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原本已經(jīng)感到厭倦,他以為慢慢的就淡了,可到了這里,心又眷戀起來,大概是因為習(xí)慣吧。
他拿起手機,拇指磨蹭著屏幕,就在這時,一輛計程車停在前面,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下來,腳步略微踉蹌,走進小區(qū)內(nèi),仰頭打量居民樓,茫然的模樣。
只見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過一會兒,奚薇穿著睡衣和人字拖出現(xiàn),遲疑片刻,走向男子,兩人相對而立。
霍良深心下一跳,霎時明白那人就是蘇令城。
他忽然想把車子往后躲一躲,但很快意識到這個舉動太多余了,因為他們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別的人和事。
霍良深屏住呼吸,隔著車窗,冷眼看著,香煙險些燒到手指也沒察覺。
路燈昏暗,夜色潦草,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亻衣鏵獨家
第21章
第
21
章
奚薇沒有想到蘇令城會突然來找她。
接到電話的那刻愣了愣,一顆心提著,被打亂,真討厭這感覺。
他說:“能聊聊嗎,我在你家樓下�!�
奚薇脫口而出:“我準(zhǔn)備休息了,有什么事嗎?”
蘇令城語氣黯淡:“現(xiàn)在才九點過�!�
奚薇沒吭聲,兩人沉默許久,她嘆氣:“好吧,你等一等�!�
她下樓,看見他立在一棵樹旁,垂著頭,頎長清瘦,仿佛回到從前,大學(xué)的時候,他常常這樣,在宿舍門外等她。
奚薇兩手抄在睡衣口袋里,走近了,聞到酒氣,他有些醉意。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兒?”
“我問過媽。”蘇令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試探:“你餓不餓,我們找個地方吃點宵夜?”
“不了�!�
“那我能上去坐坐嗎?”
奚薇緩慢深吸一口氣:“不太方便,你,你找我是……”
他很緊張,也很局促,倉皇地轉(zhuǎn)頭看了眼路燈,面對著她,情緒翻涌起伏,逐漸紅了眼眶。
“我一直想找你談?wù)�,之前媽告訴我,那時你產(chǎn)后抑郁,我都不知道�!�
奚薇匆忙搖頭:“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我不是人,薇薇�!碧K令城哽咽,雙肩發(fā)抖:“這兩年我過得一點兒也不好,想到你,想到寶妹,疼得每晚睡不著覺,我怕自己就這么毀了,所以拼命逃離過去,我以為只要組建新的家庭就能走出來……”
“別說了,好嗎�!�
“我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了,”蘇令城握住她的胳膊,滑下去,抓著她的手:“那個時候,你那么難過,我還罵你,我真他媽不是人,薇薇,你應(yīng)該殺了我。”
“別這么說,都過去了�!鞭赊贝贿^氣,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就這樣吧,我得回去……”
“不,你別走,”蘇令城滿臉通紅,他每次哭起來都這樣:“寶貝,你別走,聽我說完……”
“不,我求你別說了,”奚薇心臟絞著疼,一刻也不想多留:“求你以后不要來找我,真的,不要再見面了。”
她用力掙脫那只手,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遠處,路燈下,霍良深看見蘇令城扶著樹干,泣不成聲,那么高大的一個人,此刻脆弱得仿佛輕輕就能擊垮。
那種痛苦,只有他們夫妻二人才能彼此理解吧,他永遠不可能像蘇令城那樣,和她感同身受。
想通了這個,霍良深把車開走。
路上手機鈴響,來電顯示奚薇。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想起他來。
霍良深心口堵住,忽然覺得很累很累。
原以為自己能做避風(fēng)港,能把她從沼澤里解救上岸,可原來不行啊,她的傷口就像紋身長在那兒,永遠不會愈合,而他也感受到了絕望的重量,太沉了,他很累,不想繼續(xù)陪她浸泡在晦暗的情緒里,兩個人一同沉淪。
所以……
霍良深關(guān)掉手機,這次真的結(jié)束了。
沒過兩天,在徐邵組的飯局上,他又見到了大美人,菠蘿小姐。
這次霍良深把人送回家,送上樓,送進房間,送到底。
雖然他不想承認,奚薇一直在他腦海里,看見床想到她,看見避孕套想到她,關(guān)了燈,撫摸著陌生的軀體,想的還是她。
習(xí)慣了吧,畢竟和她在那件事上堪稱天作之合,換了個人,新鮮感是有的,但達不到預(yù)期的快樂,猶如隔靴搔癢,心情霎時跌落。
可那又怎么樣呢。
印記再深,遲早能夠抹掉,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霍良深忍耐著莫名其妙的自我厭惡,抽完兩支事后煙,起身去浴室洗澡。他沒打算留宿,穿上衣服就走了。以前他和奚薇剛剛開始的時候,原本也該這樣,可不知哪里出現(xiàn)問題,竟走岔了路。
現(xiàn)在回到正軌,他又變回從前那個他了,真好。
這晚霍良深和陳皓那一伙人聚會,打了幾圈牌,他讓出位子,坐到旁邊喝酒。
陳皓湊過來問:“你和奚薇真的結(jié)束了?”
他無所謂地“嗯”了聲:“結(jié)束了�!�
“她怎么樣,沒有挽留你嗎?”
“不知道,很久沒聯(lián)絡(luò)了�!�
兩人正聊著,好巧不巧,手機響了,霍良深瞥了眼,略愣住,然后眉尖蹙起,不打算理會。
陳皓探頭看了看:“怎么不接?”
“不想接�!�
鈴聲停止,陳皓笑說:“你該不會怕聽見她的聲音心軟吧?”
霍良深嗤笑:“想什么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略感煩悶,推推眼鏡,拿起手機打了過去。
以前盼著她來電時,好幾天了無音訊,現(xiàn)在想斷了,偏偏糾纏不清。
不過也好,明明白白的說清楚,斷個干凈。
那邊奚薇很快接通。
其實她早就知道霍良深的意思,大半個月沒聯(lián)絡(luò),那次給他打電話,他沒有接,也沒有回,顯然是要分開的意思。
不用說破,她已經(jīng)心知肚明,都是成年人,有的事情稍微點一點就行了。
這次找他,主要為了他的那堆東西,衣鞋,手表,日用品,很多值錢的物件,還留在她家,奚薇全部打包好,給他寄過去。
“兩個大紙箱子,你注意查收。”
霍良深客套道謝:“其實不用這么麻煩,你該不會連床和沙發(fā)都打包了吧?”
奚薇失笑:“不至于,還得賠給房東呢�!�
兩人若無其事般交談幾句,結(jié)束了通話。
陳皓在邊上聽得目瞪口呆。
“這么簡單?”
不哭不鬧就算了,竟然還能這么心平氣和地聊天?厲害。
那頭,奚薇放下手機,呆坐在床邊發(fā)愣,一室清冷,她又變回一個人了。原以為心是死的,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隨時放他離開,可真到了眼前,聽著他不冷不淡的寒暄,若說一點兒也不難受,那可真是塊石頭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她可以的,以前那么難都過來了,現(xiàn)在當(dāng)然也可以。
想著想著,奚薇笑了笑,一低頭,發(fā)現(xiàn)眼淚砸到手背,啪嗒啪嗒,像斷了線的珍珠,她趕緊擦干凈,吃藥睡覺。
那以后倒是沒再見過蘇令城,也沒見過霍良深。天氣漸漸涼了,深秋時她又被調(diào)到了晚班,一個人守著便利店,偶爾喂喂流浪貓,偷空出去抽兩根煙。
長街一如既往的空曠孤寂,路燈立在樹旁,汽車經(jīng)過時,她會下意識地回避,擔(dān)心里面坐著霍良深。
而他后來的確曾路過這里,心里有些悶,說不清那感覺,就是不舒服。于是讓小何不要再走這條街,寧愿繞遠一些。
和奚薇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好像一場詭譎的夢,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完全清醒,過了幾個月,依然感受得到她的氣息,仿佛長在了他的身體里。
偶爾回家吃飯,父親和繼母問起奚薇,知道他們早已分開,并且再無聯(lián)絡(luò),也沒多說什么。
他周圍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歡她,可又對她印象深刻,不會輕易忘記。
日子照常過著,姑媽和姑父的離婚風(fēng)波終于有了結(jié)局,大家以為她會忍下這口氣,沒想到竟然逼著姑父趕在今年最后一個月把證給扯了。
全家人大吃一驚。
“五十多歲離婚怎么了?反正徐邵也大了,我自己有房有保險,再不濟讓我哥和兒子養(yǎng)我,怕什么,誰要看他的臉色?我早就受夠了!”
徐邵被他母親這么刺激,倒忽然變得懂事起來,什么莉莉安、葡萄,都不管了,專心致志搞事業(yè),發(fā)誓要給他媽爭一口氣。
也不知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更讓霍良深詫異的是,陳皓不吭不響的,忽然就訂婚了。女方是他大學(xué)同學(xué),常年國內(nèi)外兩邊跑,兩人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保持著聯(lián)絡(luò)。月初她回國,隔離期間陳皓每天開視頻陪她閑聊,之后碰了面,大概一拍即合,雙方都有成家的打算,于是很快定了下來。
“你也知道我喜歡小孩,這個年紀(jì)差不多可以做準(zhǔn)備了�!�
霍良深說:“行,我的份子錢也準(zhǔn)備就緒。”
陳皓笑說:“你爸不是很想抱小孫子小孫女嗎,你呢,還沒打算呢?”
“沒結(jié)婚哪兒有得抱�!�
“過完年就三十了,到時家里肯定催得更狠,你可當(dāng)心點兒�!�
霍良深也心煩,先前有奚薇在,她可是再好不過的擋箭牌,對付長輩可見奇效。
想到那次在飯桌上,父親和后媽吃癟的情形,他忽然就笑起來。
緊接著慢慢怔住,笑意斂去,不由自主蹙起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