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走親戚?”他?自然不信,仍逐寸分辨她的臉色,“那遲騁呢?自從他?中秋前走后?,一直沒回來,到底去了哪里?”
雪芝亂轉了幾回眼,嘆了口氣,“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自然也清楚我們?不會害姑娘,我們?是有?自己的事情去辦,你就不要問了,眼下先?找到姑娘才是要緊。”
這倒是,時修此刻也無暇理會別的,一心只要先?找到西屏,便問:“會不會是姜辛?”
雪芝在桌上扣著兩手稍一想?,連連點?頭,“對!他?早就回了泰興,卻一直躲著不露面,只怕就是想?對姑娘不利!”
“你知道?他?人在泰興?”
她又?輕輕點?頭,“可?我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處,前幾日他?還在藏在錦玉關,這兩日又?不見了�!�
時修站起身來要走,聽見外?頭有?些熟悉的人聲,知道?是衙門的差役,又?低下頭看她一眼,“姜袖蕊也失蹤了,你知道?么?”
雪芝仍是搖頭,“我才剛回來,什么都不知道?�!�
時修多看了她一會,轉身往后?頭走了。兩個人同時失蹤,衙門里的差役都當是一樁案子在辦,可?他?倒覺得不大可?能,若是有?賊匪為財要擄走姜家?人,擄走姜袖蕊一個就夠了,何必分作兩頭還要擄去西屏?
所以他?以為二人失蹤并不相干,姜袖蕊自由衙門去找,他?不能露面,只得暗中尋找西屏。走出巷子口,因怕被對過差役認出來,他?拿帕子捂著臉,低著頭假裝咳嗽著往另一頭去,走到下個巷口便鉆進去,只待臧志和從姜家?出來。
未過多時,臧志和鉆進巷中,并他?一道?朝巷尾走,“問過了姜家?的人,并未收到什么勒索信,都一天一夜了,大約不是一般賊匪。咱們?這會上哪去?”
時修道?:“到裕華街那巷子里去�!�
“早上我就帶人查看過了,除了姨太太打的那把傘,并沒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線索�!�
陰綿綿的天洇得他?臉色慘白,眉首始終扣著,沉著中透著擔憂,“再去查查總不是什么壞事,這會也沒有?別的可?查之處,而且我懷疑是姜辛干的,我們?總不能像姜家?那樣傻兮兮地等什么勒索信�!�
“姜辛?”臧志和也著急起來,“姜辛和姨太太有?大仇,倘或姨太太是落在他?手上,豈不危險?”
這話?說出來,時修心跳得愈發(fā)快了些,帶出舊疾來,扶著墻一陣猛烈的咳嗽。臧志和卻不敢勸他?回去歇息,知道?勸也是白勸,自從昨日知道?西屏失蹤,他?已在街上腳不停地轉了一日一夜。
第102章
返故鄉(xiāng)(〇十)
由?裕華街進去,
這巷子?細長蜿蜒,時修與臧志和一路細看,連半枚腳印也不輕易放過,
可都沒有什么有用的發(fā)?現(xiàn)。越是沒什么線索時修便越是心急如?焚,
不巧天?降微雨,
驟起寒意,
令他身上忽冷忽熱,
像是要病的樣?子?。
臧志和窺他臉上還?發(fā)?汗,在旁勸道:“要不大人先回家去睡會,我在這里找�!�
時修搖撼著一只手,
倏在前頭墻根底下?看見個東西,覺得異樣?,
上前拾起來瞧,是枚小小的香袋,應當是佩在身上的玩意。
臧志和湊來看,
“咦?昨日下?晌我?guī)е瞄T的人在這里查看,
怎么沒瞧見這個?會不會今日才掉在這里的?”
時修捏了香袋兩下?,
“不是,這香袋濕漉漉的,
顯然是淋足了雨,昨日下?了半天?的雨,
今日是這會才剛下?的雨�!�
這香袋給人踩得臟兮兮的,
何況昨日來查這條巷子?時,
雨下?得比這會大,
所以差役們應該沒怎樣?留心。臧志和懊悔不仔細,
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會是擄走姨太太的人留下?的么?”
時修仔細摸著香袋,
布料是上好的,尋常人才不會舍得拿來做香袋的用料。他拿著香袋繼續(xù)往前走,未幾便走到巷口,又是另一條正街,叫小盒子?街。街上到處都是鋪面攤子?,昨日問過卻沒人瞧見有擄人之事,看來擄走西屏的一定是輛馬車。
又是馬車又是這樣?的香袋,時修愈發(fā)?相信是姜辛,可他到底將人擄到了何處?眼下?他只能想到錦玉關,捏緊了香袋吩咐臧志和,“你馬上帶人去搜查錦玉關,就以搜檢鮑六殺人罪證為?名�!�
不過雪芝午間才說姜辛現(xiàn)下?多半不在錦玉關,叫臧志和去是寧錯勿漏,總不能把希望都寄在那頭。便又想,姜辛一定與周大人和曹善朗兩個暗中有聯(lián)絡,于是預備自己回去換上南臺的衣裳,再去盯住周大人。
這日周大人難得坐了整日衙,誰知白等了一日,差役們?nèi)晕醋粉櫟浇淙锶魏蔚南?落。下?晌歸家,晚飯不吃,一徑走到房中,不見他老婆,卻見姜辛坐在榻上吃茶。
他驅退了下?人,闔上門笑呵呵朝里間走去,“姜老爺這兩日到底是住在哪里?我還?正愁上哪里找你去呢�!�
姜辛抿著唇拿開茶盅,沒看他,“我就住在城南一家客店中。我女兒有消息了么?”
“暫且還?沒有。”周大人攢眉嘆氣,拍了拍袍子?坐在那榻上,“你府上都快鬧翻天?了,你還?不回去,家里誰來主持大局?你家那位四姑爺已?經(jīng)死了,他手上那些證據(jù)也都銷毀了;汪鳴的案子?這會也扯不到你身上,至于你最忌憚的那位二奶奶,也莫名其妙失蹤了;噢,還?有那姚時修此刻在監(jiān)房里關著,我看你就沒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了,還?是回家去找你女兒要緊�!�
姜辛神色驟然凝重起來,“你是說我家二奶奶也失蹤了?”
“可不是嘛�!敝艽笕艘彩浅钅c百結,想到此前西屏曾拿著那枚玉如?意來找他,暗里便希望此刻西屏與袖蕊被賊人捉去撕票了才好。可當著姜辛的面,又不能不顧及人家女兒,只得嘆道:“也不知道她們兩個是不是給尋常強盜劫走的,要說是同一伙強盜所為?,可她們失蹤的時辰和地點?又不一樣?,況且到此刻也不見賊人發(fā)?勒索信來,真是叫本官頭疼吶�!�
姜辛只覺此刻局勢混亂,尤其是袖蕊與西屏同日失蹤,更是蹊蹺,如?若堂而皇之露頭,只怕叫人當做靶子?,愈該謹慎些的好。
因道:“你這么一說,我就更不好在此刻回家去了,家中還?有兩位姨太太和幾位老練的管事,出不了亂子?,我在暗中找起t?袖蕊來興許還?更容易些�!�
周大人瞟他一眼,淡淡笑道:“我看你還?有閑情吃茶,還?以為?在你姜老爺眼中,女兒的死活也不大要緊呢。我還?想我可倒別是白替你操著心,累得我昨晚上一夜沒睡�!�
姜辛看他一眼,也淡笑起來,“周大人辛苦我是放在心上的,等把袖蕊找回來,我自然有重謝。”說著,那笑意漸漸沉下?去,自顧自搖頭,“我就怕綁走袖蕊的人,不是沖著錢來的,你先前說,那個杜雪芝似乎就在泰興?”
“是啊,不然你家二奶奶手里怎么會有你當年遺失的那枚如?意?當年就是因為?要找這東西才沒敢輕易了結杜雪芝的性命,想不到她卻把如?意交給了你家二奶奶,可見她們一早就認得。你不妨再仔細想想,這二奶奶到底和那個張月微是什么關系?”
姜辛在腦中搜索來搜索去,忽地在記憶中搜索到一個小女孩子?的背影。是那回月下?,上船去找月微,看見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從艙房里跑出來,一溜煙便鉆到下?艙去了。
他一面進艙去,一面還?回頭看著,唇上帶著點?悠然的笑意,“方才那小丫頭是誰?”
“什么小丫頭?”月微噙著茶盅背倚窗臺,朝他澹然笑著,“我這回到泰興來,是偷偷跑出的,怎么還敢?guī)а绢^?”
“我不是說那個丫頭,我是說才剛那個小女娃娃,就剛從這艙里跑出去那個,看著伶伶俐俐的,好像我——”
說到此節(jié),他咽住了口,笑盈盈朝窗前走去,月色是魅藍的,照在她面上,有一種寂寞魅惑的意味。
“原來你說那個小丫頭啊,”月微低頭一笑,隨口扯謊,“那是船夫家的外甥女,今日上船來瞧舅舅舅媽,我看她生得可愛,讓她在這屋里玩了一會。你說像你什么?”
他一樣?滿口虛言,“像我兄弟家的孩子?�!�
“你兄弟家的孩子??”月微仰著面孔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怎么你兄弟都成家有孩子?了,你做哥哥的卻還?沒成親?”
他把手攬去她后?腰上,“我這些年只顧著忙生意,親事就耽擱了。”
月微歪頭一笑,“我看耽擱得倒好,不然我們就不成了。你打算幾時帶我去拜見你的父母?我到了好幾日了,在這船上怪悶的�!�
他只管把溫柔的笑意掛在臉上,心里卻登覺慌張。原想著只要盧氏肯答應,月微單純和善,又對他百依百順,只要他多哄她一哄,未嘗不能哄得她屈身給他做小,何況木已?成舟,她已?是他的人了。
誰知先在盧氏那里觸了霉頭,昨日才稍微透點?風給她,她便雷嗔電怒道:“你想都不要想!要不是靠我娘家支持,你能有今日?這才發(fā)?跡多少年啊,你就想學人討小老婆了,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就沒這道理!別人家怎么樣?我管不著,在我這里,沒門!”
他眼下?在生意場上還?得靠她娘家拉扯,因此不敢強爭,只得把話?咽住不提�?捎稚岵坏眠@頭的溫柔鄉(xiāng),只得先想法子?穩(wěn)住月微,“我父親恰好這幾日到常州去做一樁生意去了,我和我母親提了,她說等父親回來做主。我又不好說你此刻就在泰興,免得有損你的臉面,我想著,還?是先找處房子?給你安頓下?來,到時候你就說你是住在親戚家里,這樣?大家的面上都過得去,你看呢?”
月微看出他撒謊的痕跡,卻心道來都來了,也沒什么回頭路可走,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無論如?何,她都是跟定了他。因此很是體諒地點?點?頭,“我人都給了你了,自然凡事憑你做主,只要你不是存心哄我就好�!�
她是揣著將錯就錯的念頭,即便有點?疑心不對,也沒別路可走,一個嫁過兩回的寡婦帶著個女兒,再要嫁個這樣?體面的郎君,簡直難如?登天?,遇到這么個有相貌有家底的青年才俊,還?計較什么做大做小呢?
而他則是懷著另一種惴惴的心情,想著在這綿綿的愛里多沉溺一天?算一天?。
后?來沒幾日終于給盧氏發(fā)?現(xiàn)確實有這么個人,當即目眥盡裂,可巧他正有筆生意要求到她娘家去,她便借機脅迫,叮咣一聲,將一把匕首丟在他面前。那匕首的寒噤噤的面亮得像鏡子?,他的懦弱恐懼在上頭一晃而過,抬起頭頭,又是盧氏惡劣兇橫的笑臉。
這些年來,他想到那張笑臉便厭惡得要從心里嘔出來,但還?不得不維持著夫妻間的體面,大概她自己想起來也后?怕,懊悔,所以竭力補償他,給他討了三姨娘,又是四姨娘——她對他寬縱了許多。
但于事無補,種種緣故,他還?是恨她。這次回到泰興卻久不露面的緣故中,還?有個隱秘的因由?,只盼著西屏能了結掉盧氏的性命�?善攘诉@么久也等不到盧氏死,西屏好像是故意不要成全他,故意戲弄他似的,只將他在意的兒女一個個都除掉。
他突然覺得孤獨,想到余生要守著一堆花不完的錢財與盧氏長久相對,無論她是清醒還?是瘋著,他都終身逃不脫在她的陰影之下?。這孤獨的人生,連他也不能例外,年輕的時候需要愛人,老了就需要兒女,不然真是奮斗終身,也只不過是給人家做了狗。
他隱隱咬動腮角,立起身向窗前走了兩步,“我想,袖蕊大概是給二奶奶擄走了�!�
周大人眼皮一跳,大有這可能!不禁端坐起來,立刻又疑惑,“那二奶奶又是給誰擄走的?”
他思來想去,只想曹善朗,“難道是曹四?他到泰興來是為?保住他們曹家的田地,偏偏那姚時修緊追著不放,非但風波未平,自己還?惹了一身騷,擄去二奶奶,好和她的外甥談生意。”
周大人在背后?瞅他一眼,心道曹四那一身騷氣還?不是給他算計的,大家本來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他欺人年輕,唆使人動手滅了汪鳴的口。果然就是在一條船上坐著,也是人心隔肚皮,這時候,自己可得少沾些血腥,能混一日算一日,好在這些殺人放火的事他沒動手,他不過貪點?錢財。
他端著茶盅,扭動兩下?這副老骨頭,嘶了口氣,“可姚時修此刻被我關在監(jiān)房,曹四怕他什么?”
姜辛斜睇他一眼,“這不過是暫時的,曹四殺死汪鳴的伎倆,已?經(jīng)給那姚時修看出些端倪來了,他還?有個做揚州府臺的爹,想必老姚大人此刻正在朝廷里和曹大學士打擂臺呢,誰輸誰贏說不定,曹四必然要想著防患于未然。”
周大人一張老臉擠滿了褶子?,不由?得煩躁起身,踱了幾步,“他想拿潘西屏與姚時修談條件,要是姚時修不答應怎么辦?這不是等于將把柄送給那姚時修嘛!他到底是長的個什么腦子??!”
曹善朗未必那么笨,他即便要做這筆生意,也不會自己出頭,那誰代他開這個口?姜辛背著身沉默一陣,又扭頭看一眼周大人,說到底,其實他們倆也都不過都是曹家的嘍啰,看來不是自己,就是他了。
他轉回去,向著窗外的日暮凄然地微笑起來。
日暮沉下?去,就有小廝掌上燈來,那身影一錯過去,便露出曹善朗幽昧的笑臉。他坐在書案后?頭,擱住了筆,朝紙上吹了吹,提起兩張信紙來對著燈比照。
那小廝湊近了一看,連連點?頭,“像!還?虧得姜辛和咱們家一向有書信往來,不然四爺哪里仿他的筆跡去?可那姚時修聰明過人,就怕一時瞞了過去,將來也會給他看出門道來�!�
“將來?”曹善朗斜眼睇他,翛然鄙薄地起身,“將來就是死無對證了。姓姜的這老小子?,賺了些錢,就忘了自己的斤兩了,敢糊弄得四爺我著了他一回道,我可不能不報這個仇。來,把信裝好,一會想法子?送去監(jiān)房給那姚時修。”
他自踅出案,向著窗上的月亮伸了個懶腰,“潘姑娘吃晚飯了么?”
那小廝一面收拾書案一面答應,“吃了,這位姑娘真是厲害,又不哭又不鬧,就跟在她自己家里似的�!�
曹善朗笑著回頭,隔了須臾,自己點?點?頭,“自然了,她知道會有人來救她,自然不怕�!�
小廝在后?頭窺著他,不由?得走上前來,“四爺,您說要帶她回京,到底是真是假?”
這一刻也問懵了曹善朗,他原來并?沒有這樣?的打算,本來只是前腳察覺西屏暗中綁了姜袖蕊,后?腳突發(fā)?奇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利用她設個局中局,好叫姜辛主動投身局里來,只要姜辛一死,只管推到他身上去,至于那些田地,也可將他姜家的家財賠還?于民?,如?t?此萬事了結。
可現(xiàn)下?說不準,似乎真有點?對她動了心思。橫豎要不了多久,姜家徹底家破人亡,她必然流離失所,倒還?真能帶她回京。他騙她的話?,竟然自己也聽?進心里去了,有這么個聰明的美?人在身邊,勝過豢養(yǎng)一班沒出息的相公,將來做什么事不能成?
他貪婪地笑著,朝那小廝不耐煩地擺擺手,“打聽?這些事做什么,快去辦交代給你的事。”
第103章
大結局(〇上)
夜間南臺正在監(jiān)房那硬石床上躺得腰酸背痛,
值夜的獄卒拿了封信進來,說是指名給他的。指名自是指時修之名,他坐起來,
捂住口鼻假裝咳嗽,
咳得嗓音嘶啞,
好叫人辨別不出真?假。
監(jiān)房內(nèi)燈燭昏昏,
那獄卒聽聲音雖有些不對,
卻只?當他是病了,遞上信去詢問:“要不還是請個大夫來給大人瞧瞧?”
“老毛病了,不妨事?,
何況早上吃過姜仵作帶來的藥�!蹦吓_側著身低著臉,一手掩住口鼻,
一手接了信,“是誰送來的?”
“大門上值守的人接的,說是不認得,
丟下信就跑了�!�
南臺擺擺手,
趁他出去后?,
才將信對著桌上細長的紅燭打開。信上沒有落款,只?寫著:汪鳴之案了結,
西屏即可歸家。
他胸口一震,這才知道西屏原來失蹤了,
怪道時修一定要與他換了衣裳出去!他一時急躁不安,
忙叫來獄卒,
“你去把臧班頭給我叫來�!�
那獄卒一看天色,
誰知道今夜該不該臧志和當差,
只?好去值房內(nèi)打聽,不多時來回,
臧志和下晌帶著眾多兄弟去搜查錦玉關去了,此刻還未歸。南臺只?得在監(jiān)房坐等,橫豎睡不著,心?如油煎,煎到天有魚肚,才聽見臧志和回衙。
好容易聽見臧志和的聲音,南臺不及他進門,便忙走去抓住闌干,急眼望著著他,“二嫂找到了沒有?”
臧志和一行回頭瞅,一行將他摁回床上,“你怕人認不出你來怎的?要是給人發(fā)現(xiàn)了,大人還怎么在外頭找姨太太?你快躺好!”
說著拉了被子罩住南臺半張臉,南臺又急得探起頭來,“到底有二嫂的消息沒有?!”
又給臧志和一手摁下去,“快了快了,你別急,大人比你還急呢�!痹掗g嘆了口氣,“我昨晚上帶人把錦玉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發(fā)現(xiàn)姨太太的蹤跡,大人和我兵分兩頭,去跟蹤周大人去了,也不知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二嫂失蹤和周大人有什么關系?難不成是周大人為汪鳴的案子劫了二嫂?”南臺猛地坐起來。
“你睡下去!”
“哎呀?jīng)]人過來!況且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請?我心?里有數(shù)!”
那桌上的蠟燭早燒完了,只?天窗上透進來點?白光,半昏半昧什么也看不清。臧志和只?得罷休,嘆道:“大人懷疑姨太太是給你大伯綁走了,你大伯和姨太太有大仇,這時候是你大伯想殺姨太太滅口,姨太太也想要你大伯的命,狹路相逢,姨太太弱質女流,如何能?敵?”
姜家接二連三?死人,多半是和西屏相干,所以姜辛恨她是理所應當,可西屏到底與姜家有何仇怨南臺卻從未問過。
虧得臧志和知道得差不多,一氣都說給他聽,說到最?尾,又是一嘆,“大人現(xiàn)在既怕姜辛死在姨太太手里,又怕姜辛對姨太太不利�!�
南臺振蕩良久,半日才開口,“大伯一時半刻大約不會殺二嫂,他挾持走二嫂是另有目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夜得了封信,”南臺將信從枕頭底下摸來遞給他,“我認得這字跡,正是大伯的,你去交給大人�!�
臧志和忙揣了信往衙門外頭趕,在大門前碰見周大人下轎,也拉住他問昨日搜查錦玉關可有什么線索沒有,他如實答復,周大人若有所思地擺擺手,獨自進了衙內(nèi)。
若是曹四綁了人,不藏在錦玉關,就只?能?是藏在他置辦的那處房子里。要真?按姜辛所說,曹四綁了人是用來要挾姚時修就此罷手結案,倒于?他自己也有好處,就是不知道曹四是打著誰的名義去脅迫姚時修?
周大人反剪著兩條胳膊在內(nèi)堂轉來轉去思忖,自己雖官低人微,對曹家來說不足掛齒,可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姜辛雖富甲一方,可真?論斤兩,頭上沒有烏紗壓身,能?重幾?何?況且山西那頭的冶鐵場已經(jīng)開起來了,姜家出的本錢,丁家憑經(jīng)驗出力氣,曹大人行方便,按說將來盈利分成,自然姜家占去大半�?纱藭r姜辛若有一死呢?姜家后?繼無人,他的那一份,丁家自然是不敢爭,會落在誰手里?顯而易見了——
他埋頭無聲地笑起來,原來曹四還打著這個主?意,這生?意場上,還不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他不涉足生?意場中的事?,在官場上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螞蟻,賺得雖不多,關鍵時候卻能?保命,哼哼,未嘗不是好處。
如此一想,放心?許多,反正這黑鍋輪不到他來背,我自逍遙吧。于是向門外要了碗茶,坐在椅上閑逸地混過半日光景,心?笑姜辛此刻真是腹背受敵,自己的女兒?找不到,兒?媳婦的失蹤卻栽到了他頭上,不知他在那云光客店能不能逍遙自在。
卻說時修自昨日跟蹤姜辛由周府到了著云光客店,也向店家要了間棧房,在房內(nèi)蹲守一夜,也未見姜辛再?有什么舉動?,連伙計進出他那間棧房也沒什么異樣,可見他并未將西屏藏在這客店之中,抑或擄走西屏的人并不是他?
這樣苦守下去不是辦法,時修只?得先回慶豐街去,看看臧志和在錦玉關有沒有查獲到什么。
誰知甫進洞門,他娘與臧志和都急切迎來,“大人上哪去了?我等了您大半日了。”
“我找到了姜辛落腳的客店,在那頭蹲了他一夜,可他并沒有什么舉動?,我想要么人不是給他綁的,要么人給他藏到了別處�!睍r修進屋便忙著倒茶吃,眾人又急切跟進來。
臧志和摸出信給他,“人一定是他擄走的,您看這信!這是昨晚有人送到監(jiān)房去的,雖未署名,可姜三?爺說這就是姜辛的字跡!他綁了人自然不會藏在客店中,人多眼雜的,一定藏在了一個幽僻之處!”
時修忙打開信看,姜辛的字跡他不認得,不過看內(nèi)容倒的確像是姜辛的目的。他心?里驟然松了口氣,只?要姜辛想跟他談條件,一時半會就不會傷害西屏,就還有時機可周旋。
他只?覺腦袋一昏,跌坐在椅上。顧兒忙上前來看他,眼睛里急出些淚花,“花貓,你要不要緊�。磕阋幌热ゴ采闲獣�,只?要有得商量,你姨媽的命就算保住了,你不要急啊�!�
他搖搖手,“我不困,不妨事?�!�
“那你餓不餓��?”顧兒?忙扭頭吩咐四巧紅藥兩個隨便張羅些熱飯來,時修聽見了不耐煩,連連擺手說不吃,顧兒?此刻又不敢教訓他,只?嘆著氣,眼圈不由得紅了。
見她如此,時修只?得勉強答應了,坐在椅上卻半點?胃口沒有,只?管看著那信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