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燕燕的老公，奚薇也是頭一回見，兩年前他們的結(jié)婚典禮奚薇沒有參加，她在住院。

    那段時間……仿佛失去記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記得當時從醫(yī)院醒來，左手手腕痛得厲害。

    當然，筋都割斷了，當然會痛。

    蘇令城垂頭坐在病床邊，耷拉著劉海，眼里泛出紅血絲，胡渣也冒出來，憔悴不成樣子。

    他定定看著她，嗓子很啞，極冷淡地說：“不要再這樣了好嗎，我已經(jīng)很累了。”

    幾乎從那一刻起，奚薇可以確認，他對她的感情已經(jīng)消磨殆盡。

    或者說，他們之間再無心力談?wù)摳星椤?br />
    不久之后蘇令城提出離婚，奚薇也沒有挽留，在她精神狀態(tài)還好的時候，兩個人平平靜靜地到民政局辦理手續(xù)，他想把房子留給她，但奚薇沒要，而且很快搬了出去。

    想到這里，不由得握住手腕，額角突突直跳。

    隔壁走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直勾勾地打量奚薇的刺青，問：“你怎么在手臂上畫畫？”

    她低頭看了看，別扭地抿著嘴，沒有回答。

    小朋友大膽上前，伸手想摸，奚薇僵硬地避開。

    女孩兒立馬露出失望的表情，眼神還有些委屈。

    “雅雅，不要打擾阿姨吃飯。”她母親過來將她帶走。

    霍良深看在眼里，問：“怎么了，你不喜歡小孩？”

    奚薇沉著臉“嗯”一聲。

    “我覺得挺可愛的。”

    奚薇沒搭理他。

    終于熬到宴會結(jié)束，兩個人幾乎沒有動筷，霍良深自然要她帶路，找一家不錯的餐廳填飽肚子。

    走出飯店大門，奚媽媽也扶著喝醉的高叔出來。

    “薇薇，你們晚一點再走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她卻想早些離開這個地方，心下躊躇，只說：“我和阿深先去吃飯，還餓著呢�！�

    母親立馬笑說：“回家吃啊，媽給你們做，干嘛去外面浪費錢？”

    奚薇不知如何推脫，轉(zhuǎn)而望向霍良深，誰知他竟欣然替她應(yīng)下。

    “好啊，上次吃過阿姨做的飯，比餐廳的可口多了。”

    奚薇暗暗扯他袖子，低聲問：“你怎么回事？”

    他置若罔聞，對長輩是一如既往的周道：“不管怎么說，先送叔叔阿姨回家�！�

    奚媽媽扶高叔上車，霍良深瞧著奚薇，覺得她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明明想和母親相處，偏偏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把人推開，過后再自己難受。

    這顯然是認知方面出現(xiàn)問題，但這問題不是不能解決的，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得配合。

    眼下奚薇只能接受安排，陪母親回家。

    高叔喝得醉醺醺的，大概不太舒服，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么，母親念了句：“讓你別喝這么多，講了多少遍都不聽�！�

    “我外孫滿月，我高興，不能喝嗎？”高叔語氣很不耐煩：“你一直在那兒叨叨叨，沒完沒了，存心讓我不舒坦是不是？”

    奚薇坐在副駕座，聽見這話，眉頭擰緊，回頭狠狠瞪去。

    母親面露尷尬之色，嘻嘻哈哈打圓場：“行啦行啦，你休息吧，在人家車上，少說幾句�！�

    高叔倒是來勁兒了：“我女兒女婿沒車嗎，用得著看人臉色？”

    奚薇冷笑：“那就讓你女兒女婿送啊，他們怎么不送？”

    高叔雖討厭她，但又知道她性格強硬，發(fā)起狠來什么都不怕的，于是有點怵，當下沒有吭聲。

    霍良深見狀轉(zhuǎn)開話題，笑說：“今天的滿月宴辦得挺熱鬧，場地布置得也很漂亮�！�

    奚媽媽忙應(yīng)道：“對呀，親家那邊對燕燕很好，孩子剛生下來已經(jīng)給他準備房子了。”

    高叔說：“對你也不錯啊，今天這么多貴賓在，他們的上司啊，領(lǐng)導(dǎo)啊，還不是讓你坐主桌，還一起上臺，夠意思吧？”

    奚薇聽完，胸中一股怒火直沖腦門：“我媽肯出席，算是給燕燕面子，辦滿月酒的又不是她親外孫，誰稀罕坐主桌上臺露臉？”

    高叔悶了會兒，咽不下這口氣，忽然問：“聽說蘇令城又結(jié)婚了是吧？”

    霎時間車內(nèi)眾人愣住。

    “薇薇你也該考慮婚姻問題了，早點找個人成家，生個孩子，過正常的生活，否則一個人待久了對精神不好，性格容易偏激。”

    奚薇臉色發(fā)青，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問：“您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我是為了你媽好，她整天都在擔心你�！�

    “那也不關(guān)你的事。”

    “你都快三十歲了，好歹念過大學，現(xiàn)在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沒有，混成這樣，別人問起，你媽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多丟人啊�！�

    奚薇問：“媽，你覺得我給你丟人了是嗎？”

    “沒有，怎么會……”

    高叔打斷她的話，語氣頗為得意：“我們燕燕雖然沒考上一本，但現(xiàn)在也混得不錯，最近還打算給我換套房子，你呢？工作這么多年為家里做過什么貢獻？”

    霍良深把著方向盤，輕笑一聲：“平奚市的房價也沒多高吧，如果薇薇準備在這里買房，隨時可以，我送給她。”

    高叔默了會兒，冷笑著問：“你要跟她結(jié)婚啊？”

    霍良深為了給奚薇出頭，隨口答：“是啊，只要她愿意�！�

    “你知道她離過婚吧？”

    “怎么了，您不也離過？”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霍良深目色輕蔑，嗤笑道：“是不一樣，女人比較高貴，有過失敗的經(jīng)驗就知道汲取教訓，男的嘛，死性難改，搞不好還會變本加厲。”

    高叔怒上心頭，已然無法壓制：“高貴？她連自己的女兒都害死了，高貴？”

    話音落下，奚薇心里“轟”的一聲，有什么東西突然崩裂。

    霍良深不明所以，眉頭擰起，等反應(yīng)過來那句話的意思，錯愕地轉(zhuǎn)頭看她。

    “原來你不知道她和蘇令城有過孩子��？”高叔冷笑著問。

    依!!蕐

    第15章

    第

    15

    章

    奚薇雙手發(fā)麻，倉皇地抬起臉，對上霍良深詫異的眼神，再轉(zhuǎn)過頭去，看見母親慌亂無措，面色發(fā)青。

    高叔說：“好好的一個孩子，才兩歲，她把她扔在家里，自己跑出去，結(jié)果出事了吧……”

    話音未落，奚薇的母親一巴掌扇了過去：“你給我閉嘴！”

    高叔被打懵了。

    母親急忙拍拍椅座：“令城……哦不，阿深，你停車，讓我們下去�！�

    霍良深暗暗穩(wěn)定神思，心臟跳得飛快，費了很大力氣才使它平復(fù)，然后慢慢把車停在路邊。

    母親又推又拽，將高叔趕下去，“砰”地關(guān)上門，然后指著自己的丈夫破口大罵。

    尖刻的斥責聲隱隱傳來，霍良深愣了會兒，沒有停留，直接開走。

    車里靜得出奇，沒有人說話。

    奚薇重重地垂著頭，手指緊扣住胳膊，如置冰窖，不停地發(fā)抖。過去的一幕幕在腦中浮現(xiàn)，她和蘇令城，她和他的女兒……沒錯，他們有過一個孩子，粉撲撲的小女孩，養(yǎng)到兩歲，也就是兩年前，意外墜樓，死了。

    我的寶妹死了，她才那么點兒大。

    奚薇的心臟像被震碎，正在一片片剝落。

    霍良深握著方向盤，手心冒汗，喉結(jié)不由自主滾動。余光掃向她的刺青，這下終于明白她為什么紋了一個小姑娘的頭像在手臂內(nèi)側(cè)。

    在令人窒息的靜謐里，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回到清安，車子停在奚薇家小區(qū)樓下。

    這時霍良深已經(jīng)穩(wěn)定思緒，接受了她有過孩子，并且孩子竟然意外身故這個驚人的消息。

    “你……”他看看她，忽然不知該說什么：“你還好嗎？”

    奚薇目光閃躲，聲音也在發(fā)抖：“我想自己待會兒，你先走吧�！�

    說完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直直地往樓道里去，因為渾身緊繃，背影顯得尤其僵硬。

    霍良深心口悶悶的，仿佛壓著石塊，他把窗打開，掏出煙點燃，猛吸了幾口，頭腦愈發(fā)昏沉。

    奚薇逃回家中，像落水的人終于爬上沙灘，她跌進沙發(fā)里，奄奄一息。

    “我……”

    那天，那天晚上，我都做了些什么？

    最不愿回憶的場景，偏偏牢牢地嵌在心頭，像一個黑洞，拽著她，不許她離開，不許往前走一步。

    她不是個好媽媽。

    懷孕最初的喜悅隨著嚴重的孕反消失殆盡，每天嘔得厲害，連喝水都吐，吐完胃里空得難受，想吃卻沒有食欲，情緒起伏得厲害，常常無緣無故就哭起來。

    蘇令城雖然體貼，可再怎么心疼也沒法代替她難受，頂多被當成沙包出氣，但她打人也沒什么勁兒，拳頭軟綿綿的，越打他越想笑。

    倒是有天夜里突然饞了，想吃酸辣粉，剛準備點外賣，誰知商家竟然休息了。

    奚薇氣得幾乎要摔手機。

    蘇令城說：“不然看看別的店還有沒有？”

    她嘀咕：“我就想吃這家，別的一點兒也不正宗�！�

    蘇令城撓撓頭：“線上雖然打烊了，實體店應(yīng)該沒那么快關(guān)門，我去給你買。”

    奚薇看看時間：“十一點半，你過去就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