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四娘子還有何吩咐?”小廝不解,他殷勤地笑道。
“小哥,主母聽聞你勤勤懇懇,在祠堂門口守著辛苦,為了獎賞你,遂賞了這些點心和酒�!逼純菏种辛嘀澈校f到小廝的面前。
小廝瞪大雙眼,他受寵若驚道:“主母賞的?”
“正是呢�!逼純褐秉c頭,她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小廝,笑道。
“多謝主母,多謝四娘子�!毙P伸手接過,他的眼里閃著光,笑道。
“行了,母親既賞你,你吃了便是,可別辜負(fù)她對你的一番看重啊�!奔久薮蛄恐P的神情,勾唇道。
“是�!毙P點頭,滿臉感激道。
季棉說完,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小廝,便攜萍兒走進(jìn)祠堂內(nèi)。
小廝見季棉等人進(jìn)入祠堂后,他蹲坐在臺階上,喜不自勝地打開食盒,便見里頭色香俱全的點心和一壺酒。
他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他吃完眼睛忍不住放光,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塊。
許是點心吃多了有些噎,便仰頭飲了一口酒。
不出片刻,小廝吃飽喝足,他臉上泛紅,舒適地打一個酒嗝后,眼前卻漸漸模糊起來,便有些困惑地?fù)u了搖頭,然而一陣頭暈?zāi)垦�,睡了過去。
萍兒悄悄地打開祠堂的大門,她低頭看去,便見小廝躺在臺階上,已酣然睡去。
“四娘子,三娘子,這小子睡了。”她回頭道。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季棉拉著季蘊換了一件女使的衣裳,隨即疾步走出祠堂。
“你可得快點,他最多只能睡兩個時辰�!奔久奁沉艘谎刍杷^去的小廝,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明白了,多謝你,四妹妹。”季蘊明亮的眼眸看著季棉,由衷地感謝道。
“行了,這個時候就別說假惺惺的話了,我都已經(jīng)打點好了,你和萍兒先去昨夜云兒告知的那個狗洞,車輿就在墻后,你可得小心點,別讓人發(fā)覺了。”季棉皺眉,神情嚴(yán)肅道。
季蘊深深地看了季棉一眼,她點了點頭。
“上了車輿后,車夫會帶你們?nèi)コ峭獾亩煽冢苾壕痛陟籼�,她若是隨意走動定會叫府中人懷疑。”季棉思忖道。
“好�!奔咎N頷首。
說罷,季蘊同萍兒走出祠堂,路過游廊時,被正打算回漪瀾院的季梧瞧見了,她的身旁還站著錢媼婆。
“那不是萍兒嗎?”錢媼婆盯著萍兒的背影,狐疑道,“她旁邊的丫頭是誰,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季梧自然一眼便瞧出萍兒身旁的人是誰,她低頭,不由得想起今日是曹殊啟程的日子,頓時心下了然。
錢媼婆皺眉,想要追過去一探究竟。
“許是新?lián)苓^來的丫頭,咱們先回去,母親不是說有急事,想必她都等急了。”季梧拉住錢媼婆,彎起唇角。
錢媼婆猶豫片刻,只能無奈地陪季梧朝著漪瀾院走去。
此時,城外渡口長亭處。
曹殊動身去往東京,曹承因要參加明年春闈,而曹望則是陪同他們二人,便決定今日乘船一同前去,知州陳密致以及底下各個官員也紛紛前來相送。
“拜見各位大人�!辈苁庹驹陂L亭中,作揖道。
陳密致上前幾步,他抬起曹殊的雙臂,笑道:“你到了東京就是代表咱們崇州,不必如此客氣,咱們今日過來就是來送你,希望你此行順利平安�!�
曹殊微微一笑,他頭戴儒巾,身著素色的襕衫,身姿宛若修篁,帶著透著一股溫柔沉穩(wěn)的氣質(zhì)。
言罷,眾人面色各異,他們舉起酒杯,待一一飲下。
秋風(fēng)送爽,時不時地吹起他們的衣袍,眾人被天色影響,不免傷感起來。
“溪川,你一路過來也不容易,但愿你能如愿以償。”鄭銘眼含熱淚,笑道。
“借大人吉言�!辈苁鉁芈暤�。
“天色不早了,你們趕快上路才是。”陳密致神情恍然,嘆了一聲。
曹家三兄弟拜別諸位官員,他們走出長亭,踱步至踏板上,雇好的船已在岸邊等候。
在登船前,他們神情凝重,再次向長亭下的官員們拜別,以示尊敬。
曹望拿著包袱,他先行上去,接著便是曹承。
他們二人登船后,輪至曹殊時,他卻倏然想起季蘊,不舍地回頭望去。
官道上一片空曠,他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曹殊眸光一黯,暗道季蘊現(xiàn)下正被拒在家中,怎會來送他?
思及此處,他苦笑一聲,緩緩地登上船。
船夫打量著人已齊,他解開韁繩后,便拿起船槳,在水面上劃了起來。
船在水面上行駛起來,慢慢地駛離岸邊,長亭下的官員們則是靜靜地目送著船離去。
突然,遠(yuǎn)處的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聲。
車夫一路駕駛著車輿,著急慌忙地在渡口前停下。
季蘊在祠堂跪了多日,她的腿腳有些不便,萍兒只能扶著她下車。
“三娘子,您慢點。”萍兒神情擔(dān)憂道。
季蘊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了,她一瘸一拐地走至岸邊,卻眼見船已經(jīng)駛離,頓時慌亂無措起來。
來不及了。
“曹哥哥!”她鼻頭微酸,對著遠(yuǎn)去的船,喊道。
曹殊站在甲板上,他聞見季蘊的聲音后,有些不敢相信,便急忙回頭望去。
第112章
玉京秋(二)
秋色下的長亭,
落葉紛紛雜雜地飄落下來,極目遠(yuǎn)望之下金綠相間,官道兩旁雜草叢生,
瞧著頗為凄涼。
曹殊心中微動,他猛地回頭,
便見所念之人竟就站在岸邊的踏板上。
她衣衫單薄,
裙擺被風(fēng)輕輕吹起,
明亮的水眸正注視著自己。
他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這一刻,有無數(shù)種情緒在他的心頭上交織著,
逐漸演變成不可置信,隨之而來的則是巨大的驚喜。
船已駛離岸邊,
曹殊站在船板上,與季蘊遙遙相望。
他心中一慌,急忙道:“小哥,
麻煩你再劃回去�!�
“這……”船夫面露為難,略微疑道。
他躊躇了一會兒,只好咬牙同意,
便調(diào)轉(zhuǎn)船頭,
拿起船槳將船重新劃了回去,所幸船并未駛遠(yuǎn),再次劃回去的話無需很久。
曹承在船艙中收拾行囊,他瞥向窗外時發(fā)覺不對勁,便掀起竹簾,神色疑惑道:“小哥,
好端端的怎地劃回去了?”
“是曹三郎君要求的,好像岸上有位娘子來了�!贝蜓銎痤^,
答道。
曹承從船艙中走出,他皺起眉頭,順著曹殊的目光看去,便見季蘊竟然站在岸邊,訝然道:“季三娘子,她怎么來了,她不是……”
“許是來送溪川的�!辈艹胁痪o不慢地走至曹承的身旁,輕聲道。
曹承深有感觸,他嘆了一聲,轉(zhuǎn)身走進(jìn)船艙。
曹殊一眨不瞬地盯著季蘊,他心急如焚,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
“小哥,麻煩您再快點�!辈苁馄惹械叵胍习�,他壓下心底的起伏,嗓音溫和道。
船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點頭道:“好嘞,郎君莫急。”
季蘊站在岸邊,她凝視著船板上的曹殊,雙眼微微泛紅,不禁潸然淚下。
萍兒扶著季蘊,轉(zhuǎn)頭卻見她落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船夫劃著船,正慢慢地靠近岸邊。
待在岸邊安穩(wěn)地停靠之后,曹殊難掩焦急之色,匆匆走下船,疾步走至季蘊的面前。
季蘊淚眼婆娑地看著曹殊走進(jìn),她面對著他,悄然壓下從心中蔓延至鼻端的一抹酸澀之意。
“曹哥哥……”她哽咽道。
曹殊深吸一口氣,他眸光濕潤地注視著她,一時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
世間萬物好似停止,四目之下,再無旁人。
青天澹澹,孤鳥在空中盤旋,發(fā)出一聲哀叫,透著一股凄涼之意。
“蘊娘,你怎么會來?”曹殊神情擔(dān)憂,倉皇開口,“你的腿怎么樣了?”
曹殊自然是不信季惟會那么好心放她出府,他依稀猜出幾分,眼底閃過一絲憂慮。
季蘊見他言語間全是擔(dān)憂,她再也忍不住,猛地上前一步,張開雙臂環(huán)住了他。
“曹哥哥,我很好�!彼壑行顫M了淚水,低聲啜泣道,“方才見船已走,我還以為我今日見不到你了。”
曹殊聞言有些后怕,暗忖若是他今日走得早,或者她來遲了,許是就見不到了。
思及此處,他垂下眼簾,抬手將她攬在懷里,雙臂默默地收緊,生怕她會遠(yuǎn)離自己而去。
“幸好,趕上了�!奔咎N雙眼噙淚,她彎起唇角,慶幸道。
曹殊眼底閃過一絲苦澀,他略微彎下腰,將頭靠在她的頸側(cè),溫聲道:“是啊,許是上天也可憐我們,叫我們不會再錯過�!�
季蘊斂眸,她心中的不舍愈發(fā)強(qiáng)烈起來。
想來曹殊今日這一去,路途遙遠(yuǎn),動輒便要一月有余,她怕她忍受不了相思之苦,也擔(dān)心他的安危。
“曹哥哥,我舍不得你走�!彼龂肃榈�。
曹殊亦然舍不得她,但此時此刻容不得他后悔,他如今身負(fù)族人的期盼以及重振曹家的擔(dān)子,若是曹家無法平反,他就沒有資格迎娶她,給不了她安穩(wěn)的生活。
“蘊娘,你別哭�!辈苁鈴�(qiáng)迫自己狠下心來,他慢慢地松開她,抬手將她面上的淚水拭去,低聲道,“聽話,乖乖等我回來。”
他眸光溫和,好似氤氳著朦朧的霧氣,令人沉醉其中。
“好�!奔咎N別過眼,她強(qiáng)忍哭意,擠出一絲笑來,“我等你。”
“你在家中也要好好的,不要為了我再和家人吵架�!辈苁恻c頭,他漆黑的眼眸凝視著她,眼底漸漸泛出點點的淚光,澀聲道。
言罷,二人同時沉默了下來,秋風(fēng)蕭瑟,吹起他們的衣衫,帶來一絲輕微的涼意。
曹殊低頭,他修長的手握住季蘊的手,便見她滿面淚痕,眼睫濡濕,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季蘊垂眸,她已經(jīng)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不遠(yuǎn)處的船上,曹承瞧著岸上兩人依依惜別的模樣,他忍不住嘆了一聲,便走進(jìn)船艙中等候。
船夫等候許久,他打量著天色,船帆隨風(fēng)而動,出言催促道:“曹郎君,天色不早了,是時候該出發(fā)了。”
“三娘子,咱們也得回去了�!逼純鹤哌^來,小聲提醒道。
季蘊聞言眸光一黯,她緩緩掙脫曹殊的手,強(qiáng)顏歡笑道:“是啊,曹哥哥,你快上路罷�!�
“好,蘊娘,我走了。”曹殊點頭,溫潤的面容滿是苦澀,輕聲道。
言罷,曹殊同季蘊話別之后,他轉(zhuǎn)身上船。
“曹哥哥�!奔咎N突然喚道。
曹殊停下,轉(zhuǎn)身看向她。
“一路平安,我等你�!奔咎N彎起唇角,紅著眼道。
曹殊雖心有不舍,他聞言點了點頭,唇角抿起一絲微笑,眸底泛出柔色。
船夫見曹殊上船之后,他便拿起船槳在水面上劃了起來,緩緩地駛離岸邊。
船帆發(fā)出簌簌的聲響,一群人再次啟程。
季蘊站在岸邊,她望著逐漸遠(yuǎn)去的船,心中滿是對曹殊的不舍,空蕩蕩的,好似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曹殊上船后,他注視著季蘊,不禁紅了雙眼。
船行駛得愈來愈遠(yuǎn),直至他再也瞧不見她的身影,才抽回目光。
季蘊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船已然遠(yuǎn)去,她臉色微白,秋風(fēng)穿過她的衣襟,令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三娘子,咱們回去罷。”萍兒輕聲道。
季蘊留戀不舍地收回視線,同萍兒轉(zhuǎn)身離開此處。
經(jīng)過長亭下時,她瞥見陳密致等官員,便向他們行了禮,隨即登上車輿回季宅。
陳密致早就發(fā)覺季蘊,他瞥了一眼她,笑道:“想不到這季家的三娘子對曹殊倒是一往情深啊�!�
另一位官員道:“聽聞曹季兩家從前就有婚約,這也不奇怪。”
陳密致聞言沒說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須。
車輿緊趕慢趕地進(jìn)了城,一路行駛到季宅。
季蘊和萍兒迅速地下車后,看守側(cè)門的小廝眸光閃了閃,他欲言又止,放她們進(jìn)去了。
“萍兒,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奇怪?”季蘊回頭看了小廝一眼,狐疑道。
萍兒迷茫地?fù)u了搖頭,解釋道:“三娘子放心,他收了四娘子的賄賂,絕不會說出去的,四娘子也只吩咐回來后走側(cè)門就行�!�
季蘊頷首。
二人繞過假山石,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游廊中,一路走至祠堂,立即就發(fā)覺不對勁了。
看守祠堂的小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錢媼婆,她聞見動靜朝季蘊的方向看了過來,像是等候許久。
“三娘子,您可回來了�!卞X媼婆皮笑肉不笑道。
萍兒見是錢媼婆,她的臉色一變,嚇得不敢說話。
“錢媼,你怎么在這兒,莫非是伯母過來了?”季蘊強(qiáng)裝鎮(zhèn)定,語氣淡淡地問。
“主母并未來,而是吩咐老奴特意等三娘子您回來,并告知您一句,主君和主母在前廳等您�!卞X媼眼里泛起冷光,笑吟吟道。
“我知曉了。”季蘊扯起唇角。
“三娘子,您請罷�!卞X媼假笑幾聲。
話音剛落,幾個身強(qiáng)體壯的仆婦上前來,氣勢洶洶地將季蘊團(tuán)團(tuán)圍住。
“錢媼,你這是什么意思?”季蘊一驚,她面帶慍色,質(zh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