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云念滿腦子霧水跟著他走。
直到隨著他來到了一處小攤前,看著熟悉的店家,云念彎了彎眼。
她指著糖葫蘆問他:“你還要吃嗎,這些吃多了不太好�!�
“給師姐買的,師姐的糖葫蘆被撞掉了不是嗎?”
云念一愣,沒想到他會注意這些事情。
謝卿禮已經(jīng)付了錢,將糖葫蘆遞過去:“師姐,你的。”
他手上的糖葫蘆裹著薄糖,在夕陽下晃著粼粼的微光,甜膩的味道在云念這個位置都能聞到。
但她喜歡吃甜食。
笑意迅速在臉頰綻開,云念接過他遞來的糖葫蘆。
溫暖的指尖與他冰冷的指腹在不經(jīng)意間觸碰,她絲毫未曾察覺,咬下一口糖葫蘆笑得雙眼瞇起彎成月牙。
謝卿禮的指尖輕顫,張開的手微微蜷了蜷,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快他一步走在之前,謝卿禮跟在她的側(cè)后方,余光瞧見少女的睫毛纖長濃密。
謝卿禮的眸光軟了下來,學著她又輕咬了口糖葫蘆,那些甜意在唇齒間漾開,好像也沒有方才那般膩了。
云念帶著謝卿禮來到客棧,大堂內(nèi)人不算少,她找了個角落坐下。
吃飯時她依舊話不少,夾過一塊鴨肉放在謝卿禮的碗中。
“雁平川的板鴨才是一絕,我們在玄渺劍宗吃的不算正宗,師弟嘗嘗這里的�!�
她湊近來,眼睛烏黑明亮,他可以從她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臉。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興許是目光太灼熱,少女疑惑開口:“你嘗嘗啊�!�
謝卿禮回過神來,微微別了別頭,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喉結(jié)微微滾動。
“嗯�!�
鴨肉很軟很糯,因為處理得當不算油膩,皮被烤的焦脆,還能嘗到一絲蜜意。
她總喜歡吃這些。
窗外人來人往,街上的小吃混雜的氣息飄來,和著面前的飯菜。
他們便一邊坐在窗邊吃飯,云念一邊笑盈盈跟謝卿禮說著閑話。
許是擔心冷場,她的話很密,凈挑些有趣的事情講。
就如此時,她眉眼生動繪聲繪色:“當時我和二師兄去洛南郡除魔,我們遇到了個落難小姑娘,長得可真是好看,一路上二師兄對她頗為照顧,還揚言要娶她,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謝卿禮頗為捧場:
“師弟不知,發(fā)生何事了?”
云念來勁了:“我們要找的那魔頭便是那小姑娘,人家其實是個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漢,還將二師兄的衣服都扒了吊在懸崖上,說他是個滿腦子廢料的,讓他醒醒腦子哈哈哈�!�
謝卿禮勾了勾唇,給云念添了杯茶:“那二師兄后來怎么樣了?”
云念抿了口茶道:“二師兄凍了一晚人都傻了,醒來后將那魔頭一拳打到樹上摳都摳不下來,心里還是覺得丟人,便下山除魔去了,半年都沒回來�!�
謝卿禮道:“二師兄倒是氣壯山河�!�
“那可不嘛,二師兄生的可有你兩個壯,等你見到他便知曉了,他人很好的,一定會很疼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多是云念說,謝卿禮聽。
她的話很多,卻一點也不顯得聒噪,清脆的聲音縈繞在耳側(cè),驅(qū)逐了些客棧的嘈雜,他只聽得見她的聲音。
兩人坐在窗邊,軒窗半開,微涼的夜風吹進來,卷起兩人鬢邊的發(fā)絲。
云念講了許久,唇干舌燥也終于知道歇息了,胳膊撐在窗臺邊,仰起白嫩的小臉望向窗外。
圓月高懸在虛空之中,外頭行人來來往往,即使是這個點,外頭的人依舊不少。
“師弟,你去過破岳城嗎?”
“并未�!�
云念將下頜抵在胳膊上,并未看向謝卿禮,只是望著夜幕中的圓月。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今晚的月亮好圓,破岳城有座山特別高,站在頂上好似伸手便能碰到月亮,在那里看月一定很美,日后我?guī)闳タ纯��!?br />
謝卿禮放下竹筷。
他胃口不大,吃一些便飽了,今日卻在她的陪同下吃了許多。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只有他們兩個。
謝卿禮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圓月皎潔,冷星閃爍,明日應當是個大晴天。
她趴在窗臺上,銀光落在臉上,一半是客棧內(nèi)的燭火,一半是如練的月光。
月亮在空中。
她在身邊看月。
而他在看她。
謝卿禮的心很平靜。
不知為何,在她身邊之時,好像什么都不用多想。
她沒說話,他也不說話,靠在椅背上陪她一起看月,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兩人就這般又坐了會兒,久到周圍吃飯的人走了一桌又一桌。
方才還在看月的人突然轉(zhuǎn)了過來,側(cè)臉趴在交疊的小臂上,下頜有些紅痕。
“師弟,我有些困了�!�
聲音很軟很低。
謝卿禮笑了笑,這頓飯吃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天已經(jīng)黑透,她今日又御劍了許久,累是肯定的。
他招了招手,示意跑堂小伙兒來收拾桌子:“師姐,去睡吧,我在這里坐會兒。”
云念站起身,毫無形象地揉了揉小腹。
她瞇了瞇眼,揉了揉自己有些微酸的脖頸,渾身上下都是慵懶:“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guī)闳e的地方玩。”
謝卿禮點頭:“好�!�
他目送少女揉著小腹上樓,在云念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zhuǎn)角處,少年收回眼。
謝卿禮轉(zhuǎn)身出了客棧,懶散地在街上四處走著。
雁平川宵禁較晚,此時外面仍然有不少攤販。
高挑的少年走在鬧市中著實顯眼,來來往往不少人看去,謝卿禮有些不耐煩,索性冷下了臉。
他長得俊秀,但不笑時候顯得太過陰郁,目光落在人身上,寒意從腳底涌上頭頂。
周圍人慌忙避開視線。
謝卿禮漠然收回眼。
他轉(zhuǎn)了許久,總算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掌柜正坐在柜臺后面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
桌面被人叩響,他不耐煩地抬起頭:“誰��?”
入眼是個身量極高的少年,他垂著眼看他,明明面無表情,掌柜卻覺得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脊背發(fā)寒。
他慌忙站起身:“公子,您是要買首飾還是定制�。俊�
謝卿禮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圖紙遞過去:“能打嗎?”
掌柜接過去。
圖紙上赫然是對絨花,模樣極其繁復精致,垂下的流蘇也不顯多余,增了絲仙氣。
謝卿禮道:“絨花上的花瓣一片也不能少,瓣身薄如蟬翼,能迎風微振,五日內(nèi)做好�!�
掌柜的一臉難像:“公子,先不說你這首飾極其繁瑣,五日內(nèi)不一定能做好,便是這‘瓣身薄如蟬翼’,便是金蠶銀也做不到這般,這銀料我就尋不來�!�
他的話剛說完,少年遞過去個木盒:“可以嗎?”
掌柜方一打開,便被耀眼的銀光晃了雙眼,瞧見盒中所放的東西,下顎微張不敢置信。
“這,這,天絲銀!”
天絲銀,這可是鍛器的好料子,便是萬顆上品靈石也難尋一片,便連皇宮的國庫里也只有三片。
這少年竟一下便拿出兩片,用來打個首飾?
怕不是個有錢的傻子吧!
但人雖然傻,有錢就是爺。
掌柜的扭扭捏捏:“打是能打,但五日實在……”
一個乾坤袋被扔在他懷中,掌柜連忙打開。
滿滿一筐的上品靈石,夠他這店十年的凈利潤。
“現(xiàn)在能嗎?”
“能!當然能,必須能啊!”
他收起乾坤袋,笑得諂媚:“別說第五日,三日便可給公子交貨!”
謝卿禮瞇了瞇眼:“若交不了貨,我便移了你的頭�!�
掌柜:“……公子說笑了哈哈哈�!�
他目送著白衣少年離開,屋內(nèi)的寒意驟然消散,掌柜拍了拍胸口。
太瘆人了,長得如玉般俊秀,心怎么這般黑。
不過出手倒是大方。
他又打開了那乾坤袋,笑得雙眼都瞇起了褶。
今日賺大發(fā)了,連銀料都省去了。
***
云念收拾完自己躺在榻上,窗戶并未關嚴,夜風透過縫隙吹進來,吹散了滿屋的燥熱。
雁平川比之玄渺劍宗要熱上許多,她沐浴后仍覺得燥熱。
云念閉眼讓自己靜下來。
心靜自然涼。
系統(tǒng)也并未出聲,屋內(nèi)寂靜。
昏昏欲睡之際,窗口的縫隙處悄然飄進奇異的香味,絲絲縷縷沿著云念的鼻腔往里鉆。
云念皺了皺眉,翻身抱緊了被子。
勁風自窗外拂來,燭火被熄滅,蠟油搖搖欲墜,最終還是落在了檀木卓上。
幼小的身影從窗口爬進,像是無骨一般擠進狹小的縫隙,四肢扭曲,瘦削的身影被月光拉長,倒映在青灰的地板上。
它攀爬著朝床榻而去,干燥雜亂的黑發(fā)垂下遮住臉頰,來到了床邊,朝榻上安然側(cè)睡的少女伸出了手。
琴溪山莊三
客棧之內(nèi)。
少年微垂著眼,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榻一言不發(fā)。
人已經(jīng)被帶走了許久,如今已快夜半時分。
窗戶半開,夜風卷起他的碎發(fā)。
他的目光越來越冷,下頜緊繃著,周身的氣壓低的駭人。
謝卿禮掀開薄被,底下塞著一張紙條。
——“我無事,你速回玄渺劍宗請師父來,勿要在此逗留。”
謝卿禮快速掃完那張字條,指尖輕燃起靈火,余燼落在青磚上,被夜風卷走。
圓月高升,清透的月光灑進來映在少年身上。
他看向手腕上的紅繩,那根紅繩他一直沒摘。
云念的氣息若有若無,但還在雁平川。
謝卿禮盯著看了許久。
他很討厭別人在他眼皮子下�;ㄕ�,尤其動了不該動的人。
少年轉(zhuǎn)身,大步朝窗邊走去,推開窗子一躍而下,雪白的衣角翩躚而過。
而這廂,云念已經(jīng)要被顛吐了。
她被一人抗在身上,能清楚聞見那人身上的腐臭味,像是剛從下水道中爬出來一般。
而這人還沒她高,說是扛著云念走,不如說是頂著她,云念伸手就能夠到地面。
這小土豆力氣還不小,但她實在難受的很。
他跑的太快了,身上好似根本沒有骨頭,像是一坨爛泥在托著她,云念使不上力,被倒吊著頭朝下,渾身的血液都好似涌向了大腦。
并且他身上還超級無敵巨巨巨難聞。
【你忍忍吧,不是你想來的嗎?】
云念悄咪咪捏住鼻子:“我后悔了,我悔不當初,我悔的腸子都青了。”
不知走了多久,云念察覺到他的速度變慢。
她睜開眼偷偷看,發(fā)現(xiàn)他帶著她鉆過幽深茂密的林子,來到了一個懸崖。
然后——
抗著她跳了下去。
云念:“�。�!”
她拼命遏制住自己的尖叫,閉眼死也不看下面。
可他們根本沒有落地,在距離地面幾寸之地,好似一團水包圍住她,到達了另一個空間。
【是個陣法,那懸崖是假的,是為了掩蓋這里的存在。】
云念快吐了:“哦,還挺高級�!�
那人到了目的地后,彎腰將云念朝地上一扔。
云念咬牙。
拳頭硬.了。
慶幸的是,他將她扔下后布下陣法便離開了,并未在此處多逗留。
云念被他摔得脊背疼,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