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個人低聲說:“自己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是一聲槍響,只聽那個人氣急敗壞地跳起來說:“你自己不會下來!”估摸著是中槍了。
劉柳笑著說:“我不是死了嗎�!�
“那你還說什么話�!�
“這不還沒死透嗎�!�
俞風(fēng)城朝陳靖、大熊使了個眼色,三人用嘴型數(shù)著“一、二、三”,然后猛地蹲了起來,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連射幾槍,一時來往槍聲不斷,空包彈打在附近的草皮上,掀起了一些草屑,白新羽和王勝掩護(hù),他們邊打邊往前沖。
白新羽喘著氣說:“對方到底有多少人?”
“十多個吧,不算多�!庇犸L(fēng)城脫下了身上背的行軍包,“大熊和我從那邊斜坡爬到他們后面,把他們印出來。”
倆人匍匐著往后退了三十多米,繞了一大圈往敵人的后方爬去,白新羽把槍管悄悄伸出草叢,微微探出頭,在葉林中搜索著敵人。
俞風(fēng)城悄聲說:“就位了,準(zhǔn)備好了嗎?”
白新羽低聲道:“好了�!�
后方砰砰幾槍,白新羽之間不遠(yuǎn)處的草叢一陣荒動,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jī),連射幾槍,草叢中冒出了白煙,下一秒,他面前的草地也傳來槍響,他趕緊爬回了樹根下,用力喘了幾口氣,然后再次冒出頭,朝著草叢放槍。一夾空包彈很快就放完了,白新羽利落地?fù)Q了個彈夾,抓起槍,跟著陳靖換了個位置,繼續(xù)夾擊敵人。
俞風(fēng)城道:“干掉好幾個,我們可以撤了,他們暫時應(yīng)該不敢追了�!�
“快回來�!�
李佳樂在無線電里說:“劉柳,咱們回頭見了�!�
劉柳嘆了口氣,“你們加油啊。”
俞風(fēng)城和大熊爬了起來,七人矮著身體往前跑去,跑過一段安全距離后,就站起身發(fā)足狂奔,槍聲在背后響起,但距離太遠(yuǎn),準(zhǔn)頭大失,他們很快就跑出了安全距離,但沒人敢放松,又在森林里竄了近半個小時,才把后面的人甩掉。
他們栽倒在一棵大樹下,使勁喘著氣,感覺眼冒金星。近三十個小時里,他們只吃了一份行軍口糧、一些野草和兩只蚯蚓,喝了不到500ML的水,在這樣高強(qiáng)度的運(yùn)動下,這些熱量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體能的消耗,他們已經(jīng)餓得開始心慌了。再加上剛才劉柳的出局,讓幾人心情都很沉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輪到自己。
梁小毛嘆道:“剛才那個陷阱,你們覺得自己能躲過去嗎?”
眾人一言不發(fā)。
梁小毛搖搖頭,“我肯定不行。”
白新羽自知肯定也不行,劉柳并非哪里比他們差,僅僅是運(yùn)氣不好,如果是堂堂正正地比試不合格,他們認(rèn)了,可剛才那個陷阱幾乎是一踩一個準(zhǔn),萬一踩中的剛好是最有實(shí)力的那一個呢?他開始質(zhì)疑這樣的選拔方式真的公平嗎?他估計(jì)其他人在心里也有了同樣地疑問。
因?yàn)閯⒘某鼍�,以及這三十個小時的疲累,隊(duì)伍里的氣氛開始變得沉重。由于不斷被人追得滿森林跑,他們根本無法按照既定的路線前進(jìn),多次需要繞很遠(yuǎn)躲開追擊,一天多的時間他們連一半的路程都沒走到,這時,他們只能再次重新校準(zhǔn)坐標(biāo),往前走去。
到了日落之前,他們饑腸轆轆,速度直線下降,從土里挖出來的東西根本無法填飽肚子,水已經(jīng)徹底喝完了,他們只能吸吮植物根莖里面的水分,那汁液要多苦有多苦,吸完之后整個舌頭都是麻的。
白新羽感覺自己兩條腿快走斷了,他腳上的泡已經(jīng)磨出了血,腳掌發(fā)木,襪子上全是血水,每走一步都很疼,可是他不能停,這段路他已經(jīng)走了一半了,如果現(xiàn)在放棄了,他這苦就白受了。
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們不僅吃蚯蚓,幾乎看到任何帶肉的蟲子都兩眼發(fā)光,裹上野草閉著眼睛往嘴里塞,因?yàn)椴桓易屑?xì)嚼,只能囫圇個地往里吞,沒有水送服,常常噎得他們臉紅脖子粗。
吃完“飯”,他們抱著肚子地直哼哼。
李佳樂輕聲說:“我這輩子沒這么挨過餓,挨餓的滋味兒真可怕啊。”
“餓我還能忍,可是沒有水……”大熊用力咽了口口水,“我感覺我嗓子要冒煙兒了。”
白新羽喃喃道:“好渴……”真的好渴,他都想給老天爺跪下了,只要能下一場雨。
王勝道:“我們走了有一半了吧�!�
陳靖說:“快三十公里了,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晚上應(yīng)該就能到。”
俞風(fēng)城拿著地圖和指北針研究著,“明天還不知道會被伏擊幾次,我現(xiàn)在懷疑他們是故意把我們朝著某個方向趕的,他們對這片地形更加熟悉,早就埋伏好了,追捕我們的時候就故意讓我們繞遠(yuǎn)路,增加難度。”
“那也沒辦法,怎么對我們都不利�!�
俞風(fēng)城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diǎn),“這里有一個小型水庫,離我們還有十來公里,我們要爭取在中午之前抵達(dá),不然真的要脫水了�!�
“十來公里……”陳靖搖搖頭,“中午未必到得了�!�
白新羽哀嚎了一聲,“十來公里,媽呀,要命啊�!彼X得快崩潰了,現(xiàn)在無論他有多少錢,居然買不來一口水,他這輩子也沒遭過這樣的罪,他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從這里出去了,他撲通一聲趴倒在地,手無意識地拽住了俞風(fēng)城的褲腿,忍不住哼唧著:“好渴啊……”
俞風(fēng)城看了他一眼,從身上解下水壺,遞到他面前,“還有一口�!�
白新羽猛地抬起頭,一把抓住了水壺,“真、真的?”他想了想,又推了回去,小聲說:“算了,你肯定也很渴,你……你自己喝吧�!痹捠沁@么說,可他的手卻抓著不放。
俞風(fēng)城淡道:“沒事,你喝吧�!�
眾人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這時候一口水有多么珍貴,只有極度干渴的人知道,食物還能用野草對付,可水卻不會平白出現(xiàn),比起吃的、比起休息,他們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就是水,而俞風(fēng)城居然把最后一口水給白新羽。
白新羽愣愣地看著俞風(fēng)城,他又不舍得松手,又不好意思喝,一時僵住了。
俞風(fēng)城松開了手,“喝吧�!�
白新羽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眼里充滿了感動,可他同時又很羞愧,他能感覺到其他人都在看著他,他覺得手里那輕飄飄的水壺卻有千斤重。
梁小毛突然上去一把搶過了水壺,厲聲道:“這是最后一口水,他給你你就好意思喝嗎!”說完把水壺扔回了俞風(fēng)城身上。
白新羽一怔,臉?biāo)⒌匾幌伦蛹t了。
梁小毛瞪著白新羽,滿臉不屑,“真要渴得哭爹喊娘,你就棄權(quán)求救吧,讓人來接你,你馬上就可以有吃有喝了�!�
白新羽顫聲道:“我不會棄權(quán)!”
陳靖沉聲道:“小毛,別說了!”
梁小毛這一次卻沒有買陳靖的賬,這種環(huán)境每個人都心情煩躁,脾氣都大得狠,他尖刻道:“你不棄權(quán),是打算讓別人一直照顧著你?一開始就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后門被選上的,踩中陷阱的不該是劉柳,應(yīng)該是……”
白新羽猛地從地上躥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梁小毛身上,紅著眼睛,揮拳就朝他的臉打去,梁小毛也不是吃素的,偏頭躲過他的拳頭,就要去踹他的腿,其他人趕緊撲上去,拉扯著兩人,他們打紅了眼,拳腳并用、全無章法地攻擊著對方,一腔怒火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發(fā)泄渠道。
陳靖厲聲道:“都他媽給我住手!你們是想把人引來是不是!住手!”
五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們兩個拽開了。
白新羽兩手被架著,還使勁在空中踹著腿,大罵道:“放你媽的屁,老子沒走后門!我是連長選的,我是連長選的!”
梁小毛叫道:“你憑什么被選上!”
白新羽怒吼道:“因?yàn)槔献颖饶氵@個馬屁精有潛力,你除了會拍馬屁你還……”
陳靖沖上去,一人踹了一腳,直接往大腿上踢,踢不壞,但疼,疼得倆人都說不出話來。陳靖氣得發(fā)抖,指著他們罵道:“他媽的,反了你們了!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班長!你聽聽自己都說的是什么話,這是軍人該說的話嗎,這是你們該對同甘共苦的戰(zhàn)友說得話嗎,回去一人給我寫一萬字檢查!”
倆人氣得腮幫子直鼓,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俞風(fēng)城攔腰抱著白新羽,把他拽到了一邊,倆人坐在了樹后,白新羽還渾身發(fā)抖,拳頭握得緊緊的。
俞風(fēng)城拍了拍他的腦袋,一臉無奈。
白新羽深吸一口氣,哼道:“他先招我的�!�
“那你就跟著發(fā)瘋?你知不知道你們這么大吼大叫很容易暴露目標(biāo),這個地方不能久留了,咱們得換個地方休息了�!�
白新羽撇了撇嘴,不甘道:“難道就讓我那么罵我?我沒走后門,我進(jìn)部隊(duì)是走得后門,可那也不是我自愿的,我被選上是連長看好我,我沒走后門。”他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心里滿是委屈。他到現(xiàn)在才明白,即使是他現(xiàn)在取得的這點(diǎn)成績,在別人眼里依然不算什么,他依然沒有徹底擺脫在新兵連的窩囊形象,肯定有很多人背地里覺得他一定是動用了關(guān)系,才讓許闖給了他這個名額,根本沒人覺得他是名副其實(shí)的。他心里極難受,想著這兩天遭得罪,他不明白自己來這里干什么,他本來就沒想進(jìn)雪豹大隊(duì),他一點(diǎn)兒信心都沒有,他為什么要來?他為什么堅(jiān)持到現(xiàn)在都不想放棄?他抬起頭看著俞風(fēng)城,眼前有些模糊。
對了,他是想要追逐俞風(fēng)城的腳步,他想跟俞風(fēng)城齊頭并進(jìn),而不是那個總被甩在后面的吊車尾,其實(shí)他這么努力地想證明自己,并不全是為了俞風(fēng)城,他的自尊心在不斷地增長,他想要挽回在新兵連那糟糕的形象,他想成為男人中的男人,他想讓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真正地打從心底地里認(rèn)可他、尊重他,因?yàn)樵诓筷?duì)收獲的一切都是他長這么大唯一靠自己爭取來的,他珍惜這個能讓別人對他刮目相看的機(jī)會,他想變得更強(qiáng)!更強(qiáng)!他想那些抱著和梁小毛一樣想法的瞧不起他的人,看著他不斷進(jìn)步,最終把那些難聽的、質(zhì)疑的話都爛在肚子里!
俞風(fēng)城看著白新羽委屈地小模樣,突然有些心疼,他摸了摸白新羽的腦袋,“行了,你們本來就不和,他說那些話故意刺激你,不用太在意,你被選上是堂堂正正的,我和班長都知道�!�
白新羽看著他,小聲說:“你覺得我有資格被選上嗎?”
俞風(fēng)城道:“有�!�
白新羽心里安慰了不少,他輕哼道:“我這次一定會比梁小毛堅(jiān)持得更久,我怎么都要死在他后面�!�
俞風(fēng)城把水壺遞給他,“所以把水喝了�!�
白新羽扭頭,堅(jiān)決道:“不喝,我喝了更讓他瞧不起,我渴死也不喝�!�
“喝了,他看不到�!�
白新羽搖頭,“不喝�!�
俞風(fēng)城打開水壺,把最后一口水倒進(jìn)了嘴里,然后抬起白新羽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白新羽一驚,眼睛往旁邊斜去,生怕被人看到,俞風(fēng)城用舌頭頂開他的嘴唇,把水渡進(jìn)了白新羽嘴里。
那清涼的液體進(jìn)入干涸的口腔的瞬間,白新羽覺得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瓊漿玉液,那潤澤地液體流過干燥的喉管,仿佛瞬間滋潤了他的全身,他控制不住地伸出舌頭,去舔著俞風(fēng)城嘴里的液體,俞風(fēng)城張開嘴,勾著他的舌頭戲弄著。他們背靠的那棵樹后面就是正在休息的五個戰(zhàn)友,倆人卻吻得不想分開,這一吻讓他們疲倦的身心都得到了一絲紓解。
“風(fēng)城,新羽�!标惥冈谶h(yuǎn)處叫道:“我們換個地方休息吧�!�
倆人一驚,趕緊分開了,俞風(fēng)城聲音平靜,“走吧�!�
月華下,白新羽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俞風(fēng)城,俞風(fēng)城也看著他,目光中有種難以形容地情愫。
他們背上行李,繼續(xù)往前走了兩三公里,才找到一處適合休息的地方,依然是四人睡覺、四人放哨,輪班休息。俞風(fēng)城和白新羽睡覺的時候靠在一起,放哨的時候依然緊挨著對方,他們一晚上都沒怎么說話——累得說不出話來,但白新羽覺得倆人從未如此貼近過。
第二天天微亮,他們又出發(fā)了。
休息了幾小時,并沒有真正地解決什么問題,他們收集晨露和植物的汁液,但那些水的攝入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他們急需大量的飲用水,否則真的要堅(jiān)持不下去了。
白新羽的腳已經(jīng)疼得快失去知覺了,他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么頑強(qiáng),他小時候臉上長個痘痘都緊張地去醫(yī)院,在部隊(duì)一年多,把他二十三年的嬌氣毛病全都給矯正過來了,他媽如果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不知道是會心疼,還是會欣慰。
“你們先往前走,我上個廁所�!崩罴褬啡嘀亲�,滿臉難言之隱的樣子。
大熊皺眉道:“你剛才不是上過了嗎?”
李佳樂搖搖頭,“又想上了……媽的,你們先走,我會兒追上去�!闭f完一扭頭跑草叢里去了。
幾人放慢速度往前走去,過了幾分鐘,李佳樂追了上來,但臉色依然很不好。
起初,大家都沒怎么在意,可是在李佳樂一個小時內(nèi)上了三次廁所后,他們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了。
李佳樂抱著肚子,拉得兩腿發(fā)軟,“肯定是昨天的動作吃壞肚子了,奇怪,你們都沒事兒嗎?”
眾人均搖頭。
李佳樂嘆了口氣,“算我倒霉,走吧,別耽誤時間�!�
陳靖拍了拍他的背,嚴(yán)肅地說:“你到底行不行?咱們現(xiàn)在又餓又渴,體力還不好,你這樣真有可能虛脫,這不是開玩笑的。”
李佳樂搖搖頭,挺起了腰板,笑道:“嘿,小事兒,我能因?yàn)槔亲泳统鼍�?那不是扯淡嗎,走走走,咱們繼續(xù)走。”
幾人都擔(dān)憂地看了他一眼,但見他如此倔強(qiáng),也無法說什么�?上н@次吃壞肚子,根本不是小事,他們本來吃得就是不干不凈地野草蟲子,誰也說不準(zhǔn)會不會真的不小心塞進(jìn)去了什么有毒的東西,李佳樂最后疼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雙腿直打顫,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
王勝勸道:“佳樂,你別逞強(qiáng)了,你這看著越來越嚴(yán)重了!”
李佳樂使勁搖頭,“不行,我能挺過去,水庫……水庫還有多遠(yuǎn)?”
俞風(fēng)城沉聲道:“可能還有兩三公里�!�
“走……脫水……我喝點(diǎn)兒水就好了,肯定能好�!崩罴褬肺站o了拳頭,“都走到這里了,我不能就這么放棄�!�
陳靖道:“你說得對,現(xiàn)在放棄太可惜了�!彼叩嚼罴褬访媲埃瑥澫卵�,“來,我背你�!�
李佳樂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大家都沒勁兒了,我不用你們背,我能挺過去�!�
陳靖扭頭道:“來吧,我們不可能把你扔在后面。”
李佳樂眼圈有些發(fā)紅,還是搖頭,“我會拖慢你們的速度,所以你們別管我了,你們先走吧,我挺過去了我自己會跟上的�!�
王勝拍了下他的背,把他的行李拽下來背到了自己身上,“別廢話了,我們輪流背你,到了水庫,喝了水說不定你就真的好了,怎么也要把你背到水庫�!�
眾人都符合道:“對,至少要把你背到水庫�!�
李佳樂吸了吸鼻子,趴到了陳靖身上。李佳樂個子不高,體重一百二上下,倒是不算重,但陳靖把他背起來的時候,雙腿還是抖了一下,然后就咬著牙往前走去。
李佳樂的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他抹掉了眼淚,把頭低了下去。
他們輪流背著李佳樂往前走,幸運(yùn)的是,這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伏擊,但是短短兩三公里的路,他們還是走了兩個小時,到最后每個人腿肚子都直抽抽。
終于,他們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水庫,那波光粼粼地水面散發(fā)著巨大的誘惑,每一滴甘泉似乎都在召喚他們。
“水庫!書庫!”白新羽激動地叫道。
大熊拍著李佳樂的背,“佳樂,馬上就有水喝了�!�
趴在俞風(fēng)城背上的李佳樂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幾乎沒有血色,哪怕是這么看著,也能想象他肚子有多疼,他顫聲道:“水……喝水……”
俞風(fēng)城把他放在地上,道:“我和班長去看看,如果安全了你們再下去�!�
“好�!卑仔掠饛募绨蛏辖庀聵�,“我們掩護(hù)�!�
俞風(fēng)城和陳靖悄悄地摸出樹林,一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附近地蛛絲馬跡,尋找可能的埋伏。二十多分鐘后,陳靖輕聲道:“來吧,安全。”
白新羽背起了李佳樂,平時別說一百二十斤,他扛個比自己重的木墩也能一路小跑,可是現(xiàn)在,那重壓讓他一瞬間差點(diǎn)兒跪下,但他還是咬著牙,把人背起來往前走去,只是下腳的每一步都鉆心地疼。
他們終于到了水庫邊兒上,那水庫大約五六十米寬,但長得看不到盡頭,除了游過去別無他法,他們到了水庫邊上,都跟瘋了一樣撲到岸邊,猛地把頭扎進(jìn)了水里,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第59章
那水冰得刺骨,刺激得他們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冰水灌進(jìn)喉管、淌進(jìn)胃里,幾乎整個身體都要跟著凍結(jié)了,可他們還是大口地喝著,感覺身體里干枯的細(xì)胞都活了過來。
王勝舀了一壺水,放到了李佳樂嘴邊,“佳樂,喝點(diǎn)水�!�
李佳樂抱著水壺,用力灌了幾大口。
陳靖道:“這是生水,別給他喝太多�!�
李佳樂卻抓住水壺不放,“讓我喝,我現(xiàn)在寧愿淹死�!�
喝飽了水后,他們開始研究渡水庫的問題,那水的表面被太陽曬得溫度尚可,但十厘米以下水溫就極低,以他們先的體能,洇渡存在一定危險性。
幾人圍在一起商量道:“有沒有其他地方能繞過去?”
俞風(fēng)城指著地圖,搖搖頭,“這個水庫的電站離我們有十幾公里。”
王勝回頭看了李佳樂一眼,沉重地嘆了口氣。以李佳樂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絕對游不動的,他們也沒有體力背著李佳樂渡河,水那么冷,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幾人商量著把背包系在一起,浮在水面上把李佳樂馱過去,或者六個人分三組輪流拽著他,就在他們商量的期間,在一公里外的地方,他們看到了另外一個小隊(duì)正在渡水庫。
大熊忿忿道:“靠,被他們超過去了,咱們別商量了,趕緊游吧,萬一在這里被攻擊就沒跑了�!�
“好,那就按照剛才的辦法吧,我們輪流背!”
李佳樂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哽咽道:“兄弟們,你們走吧,我棄權(quán)了�!�
眾人都愣住了,一時誰都沒說話。
李佳樂眼里淌出了眼淚,“你們背我到水庫,再把我背過水庫,后面還有那么遠(yuǎn)的路,總不可能背我到終點(diǎn),我能喝上這口水就夠了,兄弟們夠意思了�!�
幾人都難受地說不出話來,可是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李佳樂說得對,他們不可能把人背到終點(diǎn),這時候送醫(yī)才是最明智的。
李佳樂擦了擦眼淚,“你們快走吧,我拿無線電求救,別管我了�!�
他們紅著眼圈轉(zhuǎn)過了身去,一咬牙,跳進(jìn)了水里。
陳靖是第一個跳進(jìn)去的,他沾到水的一瞬間,就忍不住悶叫了一聲,臉?biāo)⒌匾幌伦泳桶琢恕?br />
其他人也跟著狠下心下水了,頓時抽氣聲不斷。
白新羽眼睛一閉,想象著身后有人推自己,咬著牙跳了下去,當(dāng)水沒過他身體的瞬間,他就感覺好像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針在同一時間刺向他的皮膚,一股股寒意鉆進(jìn)皮肉、滲入骨髓,放佛把人的血液都凍結(jié)了。白新羽張大了嘴,表情都扭曲了,好冷!好冷!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狠狠哆嗦了起來。他趕緊擺動四肢,強(qiáng)迫自己往前劃。
整個洇渡的過程,都沒有人說話,只聽得周圍一陣牙齒相碰的聲音,他們的臉各個慘白如紙。好不容易到了對岸,他們七手八腳地爬了上去,然后趴在岸上大口喘著氣,累得直翻白眼。
陳靖哆嗦著說:“我們……得找地方把衣服曬干,感冒就麻煩了�!�
王勝顫聲道:“是、是啊,可是,我真的要走不動了�!�
白新羽抓著地上的草皮,努力想把身體撐起來,可凍僵的四肢好像不聽使喚了,他好想就這么躺在地上,一覺睡個天昏地暗,醒來就有熱騰騰的食物和干凈的水,他想,在李佳樂心里,說不定慶幸是大于遺憾的,如果他現(xiàn)在真到了無法繼續(xù)走下去的那一步,他又會怎么想呢?
俞風(fēng)城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還行嗎?”
白新羽甩了甩腦袋,咬牙道:“行。”真到了那一步,除了放棄別無他途,但只要他還能走得動,他就一定要堅(jiān)持下去,一定要比梁小毛晚一秒倒下!
他們回頭看了看李佳樂,李佳樂已經(jīng)坐了起來,朝他們揮了揮手,虛弱地喊道:“加油啊兄弟們。”
又一個人出局了,居然是因?yàn)榭尚Φ睦亲�,可現(xiàn)實(shí)就是如此殘酷,偏偏是劉柳踩中了陷阱,偏偏是李佳樂吃壞了肚子,這些看似根本無法檢測人真正實(shí)力的淘汰方式,卻又讓人無力反駁,這兩個人的出局,讓剩下來的人更加心慌,也更加憤怒。
他們拖著沉重而疲倦的腳步,繼續(xù)朝著目標(biāo)走去。
他們找了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一邊放哨,一邊曬衣服,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們只曬了一個小時,就穿著潮乎乎的衣服上路了,如果這時候誰發(fā)燒了,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
又這么走了兩個小時,幾人都有些撐不住了,再次停下來休息。
白新羽的兩條腿都快疼得沒知覺了,膝蓋關(guān)節(jié)處酸脹不已,每次屈膝都有種會咔吧一聲折斷的錯覺,他緩慢地喘著氣,累得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再看看其他人,除了俞風(fēng)城和陳靖狀態(tài)還算穩(wěn)定,其他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濃濃地疲倦,臟兮兮的臉、混濁的眼睛、干裂的嘴唇,一眼看上去各個像餓了一個禮拜的難民。
休息了半個小時后,俞風(fēng)城催促道:“快走吧,我們離目的地很近了。”
大熊有氣無力地說:“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