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季蘊登時唬了一跳,她聞聲回頭,發(fā)覺曹承不知何時過來了。
“沒什么�!彼θ菸�,不欲與曹承多說。
“不好意思,今日我掌廚,季三娘子食有珍饈,想必是瞧不上咱們這普通老百姓的小粥小菜了�!辈艹屑傩茁暤�。
季蘊深吸一口氣,她扯唇笑得人畜無害,道:“怎會,曹二郎辛苦做的菜,我豈能有嫌棄之理,何況今日如此值得慶賀的日子,我自然是稱心誠意為著曹哥哥高興的,方才不過是想說讓你們破費了�!�
“季娘子客氣了�!辈艹幸а佬Φ�,他的臉色緩和幾分,只是場面陷入了僵局。
“那個,奴婢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奴婢去廚房幫忙去?”云兒瞧著二人針鋒相對,她咳了幾聲打破了僵局,出言試探道。
“來者是客,既是客人,哪有讓客人進廚房的道理�!辈艹袙吡艘谎墼苾�,他不知為何覺著云兒有些眼熟,好似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似的。
云兒嘴唇微張,她還想要說些什么,便見曹殊踱步而來。
曹殊漆黑的眼眸注視著季蘊,毫不猶豫地認定曹承定是為難了她,他目光警告了曹承,暗自感到無奈。
曹承心虛地別過臉去,干巴巴道:“我方才可沒說什么,不信你問她�!�
“曹二郎說得沒錯,你別擔(dān)心�!奔咎N勉強地笑道。
這時,曹望端著盤子走了出來,他面上熱情道:“好了,菜上齊了,想必大家都餓了,咱們快用晚膳罷�!�
眾人紛紛入了坐,因餐桌是方桌,季蘊與云兒坐在一起,曹殊坐在季蘊的身旁,曹承與曹望則是坐在了對面。
曹殊伸出修長的手,他提起酒壺,攏住衣袖,不緊不慢地為季蘊斟酒。
季蘊接過,低聲道謝。
“今日溪川在初輪比試成功晉級,來,我就先干了�!辈艹卸似鹁票�,笑道。
“曹二郎,你怎么能自己先干了呢?”季蘊明亮的眼眸看著曹承,面帶微笑道。
曹承端著酒杯的手一頓,他神情不解地看向季蘊。
“蘊娘說得對,青川,你自己先干了可不好,不如大家一起�!辈苁馓ы�,瞥了一眼即蘊,笑道。
于是,眾人一同舉杯,隨后飲下。
天色愈來愈暗,皎潔的月光照在了內(nèi)院中。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了幾分醉意。
曹望站起身,笑道:“各位先吃著,我回廚房再去準備幾個菜�!�
“不用了,這么多菜夠吃了�!奔咎N臉色微紅,忙道。
“這哪能夠�!辈芡麚u頭,笑道。
“長川,再拿一壇酒來�!辈艹邢袷亲砹�,他歪著頭,大聲叫囂道。
“曹哥哥,讓你們破費了。”季蘊眼見曹望走了,她對云兒吩咐道,“云兒,你去廚房幫曹二郎拿酒去�!�
云兒恭敬不如從命,她笑道:“是,奴婢這就去�!�
云兒走后,季蘊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幾口。
“蘊娘,今日的席面本就是為著慶賀,你別客氣。”曹殊飲了酒,但面上并不顯,只是漆黑的眼眸泛著盈盈的水光。
曹承吃酒上臉,許是他喝多了,瞧著季蘊愈發(fā)不順眼了起來,言語也毫不顧忌,他毫不客氣道:“季三娘,我問你,你到底對溪川是何想法,你要是不喜歡他,就別纏著他了,省的他老不死心的�!�
季蘊放下酒杯,她怔住了。
曹殊頓感羞惱,他忙伸手制止曹承繼續(xù)斟酒的手,低聲道:“青川,你喝多了�!�
“誰喝多了,我沒喝多!”曹承一把甩開曹殊的手,神情激動道。
“好好好,你沒喝多,來,你先吃菜。”曹殊自然不和酒鬼計較,他十分好脾氣地笑道。
“我不吃,你就是個傻子�!辈艹信吭谧烂嫔希佳蹨o散道。
季蘊回過神來,她的心情沉重,神情若有所思起來,隨即端起桌上的酒杯,猛地一口飲盡。
曹殊好不容易安撫好一旁的曹承,他轉(zhuǎn)頭看向季蘊,解釋道:“蘊娘,青川喝多了,他方才的話不過是胡言亂語,你莫要介意�!�
季蘊感覺香醇的酒進入了她的肺腑,她渾身開始灼燒起來。
“蘊娘,你……”曹殊微愣,他瞧著季蘊傾斜著身子,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便立即轉(zhuǎn)頭看向她面前的酒杯,而酒杯此時早已空了。
“曹哥哥,我頭好像有些昏�!奔咎N慢慢看向曹殊,她發(fā)覺面前曹殊的面容瞧不真切,便晃了晃腦袋。
“蘊娘,你喝醉了。”曹殊低聲道。
他低垂著眼,俯身扶住季蘊。
季蘊雙目迷蒙地注視著曹殊,她順勢靠在了曹殊的懷中,喃喃道:“曹哥哥,你胡說,我才沒醉。”
曹殊頓時一僵,他下意識地與她四目相對。
她的視線此時迷離飄渺。
季蘊目光直直地盯著曹殊,她被他鼻梁骨上的那顆黑痣吸引了去,便忍不住抬手,輕輕地撫摸著那顆黑痣。
她倏然想起幼年時,她就十分想觸碰曹殊鼻子上的這顆痣。
因為她覺得這顆痣長的可真好看。
曹殊靜靜地感受著季蘊的手觸碰著他的鼻子,他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曹哥哥……”季蘊的臉色紅潤,她輕聲喚道。
“嗯?”曹殊感受到噴灑在面前的溫?zé)岬臍庀�,他瞬間方寸大亂,褪去了平日里的鎮(zhèn)定自持。
“曹哥哥,有沒有人夸過你鼻子上的這顆痣?”季蘊抬起頭,語氣有些含糊地問。
“什么……”曹殊問。
“我想說,我好喜歡你這顆痣�!奔咎N坐起身,輕輕地從曹殊的懷中掙脫出來。
曹殊怕她不舒服,便稍稍松開,又生怕她摔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他聞見她的話后,眸光一暗,掀起眼簾看向季蘊。
季蘊站起身來,她緩緩向曹殊靠近。
曹殊的雙眸漆黑如墨,他平靜地注視著季蘊,見她慢慢向自己靠近。
季蘊伸出纖細的手,捧住曹殊的臉,她沉默地在他的面容上打量著。
他忽然有種直覺,想法呼之欲出……
下一瞬,季蘊倏然低下頭,她柔軟的唇貼在了他的鼻梁骨的那顆黑痣上。
曹殊渾身僵硬,鴉睫簌簌顫動,他雙手無措地攥住季蘊的衣袖,胸膛中心跳也變得急促起來。
對面的本趴在桌面上的曹承抬起頭,他已經(jīng)傻眼了,他方才不過是裝醉,趁機激了季蘊幾句,誰料她竟敢如此放肆。
云兒與曹望笑著從廚房走出,卻未料到看到的竟然是這一場面,季蘊將曹殊壓在身下,曹殊渾身無力,怎么看都像是被強迫一般。
曹望手中一松,盤子也掉在了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云兒嘴唇翕動,她不敢置信地瞧著這一幕,大聲喝道:“娘子,快住嘴!”
第70章
青門引(十)
東方泛白,
奚口巷白墻黛瓦,環(huán)境清幽,晨光照在了窗欞上,
留下了一道道斑駁光影。
青玉堂。
季蘊醉酒醒來,她頭痛欲裂,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頭。
她睜開雙目,
望著眼前的素色帳頂,
感到略微迷茫,
許久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躺在臥房的床榻上。
臥房中靜悄悄的,季蘊漸漸清醒了過來,
便起身掀開帷帳,看向疏窗外的天色。
現(xiàn)下時辰尚早,
天色微沉。
盛夏的清晨透著一絲清涼,待涼意消散,暑熱隨之而來。
季蘊倚在床頭,
她記起昨晚她同曹殊一起在庭院飲酒,但此后她卻沒有半分印象了。
就在她仔細回想時,門的開闔聲響起。
云兒手端一盆水踏入臥房中。
季蘊聞見動靜,
她掀開帷帳,
一頭青絲隨意地散在肩頭,臉色蒼白道:“云兒�!�
“娘子,你醒了�!痹苾阂娂咎N醒了,神情關(guān)切地問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頭疼�!奔咎N提不起精神,她昏昏沉沉道。
“您昨日喝多了�!痹苾悍畔滤�,
她將帕子浸入熱水中,接著擰干走近床榻處,
打量著季蘊的臉色,道,“來,您先凈面,奴婢奴婢稍后給您煮碗醒酒湯來�!�
說罷,云兒拿起帕子,輕柔地擦拭著季蘊的臉頰。
季蘊涌起一股倦意,待凈面后便重新躺了下去。
“您先躺著,奴婢去去就來。”云兒整理好帷帳,低聲道。
云兒帶上門,臥房中只剩下了季蘊一人,她雙目微闔,抬起皎弱白雪的手腕,伸手揉了揉額頭。
疏窗外吹進來一股清風(fēng),帷帳輕輕飄動。
昨日她是如何回來的?
她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曹承發(fā)酒瘋,趁機譏諷了她一番,當(dāng)時她被激得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眼前閃過曹殊微愣的面容。
倏然,一段模糊的畫面出現(xiàn)在季蘊的腦中,而她頭上的刺痛感愈來愈強烈。
看來往后還是莫要飲酒了。
季蘊眉頭蹙起,暗想道。
半晌,廊下傳來一陣腳步聲。
臥房的門被推開,云兒端著一碗醒酒湯走了進來。
“娘子,醒酒湯來了,您先坐起來�!痹苾赫驹诖查角�,柔聲道。
季蘊起身,從云兒手中接過醒酒湯。
“小心燙�!痹苾宏P(guān)切道。
季蘊頷首,她拿起調(diào)羹,一口一口地喝著醒酒湯。
待喝畢,她思忖道:“今日思勤堂還有課,云兒,你先服侍我洗漱。”
“娘子,奴婢瞧您現(xiàn)下如此不適,不如告假一日?”云兒皺眉,她神情擔(dān)憂地看著季蘊,勸說道。
季蘊搖頭,蹙眉道:“昨日曹哥哥比試已向吳老先生告假了,今日怎可再告假一日?”
“可是您……”云兒眼神閃爍,欲言又止道。
“對了,昨晚我是何時回來的?”季蘊看向云兒,面帶困惑地問道。
云兒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她垂下頭,扯起嘴角道:“昨晚娘子您不是喝醉了,奴婢就扶著您回來了�!�
“是這樣嗎?”季蘊滿腹狐疑,遲疑道,“我怎記得……”
云兒心虛地躲避著季蘊的視線,訕笑幾聲道:“娘子您別多想了,奴婢服侍您起身。”
季蘊打量著云兒的模樣,她頓感一頭霧水,抿嘴應(yīng)了一聲。
洗漱完畢,季蘊坐在銅鏡前,她透過銅鏡看向云兒,見云兒正為她梳發(fā)。
云兒似是察覺到了季蘊的視線,便急忙低下頭。
季蘊愈發(fā)覺著云兒可疑,她有一種直覺,云兒定是有事瞞著她。
于是,她不動聲色地斂眸,語氣淡淡地問道:“云兒,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云兒一驚,她猛地抬頭,支支吾吾道:“昨晚,昨晚娘子不是醉酒了,奴婢,奴婢就同您一起回來了,能發(fā)生何事,娘子,您別多心了。”
“當(dāng)真如此?”季蘊若有所思的看著云兒。
在季蘊的審視下,云兒暗自緊張起來,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珠。
“云兒,你騙不了我�!奔咎N抽回視線,彎起唇角道。
云兒聞言一陣泄氣,她嘆了一聲,不解道:“娘子如何得知奴婢騙您了?”
“你每次騙人的時候都是這一副心虛的模樣。”季蘊放下口脂,溫聲道,“說罷,昨晚在書鋪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娘子,您……”云兒面帶猶豫道,“您當(dāng)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季蘊蹙眉,她細細回想起來,但千頭萬緒不知所以,遂搖了搖頭。
云兒有苦難言,她張了張口但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
“你但說無妨�!�
“是,是關(guān)于您和曹郎君的。”云兒深吸一口氣,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
“曹哥哥?”季蘊聞言一怔,她神情困惑道,“我和曹哥哥發(fā)生了何事?”
云兒思及昨晚那一幕還是不可置信,她囁嚅道:“就是,就是……”
季蘊澄澈的雙眸直勾勾地看著云兒。
“就是,就是您昨晚醉酒后,當(dāng)著眾人的面……”云兒滿心的無奈,她破罐破摔道,“您當(dāng)著眾人的面冒犯了曹郎此言一出,季蘊登時愣住了,神情帶著不敢置信。
她冒犯了曹殊?
還當(dāng)著眾人的面?
這一刻,昨晚的發(fā)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了季蘊的腦中,以及她醉酒后,當(dāng)眾親了曹殊,隨后是云兒和曹承撲上來將她從曹殊的身上拉開。
季蘊的腦子嗡地一聲,她臉頰發(fā)燙,像是難以接受一般,低喃道:“云兒,我都想起來了。”
“娘子,奴婢本不想告訴您,就是怕您接受不了�!痹苾鹤呱锨埃矒岬�,“這事曹家郎君們不會外傳的,您不必擔(dān)心�!�
“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奔咎N扶額,面紅耳赤道。
“那您是……”云兒問。
季蘊心下羞恥,她想起昨晚她親了曹殊后,還說了什么喜歡他鼻梁的痣,這話她究竟是如何說出口的?
“娘子�!痹苾簡镜�。
季蘊感覺一股說不出的難堪席卷而來,她瞥了云兒一眼,發(fā)愁道:“這,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往后我該如何面對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