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衛(wèi)一鳴抬頭看著他，不咸不淡地說：“到�！�
“你的腳磨破了嗎？”
“沒有�！�
馮東元松了口氣，笑道：“那就好，要是磨破了跟我說，我這兒有碘酒�！�
衛(wèi)一鳴怔愣地點了點頭。
馮東元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當兩天之后，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衛(wèi)一鳴又把內(nèi)褲襪子扔進垃圾桶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了：“衛(wèi)一鳴，你內(nèi)褲和襪子又壞了？”
衛(wèi)一鳴微微蹙眉，“沒有�！�
“那你扔掉干什么？”
他理所當然地說：“臟了�！�
馮東元呆住了，他一時無法消化這段對話。衣服臟了難道不是要洗嗎，扔掉算怎么回事兒？他蹲下身，直接從垃圾桶里把內(nèi)褲和襪子翻了出來。
衛(wèi)一鳴臉色一僵，一把奪了過來，“你干什么？”
馮東元也意識到自己這么做有點兒奇怪，他尷尬道：“東西臟了要洗，又沒壞，你這么扔了多浪費啊�！�
旁邊床位的新兵揶揄道：“教官，你不知道他家給他寄了多少內(nèi)褲襪子，他從來不洗的。”
馮東元驚訝道：“你從來不洗？臟了就扔？”
衛(wèi)一鳴點點頭，他看著這個臨時教官，眼神有些冰冷，顯然為這人的多管閑事感到厭煩。
馮東元心疼壞了，心想怎么會有人這么鋪張浪費，好好東西只是穿臟了就扔，這孩子怎么被慣成這樣的。他輕咳一聲，板著臉說：“毛主席說過，浪費是最大的犯罪，在部隊里，不，在任何地方，勤儉節(jié)約都是美德，這種隨意浪費現(xiàn)象是堅決要禁止的，你這么做不僅違反部隊的節(jié)約精神，也會給其他戰(zhàn)友帶來不好的影響，以后不要再扔東西了，臟了就要洗�！�
衛(wèi)一鳴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哦”了一聲。
馮東元感覺到了他的抗拒，卻一時不知道怎么辦，他想了想，站起身，“衛(wèi)一鳴同志，立正！”
衛(wèi)一鳴從床上站了起來，腰板挺得筆直，個子足足比馮東元高出大半個頭。
馮東元這輩子沒管過人，也沒呵斥過人，此時整個宿舍的人都在看著他們，他只能硬著頭皮說：“帶上你的臟衣服，跟我走�！�
衛(wèi)一鳴眼里閃過一絲不耐，但沒有發(fā)作，只是沉默地端著一盆臟衣服，跟馮東元走到了水房。
馮東元把衣服倒進水槽，打開水龍頭，就像當初教白新羽洗衣服那樣，耐心地教起衛(wèi)一鳴來。
此時已經(jīng)快到熄燈時間，水房里空無一人，衛(wèi)一鳴靠在墻上，看著馮東元一邊洗衣服，一邊講解洗衣服的步驟，表情很是認真，能對如此微小的事這樣專注，這讓衛(wèi)一鳴感到詫異的同時，對這個婆婆媽媽的教官也稍微有了些改觀。
水房燈光昏暗，馮東元本就秀氣的臉龐更是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讓人不自覺地生起一股想親近地沖動，他看著馮東元一絲不茍的樣子，竟不禁有些入神。
馮東元抖了抖衛(wèi)一鳴的外套，笑道：“看著沒有，這么漂洗一下，把洗衣粉洗干凈就行了，挺簡單的，內(nèi)褲襪子這種小件的，就更容易了，搓一搓兩分鐘的事兒�！�
衛(wèi)一鳴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知道了�！�
“我知道你肯定條件比較好，以前沒洗過衣服，但是來了部隊，大家要共同生活、共同作息，有些小毛病，一定要改過來�！瘪T東元突然想起了白新羽，忍不住露出一個溫和地笑容，“我有點像我一個戰(zhàn)友，不過你訓練成績比他好多了，也沒他那么嬌氣�！�
衛(wèi)一鳴低聲道：“你也幫他洗衣服？”
馮東元哈哈笑道：“我還真幫他洗過好幾次，后來他就自己學會了，你也能學會的。”
衛(wèi)一鳴臉色沉了下來，不再說話。
從那之后，馮東元對這個寡言少語的新兵多了幾分關(guān)注，
他總覺得衛(wèi)一鳴和白新羽有那么點相似的地方，所以不自覺地想要幫幫他。
給衛(wèi)一鳴連洗了幾天衣服后，馮東元反復確認，“你真的會洗了？”
衛(wèi)一鳴點點頭，“會了。”他頓了頓，“但是以后你能陪我一起洗嗎？”
“我晚上還有教案要做，還得復習個考試，咱倆時間不一定能對上�！�
衛(wèi)一鳴劍眉微蹙，“哦？”
馮東元自以為糾正了一個新兵的壞毛病，心里舒坦了好幾天。而幾乎從不主動搭理人的衛(wèi)一鳴，也跟他親近了起來，吃飯的時候總和他坐一張桌子，也總是盡量和他一個時間去洗澡、洗衣服。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衛(wèi)一鳴在新兵連開始和他形影不離了，還總是送他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玩意兒，蘋果啊酸奶啊自己刻的木頭人之類的，送東西的時候，衛(wèi)一鳴的表情特別淡定從容，讓馮東元接了不好意思，不接又顯得自己小心眼兒，弄得他很是尷尬，衛(wèi)一鳴卻從來不顧別人的目光。
馮東元有什么話都是和錢亮說的，一天回連隊取材料，就把這件事說了。錢亮說他這么做不合適，身為教官，怎么能轉(zhuǎn)跟一個兵關(guān)心密切，其他新兵會有意見的。
馮東元覺得錢亮說得很有道理，自己實在考慮不周到，于是就打算跟衛(wèi)一鳴保持點距離。
有一天他正在水房獨自洗著衣服，一道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教官�！�
馮東元正哼歌呢，猛地一驚，轉(zhuǎn)頭道：“一鳴啊，洗衣服嗎�！�
衛(wèi)一鳴什么也沒帶，他走了過來，上下打量馮東元一番，“教官，你在躲著我嗎？”
馮東元笑道：“怎么會呢？我就是覺得……這么多新兵，我要是特別照顧你，其他人該有意見了。”
“誰有意見？”衛(wèi)一鳴音量不自覺地拔高了一些。
“不是，我就是怕影響不好�！�
衛(wèi)一鳴定定看了馮東元半晌，眼里涌上失望，他垂下眼簾，“你是第一個特別照顧我的人�！�
馮東元愣了愣，“��？”
衛(wèi)一鳴淡漠道：“沒什么，你繼續(xù)洗吧�！彼f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馮東元怔了一會兒，不知為什么，竟然覺得有些內(nèi)疚……
馮東元洗完衣服回到宿舍，經(jīng)過衛(wèi)一鳴床邊時，猛然發(fā)現(xiàn)那垃圾桶里又多了兩樣熟悉的東西——內(nèi)褲和襪子。他條件反射地蹲了下去，“一鳴？”
衛(wèi)一鳴耷拉著眼皮，愛理不理地說：“壞了。”
“真的？”馮東元撿起來一看，內(nèi)褲和襪子果然都扯開了，但那一點都不像是自然壞的，要是說襪子跑壞也就算了，哪有人能幾次把內(nèi)褲穿壞的！
衛(wèi)一鳴不說話，翻了個身，拿后背沖著馮東元。
馮東元坐到他床邊，不確定地問：“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是�！毙l(wèi)一鳴頭都沒回。
馮東元探過身子去看他，不禁失笑，“你這是鬧別扭嗎？”
衛(wèi)一鳴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不是�！�
馮東元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要是真的破了就算了，要是故意的我可要罰你了�！�
衛(wèi)一鳴從鼻子里輕哼出一聲，閉上眼睛睡覺了。
過了兩天，馮東元再次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內(nèi)褲和襪子……他實在無語了，這回干脆也不教育衛(wèi)一鳴了，直接撿了起來，洗干凈之后縫補好，給衛(wèi)一鳴疊放在床頭。
錢亮知道他這么做之后，嘲笑了他好久，可他就是受不了好好的東西被浪費掉。
連續(xù)幾天后，衛(wèi)一鳴發(fā)現(xiàn)了他的舉動，拿著縫補好的干干凈凈的內(nèi)褲找到馮東元，嘴角噙著一抹淡笑，“你洗的？”
馮東元嘆了口氣，“一鳴，我打算找指導員和你好好談?wù)�，你這種行為讓我……”
“以后不會了�！毙l(wèi)一鳴把內(nèi)褲揣進兜里，嘴角禁不住上揚，“但是你不要躲著我�！�
馮東元無奈道：“我沒有躲著你�！�
“我不喜歡洗衣服，但是教官你陪我一起洗，我就洗，你要是不陪我，我就只能扔掉�！�
馮東元囧道：“你這孩子真是……要不我還是和你談?wù)劙伞！?br />
衛(wèi)一鳴坐到他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好啊，談什么。”
“談鋪張浪費的害處。”
“好，你說，我聽�！�
“不行，你要發(fā)表意見�！�
衛(wèi)一鳴含笑看著馮東元。
“別光笑啊，你先說�！�
衛(wèi)一鳴不說話，那鮮少有表情的臉上，此時卻全是溫暖的笑意……
小白楊博客番外
東元小天使
二
新兵訓練結(jié)束后，該分配的分配，有不少新兵分到了3連3班。
雖然能跟自己帶的兵一個班是件好事兒，可馮東元最近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陳靖和白新羽都去了雪豹大隊，倆人都是他在部隊最親的人，這一走，把他狠狠地閃了一下。
錢亮也跟他一樣難受，但還是打趣著說：“咱班長要帶著新羽飛黃騰達了，好事兒啊�！�
“飛什么達啊，雪豹大隊執(zhí)行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wù)，新羽那么嬌氣……哎，我真擔心他們�！瘪T東元寫了兩筆信，又停了下來，遲疑著說：“錢亮，我……我想著、想著新羽要是通不過第二次選拔就好了，我這樣是不是挺不好的？”
“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卞X亮搓了搓短短的頭發(fā)茬子，“班長我倒不擔心，班長又聰明又靠譜，新羽……我覺得歷練歷練得了，可別真的去了雪豹。”
“那個白新羽到底是誰啊。”門口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倆人一扭頭，就見衛(wèi)一鳴靠在門框上，頭臉上全是汗，浸透的背心緊貼著起伏的胸肌，他肩寬身高腿長，堵在門口有種萬夫莫開的霸氣。
“一鳴啊，你不是在訓練嗎？”馮東元撂下筆。
“上個廁所。”衛(wèi)一鳴揚了揚下巴，“你給誰寫信啊。”
“新羽，新羽是我戰(zhàn)友，以前也是3班的，是你師兄，他剛剛……”
“通過了特別艱苦危險的選拔，進入了雪豹大隊，雖然以前是個吊車尾可是只要發(fā)憤圖強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衛(wèi)一鳴跟背書一樣說完這段話，“這些我聽過無數(shù)次了�！�
“那你還問‘白新羽’是誰，這不屁話嗎�！卞X亮沒好氣地說。他一直看這小子不太順眼，要說毛病吧也沒大毛病，就是有點拽了吧唧的，而且特別喜歡粘著馮東元。馮東元老實、勤快、人緣好，誰都喜歡和他呆一塊兒，但這小子也不能獨占著吧。
“我的意思是，你和他特別好嗎？干嗎總提他�！毙l(wèi)一鳴看都沒看錢亮，就盯著馮東元。
“當然好啊�！瘪T東元拍了拍錢亮的背，笑著說，“我，錢亮和新羽是咱3連鐵三角，是不是錢亮。”
“什么鐵三角，土不土�！卞X亮笑道，“好歹也該叫個H3，handsome
boys
3�！�
“你更土！”馮東元猛捶了他一拳，哈哈大笑起來。
衛(wèi)一鳴撇了撇嘴，不太高興的樣子，扭頭走了。
錢亮抻著脖子看向窗外，見衛(wèi)一鳴真走了，哼了一聲：“這小子什么毛病，沒斷奶啊，干嘛成天粘著你�！�
“新兵都有這毛病，新羽以前不也是�！瘪T東元沒在意，繼續(xù)低頭寫信，一封給白新羽，一封給陳靖班長。
“他跟新羽可不一樣，你小心點他�！�
“小心他什么？”
“呃……”錢亮一時語塞，他也不知道該小心什么，就覺得那小子不討喜，“小心他拖累你�！�
馮東元笑著聳聳肩：“戰(zhàn)友之間說什么拖累，這個兵不好帶，我現(xiàn)在是咱班的代理班長，我得好好帶他�！�
“哼。”錢亮拿手指點了點他，“圣母�！�
“什么？”
“走，吃飯去�！�
“還沒到點兒�！�
“沒到點兒才有好東西，咱們可是媳婦兒熬成婆了，總該享受享受老兵的‘福利’了吧。”
“哎你這不合規(guī)矩……”
“屁規(guī)矩啊，那些新兵崽子一個個都是餓死鬼，和他們一起吃你搶得過啊，走了！”錢亮把馮東元連拖帶拽地弄出了宿舍。
倆人打上飯，剛吃上兩口，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轟隆隆地襲來，腳下的地都跟著顫了顫。
錢亮舉著筷子晃了晃：“三、二、一……”
忽地，一群新兵從食堂的六個大門涌了進來，雖說都還踏著整齊的步子，但看著飯菜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放狼光。
只聽教官一聲令下：“解散！”
一群餓狼撲向了打飯的窗口。
錢亮嘿嘿直樂：“看著沒，都往肉上盯�！彼麏A了塊紅燒肉，幸福地塞進了嘴里。
馮東元看著那些朝氣蓬勃的新兵蛋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每次看著他們，他都能想起自己剛?cè)胛闀r的樣子。
突然一個黑影風一般竄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坐在了他旁邊。
馮東元嚇了一跳，扭頭一看：“一鳴？”
衛(wèi)一鳴把一個雙皮奶放到他面前：“吃吧。”
“我有，我吃了�！瘪T東元指指面前的空盒子。他們的零食少，平時比較常有的是酸奶，雙皮奶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你喜歡吃甜的，我不喜歡，你吃�！毙l(wèi)一鳴堅持把雙皮奶推到了他面前。
“我也喜歡吃啊，東元你不吃我就……”錢亮伸手就去拿。
衛(wèi)一鳴一把搶了過來，翻了錢亮一眼。
“嘿，你這小子�！卞X亮拿筷子抽他手，“沒規(guī)矩�！�
衛(wèi)一鳴不理他，把雙皮奶塞進馮東元手里：“你快吃。”
馮東元特別不好意思：“一鳴，你別總給我東西，這樣不好。”
“哪里不好？這玩意兒也叫‘行賄’？”
“那、那倒不是�！�
“那你就吃�！毙l(wèi)一鳴微微一笑，“我就想看你吃。”
錢亮扭過頭，做了個夸張的干嘔的動作。
馮東元臉有點發(fā)燙，他怕衛(wèi)一鳴聲音太大引起別人的注意，只好收下了。
吃完飯，三人往宿舍走，馮東元突然頓住了腳步：“錢亮，你先回去，我和一鳴聊聊�！�
“哦�！卞X亮幸災(zāi)樂禍地看了衛(wèi)一鳴一眼，心想，小子，等著挨訓吧。
衛(wèi)一鳴卻挺開心的樣子。
馮東元把衛(wèi)一鳴拽到一邊，嚴肅地說：“一鳴，今天吃飯時候的事，我仔細想了想，雖然那不叫行賄，但是我是你的上級，你這么做，也有刻意討好的嫌疑，無論是我，還是別人，都容易想歪。戰(zhàn)友之間互相關(guān)心是應(yīng)該的，但是不能差別待遇，比如那盒雙皮奶，既然你不喜歡吃，那給我還是給錢亮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衛(wèi)一鳴悶聲說。
“怎么不一樣？”馮東元皺起眉，“我和錢亮都是你的師兄，你都應(yīng)該一視同仁地尊重，你要是說不出個正當?shù)睦碛桑悄憔褪窃诳桃庥懞梦�，你的思想就是不端正的！�?br />
衛(wèi)一鳴不耐煩地吁出一口氣：“行，我刻意討好你行了吧�！�
“你……”馮東元有些惱火，“你為什么要刻意討好我？公是公，私是私，我們的個人關(guān)系再好，我也不會在考核上給你放一點水，也不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給予你額外的優(yōu)待�！�
“我知道�！�
“那你討好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討好的？我還不是班長，只是個代理的！”
衛(wèi)一鳴瞇了瞇眼睛，認真地看著馮東元：“你是裝傻還是真傻？”
“……��？”馮東元懵了。
“我說，你是裝傻還是真傻�！毙l(wèi)一鳴煩躁地用腳踢著地上的土，“我為什么對你好，你一點都不明白？”
馮東元歪著脖子想了想：“……呃，還是你的態(tài)度問題，你的態(tài)度不夠端正……”
衛(wèi)一鳴突然俯下身，在馮東元的臉頰上快速親了一下。
馮東元整個人都僵住了
衛(wèi)一鳴目光有些閃躲，低聲說：“我是不端正，你能把我怎么樣�！�
馮東元的臉瞬間爆紅。
衛(wèi)一鳴也跟著臉紅了，他咬了咬嘴唇，扭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