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也許是幼年埋下的根,在三年前凋零,三年后的今日再重新恢復(fù)生機。
季蘊神情恍然,她思忖道,往后她不會再逃避下去了。
*
很快便至同張秋池約定去白鷺園的日子,余慶鎮(zhèn)水網(wǎng)眾多,白鷺園便坐立其中,要前往需得乘船。
正巧季蘊休沐,她早早地拾掇好,與云兒站在奚口巷的岸前。
船夫問:“二位這是要前往何處?”
“小哥,去白鷺園�!痹苾盒Φ�,“勞煩你稍等片刻,還有一位還未到�!�
“好嘞�!贝蚴滞纯斓貞�(yīng)道。
季蘊望著奚口巷的方向,巷口冷冷清清的,遲遲不見有人來。
半晌,日頭漸漸毒了起來,她都不見曹殊的身影。
“娘子,您說,曹郎君不會是不來了?”云兒握著團扇,為季蘊扇風(fēng)。
季蘊未答,翹首以盼地望著遠(yuǎn)處,聞見云兒的話語,她的心中難免涌起一股失落感。
船夫等候許久,不見她們上船,便不耐起來,他喊道:“二位娘子還上船嗎?”
“上的。”云兒連忙應(yīng)道。
“這我還要做生意養(yǎng)家糊口呢,要是二位等的人還未來,要不我就先走了?”船夫道。
“小哥,再麻煩稍等片刻�!痹苾簭男渥犹统鏊殂y子遞給船夫。
船夫見了碎銀子,立時眼冒金光,臉色緩和不少,心滿意足地答應(yīng)了。
云兒走回季蘊的身邊,她不忍道:“娘子,實在不行咱們就先走罷�!�
“可是曹哥哥那日答應(yīng)了我的�!奔咎N搖頭,扯起嘴角道。
“許是他有事,來不及同您說了。”云兒安撫道。
又等了片刻,還是未見曹殊的身影前來,季蘊有些失望了,她慢慢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道:“算了,咱們先走,莫讓秋娘等急了�!�
“是�!痹苾簯�(yīng)道。
主仆二人走下階梯,站在岸前,船夫見狀劃動船槳靠近。
“蘊娘�!�
季蘊彎腰上船時,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聲呼喚聲。
她停住,轉(zhuǎn)身回頭,便見曹殊修長如竹的身影,他一身青袍,玉簪束發(fā),溫潤如玉。
“曹哥哥,你來了�!奔咎N眼眸亮了亮,欣喜道。
第72章
采蓮令(二)
“曹哥哥�!奔咎N站在階下,
彎唇道。
曹殊頷首,在她的注視中緩緩踱步而來,他面帶歉意道:“抱歉,
來晚了�!�
“不晚�!奔咎N搖頭,笑道,
“天氣炎熱,
咱們先上船。”
曹殊聞言只好點頭。
三人一前一后地登上船。
季蘊走在曹殊的前頭,
待她踏上木板,
卻未留意腳下,下一瞬好似踩空了一般,
她身子不穩(wěn)便要向后跌去。
曹殊一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道:“蘊娘,沒事罷?”
季蘊掠過他清朗的眉眼,她恍然失神,
搖了搖頭。
云兒也唬了一跳,忙回過身來詢問季蘊如何。
“我沒事。”季蘊驚魂未定道。
三人登上船,隨后彎腰坐進船艙中。
船夫劃動著船槳,
船開始在河面上搖搖晃晃地行駛了起來。
岸上的街道喧囂,
而船艙中有些安靜,清涼的風(fēng)穿過船艙,竹簾被輕輕吹起,帶走了幾分暑熱。
船艙內(nèi)置著一方簡陋的木桌,季蘊與曹殊面對面的坐著,周遭好似縈繞著一股古怪的氣氛。
云兒掀簾出去,
季蘊悄悄抬眼,看向曹殊,
便見他額上密布的汗珠。
她將倒好的茶杯推至曹殊的面前,道:“曹哥哥,口渴嗎,吃杯茶消消暑�!�
“好�!辈苁饴勓悦蚱鹨唤z笑。
說罷,兩人便沉默了下來。
云兒走進艙內(nèi),她見季蘊欲言又止的神情,瞥向曹殊,他同樣也是如此,暗想今日出來一躺也好。
“娘子,可涼快些了?”云兒走至季蘊的身側(cè),詢問道。
季蘊頷首。
云兒轉(zhuǎn)眼看向曹殊,她好奇地看向曹殊帶來的壇子,問:“曹郎君,您這是?”
“這是我釀的蘆稷酒。”曹殊輕聲道。
“想不到曹郎君還會釀酒呢。”云兒滿臉驚訝道。
“從前祖父在時,跟他所學(xué)�!辈苁馕⑽⒁恍�,漆黑的眼眸看向季蘊,他道,“蘊娘,家里還留著一壇,倘若你想喝,我下次送來�!�
季蘊原本是靜靜地聽著二人講話,未料到曹殊話鋒一轉(zhuǎn),突然提起自己,她咳了幾聲,訕訕道:“這怎好意思呢。”
“你不必同我客氣�!辈苁庑Φ馈�
就在他們閑聊時,不知不覺便到了目的地。
“娘子,白鷺園到了�!贝蚵牬堪�。
三人上了岸,幾步走至白鷺園的門前,只見白墻黑瓦,浮雕精致的門樓,牌匾上篆刻著白鷺園三個字。
小廝引了他們進門,映入眼簾的是峰巒起伏的假山石,隨后繞過走至連廊,連廊依水而建,長而曲折,每走幾步便有鏤刻清雅的花窗。
“家主正在前廳,幾位隨奴來。”小廝笑道。
穿過連廊終于到了前廳,白鷺園的園主同張秋池正在交談著。
園主姓季,是揚州人士,是張秋池父親的故交,同余西季家無任何的關(guān)系,不過是看中了白鷺園這塊風(fēng)水寶地,特地來此頤養(yǎng)天年。
園主已是花甲之年,身著一件墨色的長衫,面帶慈祥的笑意。
季蘊一行三人走至園主的面前,向他作揖。
季園主隨和地笑了笑,道:“老夫這園子許久未有人來,今日倒是好生熱鬧。”
曹殊將帶上的酒獻(xiàn)給他,道:“晚輩今日貿(mào)然打擾,此酒是晚輩親釀,還望園主收下�!�
“你便是曹三郎?”季園主摸了摸胡須,問道。
“正是�!辈苁獠槐安豢旱�。
“太客氣了,來了還帶酒�!奔緢@主笑道。
“蘊娘,怎來得如此之晚?”張秋池趁著季園主同曹殊說話之際,偷偷地湊近季蘊,壓低嗓音道,“叫我好等�!�
“是我不好,路上有些耽擱了。”季蘊瞧著她不滿的神情,忙解釋道。
“可用午膳了?”張秋池也不好再說什么,便語氣關(guān)切地詢問。
“還未�!奔咎N搖頭道。
季園主聞言,笑道:“正巧,老夫設(shè)了席面,各位請往餐廳去�!�
小廝引著眾人前往餐廳,季園主設(shè)的席面是如今流行的流水席,四四方方的木桌中間鑿成水渠狀,再置入清澈的池水。
季園主坐在首位,季蘊與張秋池坐在他的右側(cè)下方,曹殊被安排在季蘊對面的座位上。
“三郎,請�!奔緢@主笑道。
曹殊頷首,隨后坐下,他掀起眼簾,目光直直地看向季蘊。
季蘊本在偷看他,不料下一瞬與他四目相對,她頓時生了怯意,眼神閃爍著別開了視線。
曹殊見狀垂眸,眉眼含笑。
張秋池并未發(fā)覺二人的暗流涌動,她坐在季蘊的身旁,打量著曹殊,小聲道:“蘊娘,這曹郎君生得真是,真是······”
真是貌比潘安。
曹殊面如冠玉,眉眼疏朗,漆黑的眼眸好似熠著光,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溫和的氣質(zhì)。
季蘊躲避著曹殊的視線,她聞見張秋池的話語,扯起嘴角不知該如何回答。
“嘖嘖嘖�!睆埱锍啬坎晦D(zhuǎn)睛地注視著曹殊,不由得感嘆道。
對面的曹殊察覺到張秋池的目光,他抿起一絲微笑。
張秋池愣了愣,她漸漸意識到方才盯著人家瞧有些不妥,連忙抽回視線。
季園主見眾人皆已落座,便吩咐廳中的女使們上菜。
女使們得了命令,紛紛從屏風(fēng)后上前,將裝有菜肴的盤子放入水中,順著水流飄過去。
一頓飯很快就過去,季園主開口道:“招待不周啊�!�
“翁翁何出此言,今日能吃上您的席面,已經(jīng)是有幸,哪里還有什么招待不周�!睆埱锍匦Φ馈�
“屬你嘴甜。”季園主被逗得開懷大笑。
季蘊放下玉箸,她眉眼帶上幾分倦意。
張秋池道:“翁翁,現(xiàn)下時辰尚早,日頭正毒著呢,不宜賞景,我瞧蘊娘有些乏了,不若咱們先休息片刻再去如何?”
“也好�!奔緢@主思忖道。
季蘊下意識地看向曹殊,她剛想開口就被張秋池拉起。
“三郎,姑娘們先去休息,你不如隨老夫來。”季園主笑道。
曹殊略微頷首。
季蘊聞言只好無奈地隨著張秋池走了。
曹殊見季蘊離開,他望著她的背影,神色變得格外柔和。
季蘊同張秋池走出餐廳,朝著白鷺園的廂房走去。
張秋池回頭,想向季蘊介紹時,卻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登時存了取笑的心思,她忍不住揶揄道:“蘊娘,你該不會是在想你的曹郎君罷?”
季蘊回過神,有些羞惱道:“哪有,你別胡說�!�
“哪是胡說,你方才分明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睆埱锍匦Φ馈�
“咱們現(xiàn)下去何處?”季蘊問。
“蘊娘,你心虛了,你不敢正面回答我�!睆埱锍毓创降馈�
季蘊雖極力否認(rèn),但落在張秋池眼中卻是口是心非的模樣,她便懶得解釋了。
二人你言我語地走至白鷺園的廂房。
廂房內(nèi)比外頭涼快不少,季蘊眉眼間的倦意散去不少。
而曹殊這邊,他隨著季園主走至?xí)俊?br />
“三郎,您先坐�!奔緢@主道。
曹殊頷首,掀袍坐下。
“老夫聽聞你參加此次藥斑布的比試�!奔緢@主道。
“是�!辈苁忸D了頓,他道,“如若晚輩奪得此次比試的魁首,或許能得官家的赦免�!�
季園主長嘆一聲,道:“難為你了。”
曹殊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未置可否。
午后,暑熱漸漸散去。
季蘊同張秋池來至白鷺園的河畔的涼亭內(nèi),曹殊與季園主早已坐在亭中。
曹殊神色平淡,長長的睫毛遮掩住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娘,季三娘子,你們可來了�!奔緢@主笑道。
“翁翁,木舟可準(zhǔn)備好了?”張秋池走至季園主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問道。
“早就命人備下了�!奔緢@主笑道。
“那咱們快去采蓮蓬罷。”張秋池轉(zhuǎn)頭看向季蘊。
季蘊點頭,她瞥向曹殊,卻發(fā)覺他修長的手指放在木桌的茶盞上。
張秋池遲遲得不到回應(yīng),她瞧著季蘊正時不時地看向曹殊,她頓時了然,心生一計,便道:“翁翁,要不我同您一起?”
季蘊反應(yīng)過來,忍不住拽了嘴張秋池的衣袖。
“曹郎君,你以為如何?”張秋池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繼續(xù)道。
曹殊聞言抬頭,他目光靜靜地凝視著季蘊,唇角泛起笑意,道:“我并無異議,張娘子安排即可�!�
“既如此,那就這么辦了。”張秋池露出得逞的笑。
季蘊本想出言阻止,但聽曹殊如此說,她也不好意思拒絕了。
小廝走進涼亭告知木舟已靠岸。
“蘊娘,你們先行,我不急。”張秋池推著季蘊走至河岸口,笑道。
季蘊哪里不曉得張秋池的意圖,她羞惱地瞥了一眼張秋池,道:“你這又是做甚?”
“哎喲,蘊娘,我這不是在幫你們嗎?”張秋池偷偷回頭看了曹殊,見他還未走進,湊到季蘊耳邊道,“你可別忘了感謝我�!�
“你,算了。”季蘊瞪著張秋池,見她神情無辜,她泄氣道。
曹殊走至她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