍破門,這點子家丁仆從也不頂事。
鎮(zhèn)國公抓過正堂架上的關(guān)公刀,即使年老,從戰(zhàn)場廝殺過來的血性也依舊在。
“那也要問問老夫手里的刀愿不愿意讓他們踏進大門半步!”
鎮(zhèn)國公府還算好,其他小官的家宅卻是早有倭國殺手闖入,禁軍又在外圍對逃出來的官員家眷補刀,滿門之中竟無一人生還。
宮墻外的街坊瞬間血流成河,滿地尸體,更有城民在驚慌逃命。
黑甲兵破了南門,卻在殺入的途中碰到城民擁堵及一小股禁軍阻攔,守城的官兵在看到皇宮和百官府邸著火時就已無心防守,急下城墻趕往西北方向的街坊,看到的就是禁軍發(fā)瘋的屠殺官員家眷和無辜的城民。
黑甲兵就只有幾萬人,能破開南門已是不易,其余三門是分不出人手去攻了,唯有守住南門,不讓景寧侯一黨將四門封死,她封城門就是為了不讓城民逃生。
“你等留守在此處,我另帶一路人馬去西北街坊�!�
說完妙娘就牽過一匹馬飛身騎上,躍過亂糟糟的殘垣斷壁往大火還在焚燒的地方去。
陳婦隨即跟上。
路上碰到狀入瘋癲的禁軍,兩人皆是一驚,不約而同想起在偏關(guān)的東遼大營見到的部族青壯,也如這般沒有理智,只知廝殺,皆因中了蠱毒才會如此。
唰!
陳婦手起刀落,不帶一絲猶豫就干掉沖上來的幾個禁軍。
“難怪會聽命,原來是被操控了,要說這景寧侯跟東遼沒有往來、是冤枉的,誰也不信�!�
妙娘也射殺了幾個,并且從禁軍的刀下救了個小姑娘。
小姑娘因是跟家人走散的,被嚇得哇哇哭,抱著她不肯松手。
她一邊安撫一邊硬是將人塞給隨來的士兵,讓他們將這些逃命的城民護送出城。
“大家不要亂,南城門暫且安全,可去避禍�!�
城民到底無辜,妙娘也不忍看著他們被殺,且這事若如了景寧侯的意,對主子也不利。
一聽南城門能避禍,城民還有些猶豫,可后頭的禁軍就跟發(fā)了瘋一樣亂殺人,他們也不知該往哪里躲。
又看妙娘雖是個女子,身手卻好,方才又救了個孩子,這樣的人心腸應(yīng)是壞不到哪里去,于是便聽了話齊齊跑向南城門。
麒麟城為一國都城,想要燒毀也不是易事,且緩過了開始的驚慌混亂,百官也開始組織人手反抗。
他們并非待宰的羔羊,景寧侯命禁軍對他們大肆屠殺,意圖將他們都殺死,這哪里是謀反,分明是滅絕人性,存心想要天下大亂。
況且他們知道景寧侯為女扮男裝之后更是氣憤,自己竟然同這樣一個蛇蝎之人同朝為官,還未曾發(fā)覺,簡直是奇恥大辱,今日就算死,死的也該是景寧侯。
妙娘她們趕到時,包圍鎮(zhèn)國公府的禁軍已經(jīng)破門闖入了。
鎮(zhèn)國公武著自己那把關(guān)公刀攔在門口,跟闖入的禁軍殺得血紅一片。
“有種就踏著老夫的尸體過去!”
一聲怒吼,接著又是兩刀砍下去。
可鎮(zhèn)國公到底年老,禁軍又發(fā)了瘋,且人數(shù)眾多,拖都能將鎮(zhèn)國公拖死。
妙娘她們也沒有多少人手,硬碰硬肯定不行,好在她們帶了火藥筒,點兩個扔過去也能炸死不少禁軍。
就是爆炸聲險些把鎮(zhèn)國公的耳朵給震聾,他老人家頂著一張黑漆漆的臉從門后跨出來,張嘴就噴出一口濃煙。
“咳咳咳……”
情況緊急,實在顧不上太多直接就扔的陳婦破天荒有些尷尬。
她沖鎮(zhèn)國公抱拳歉意道:“炮仗的威力猛了些,還請國公爺勿怪。我們的人已經(jīng)攻破南城門,城中的百姓也疏散了到那邊,公主殿下正在城門口安撫。”
她們都未見過鎮(zhèn)國公,但探聽來的消息中就有描述這位國公爺外貌的,對得上,又是在國公府門口,斷然是不會錯認。
鎮(zhèn)國公不在意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只道:“禎兒平安回來就好。景寧侯命人在宮內(nèi)放火,也不知皇后和太子如何,你們的人可有消息傳出?”
“國公爺,外頭到處都亂,哪還能傳消息啊,”陳婦說話還是這般直接,“但我們有不少人潛藏在宮內(nèi),別的不敢說,保住娘娘和太子還是能做到的�!�
“我們?nèi)耸植蛔�,投靠景寧侯的禁軍又都被蠱蟲控制,已失了人性,跟瘋牛無異,見人便是要殺,這個您拿著,”妙娘塞過去一個火藥筒,又教鎮(zhèn)國公如何點燃引線,“景寧侯手底下還有不少倭國殺手,以防萬一,這個留給您防身�!�
鎮(zhèn)國公在朝中的地位超然,太子也好,公主奪權(quán)也罷,這位老國公爺都能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她離開偏關(guān)之前姑娘就仔細叮囑過,送來的書信中也多有提及,入城之后不管怎樣都要先護住這位老國公。
鎮(zhèn)國公拿起火藥筒細看,也瞧不出所以然,湊近了聞就有一股刺鼻的硝石味。
他對這個味道不陌生還是因為國師常用硝石煉丹藥,因丹藥是給雍帝吃的,鎮(zhèn)國公怕有危害,就親自去看過幾次,結(jié)果都被煉丹爐的怪味給熏得兩眼昏花。
他派人去河渠打聽過,知道虞歸晚手里有攻城利器,威力無比,想來就是此物。
妙娘她們也無暇深想鎮(zhèn)國公看到火藥筒會如何,留下東西又清除掉余下的禁軍,她們就往皇宮趕去,也要先確定皇后和太子還活著才行。
而佟潼已命人將景寧侯府翻了個底朝天,卻不見景寧侯的身影。
得知此消息,她便立刻命小藥人去找妙娘,“務(wù)必告訴她們,讓她們小心,此婦極狡猾,讓她們謹慎防范�!�
小藥人有些不愿,她想留下保護佟潼。
見她不動,佟潼板下臉,“速去,不然我生氣。”
小藥人一步三回頭,磨蹭了半天才出了門。
她的鼻子比狗都靈,身手又敏捷靈巧,嗅著嗅著就知道妙娘她們在何處,幾下跳上屋頂就奔皇宮的方向去。
大火已燒毀數(shù)座宮殿,起初還有宮人忙于救火,可禁軍在里頭亂殺,宮人也趕著逃命。
潛藏進來的人從殿內(nèi)將皇后和太子救出,還讓二人換上宮人的衣裳,這樣也好藏。
皇后到底是將門之后,倒沒有很怕,握緊了來人給她的刀,方才還殺死了兩個禁軍。
反觀太子就膽小如鼠,只一味躲在皇后身后不敢冒頭,嚇得都要尿褲子了。
潛藏者看到他這樣的德行,內(nèi)心極為不屑,這樣的人當(dāng)了皇帝也是百姓之哀。
被砍死的宮女尸首就在兩步開外的地方躺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太子情緒崩潰,不管不顧大喊大叫:“皇姐不是帶人來救我們了嗎?人呢?!人呢!”
第192章
他這樣大呼小叫極容易將敵人引過來,
要不是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以后還有大用,不然帶他和皇后離開的人早大耳刮子扇過去讓他閉嘴了。
“公主殿下在城外,
太子和娘娘跟著我們走必會平安無事。”
饒是壓著火氣相勸,心里也到底看不起,一國儲君怎可如此膽小如鼠。
趙顯已是被嚇破了膽,旁人說什么都聽不進去,只知道曾經(jīng)忠于父皇的禁軍如今卻對他和母后下手,大半個皇宮毀于大火,他和母后今日未必能活命。
見他不聽勸,依舊掙扎亂嚷,
連皇后的話也聽不進去,
潛藏者只好告了聲罪,一記手刀劈在趙顯的后脖,直接將人劈暈,像扛麻袋似的一路扛著跑到皇宮大門。
此時厚重的宮門已被禁軍關(guān)上,跑到這的宮人大多被殺死。
鮮血將宮門前的地磚和臺階都染成了暗紅色,
腳踩上去還黏糊糊,血腥味直沖天靈蓋,
實在難聞。
若是不能離開,
便只有死于禁軍刀下或葬身火海這兩個選擇。
幾個潛藏者對視一眼,
她們奉命保護皇后和太子,
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這個任務(wù),
哪怕是死了,主子和姑娘也會看在她們這份功勞的情面上善待她們的子女,
待子女長大成人也未必沒有出頭之日。
突然——
砰!
宮外升起幾朵璀璨。
“是妙娘她們趕到了!快!找地方躲起來,她們要用火藥筒炸開宮門�!�
這是約定好的信號,
妙娘料定宮門會被鎖,人力極難推開,只能用火藥炸,所以在傳信時特意強調(diào)要是真到這種危急關(guān)頭,她會以煙花為信號告訴潛藏在宮內(nèi)的人。
轟!轟!轟!
連著幾聲爆炸,厚重的宮門才有些許松動,接近著又是一陣陣地動山搖。
宮門轟然倒塌,砸死了門后不少禁軍。
潛藏者帶著楊皇后和太子從煙塵中跑出來與妙娘她們匯合,在確定兩人都無事之后妙娘就讓她們先帶人去南城門。
“那你們?”這里的禁軍最多,光是她們兩人如何能抵擋。
妙娘卻是將馬兒的韁繩硬塞到她們手里,厲聲道:“別廢話,快走!蒙將軍在南城門,把娘娘和太子交給他�!�
“可是……”
“走!”
禁軍已殺到近前,妙娘舉劍格擋,瞬間就被纏住打斗成一團。
潛藏者咬咬牙,狠下心將楊皇后和太子弄上馬,拍著馬屁股就往南城門疾馳。
“我們會盡快趕回,縱死我們南柏舍的人也該死在一處!”
妙娘和陳婦的眼眶皆是一熱,可手上動作不緩,幾乎都是一劍刀一個。
可禁軍這么多,殺也殺不完,她們的體力遲早會被耗盡,到時就……
陳婦背靠妙娘,氣喘道:“得想辦法脫困才行,咱們不能死在這,為主子戰(zhàn)死我無怨無悔,可若是為了朝廷這幫狗官,老娘一百個不愿意,呸!晦氣!”
都這種節(jié)骨眼了,妙娘竟然還會為她這樣的話笑出聲。
“噗嗤……”
“你笑什么,難道我說的不對?”
妙娘忍笑道:“姨姨說的都對�!�
隨即她從懷中掏出那支銀色短笛。
陳婦分神扭頭一看,頓時樂了,道:“主子的銀笛怎么又到你手上了�!�
妙娘極愛惜的擦了擦,“是臨走時主子給我的,以備不時之需用,我以為不會派上用場,沒想到……”
“行了行了,先別說這個。就算有銀笛也不管用啊,這是麒麟城,只有人,沒有野狼,怎么馭獸來援?難道主子教你如何控制傀儡了?”
若是這樣,眼前困境皆可解。
妙娘卻苦笑道:“哪有的事,主子倒也教過,是我太笨,總吹不出來。”
“別說這樣的喪氣話,咱們這些人里頭也就你能吹這個笛�!�
“那我……盡力一試吧�!�
說完她就將短笛放到嘴邊吹響。
笛聲并不好聽,甚至有些刺耳,卻能讓發(fā)瘋的禁軍抱頭在地上打滾慘叫。
只是吹了幾下她便撐不住。
她到底不如主子那般有本事,能靠笛聲輕易駕馭走獸飛禽和傀儡,她能讓人短暫頭痛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
陳婦扶住虛脫的妙娘,咬牙殺出一條血路。
突然有利箭破空朝她二人射來。
“小心!”
妙娘用力將陳婦撞開。
噗!
利箭卻穿透她的肩膀,衣衫很快就被鮮血染紅。
若她沒有撞開陳婦,此時心口中箭的就是陳婦了。
“妙娘!”
陳婦瞠目欲裂,翻身打個滾,撈過地上的弓對著利箭來的方向就射過去。
弓箭手就在對面的房頂上,她被撞開時看見了!
撲通!射傷妙娘的那個弓箭手沒想到她動作如此之快,沒閃開中了箭,當(dāng)場掉下來沒了命。
陳婦不去管,扔了弓就抱住妙娘往石獅后面躲,撕下布條為她止血。
妙娘掙扎著起來,“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死不了,先離開再說�!�
可哪有這般容易離開,禁軍已經(jīng)圍上來了。
她只能強撐著一邊吹笛子,一邊握劍砍人,幾個回合下來已多處負傷。
.
嗚——
來自北地的蒼涼號角聲響徹云霄,千軍萬馬披星戴月而來,黑甲襯得這夜色更加濃重。
烈焰升騰的半空,成群的黑鷹嘶鳴,展開雙翅俯沖抓向屠刀舉起的禁軍。
矯健的狼群如風(fēng)般奔騰。
領(lǐng)頭的那只毛色勝雪,體型也格外龐大,尖牙利嘴,瞳眸幽藍,一躍而起就能撲倒襲擊它的倭國殺手。
將人當(dāng)作獵物按在利爪之下,張開還殘留著肉渣的嘴咬向脖子,尖牙扎進去再使勁甩頭,很快就能將‘獵物’咬死。
確定‘獵物’死透之后雪狼才松嘴,踩著尸體仰頭對天長嘯。
“嗷嗚!嗷嗚——”
狼群也發(fā)出回應(yīng)的嚎叫,嗷嗚聲此起彼伏。
血月當(dāng)空,狼嚎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