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季棉見季梧哭得如此凄慘,卻是再也忍不住。
她神色憤然地轉(zhuǎn)身,對著跪在地上的曹默,沖口而出道:“姐夫,你必須給我二姐姐一個交代!”
“我……”曹默正自后悔,他瞥了一眼上方臉色陰沉的季惟,神情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半晌,季惟嘆了一聲,沉聲道:“曹平川,你今日必須給梧娘一個交代,更要給季家一個交代!”
“親家公,消消氣�!辈苣哪赣H徐氏站在一旁,她軟下聲來,賠笑道,“千錯萬錯都是平川的錯�!�
“俗話說三年無子方為過,梧娘嫁入你們曹家不過三年,他曹平川竟敢私自在外頭養(yǎng)了個小娼婦�!庇谑下勓约恿似饋恚敛华q豫地罵道,“我今日當(dāng)真見識到了,到底是個旁支,小家子氣比不得正經(jīng)的嫡系�!�
季梧是于氏的長女,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但受盡家中寵愛的季梧并未被養(yǎng)成驕縱的性格,反而是知書達(dá)理,秀外慧中,誰見了不是羨慕于氏得了個這么好的女兒,可如今曹默卻如此折辱她,這讓于氏怎么忍得了。
徐氏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忙不迭地點頭,腆著臉道:“是是是,親家母,你別激動,你說得對,平川,你還不快快向岳父岳母認(rèn)錯?”
言罷,徐氏悄悄地朝曹默使了使個眼色。
曹默心領(lǐng)神會,他看向季惟夫婦,隨即在地面上磕了一個響頭,沉痛道:“岳父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所有的事都是小婿的錯,請岳父岳母責(zé)罰�!�
“我可受不起�!庇谑侠湫Φ�,“若不是你執(zhí)意要那個娼婦入門,梧娘何至于滑胎?”
“此次我實在沒有料到梧娘竟有身孕了,都是我的疏忽,從今往后,我必定會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受一點委屈�!辈苣荒樥\懇道。
“聽你這話的意思,梧娘懷有身孕倒成了她的錯?”于氏出言諷刺道。
“不不不,我是這個意思,總之都是我的錯。”曹默自知理虧,忙解釋道,“還望岳父岳母再給我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讓我好好補償梧娘。”
“姐夫,你的那位妾室呢?”
季蘊在帷帳后聽了一晌,她見曹默一直都沒有提及沖撞季梧的姜氏,便安撫好季梧,隨后她掀開帷帳,慢慢地走了出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曹默。
曹默一怔。
“那小娼婦我已叫人捆了�!庇谑侠渎暤�。
“不知伯母如何處置她?”季蘊看向于氏。
曹默頓時急了,他道:“淑娘她不是有心的,她事先并不知梧娘懷有身孕……”
“她害我二姐姐滑胎,姐夫你一句她不是有心的就能摘干凈?要是她日后殺了人,難不成還要來一句不是有心的?”季蘊斜睨著曹默,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我……”曹默啞口無言,他的呼吸亂了幾分,急忙道,“三妹妹,淑娘她的確不是有心的,你們要打要罰就罰我一人就好了。”
“姐夫與這個小妾當(dāng)真是情深意重呢。”季棉算氏看清了曹默的真面目,她一開口便是冷嘲熱諷,“明明是她故意沖撞二姐姐,想必府中眾多仆人都是實打?qū)嵰姷降�,姐夫還想抵賴嗎?”
曹默面色漲紅,他繼續(xù)選擇包庇姜氏。
“姜氏是否不小心,二姐姐滑胎都是因你們二人,姐夫方才輕飄飄一句不是小心的,未免太過輕率了些。“季蘊繼續(xù)道。
“那你想怎么樣?”曹默有些生氣了,語氣生硬道。
“此言好沒道理,我方才不過時替二姐姐打抱不平,你如此生氣做甚?”季蘊悠悠道。
“你竟還敢維護(hù)那個小娼婦!”于氏聞言臉色一變,罵道。
曹默低下頭,一言未發(fā)。
“至于我想怎么樣,我應(yīng)該問問咱們季家的家主和主母,畢竟他們才是二姐姐的父母,一切都應(yīng)交由他們自己定奪才是�!奔咎N朝季惟夫婦作揖。
這一刻,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季惟與于氏的身上,等待他們二人的定奪。
季惟思考良久,試探道:“曹平川,你將那個女人趕出府去,從今往后,不許她繼續(xù)待在崇州�!�
“不行!”曹默猛地一個激靈,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糊涂東西!”曹默的父親曹楊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曹默,斥責(zé)道。
“兒啊,事到如今那個娼婦闖下這彌天大禍,你還妄想保下她,可你岳父岳母怎能容下她,答應(yīng)母親,放手罷,難不成一個女人能比妻子還要重要嗎?”徐氏死死地拽著曹默,怒其不爭地哭道。
“我對淑娘是認(rèn)真的,請岳父岳母成全,我對天發(fā)誓,以后一定會好好對梧娘,不讓她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曹默不甘,他乞求道。
“你,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于氏攥緊帕子,故氣不忿地指著曹默,顫聲道,“梧娘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岳母您隨便罵,只要不將淑娘趕走,讓我做什么都成�!辈苣餍云乒奁扑ち�。
張氏早就看不下去了,她震驚不已道:“那小娼婦害死的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孩子以后還可以有……”
曹默話還未說完,季惟便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桌案,他氣得隨手將桌案上的茶杯朝著曹默擲了過去。
曹默眼尖地躲了過去,茶杯摔在了地面上登時四分五裂,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他伏在地面上,額頭上冒起了涔涔的汗珠。
季惟方才還竭力地顧及兩家的顏面,待他聽了曹默那句話后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曹平川,你聽聽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親家公息怒�!辈軛钜姶诵捏@肉跳道。
“既然你執(zhí)意包庇那個賤婦,那咱們家梧娘也不必委屈做你曹家的新婦了�!奔疚┥钗豢跉�,面上帶著濃濃的怒氣,他冷聲道。
曹默聞言錯愕:“岳父這是何意?”
曹楊與徐氏顧不得其他,連忙走過去挽回,一時之間又是道歉,又是大罵曹默,季家眾人皆冷眼看著他們。
于氏直瞪瞪地瞅了曹默半天,她站起身來,怒極反笑道:“就是兩家和離,往后各不相干的意思。”
“平川,你還在想什么,還不快快向你岳父岳母認(rèn)錯,把那個賤人趕出去�!毙焓霞钡么罂蓿龘湓诹瞬苣纳磉�,哭道,“就當(dāng)母親求你還不成嗎?”
“不,母親……”曹默搖頭。
“孽子!冥頑不靈!”曹楊氣得來回跺腳,他氣急了便伸手甩了曹默一巴掌。
一巴掌‘啪’得地響起,整個屋子慢慢安靜了下來。
“伯父伯母,既然姐夫?qū)嵲诓辉�,咱們不如問問二姐姐該如何處置?”季蘊沉思片刻,開口道。
季惟此時正無頭緒,聞見季蘊如此說,他面色沉重地摸了摸胡須,長嘆一聲道:“此言有理,咱們或許該問問梧娘的意見。”
季梧的貼身女使苗兒得了命令,她掀起帷幔,季梧面白虛弱地躺在床榻上,將方才的話一字不落聽了進(jìn)去。
“母親……”季梧輕聲喚道。
于氏拭去淚水,她走至床榻邊,瞧著季梧如今這副慘狀,她一時心疼不已,看向跪在地面上的曹默,咬牙切齒道:“梧娘,母親在,你想如何處置他們,母親都支持你。”
曹默頗為滑稽地爬了過來,他手扶住床沿,苦苦哀求道:“梧娘,我錯了,求你原諒我,都是我的錯,我先前不該同你爭吵,你原諒我,好不好?”
季梧別過臉,她不想看見曹默的嘴臉,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梧娘,咱們好歹是夫妻一場,求你,只要你這次原諒我,我以后保證不會再犯,梧娘……”曹默見季梧無動于衷,他頓時有些急了,便伸出手想要去碰季梧。
“你做什么!”于氏瞪著曹默,生怕他對季梧不利,眼尖地拽住了他的手,不讓他碰到季梧。
曹默瞥了一眼于氏,心中有幾分忌憚,遂悻悻地收回手,語氣帶著怨恨地道:“梧娘,我原以為你是個賢良淑德的人,想不到今日你卻如此狠心�!�
“你這個畜生,你滿嘴噴的什么話!”于氏已是忍耐許久,她氣得胸口起伏著,狠狠地甩了曹默一巴掌。
曹默硬生生挨了一巴掌,他捂住臉,不敢再無言亂語了。
季梧聞見曹默的話,當(dāng)真是心灰意冷了,她苦笑幾聲:“官人,想不到事到如今你還在怨恨我�!�
曹默垂著頭,自知理虧地一言不發(fā)。
季梧深吸一口氣,她面色微冷,沉下聲來,緩緩開口道:“母親,我要報官�!�
曹默以及曹家夫婦都震驚地看向季梧,不敢置信一向溫婉的季梧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梧娘,你這是做什么!”曹默震驚。
“我要給我的孩子報仇,我要姜氏償命!”季梧冷眼地瞥過去,充滿恨意地道,“官人,就在昨日我或許對你心存僥幸,想著你我二人是結(jié)發(fā)夫妻,彼此之間還是有些許情意在的,可今日你的無情才讓我真正寒心,你這般無情無義我往后無法同你在一起了,不如和離罷�!�
“梧娘……”曹默不由得膽戰(zhàn)心驚,他突然覺得季梧好陌生,仿佛不認(rèn)識她了一樣。
“二姐姐說得對,但姜氏送去府衙前,今日必須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打她個五十大板,這樣來得解氣,伯父伯母以為如何?”季蘊勾唇,作揖道。
“此法可行�!奔久扪凵褚涣粒p言淺笑地看著曹默,道,“想必姐夫你應(yīng)該不會拒絕罷?”
“不行,我,可是淑娘一個弱女子,五十大板可是會死人的啊�!辈苣嫔唤�,毛骨悚然道。
“這可不由得姐夫了�!奔咎N輕聲道,“難不成二姐姐的孩子被賤人害死,賤人反而不受一點懲罰,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咱們就是衙門敲鼓,官爺也是不會包庇心腸歹毒之人的�!�
曹默先是不可置信,忽然大夢初醒地抬頭,他連忙跪著移動道季惟的腳下,斷斷續(xù)續(xù)道,“岳父,我今日就將淑娘送走,且日后必定好好待梧娘,請岳父再給我一個機會�!�
“現(xiàn)下才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晚了些!”張氏趁機插了一句,冷笑道。
“我曹平川對天發(fā)誓,今日所言句句屬實,否則老天就下一道雷講我劈死!”曹默咬牙,毫不猶豫地發(fā)誓道。
“太晚了,曹平川,一切都太晚了,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我已經(jīng)看見了,咱們兩家不如好聚好散罷�!奔疚┏谅暤�,“至于那賤人害死的是我的親外孫,就賞她三十個板子,好叫她明白季家女兒可不會讓人欺負(fù)!”
曹默見事情沒有轉(zhuǎn)圜之機,他神情呆滯地跪坐在地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著被關(guān)押在柴房的姜氏被家仆門拽到了臥房前的院子內(nèi)。
那姜氏果真生得千嬌百媚,體態(tài)豐腴,只怕是這世上沒幾個男人見了不著了魂的。
姜氏見家仆們一言不發(fā)地將她的手腳綁在了凳子上,她自知難逃此劫,竟哭得梨花帶雨。
“下作的小娼婦!”于氏見此低聲罵道。
“平郎,平郎,你快來救救奴家啊……”姜氏發(fā)髻凌亂,嬌柔地哭道,“你難道忘記你的誓言了嗎?”
“動手!”季惟冷眼瞧著,一聲令下。
家仆們得了命令,便抬起板子,對著姜氏的臀.部狠狠地抽打了起來。
姜氏的痛哭聲傳了過來,曹默聽在耳里,痛在心里,他轉(zhuǎn)過頭,不忍再看姜氏的慘狀。
“二姐姐,可解氣了嗎?”季棉站在季梧的床榻前,笑著問道。
季梧聞見屋外姜氏的哭喊聲,她緩緩闔上雙目,睫毛止不住地顫抖。
“三姐姐。”季棉語氣溫和地喚了季蘊一聲。
季蘊聞聲回頭。
“今日謝謝你了�!奔久薮瓜卵鄄,她莫名開始緊張起來,面頰開始發(fā)燙。
“不用�!奔咎N搖頭,對于季棉突然不再針鋒相對,她一時有些不慣,輕聲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么客氣呢。
季棉神情僵硬,她站著不是,坐著也不是,兩只纖纖玉手還在不停地攪動著手中的帕子。
姜氏行完刑后奄奄一息,被曹家的人抬著走了。
季蘊眼見天色不早了,又是寬慰了季梧幾句,便打算回書院。
“蘊娘�!庇谑霞皶r喊住了她。
“伯母還有事?”
“蘊娘,今日多虧有你,你今天幫了梧娘,這個恩伯母記下了�!庇谑霞t著眼拉過季蘊的手,由衷道。
“今日我也沒做什么,還是得看二姐姐的意思,況且二姐姐從前待我很好,如今她遭此劫難,我豈能置之不理?”季蘊淡淡一笑道,“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該互相幫襯嗎?”
“你說得對�!庇谑线B連點頭。
“好了伯母,我該回書院了�!奔咎N笑道。
“蘊娘,有空就回府看看,別老是待在書院。”于氏言辭懇切道。
“我會的�!奔咎N頷首道。
說罷,季蘊走至張氏的身旁,同她話別,走出奚尾巷,與云兒登上車于,一起回了奚亭書院。
云兒低聲問:“娘子可是累了?”
“有點�!奔咎N笑道,“還有點餓了�!�
車輿停在了奚口巷的側(cè)門,二人踩著腳蹬下了車。
季蘊忍不住抬起頭,朝著對面的書鋪看去,便見書鋪的門是敞開著的,但是不見曹殊的身影。
“娘子,您不會是在尋曹郎君罷?”云兒瞧著季蘊的視線時不時地瞥向?qū)γ妫闹腥滩蛔⊥敌Φ馈?br />
“自然沒有。”季蘊瞬間就抽回實現(xiàn),她面露沮喪地否認(rèn)道,“咱們先進(jìn)去。”
季蘊因得罪了曹殊,心中正后悔了,思及那日他疏冷的模樣,她登時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同云兒走進(jìn)書院。
第20章
竹馬子(十)
這場風(fēng)波過去后,季惟以養(yǎng)身子為由,派人將季梧接回了季宅,曹默自然不允,但也無可奈何。
曹楊與徐氏則是滿面愁容,私底下忍不住狠狠地訓(xùn)斥了曹默一番,罵他竟為了一個娼婦昏頭至此。
姜氏那日被打三十大板,臀部被打得皮開肉綻,傷勢十分嚴(yán)重,已是奄奄一息。
奚尾曹家的人不敢得罪季家人,遂也無人去請郎中為姜氏醫(yī)治,硬生生拖了好幾日,姜氏的傷口突然開始惡化,最終人也沒熬過去,不過倒也省得眾人送去府衙了。
接著季家派人前來送和離書,曹默這時卻幡然悔悟,怎么也不肯和離,日日跑至季宅的門樓前悔過,不過次次都被季宅的看門小廝趕了出去。
“這混賬,看他這架勢是要鬧到人盡皆知才肯罷休啊。”于氏罵道。
季惟面色凝重,道:“他要鬧盡管讓他鬧去,反正丟臉的不是咱們�!�
此事很快便驚動了季氏族中的各位耆老,他們前來苦心勸說季惟,曹季兩家聯(lián)姻牽扯甚廣,又涉及兩家的命脈,遂季梧與曹默二人不可輕易和離。
季惟愛女心切,急忙出言反駁,奈何各位耆老堅持,他雖為家主,但實在有心無力,最后只能強顏歡笑地送客。
于氏忽聞此噩耗,哭著鬧著都不肯,一時想去找耆老們理論,一時又想去奚尾曹家打曹默,總之季宅鬧得不可開交。
“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當(dāng)初一意孤行要同曹三郎退婚,梧娘怎會有今日?”于氏滿臉淚痕地指著季惟,罵道。
季惟面對妻女心有愧疚,他聽著于氏指責(zé)的話語,不停地唉聲嘆氣。
“當(dāng)初母親勸你不要退婚,你不聽,轉(zhuǎn)頭給梧娘挑了個曹家的旁支,這登不上臺面的旁支能跟嫡系相比?”于氏扯起嘴角,冷笑道,“雖說曹松被罷免了官職,但曹三郎的人品、相貌、才學(xué)哪點不比曹平川強,還怕沒有來日?”
季惟自知理虧,被罵得一聲不吭。
季梧知曉后,她命苗兒喚季惟夫婦二人過來,望著以淚洗面的于氏,苦笑道:“母親別鬧了,父親也沒有辦法,您這般鬧著又有何用?”
“我苦命的女兒,當(dāng)初我就不該同意這門婚事,要是你嫁給了曹三郎,或許就……”于氏抱著季梧痛哭不已。
“是我與他有緣無份,我認(rèn)命了。”季梧闔目,她勾起一絲自嘲的笑,一滴淚水從眼眶中滾了下來。
季棉站在一旁,她雙眼泛紅,漸漸攥緊雙手。
她暗想,實在太不公平了,為何季梧要受到如此傷害,而曹默卻可以安然無恙?
季棉心生一計,她偷偷叫來錢媼婆,命她出了門尋幾個潑皮無賴,再遇見曹默時,狠狠地揍他一頓。
“記得告訴那些人,給我狠狠打,不必留情�!彼а狼旋X道。
錢媼婆一時拿不準(zhǔn)主意,但也不能不聽從季棉的命令,她只好趕忙出去。
又過幾日,已是臨近立夏了。
孫老媼替張氏傳來了消息,道是張氏娘家道外甥女張秋池從東京府回來,且同舅母李氏一起前來季宅做客了。
季蘊人在青玉堂得知后,她喜不自勝地同允兒一起回了季宅。
待登上車輿后,季蘊滿面的喜色遮掩不住,她笑道:“我倒是許久未見秋娘了,也不知她現(xiàn)下如何了。”
“是呢,算起來奴婢也有三年沒見張娘子了,還怪想她的。”云兒眉眼帶笑,附和道。
車輿行駛了一段路,小廝穩(wěn)穩(wěn)地在季宅的側(cè)門口停下。
季蘊在云兒的攙扶下踩著腳蹬下車,說笑著進(jìn)入季宅。
二人踱步至清暉院時,便見月洞門的桃樹下站在一位身姿綽約的女子,她正抬頭靜靜地欣賞著園內(nèi)的桃樹,桃花已是散盡。
“秋娘�!奔咎N雙眸登時一亮,笑著喚了一聲。
那女子聞聲徐徐地轉(zhuǎn)過身,只見她面若銀盤,雙眼如一汪清水,梳著桃心髻,髻下綁著紅頭須,額間盤著云間巧額。
她內(nèi)穿素白色的一片式抹胸,外穿桃夭色的褙子,披了一條素色的披帛,下身則是白色的百迭裙,遠(yuǎn)遠(yuǎn)瞧著像是一朵嬌美靈動的桃花。
“蘊娘。”張秋池見到站在不遠(yuǎn)處的季蘊,不由得雙目微張,她的腮上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季蘊緩緩踱步過去,拉住了張秋池纖柔無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