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臧志和見狀,在旁邊椅上坐下,夠過腦袋來,“信上說要了結(jié)汪鳴一案,是不是要咱們將那鮑六定罪的意思?”
“除鮑六之外,還有更合適的替罪羊么?”時修沒奈何地笑兩下,又撿起那信紙。
“那大人是何意思?”
時修像沒聽見他說什么,陡然將額心?皺緊須臾,噌地拔座起身,往東廂去了。不一時回到正屋,將一大一小兩張紙擺在桌上,“你來瞧這三?張紙。”
另兩張紙一張是西屏當(dāng)日在錦玉關(guān)抄的下房客人名單,一張是在汪鳴所住的棧房內(nèi)找到的碎紙屑,臧志和細細摸著對比,三?張紙卻是一樣的。
“這三?張紙都是宣德貢!”
時修倏而一笑,“差點?上了曹善朗的當(dāng),這信根本不是姜辛寫的!我說呢,若是六姨在姜辛手上,他能?將人藏在哪里�!�
臧志和連聲附和,“是了,曹善朗擄走姨太太,是想拿她和大人做這交易,可又怕大人不答應(yīng),反而坐實了他是兇手,所以便借用姜辛的名義,讓大人以為汪鳴其實是姜辛所殺�!�
有這可能?,時修面上點?頭,心?內(nèi)卻又想,姜辛和曹善朗本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汪鳴到底是誰殺的不清楚,但他們之間除了汪鳴一案之外,還有諸多勾結(jié),倘或自己不答應(yīng)信上的條件,執(zhí)意追查下去,并且拿住姜辛,難道曹善朗就不怕姜辛懷恨,反口將田地的事?給供出來?這是灘渾水,誰都沾著臟,除非曹善朗還藏著別的目的。
不過那是后?話了,眼下還是先找到西屏要緊,別的再?說。
臧志和見他不出聲,t?又問:“您說,那姜袖蕊是不是也是給曹善朗綁走的?”
時修看他一眼,“曹善朗為什么要擄走姜袖蕊?”
“用來脅迫姜辛啊,大人您想,萬一咱們憑此信以為姜辛是兇手,抓了他之后?,曹善朗怕他把自己給牽扯出來,所以綁了他的女兒?做威脅,目的就是叫他老老實實認罪�!�
時修沉默片刻,笑了,“你真?以為曹善朗會因為死了個汪鳴就如此大費周章?你別忘了,汪鳴是個逃犯,就算判定是曹善朗殺了他,案子呈交刑部,以曹家的權(quán)勢,隨便就能?糊弄過去。別說擅弄權(quán)力的曹家,就連我背著個濫用私刑草芥人命的罪名,眼下不也是好好的么?他們根本不在意汪鳴的死,當(dāng)初陷害我,也不過是想絆住我的腳,怕我追查下去把田地的事?扯出來�!�
說話間,飯端來了,時修因知西屏不是給姜辛擄去的,松懈不少,適才覺得腹中饑餓,忙端起碗來狼吞虎咽。
顧兒?聽見臧志和一說,也松了口氣,“這曹善朗和你姨媽無冤無仇,何況還要拿她和你談條件,那多半就不會傷她,這下我就放些心?了。只?是他說的,你答不答應(yīng)?”
時修嚼著滿口飯含混不清地問臧志和:“周大人知道此事?么?”
“我早上從衙門出來碰見他,沒跟他說�!�
“那送信的人有沒有說幾?時答復(fù)?”
臧志和搖頭,“沒有,送信的人什么也沒說�!�
看來曹善朗沒給時限,倒顯得他并不急迫,也許他的主?要目的就根本不是想用西屏來談條件,那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此人心?思詭譎多變,西屏此刻在他手上雖暫無性命之憂,可絕對沒什么好處,何況這曹善朗仿佛對西屏還存著點?歪念。
他頓覺沒了胃口,一口飯嗆在嗓子眼里直彎著腰咳嗽,未幾?吞咽下去,嘗到絲血腥味,卻沒敢說,只?吩咐臧志和仍往云光客店去盯住姜辛。
這日雖未下雨,卻仍是陰氣沉沉,門窗緊閉著,西屏一時不能?辨明時辰,只?知道午飯吃過好一陣了,約莫是下晌。算一算時修那頭也該知道曹善朗所提的條件了,他會不會答應(yīng)?她支頤著臉坐在榻上,心?里隱隱希望他愛她能?愛到拋棄自己的原則,哪個女人都會喜歡這樣如此境地的愛的�?衫碇巧希窒Mt疑,俄延,可不要搶在前頭來救她,否則她打的算盤就要落空了。
她另一只?手百無聊賴地在案上畫著圈,好像聽見曹善朗的聲音,和看門的低聲說著什么,片刻后?開門進來了,一臉慵散從容的笑意,“你怎么不睡個中覺?在榻上干坐著也沒趣,天忽然有點?冷了,不如在床上躺著�!�
西屏可不吃他恩威并濟這一套,她又不是他圈養(yǎng)的寵物,只?歪嘴嘲諷了一句,“要不是你把我擄來,我何用在這里干坐?”
曹善朗給噎了這么一句,低下頭笑笑,款步走進來,“你這人真?是記仇,怪道你能?記姜辛十幾?年。你那些年難道就沒想過放下仇恨,好好去過自己的日子?”
一下問住了西屏,她的手還在案上畫著莫名的圖案,眼睛跟著手指轉(zhuǎn),思緒跌入記憶的旋渦。記得年幼的時候就常在搬家,因為付不起租子,總被趕出來,再?去賃更便宜的房子。她爹直到死也沒考上個功名,她娘覺得錯投了終身,常抱怨他是空有其表,到底沒出息。但后?來改嫁給張老爹爹,也一樣不知足,又嫌人老。
她娘是這樣,什么都想要,帶著她顛沛流離,只?為追逐一個圓滿的美夢,然而到底落了空。西屏不懂那夢,只?想著安穩(wěn),尤其是張老爹爹死的那一陣,她比誰都覺得凄惶,覺得自己是枝頭過季了的花,馬上就要被風(fēng)吹散了。
夜里她趴在枕邊央求她娘:“我們能?不能?就住在張家?”
“嗯?”柳姿轉(zhuǎn)過頭來,“張家有什么好?”
“張家有馬車,有轎子,有哥哥姐姐,嗯——還有花貍奴�!�
柳姿笑她,“你昨日還罵人家貍奴壞�!�
她不好意思地把小臉埋進枕頭里,“他壞在不聽我的話!但他,人還是個好人呀�!备袅藭致冻鲋�?水汪汪的眼睛,“我們好不好一輩子住在張家?”
柳姿將她摟住,一下一下溫柔地撫她的后?腦勺,“張家終歸不是咱們家,這里的人都姓張,而我姓劉你姓潘,和他們做不成一家人的�!�
“為什么?老爹爹待咱們很好�!�
“可老爹爹死了�!彼p輕一笑,卻是遺憾的口吻,“何況不是誰待你好你就一定會喜歡誰的。你還小,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知道女人要什么了�!�
哼,誰知道你到底要什么?!西屏不高興地翻過身去�?墒Я怂膽驯�,自己也什么都沒有,還是只?能?翻過來,抱緊她,跟從她。
后?來連她也失去了,她真?是一無所有,只?覺得人生?很空,什么都抓不住,唯有仇恨可以闐滿生?活的空虛。她抬起頭來,對著曹善朗無所謂地一笑,“除了報仇,我沒什么想做的。”
曹善朗懷疑地笑著,“哪個女人不想嫁人,不想有個家?”
西屏卻笑著搖頭,“我習(xí)慣了沒有家�!�
第104章
大結(jié)局(〇中)
說起這些話?,
西屏自己覺得無所謂,但曹善朗看她?臉上的微笑卻?覺得凄迷,像冬天水上的煙氣。他鬼迷了心?竅似的,
覺得胸腔縈繞著一線痛惜。
他半真半假道?:“你隨我回京,
往后曹家就?是你家�!�
西屏極不上心?地嗤笑著,
“兩個惡人可是過不好日子的�!�
“你怎么就?以為我是個惡人?”
她?仍是淡淡的口氣,
“汪鳴是你殺的,
你忘了?”
曹善朗噙著點笑意給自己倒了盅茶,“憑什么說汪鳴是我殺的?我敢摸著良心?說我的手干凈得很,一滴血都沒沾過�!�
“那是因為他是被你害得自殺的�!�
“我害他自殺?”曹善朗吭哧一笑,
“我哪有那么能說會道?的嘴皮子,能逼得人自殺�!�
西屏冷眼含笑,
“你當(dāng)?然不是靠嘴說,你靠的是藥。汪鳴棧房里?那香爐里?的香灰是你讓夏掌柜換掉的,原來熏的香里?有火麻,
可以迷惑心?智,
使人產(chǎn)生幻象。自從汪鳴成了逃犯,
你和姜辛都怕他落到貍奴手上,所以商議著要殺他滅口。于是你拿出京城帶來的一味香方,
打發(fā)夏掌柜去制香,又換掉那間棧房外的花草,
移栽了許多桂花和丁香過去,
桂花丁香的氣味濃郁,
可以掩蓋火麻的味道?,
所以汪鳴住進錦玉關(guān),
天天熏著那香也沒察覺到不對�!�
她?盯著他,手托在臉上,
沒覺得是在看兇手,眼中?并沒有半點懼怕,“這是你露出的第一個馬腳,曹公子,你身在仕宦之家,自幼讀書,喜好高雅,不大可能同時栽種那么些桂花和丁香,而?且從前?你還沒有接手錦玉關(guān)的時候我就?曾去逛過那園子,當(dāng)?時園中?并沒有桂花和丁香�!�
曹善朗險些以為她?那眼神是一種含情脈脈,他知道?此刻不該心?猿意馬,呷了口茶,不慌不忙道?:“聽你的意思,還有別的馬腳囖?愿聞其詳�!�
“你沒想到我的鼻子那么靈,那天晚上我去搜檢房間的時候,你見我對那香爐有點起疑,所以第二天你就?馬上換掉了里?面的香灰,還借故罵了夏掌柜�!�
“還有呢?”
西屏扶案起身,“還有,我在房間里?找到一片紙屑�!�
他將眼皮一抬,警惕起來,“什么紙屑?”
“是一張白紙的紙屑,我在屋子天窗底下找到的,和我在你屋里?借用來抄錄名單的紙張一樣,都是宣德貢�!�
“一片碎紙屑能說明什么?”
“是啊,我這兩日被你擄來,閑來無事,也在琢磨這個問題�!蔽髌粱仡^對他笑笑,“直到我想起在那天窗底下的側(cè)面墻上,我發(fā)現(xiàn)過一條刀尖的劃痕,我突然想到,其實根本就?沒人從那天窗上鉆進屋里?,因為根本沒人有那么好的身手,可以趕在貍奴進屋前?從天窗逃走�!�
曹善朗笑著提起茶壺續(xù)滿茶,“這和那紙屑有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我和臧班頭曾爬到屋頂上查檢過,天窗的透明琉璃瓦上明明有指印,而?且還有塊瓦被人踩碎了,說明的確有人上過屋頂打開過天窗,卻?沒進去�!�
“噢?那這就?怪了,沒進去,難道?是在那天窗上監(jiān)視或偷聽什么?”
西屏欹斜在窗前?,兩個胳膊肘反向窗臺上搭著,態(tài)度散漫,“自然不是,人雖然沒進屋,可他放了東西進屋�!�
曹善朗眼神閃躲一下,若無其事地笑笑,“難不成放條毒蛇進屋去咬那汪鳴?”
西屏見他此t?刻還顧左右而?言他,不由得輕輕冷笑,“你成日給汪鳴熏著那香,弄得他神志不清,但你覺得那還不夠,又想法子去嚇唬他折騰他。你知道?汪鳴有個心?病,就?是他曾背叛害死了他的師傅遲騁,所以你用紙裁了個遲騁的假影,趁他神志不清,用線栓著那假影垂到屋內(nèi)去。汪鳴本來就?糊涂,就?當(dāng)?那假影是遲騁來尋仇,所以與之打斗,這才在那墻上留下了刀痕,也砍下了一片紙屑�!�
曹善朗笑道?:“你說得也太?玄乎了�!�
“一點也不玄乎,三?叔檢驗過尸體?,汪鳴身上有許多跌撞斑痕,他又不是小孩子或瞎子,走路怎會跌跌撞撞的如?此不小心??我想,是因為他瘋瘋癲癲和那假影打斗時總是撲空,撞到了那些桌椅。”
“這還不玄?就?算真如?你所說,他也只會跌跌撞撞弄出些傷來,怎么會死?總不見得是那假影化成真人把他殺了吧?”
西屏鼻梢里哼了聲,“我說了,他是自殺�!�
曹善朗不屑道?:“哪有人自殺砍自己那么多刀的?”
“有。”西屏射他一眼,“因為你不止一次使用這伎倆,倒給你摸索出點門道?來了,終于在那天,你引貍奴去了錦玉關(guān),雖然法子還是那法子,但是技巧卻?精益不少,那回你用的是有些硬度的銅絲或鐵絲伸進屋里?,一頭粘著那假影戳在汪鳴身上,汪鳴以為是人近身貼在他身上,所以就?朝向自己劈砍,片刻之間便殺死了自己。而你輕而易舉就從天窗上收回了假影,貍奴進去時,只看見打斗的跡象,卻?沒發(fā)現(xiàn)兇手,貍奴的鼻子本來不如我,又有門前?的花香掩蓋,所以根本沒有察覺到屋里?的香味,虧我們還猜測這世上怎會有身手如此快的絕頂高手。”
曹善朗低著頭維持著笑臉,卻?半晌無話。隔了陣他才端著茶盅起身,岔開話?頭,“難道?聽見你說這么多話?,像說書似的,精彩絕倫。渴不渴?來,吃杯茶�!�
西屏看一眼他遞來的茶盅,“你承認了?”
“我承不承認有何區(qū)別?”他漫不經(jīng)心?地笑,“就?算我承認,也不過是死了個逃犯而?已,你以為朝廷會為個逃犯治曹家公子的罪么?”
西屏自然知道?不會,所以輕泄出一縷氣,接過茶盅,轉(zhuǎn)頭側(cè)貼在窗戶上看那厚厚的窗紗,“這是什么時辰了?怎么天色老是黑壓壓的?”
“這兩天不是天陰就?是下雨,總不出太?陽�!辈苌评寿N在另一頭,歪著臉睇她?,“不過也該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你想吃什么,我叫廚房給你做�!�
西屏無言以對地睇著他笑,他也行?若無事地笑,“原想和你一起吃晚飯的,可今日是不成了,昨天你們那臧班頭帶著一隊人馬跑到我錦玉關(guān)去亂搜亂闖的,得罪了我好些要緊的客人。我答應(yīng)了他們,今日在錦玉關(guān)擺席賠他們的酒,就?不能陪你了。你吃過飯早些睡,明日我再來看你。”
他說完便往外走,拉開了條門縫,又扭頭道?:“對了,天冷了,我叫丫頭一會給你送件衣裳過來,你先將就?著穿穿�!�
未幾飯菜和衣裳都由個丫頭送了,西屏不穿人家穿過的衣裳,只略吃了些飯菜,不覺天色暗下來,那丫頭又進來掌燈,西屏心?下納罕,先前?丫頭進出都要開鎖,這兩回好像沒聽見開鎖頭的聲音,難道?曹善朗就?不怕她?跑了?
她?在榻上看著那丫頭擎著盞銀釭走來,朝她?和善地笑一笑,“你一向守在門外?”
丫頭笑著點頭,“這兩日都是我在外頭值守,姑娘有什么吩咐朝門外說一聲就?是�!�
“還有個小廝在那里?吧?”
丫頭仍笑,“是啊,本來還有一個,可他下晌跟四爺去錦玉關(guān)了,姑娘有什么吩咐么?”
“那倒沒有�!蔽髌列χ鴵u頭,“你們這房子里?一共有多少人?”
丫頭怕她?打聽這些是想鉆空子逃跑,便笑著不語,放下銀釭去端了碗熱茶來。這時候忽聽聞外頭有人悶哼一聲,緊著是倒地的聲音,丫頭身體?一抖,在榻前?回首,朝門望去,旋即有個男人推門進來,嚇?biāo)?一跳,“你是誰?!”
這人化成灰西屏也認得,正是姜辛!他總算來了,她?差點要以為等?不到了,沒曾想到底給她?算準(zhǔn)了,他還是記掛著女兒。
她?心?里?迸出一陣狂喜,面上卻?是吃驚和恐懼的表情,錯眼朝門外一瞥,那守門的小廝給姜辛打暈了躺在那里?,她?更?顯得慌張。丫頭瞧見,害怕得直往里?退步。她?則揪著眉頭,像是左右難抉擇,最后一橫心?,反倒迎著他站起來,“老爺�!�
兩人這一刻重逢,卻?像初見,誰看誰的目光都是陌生。姜辛想到這幾年間對她?的印象,不聲不響的,卻?像絲冷風(fēng)兜轉(zhuǎn)在身邊,使人不禁寒噤噤的。
他手持一把長匕首,向她?逼來,“袖蕊呢?”
“袖蕊不在這里?�!蔽髌料袷枪淖懔擞職獠艔拈角�?的腳踏板上走下來,“你想找她?,那就?救我出去,我?guī)闳フ宜?�!�
那丫頭聽見這話?,欲向前?攔阻,給姜辛看了一眼,又忌憚著他手里?的匕首,不敢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西屏隨他出了門。
兩人在黑暗中?尋路而?去,雖聽見四下有人叫嚷搜巡的聲音,卻?不知是他們運氣好還是怎的,總能避開。
直到逃出這房子,西屏才恍有所悟,只怕今夜曹善朗是故意避到錦玉關(guān)去的,還借故帶走了些人手,大概就?是要讓姜辛乘虛而?入。
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都是成全了她?。
正在思想,忽覺胳膊給人一拽,腰間抵來把匕首。西屏心?頭一跳,睞目一看,姜辛的臉湊在旁邊,眼色有些陰冷,卻?出奇的平靜,“帶我去找袖蕊�!�
看來他是真想找女兒,西屏喬作害怕,身如?篩糠,一顆心?卻?也冷靜得出奇。她?假裝是給他強逼著往前?帶路,“你不要傷我,我自然帶你找到袖蕊。”
姜辛這些年都沒大在意她?,此刻更?不能看透她?,不得不謹慎點,匕首一直抵在她?腰上不敢松懈,“你把袖蕊擄到哪去了?”
“城,城外�!�
他將刀尖逼緊了一寸,“你沒殺她??”
西屏戰(zhàn)戰(zhàn)兢兢搖頭,“沒有。”
他將匕首貼得更?緊了些,“那你擄她?做什么?”
西屏啻啻磕磕道?:“我,我原是要殺她?,所以命遲叔叔和芝姨綁了她?到城外船上去,想讓官府以為她?、她?是出城游玩,失足落水。本來我和遲叔叔他們約定在城外相見,可,可我突然被曹善朗劫走,他們不見我露面,是不會輕易動手的。你放心?,袖蕊沒死,你不要殺我!”
她?斜著眼瞟他,他臉上雖有些遲疑,但又不得不相信,因為此刻他別無選擇,誰叫這么個人,臨老臨老,忽然長出點良心?來。
她?心?下好笑著,可巧天上一團黑云移開,露出半個冰冷皎潔的月亮,照得四下里?有種幽藍,她?的臉白森森的,任誰看見不說是嚇的?
第105章
大結(jié)局(〇下)
可西屏一向是這瓷白的臉色,
隨時容易跌碎的樣子,有人看來?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可在時修看來?,
那不過是一層脆弱的保護色。
不知道為什么,
這兩日一想到西屏,
總是那年她孤立在甲板上的小小的身影,
易逝的,
冰冷的,像朵水花短促地在他手?上觸碰了一下。他有種虧欠了她十多年的感覺,覺得她的流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自己沒能在當(dāng)時握住她。
忽然?臧志和氣喘吁吁地跑進門,張口就要說話,
可看見時修的臉卻怔了下,致使一口冷風(fēng)灌進嘴里,嗆得他直咳嗽。
時修坐在椅上抬起頭來?,
用力地眨眨眼睛,
眼淚暈在上下眼瞼,
他用拇指在眼下一抹,狠狠吸了下鼻子,
聲?音聽起來?疲憊沙啞,“什么事?”
臧志和仍聽得出他是哭了,
嚇得愣頭愣腦,
隔會才想起有話要說,
“我盯了姜辛半日,
半個多時辰前見他進了一所宅子,
那宅子門前既沒掛燈,也沒牌匾,
聽見開門的人說話帶著京城口音,我覺得奇怪,不敢冒然?進去,就先回?來?稟報大人�!�
時修本來?腦袋昏沉,一聽這話噌地從椅上站起來?,“那房子在哪里?”
“就在南陽門里頭,我看那宅子不小,不像是尋常人家,會不會是曹善朗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