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完了。
恪親王世子松開拽著親兵領子的手,發(fā)出一聲慘笑。
也對,皇帝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計劃,怎么可能會放任他的人傷害他兒子呢。
“主子,現(xiàn)在咱們該怎么辦?”
成群結隊的御林軍已經(jīng)在往山頂趕來,他們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恪親王世子竭力冷靜下來,他看著這位親兵,在親兵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從袖中抽出匕首:“抱歉了,但這是唯一的辦法。”
鮮血四濺,恪親王世子割開了他的頸動脈。
宴席之上,所有意圖犯上作亂之人都被控制住,濟靈均正要審問,可這群人竟然口中藏著毒藥,不等人靠近便服毒自盡。
亂糟糟的殿中安靜下來,有人開始推測這場叛亂的始作俑者。
“這還用說嗎,認罪書都擺在這兒了,除了恪親王世子還能有誰?”
虞道成站出來,斬釘截鐵。
方才為恪親王世子說話的那些文官現(xiàn)在沒有一個敢再站出來反駁的,他們面面相覷,生怕自己也會被卷入到這場叛亂中。
“以微臣之見,那群亂臣賊子一定還有漏網(wǎng)之魚,陛下此刻派人大肆搜查一定能抓獲匪首�!�
皇帝頷首,濟靈均立刻點人準備出發(fā)。
“陛下,微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贖罪!”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眾人循聲望去,正是他們方才還在猜測的恪親王世子。
扶姣皺起眉頭。
恪親王世子手中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血腥味濃重,叫扶姣有些作嘔。
她立刻去抓皇帝的手。
皇帝一個眼神,濟靈均立馬回身卸了恪親王世子的手臂,同時將那顆人頭丟出殿外。
恪親王世子一臉錯愕:“濟統(tǒng)領這是做什么?”
濟靈均沒有答話。
但恪親王世子卻自顧自的說下去:“我是來救駕的,即便來遲也不至于濟統(tǒng)領如此吧。”
皇帝擁著扶姣落座:“是嗎�!�
恪親王世子咬牙,維持住臉上輕松的表情:“那是自然,陛下,微臣方才醉酒,行至外圍時就發(fā)現(xiàn)有人鬼鬼祟祟,上前時被這群人攻擊才知道他們圖謀不軌,打斗一番后才能回來。”
“朕怎么記得,世軒一向不擅武藝,今日倒是神勇,竟然在多人圍攻之下安然無恙,還能帶回來戰(zhàn)利品。”
皇帝輕而易舉的戳破了恪親王世子的謊言。
沉默片刻后,恪親王世子依舊嘴硬:“他們人不算多,只有五六個。”
“既然如此,”皇帝點了點殿中那些服毒自盡后的尸體:“這些人已死,你來認一認,與你方才遇見的人是否是同一批?”
今日跟隨恪親王世子的人一共有兩批,分別是他豢養(yǎng)的死士和西北叛逃的將士。武舜王朝的西北駐軍中有一部分原本就是西北民眾,比起京城人,他們的身材要更高大些,且面孔要更深。
此次恪親王世子策反的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西北人,他們因為不滿武舜王朝統(tǒng)治才答應了與恪親王世子合謀,但眼下憑借樣貌就能輕而易舉的分辨出他們的不同之處。
比如說恪親王世子剛剛砍下來的那顆人頭,仔細辨認后能夠看出他是傳統(tǒng)的中原長相,可倒在地上的這群人卻都有著較為深邃的面孔。
恪親王世子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洗脫自己的嫌疑。
他知道皇帝叫他辨認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區(qū)分,而是給他一個擺在眼前的證據(jù)。
那這群西北逃兵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混入行宮的?其中一定有人給他們打開了方便之門,而曾經(jīng)在西北駐軍的軍營中活動三年的恪親王世子就是最值得懷疑的目標對象。
他只能硬著頭皮:“回陛下,方才微臣心急于保護圣駕,并未看清敵人面孔�!�
虞道成笑著,嘴上說出來的話卻不饒人:“既然世子殿下沒看清楚,那不妨現(xiàn)在看一看躺在地上的那群人,是否覺得有些眼熟呢?”
濟靈均手中劍一劃,其中一具尸體的衣裳被劃開,左臂上一道明顯的格�;ù糖啵俏鞅瘪v軍獨有的。
“世子曾在西北軍中三年,想來對這些人也不陌生吧?”
“你們是在懷疑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僅憑這幾個人就來定罪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恪親王世子怒目而視,他一人面對殿中數(shù)十人的質疑已經(jīng)出了一頭汗,更別說皇帝還在上首用一種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他。
他心理壓力不斷加大,已經(jīng)快要崩潰。
此時的恪親王世子無比后悔,早知道他不如帶著僅剩的人馬突破重圍,說不定還能有一絲生機。
扶姣看著這局面,一點都不意外恪親王世子的嘴硬,她趁人不注意一腳踢中暈倒在地的皇后后腰,鞋尖上鑲嵌的明珠讓皇后在劇痛中醒來。
皇后還沒有從方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她一睜眼就看見了一身血淋淋的恪親王世子,當下便驚叫:
“恪親王世子,你竟然敢謀反!”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連皇后娘娘都認下了,世子殿下,你再負隅頑抗又有什么用呢?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已經(jīng)容不得你狡賴了�!�
扶姣慢悠悠道,將桌案上那封按了手印的認罪書丟下去,正好落在恪親王世子面前。
認罪書加上皇后的“證詞”,還有躺在地上的西北叛軍,現(xiàn)在所有人都信了這場謀逆就是恪親王世子謀劃出來的。
“請陛下賜死亂臣賊子,以儆效尤!”
虞道成先聲奪人,話落,濟靈均等人立刻跟上。
烏泱泱一群人跪在殿中,請求皇帝賜死恪親王世子。
此時此刻,無論這些人是否真的相信了這一切是恪親王世子所為,也不管他們是否察覺到今日之事有皇帝故意放縱的手筆,但是他們必須跟著振臂高呼。
謀逆大罪,如果不趕緊抓出罪人,他們在行宮的所有人都難逃被查,誰還沒有一點見不得人的東西呢,所以他們必須將所有罪過都推到恪親王世子頭上。
“請陛下賜死恪親王世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樓花魁vs禁欲帝王64】
皇帝將所有人的目光盡收眼底,他絲毫不意外這些臣子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其實在場的朝臣們并非大奸大惡之人,皇帝從小學習帝王之術,明白哪怕是再忠心的臣子也會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他并不在意這一點,水至清則無魚,這些人有弱點,他才能更好的拿捏住他們。
所以今日之事皇帝早就預料到會如此發(fā)展,只是他沒想到扶姣竟然還能帶回來一張認罪書。
其實是有些無奈的,皇帝只想扶姣保護好自己,至于其他的,在他有生之年他都會為她準備好。
恪親王世子還想再說話,被濟靈均卸了下巴。
皇帝眼看又看難言的恪親王世子,輕描淡寫的下了命令。
“涉事人等,全部誅殺。”
濟靈均將恪親王世子帶下去,這場叛亂就以恪親王世子之死作為結局,而皇帝也借著此事徹底掃除了一個障礙。
皇帝將恪親王世子召回時就沒想讓他活著,因為皇帝清楚地知道此人野心不小,若是不盡快鏟除,自己在位時還能壓制住,可一旦他駕崩承琮繼位就會對承琮不利。
步步為營,從御書房拜師之事起皇帝就在不斷的挑起恪親王世子心中的野望,終于將他送上死路。
接下來就是皇后。
皇后還沒有回過神來,皇帝的目光就移向她,皇后被那冰冷的眼神嚇得渾身僵硬。
她如今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是被恪親王世子利用了,她沒有謀反之心,卻被恪親王世子帶上了這艘翻了的船。而剛剛她驚駭之中說出的話也成了她與恪親王世子勾結的證據(jù)。
“陛下……”
皇后終于維持不住她國母的儀態(tài),膝行至皇帝跟前,抬手去拽他的衣袍:“陛下,臣妾沒有,臣妾是冤枉的!臣妾與您夫妻多年,您知道臣妾的心,怎么會對您不利呢!”
皇帝揮開她的手:“皇后,口說無憑�!�
皇后跌坐在地,絞盡腦汁也無法為自己辯解。
她跟恪親王世子勾結已經(jīng)被證實,即便勾結的并非謀逆,她也實實在在的成為了恪親王世子謀逆中的一環(huán)。
皇后意識到這一點,終于痛哭出聲,可在場眾人卻無一人為她說情。
一個無子、無寵、無權還被人愚弄的皇后,實在不堪為國母。
*
“所以,王氏馬上就要進冷宮了?”
曲淑妃坐在椒房殿,她身旁站著許多尚衣局的宮人,手上捧著各色頭冠,而尚衣局尚宮正在屏風之后伺候扶姣試穿封后大典上要穿的吉服。
“嗯,”扶姣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有些輕,聽不出語氣:“陛下念在與她的夫妻情分,所以沒有賜死,只叫她余生在冷宮抄經(jīng)�!�
“算了吧,你騙別人也就算了,連我也騙,咱們陛下哪里是念舊情的,跟她又能有什么情分�!�
除了扶姣,曲淑妃還從來沒見過皇帝對旁人有什么情分。
扶姣輕笑一聲:“嗯,是我求陛下的�!�
當年皇后罰她抄經(jīng),陸昭儀落井下石,扶姣從來沒有忘記這件事。
相比起叫皇后這樣簡單的去死,她更愿意叫她余生都受苦直到老死。
不,應該說廢后了。
“你不怕她自盡?”曲淑妃挑眉。
被廢為庶人且不受新皇后待見的廢后,廢后以后的生活是可以預料到的水深火熱,身為世家貴女,曲淑妃不認為廢后能堅強的活下去。
扶姣半點不急:“她不敢�!�
她早就派人去過冷宮告訴廢后,如果她敢自盡,她會讓王氏族人一個接一個的去死。
從進入冷宮開始,廢后每天夜半就要起床,跪著抄寫經(jīng)書兩個時辰,在晨昏定省之前必須上交至少一遍完整的清心經(jīng)。
當年扶姣受過的苦,她會讓廢后加倍的承受一輩子。
在尚宮的幫助下,繡著鳳尾的腰封被系上,扶姣這身吉服上所有的刺繡都是摻了金線繡成的,一件衣裳耗費的人力物力比起皇帝的龍袍都不遜色,大紅的鳳袍華貴無比,穿在扶姣身上卻壓不住她的半分風華。
曲淑妃看著扶姣的樣貌,即便是她也沒禁住愣了下神,隨即苦笑一聲。
“怪不得陛下這樣寵愛你,”她改了稱呼,對穿著鳳袍的扶姣行了個大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
扶姣一笑,淡然受之。
封后大典趕在扶姣顯懷之前舉行,在天地祖宗、群臣宗室的見證之下,扶姣穿著大紅的鳳袍,戴著不亞于鳳冠霞帔的頭冠,一步步登上盤龍階,走向站在頂端的皇帝。
她每行至一處,便有浩浩蕩蕩的呼喝之聲,一聲聲叩見皇后縈繞在扶姣耳邊,直到她將手指放在皇帝伸向她的掌心。
封后圣旨在龐乘的宣讀之下傳遍四方,皇帝下旨昭告天下,從今日起,天下臣民都會知道新后扶姣,她將分享皇帝的權柄,成為母儀天下的國母。
皇帝親手接過鳳印,按照規(guī)矩,扶姣應當跪下接印,可皇帝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穩(wěn)住了扶姣下跪的動作。
“即日起,你不必跪任何人,包括朕在內�!�
皇帝將鳳印交給扶姣,牽著她的手面向臺階之下的蕓蕓眾生。
“皇后乃朕之妻,見她便如見朕,爾等可明白?”
無人敢置喙,哪怕這并不符合規(guī)矩。
“臣遵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山呼之聲中,皇帝與扶姣相視而笑,他們終于都得償所愿,權欲與愛欲交纏而立。
紫宸殿被布置成了洞房花燭夜才有的模樣,龍鳳花燭徹夜點燃,花生桂圓鋪滿床褥,大片大片的花瓣被灑在地面上與冰冷的磚石融為一體。
他在群臣面前一向是清冷而理智的,誰又能知道他在扶姣身邊時是這般呢?
扶姣低頭,將自己的唇送上去,皇帝近乎饑渴的抬頭吻她,心甘情愿成為下位者,讓扶姣掌控并為之沉迷。
這是屬于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青樓花魁VS禁欲帝王65】
接下來的日子都很平靜,扶姣在盛夏時節(jié)生下一對龍鳳胎姐弟,皇帝給兩個孩子賜名明棠、明棣,代表棠棣之喜。
相比起承琮,這對小的起名時沒有順應“承”字輩,不過因為太子之位早早定下,宗室們也無權干涉此事了。
大公主明棠比承琮小的時候還要淘氣,古靈精怪的一個小人兒,最喜歡捉弄扶姣宮里的小宮女�?伤L得跟扶姣足足有七成相像,皇帝看她一眼就心軟,溺愛的不行,五歲的時候活脫脫一個小魔星。
明棣的性子卻跟明棠恰恰相反,他生出來的時候就安靜,非常好帶的一個孩子,扶姣原本以為他是乖巧,可長大了以后才知道她生出來一個小古板,年紀小小的就坐在桌子前看書,總喜歡之乎者也。
說來也是好笑,明棣是她三個孩子里面最小的一個,可說起話來卻像個小老頭。
承琮對弟弟妹妹的存在接受良好,他現(xiàn)在每天都要跟著皇帝一同上朝,臣子們早就知道太子生來聰慧,對此一點意見也沒有。
所以承琮其實是很忙的,皇帝忙什么他就要跟著一起忙一遍,而且他還有六個師傅留的課業(yè),時不時還要去宮學聽講。
在這種忙碌中,承琮每天的娛樂變成了玩弟弟妹妹,他帶著明棠捉弄人,然后又當著明棣的面告狀,看著明棣小嘴叭叭的跟蔫唧唧的明棠講道理。
在承琮八歲那年,中風癱倒在床的太后終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因為早有預料,所以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皇帝與長公主都平靜的接受了。
舉行完太后的葬禮,皇帝帶著扶姣和三個孩子出宮,又去了一趟秦淮。
“朕答應你的,會帶你回來。”
皇帝與扶姣故地重游,醉花樓還開著,只是此時再看這個地方,二人的心境都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樣子了。
這一次來,皇帝帶著扶姣和三個孩子去了靈山道觀。
靈山之上的確有許多道觀,最聞名的便是山頂上的那一座歸元道觀,皇帝進去,遇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老道士穿著道袍,滿臉都是褶子,頭發(fā)胡子都是白花花一片,明棠跟在扶姣身后,悄悄說想要揪一下老道士的白胡子。
見了他們,老道士眉目清明眼角帶笑:“貴客到來,貧道有失遠迎。既然二位便裝而行,貧道也不再行禮了�!�
皇帝與扶姣都是一驚,沒想到身份會被看穿。
他們在歸元道觀借宿,臨走時老道士的弟子遞給他們一支竹簽。簽上只有四個字——紫微星起,國運昌隆。
紫微星是帝星,那老道士果然看穿了他們的身份,只是扶姣不知道這紫微星說的到底是皇帝還是承琮。
這個問題沒有困擾她太久,回宮之后扶姣就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后。她都能穿越進來做任務,有一個能看透人心的道士又有什么稀奇?
這一世過得比上一世更要悠閑,時間慢慢走著,就像皇帝之前擔心的那樣,終究是他走在了扶姣前面。
他躺在紫宸殿的龍床上,自從扶姣封后,他們便一直都睡在這里,直到皇帝病倒。
“姣姣�!�
皇帝還像曾經(jīng)那樣叫她,幾十年如一日,只是他的聲音終究也還是虛弱下去。
扶姣握住他的手,輕輕應聲:“陛下,我在。”
皇帝向她討要她掛在腰間的一只小荷包,那荷包歲月長久,已經(jīng)漸漸褪色了。
是秦淮街頭那個手藝人為他們剪的紅紙。
“朕帶著你我二人的小像,向閻羅殿求一個來生,你說可否?”
扶姣將荷包塞進皇帝掌心,嗯了一聲。
皇帝終于閉上眼睛,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隨后再也沒有聲息。
皇帝駕崩之后扶姣用他的扳指在椒房殿打開了一個暗格,暗格小小的,只有一個木頭匣子,匣子里面有一張絲絹的布書,布書里面包裹著老道士給的那支簽。
“紫微星運,你我共享。朕生平所愿,唯此而已�!�
扶姣垂眸,掩蓋下心間微微的惆悵,將小匣子重新放好。
她難得的有些茫然。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期許來生,她竟然有些不明白了,難道古人當真相信因緣際會、轉生情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