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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曹殊壓下心底的失落后,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季蘊,面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問道:“首輪比試那天,你來嗎?”

    “入伏那日或許無課�!奔咎N思忖道,“曹哥哥,你且放心,無論那天有沒有課,我一定會來觀賞比試的�!�

    曹殊聞言,他漆黑的眼眸注視著她,隨即抿起了一絲微笑。

    第63章

    青門引(三)

    正值盛暑,

    入伏天愈來愈近。

    午后,青玉堂內(nèi)綠樹成蔭,蟬鳴聲聒噪。

    季蘊膚白如脂,

    澄澈的雙眸如秋水一般澄澈,她慵懶地倚在涼榻上,

    內(nèi)穿一片式抹胸,

    外穿無袖對襟背心,

    露出白膩的藕臂來,

    下身則是素色的百迭裙。

    她手握梅花紋團(tuán)扇,纖長的手時不時地為自己扇風(fēng),

    舉手投足之間撩動人心。

    “娘子�!�

    屋外的廊下傳來了呼喚聲,隨后是一陣腳步聲。

    云兒推門,

    她身著淺色的窄袖短衫,手中端著一個瓷碗走了進(jìn)來,放在涼榻前的桌幾上,

    笑道:“娘子,冰酥酪來了�!�

    季蘊無精打采地應(yīng)了一聲,她直起腰肢來,

    瞥了一眼桌幾上的瓷碗,

    不禁顰眉道:“怎地只有一碗?你不用嗎?”

    “奴婢怎會只準(zhǔn)備一碗,小廚房里還有呢,您就安心用罷。”云兒彎起嘴角,她就知曉季蘊會問這個,便站在涼榻前,忙解釋道。

    “果真嗎?”

    “奴婢還會騙您不成?”云兒笑嘻嘻地看著季蘊。

    季蘊聞言不好再說什么,

    她捻起調(diào)羹,待嘗了一口冰酥酪,

    面色稍霽,頓時感覺心中的燥熱減去不少。

    “娘子,還合胃口嗎?”云兒笑著問。

    季蘊現(xiàn)下心情舒暢不少,她提起了精神來,只是眼角眉梢間似有煩躁之意,待她用完,便將手中瓷碗遞給了云兒。

    “娘子,奴婢瞧著您,怎么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云兒抬眼,她打量著季蘊的神色,語氣小心地問道。

    季蘊微頓,她深呼口氣,有些郁悶地道:“眼看這首輪比試的日子是越來越近,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曹哥哥罷了�!�

    “曹郎君手藝精湛您又不是不知曉,您就先不要杞人憂天了。”云兒聽了這話,連忙安慰道,“您應(yīng)該相信曹郎君此次定能獲勝才是啊�!�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季蘊欲言又止地看向云兒,輕聲嘆道。

    “好了,娘子,您就不要替曹郎君擔(dān)心了�!痹苾簱P唇一笑道,“您怕是忘了,咱們今日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呢。”

    “何事?”季蘊心中疑惑。

    “前幾日張娘子不是邀您去她府中?”云兒無奈地咳了幾聲,提醒道。

    季蘊蹙起眉頭,她思索了一番,想起那日張秋池的確是說過此話,她竟然給忘了。

    “我想起來了,確有此事,我怎地給忘了�!奔咎N懊惱道。

    “您這心思都放在了曹郎君的身上,哪里還有空想旁的?”云兒調(diào)侃道。

    季蘊聞言羞惱地剜了云兒一眼。

    “娘子不要生氣。”云兒笑得抖動了起來,待她止住笑意,低聲哄道,“咱們不若快些收拾收拾,去尋張娘子,說不定她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季蘊不情愿地起身,她瞥了云兒一眼,不滿道:“這外頭如此熱,恐怕也沒有誰會如此想不開現(xiàn)下跑出去,要是曬化了可如何是好?”

    “曬化了可得叫張娘子負(fù)責(zé)�!痹苾何孀焱敌Φ�,“娘子暫且不要抱怨了,待會去得遲了,張娘子又要生你的氣。”

    季蘊聞言,只好從涼榻上下來,坐在了銅鏡前。

    云兒站在她的身后,為她梳了團(tuán)髻,髻下系著紅頭須,紅頭須下點綴著流蘇,繞至發(fā)后垂了下來。

    季蘊站起身來,她換下先前所穿的無袖對襟背心,穿了一件水色的掩裙短衫,隨后披上了一條藕色的披帛,掛于手肘間,下身則是素色的百迭裙,恍若空谷幽蘭。

    待拾掇畢,二人走出了青玉堂。

    季蘊站在樹蔭下,手握團(tuán)扇為自己扇風(fēng),云兒轉(zhuǎn)過身將院門輕輕地帶上。

    主仆二人今日未走書院的側(cè)門,而是從正門而出,待出了書院,她們走下層層的臺階,走至岸邊,朝不遠(yuǎn)處的船夫招了招手。

    船夫戴著斗笠,他從船艙中探出頭,笑著詢問:“二位娘子這是要去往何處啊?”

    “余墩巷�!痹苾夯卮稹�

    “好嘞�!贝蜃叱�,熱情地應(yīng)道,“還請二人上船�!�

    季蘊略微頷首,與云兒一同上船去,彎著腰進(jìn)入船艙中。

    船夫見她們坐好,他便拿起船漿,在河面上緩緩地劃動了起來。

    季蘊同云兒坐在艙內(nèi),先是感到船輕微地?fù)u晃了幾下,隨后在河面上行駛了起來。

    竹簾卷起,她們觀賞著沿岸的風(fēng)景,船下流水潺潺,泛起了陣陣的漣漪。

    船穿過一個又一個拱橋,終于行至余墩巷的岸邊。

    云兒向船夫付過銀錢,便隨著季蘊走下船去。

    張家是季蘊的外家,季蘊的外祖父還在世時,張家在崇州只是一個落魄的寒門,之后隨著張且蘭寒窗苦讀,入京科考后中了進(jìn)士,以及舅父張蔭得今上提拔重用,張家在崇州才有了一席之地。

    張家的祖宅位于崇州余墩巷,主仆二人步履盈盈地走至張宅門口時,映入眼簾的是精致清雅的磚雕門樓,四季如意磚雕門楣,上面的匾額則是提著‘張宅’兩個燙金大字,瞧著十分氣派。

    看門的小廝一早便得了張秋池的命令,他翹首以盼地等候著,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了季蘊與云兒的身影,急忙地迎了上來,笑道:“季三娘子可來了,快隨奴進(jìn)來,請。”

    季蘊頷首,跟在小廝的身后,進(jìn)入門廳后,經(jīng)過彎彎繞繞的游廊。

    “不去前廳拜見舅母嗎?”季蘊走著走著眼見快至垂花門,她停住腳步,神情疑惑地問道。

    “回季三娘子,今日主母不在府中�!毙P聞言,他語氣恭敬地答道,“季三娘子不必特意拜見�!�

    季蘊頷首,繼續(xù)跟著小廝往前走。

    三人走至垂花門前,小廝略躬身,笑道:“奴先行告退,您請自便。”

    言罷,小廝便離開了。

    季蘊見小廝走遠(yuǎn),她同云兒穿過垂花門,進(jìn)入內(nèi)院之中,張秋池的院子位于張宅的東南角的碧落院。

    她們二人走過月洞門,便見院門兩側(cè)雕著菱形花窗,太湖石堆疊的假山,山頂上有一四角涼亭,下方則專門鑿了一方池水,池水清澈,由外頭引入,池內(nèi)錦鯉嬉戲,池邊則植著修篁,日光照了下來,光影參差不齊。

    走至盡頭處,才見碧落院的正屋。

    張秋池的貼身女使蓮意見到二人,忙迎了上來,輕笑道:“季娘子可來了,娘子先前還以為您不來了,還發(fā)了一通脾氣呢�!�

    季蘊聞言,她有些心虛地垂下頭,笑道:“那麻煩你通傳一聲了�!�

    “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您先進(jìn)來坐下。”蓮意引著季蘊進(jìn)來,先是為她倒了一杯茶水,笑道,“奴婢現(xiàn)下便去尋娘子,季娘子暫且等候�!�

    不出片刻,張秋池手握青山墨畫紋的團(tuán)扇,似是不情不愿地走進(jìn)正屋中。

    她今日梳著交心髻,身著一件桃夭色的裙掩短衫,披了一條水色的披帛,腰間束著紅色的酢漿草結(jié),下身則是素白色的三澗裙,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靈動舒心的氣質(zhì)。

    張秋池氣勢洶洶地走至季蘊的面前,她頗為不滿地看向季蘊,興師問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可叫我好等�!�

    “秋娘,我并非有爽約之意�!奔咎N聞言動了動唇,她討好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只是今日這天實在太過炎熱,所以這才來遲了�!�

    “這天熱,敢情這天底下的人都不出門了�!睆埱锍刈聛�,她瞥了季蘊一眼,輕哼道。

    “好妹妹,別生氣了�!奔咎N自知理虧,低聲哄道。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是不好說什么的�!睆埱锍匾膊皇切U橫不講理的,她見季蘊言辭十分懇切,面色緩和幾分。

    季蘊打量著她,發(fā)覺她不再生氣后,才放下心來。

    “這邊不用你們伺候了,先下去罷,我同蘊娘有話要說。”張秋池輕咳幾聲,對著云兒與蓮意吩咐道。

    云兒與蓮意得了命令,二人面面相覷,相視一笑后,慢慢地退出了正屋。

    屋內(nèi)便只剩下了季蘊與張秋池。

    “你要同我說什么?”季蘊頓感納悶,她有些無奈地問道,“有什么話是她們不能聽的?”

    “蘊娘,昨日我聽府中仆人說起,那個曹家三郎要參加明日的藥斑布比試�!睆埱锍叵袷窍肫鹆耸裁此频�,她突然揚唇笑了起來,神色帶著好奇地問道,“我就是想說,這是真的嗎?”

    季蘊一怔,她雖不知曉張秋池的意思,但還是答道:“是真的。”

    “我幼時甚少待在崇州,但我這次回來也聽聞曹三郎曾是曹家嫡系的繼承人,藥斑布手藝精湛,可惜的是他的手在三年前受了傷�!睆埱锍厝粲兴嫉卣f道。

    “是。”季蘊面色微沉,嘆道,“三年前曹哥哥的手曾被人所傷,不過前些日子他已成功制作出藥斑布了,話雖如此,但我這心中還是有些替他擔(dān)心。”

    “你說,曹三郎為人謙和有禮,受人尊崇,為何有人敢傷他的手?”張秋池蹙眉,心下狐疑道,“蘊娘,你覺不覺得這與背后陷害曹家的人脫不了干系?”

    “你說得不無道理�!奔咎N思忖道,“曹家落魄后,按理來說已是構(gòu)不成任何的威脅了,那人為何會特意廢掉曹哥哥的手……”

    “我想……”張秋池微怔,沉吟片刻,她輕笑道,“許是怕曹家日后東山再起,索性廢了曹三郎的手,如此一來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此人之心何其歹毒�!奔咎N神色凝重,冷聲道。

    “蘊娘,你覺得這個人會是誰呢?”張秋池問。

    季蘊沒有任何頭緒,她搖了搖頭。

    “我覺得這個人定是曹家親近之人�!睆埱锍氐哪抗馀c季蘊對視上,語速緩慢地說道。

    “為何?”季蘊問。

    張秋池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但笑不語。

    季蘊先是不解,便思索了一會兒,隨后她猛地抬頭,明亮的雙眸直瞪瞪地看向張秋池,顫聲道:“如你所言,那人是曹家親近之人,可他又為何會做出陷害曹家的事來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張秋池勾起嘴角,笑道。

    “倘若真是那人所為,憑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他布置好的,從龍紋樣有異觸怒官家,曹家遭貶斥后,再到曹哥哥中選名次被劃以及故意廢掉他的手,這一切的一切環(huán)環(huán)相扣,可見那人居心叵測�!奔咎N有些后怕,她道,“那人定是怨恨曹家多時,所以才如此費盡心機。”

    張秋池?fù)u頭,道:“不對�!�

    “什么?”

    張秋池面色凝重幾分,她沉吟道:“那人既是曹家親近之人,又怨恨曹家多時,明明之前有很多次機會,為何偏偏選在曹三郎科考之時?”

    “還能為何�!奔咎N聞言,冷笑道,“所謂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張秋池嘆道:“這曹家曾是崇州的名門望族,縱橫崇州多年,定是樹大招風(fēng),想必早就令人不滿了�!�

    “秋娘,可是完成這些陰謀詭計,單單只是一人,定是不成的,我想那人恐怕也沒有如此神通廣大罷。”季蘊蹙眉,沉聲道。

    “你的意思是說……”張秋池瞪大雙眼,有些驚訝地道,“那人還有同謀?”

    季蘊心中復(fù)雜地點了點頭,她斟酌許久,才道:“我不信只是一人便能成事,背后定是還有旁人指點。”

    “那會是誰呢?”張秋池神情不解地問。

    “還記得我那日所說的嗎?”季蘊看向張秋池,莞爾一笑道。

    張秋池先是不明所以,隨即開始努力回想起來,她沉默片刻,眼眸登時一亮,有些激動地看著季蘊,道:“你那日說,誰在其中獲利,誰就有最大的嫌疑�!�

    “沒錯�!奔咎N頷首。

    “可誰在其中獲利了呢?”張秋池還未高興許久,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垂下頭思考起來。

    季蘊啜了一口幽香四溢的茶水,抬眸瞥向張秋池,她淡淡一笑道:“陳家�!�

    第64章

    青門引(四)

    “陳家?”張秋池頓時一驚,

    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的情緒。

    季蘊凝思片刻,輕聲道:“這只是我的猜測,其中同謀之人還有誰還未可知�!�

    “怎會是陳家?”張秋池震驚過后,

    她的面色變得凝重,隨即蹙起眉頭,

    沉吟道,

    “現(xiàn)任知州大人陳密致原為崇州通判,

    再曹家遭貶斥落魄后,

    則被提拔為崇州知州�!�

    話音剛落,她像是反應(yīng)了過來似的,

    隨即恍然大悟地看向季蘊。

    “我只是有所懷疑,凡事都講究證據(jù),

    沒有證據(jù)一切都無用。”季蘊若有所思道,“而且先前我同曹哥哥上公堂,就曾發(fā)覺知州大人似有針對曹哥哥之意,

    我當(dāng)時還以為自己想多了�!�

    “好了,蘊娘,你也不要多想了,

    現(xiàn)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曹三郎參加比試嗎?”張秋池發(fā)覺季蘊一臉沉重的模樣,

    她站起身走了過來,安撫道。

    “你說得對�!奔咎N聞言抬起頭,頗覺著有些道理,便擠出一絲笑。

    “咱們不如出去散散心?”張秋池歪頭,眉眼彎彎地笑道。

    “也好�!奔咎N忍俊不禁道。

    言罷,她便站起身來,

    同張秋池一起踱步出屋。

    “現(xiàn)下暑氣消下去一點,不同午時那般熱了,

    且府中綠樹成蔭,定不會熱到你。”張秋池知曉季蘊一向是畏寒怕熱,她明亮的雙眸看向季蘊,揶揄道。

    “你怎地知曉我在想這個?”季蘊聞言,微微羞赧起來。

    “我就是知曉�!睆埱锍匦赜谐芍竦匦Φ�。

    “想不到你竟如此了解我。”季蘊勾起嘴角,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算了,我實話同你講,我方才不過是說了一句出去散心,你就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張秋池不賣關(guān)子,她頗為無奈地道。

    “我何曾……”季蘊一噎。

    “你瞧你,自己都心虛了罷�!睆埱锍仄沉思咎N一眼,調(diào)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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