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不情不愿:“廢話真多,趕緊走!”
扶姣的傷都在左半邊臉頰上,她戴上面紗之后便能將眉眼下面的地方都遮擋住,只留下一雙含情眼水盈盈的,看上去我見猶憐格外動人。
眼角處一點點疤痕瑕不掩瑜,更像是一顆稍大一些的淚痣。
錦繡有點膈應,她就想讓扶姣在陛下面前出丑,好徹底斷了她那不知死活的念頭,可轉念一想,今天陛下比起尋常時候格外暴躁些,就連娘娘都招架不住。
扶姣一向膽小如鼠,面對娘娘尚且瑟瑟發(fā)抖,何況是陛下呢?
錦繡想想扶姣會因為御前失儀被拉出去打死就覺得無比愉悅。
想必娘娘也是這樣想,才會特意把扶姣叫過去奉茶吧。
錦繡一笑,看著扶姣端著茶的背影,露出期待的表情。
會把她整個人打成一灘爛泥吧,真是太好了。那么丑的臉憑什么長了一副那樣完美的身體呢,真是叫人不甘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毀容宮女vs隱疾帝王6】
柔貴嬪坐在茶桌邊上,看起來似乎一如既往溫和柔順,可一旦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她整個人都是緊繃著的,只有半邊屁股坐在實處,正極力壓抑著害怕的心情與皇帝說話。
最近皇帝常常來她宮中,所以雖然知道皇上實際上是個手段極為可怕的男人,但柔貴嬪還是抱有僥幸心理。
或許很多女人都曾經幻想過這樣一位蓋世梟雄面對自己時會有柔情的一面,柔貴嬪自認為才貌出眾不輸后宮任何人,自然而然的也會有這樣的期待。
這些時日皇帝幾乎日日都來她宮里,雖然只是坐一坐就走,可卻也足夠讓其他妃嬪艷羨了。這樣的特殊待遇讓柔貴嬪心中暗喜,竟然也沒有那么懼怕他了。
偶爾想世人對皇帝的評價,柔貴嬪覺得那是有失偏頗的,這樣一位英武的男子根本不是那種暴虐易怒的暴但今日皇帝一進來,柔貴嬪的心就涼了一半。
她立刻知道了為什么旁人都那么害怕皇帝。
雖然皇帝人坐在這里什么都沒有做,可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幾分不悅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zhàn)了。
一旁侍奉的海信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他比柔貴嬪更要害怕,因為他知道的東西更多。
今日早上一起來,皇帝立刻就問他有沒有找到昨天那個宮女,在他跪地請罪說沒有之后,皇帝是黑著臉上朝的。
這些年皇帝已經很少殺人,即便有大臣令他不滿,他也不會立刻打殺,可今日早朝上皇帝卻親手拔劍殺掉了一個文臣,僅僅因為這位文官向皇帝請立太子。
之前說過這種話的官員沒有十個也有五個,可都活得好好的。
信海幾乎能斷定皇帝今天這樣就是因為那個御花園的宮女,但他又實在無能為力。
昨日他將宮中所有的宮女都試了一遍,就連那些姑姑嬤嬤都沒有放過,就是沒找到。
殿中的氣氛越來越膠著沉重,柔貴嬪想要說些什么來緩解氣氛,可她一開口,皇帝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這樣的反應讓她嘗試了兩次之后就不敢再來第三次。
柔貴嬪心中惱恨,扶姣這個賤人怎么還不來!她曾聽聞陛下生氣時喜好殺人,像扶姣那樣愚蠢又懦弱的人,用她的血來平息陛下的怒火才最好。
此時此刻,柔貴嬪只覺得心中苦澀,怎么她就撞上了陛下不高興的時候呢。
皇帝心里的確不痛快。
之前太后用柔貴嬪家族女子體質特殊更易有孕的事情來做文章,話里話外都是在刺激他,但皇帝還是聽了太后的話常常過來。
不是因為覺得柔貴嬪能治好他,畢竟就算體質再特殊,不能圓房一個人也不可能懷孕。單純是因為柔貴嬪此人還算溫順可人,聽她說話不覺得煩。
可是今天皇帝來這兒,卻不是為了聽柔貴嬪說話的,而是因為在找不到人的煩躁之中,皇帝想起他就是從柔福宮走出去才遇到了那個勾了他魂的女人。
這種不受控制的“碰運氣”的事情出現(xiàn)在皇帝身上是極為荒謬的,皇帝不想承認自己被一個女人的繡花鞋勾得做夢,也不想承認他來這兒是為了找人。
但這偏偏就是事實,萬蟻鉆心也不過如此。
就在這樣的一片寂靜中,門外終于傳來細碎的聲響。
是女子衣料隨著行走時輕緩摩梭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卻很勾人,慢吞吞的,叫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人在做什么。
畢竟宮里的奴才們可都不敢發(fā)出這種動靜來。
柔貴嬪瞬間喜上眉梢,她終于抓住了一個話頭,立刻便冷著臉叫道:“是誰這么不懂規(guī)矩,叫進來!”
扶姣捧著托盤,有些吃力的走進殿內。
這托盤上的茶具格外大,比起尋常的茶壺要沉重很多,這是錦繡給扶姣拿過去的,說一定要用這一套茶具沏茶。
現(xiàn)在茶壺里灌滿了茶水就更加沉重,加上實木的托盤,扶姣走得格外慢,生怕手臂撐不住力氣就摔了東西。
她是要勾引皇帝的,可不是來尋死的。
一步一步的走速度當然很慢,所以柔貴嬪開口之后的好一會兒才看見扶姣纖細的身影,就連皇帝都覺得意外,宮里竟然還有這樣膽大的宮女。
柔貴嬪就更是火冒三丈,可皇帝沒開口,她也不能自己叫人將扶姣拖下去打,她還要在陛下面前維護自己柔和溫婉的形象。
壓著火氣,柔貴嬪呵斥扶姣:“愣著做什么,還不給陛下斟茶?”
那茶壺重得要命,又很大,扶姣吃力的將它拿起來往杯中倒茶水,滾燙的茶水不受控制的往下傾倒,扶姣控制著角度,以一個看似失重的從杯中溢出來,迸濺的水珠燙的扶姣驚呼一聲。
“嗚�!�
皇帝方才還淡漠的目光立刻變得銳利。
這個聲音,雖然在御花園里只聽到了一聲,可夢中卻幾乎縈繞在他耳邊啜泣了一夜。
“放肆!大膽奴婢,陛下在此也敢……”柔貴嬪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
“轉過來。”
皇帝的聲音低沉卻不容抗拒,他直直地看著扶姣,絲毫不管柔貴嬪的目光。
柔貴嬪有些不懂:“陛下,您……她壞了規(guī)矩,叫人帶下去就是了,何必臟了您的眼睛呢�!�
“閉嘴。”
皇帝看都不看柔貴嬪一眼,心跳極快極重,只要想到夢中的場景,聽見這樣的聲音,他渾身的血液好像都要燃起來了。
扶姣能感受到她背后有一道灼熱的視線正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她,幾乎從頭看到腳。
她將那盞茶水端起來,手指一動往里面塞進了三分之一的藥丸粉末,然后轉身。
在皇帝的視線中,這個與他夢中少女身形一模一樣的小宮女就端著那盞茶,怯怯的轉過身,目光觸及到她臉上面紗的那一瞬間,皇帝皺起眉。
“摘掉�!�
那雙眼睛含情蘊水,眼淚珠子打在面紗上的時候留下一點痕跡。
扶姣跪下,對皇帝露出纖細而潔白的脖頸,這是一個完全臣服的姿態(tài),從皇帝的視角來看能將她細軟的腰肢弧度一覽無余。
“陛下,奴婢面容有瑕,無法面對天顏,求陛下開恩�!�
聲如泣露,蘊玉藏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毀容宮女vs隱疾帝王7】
皇帝在御花園的時候以為是那道聲音讓他起了火氣,在夢中時發(fā)現(xiàn)那張美人面對他的吸引力絲毫不亞于現(xiàn)實中的那聲啜泣。
可現(xiàn)在,他忽然覺得也許他的確不是什么好人。
因為他看著那一節(jié)軟下去的腰肢,心里的火沒有熄滅半分,反而越發(fā)口干舌燥。
喉結滾動間,皇帝接過那只茶杯,在扶姣手里的時候她覺得很重,可被皇帝捏在指尖時這只茶杯就成了小小的玩具。
茶水被一飲而盡,但皇帝心火越發(fā)旺盛,燒得他身體也一同發(fā)熱。
這種感覺與御花園和夢中如出一轍,皇帝不覺得這是一個巧合。
眼看著皇帝一寸寸的打量扶姣,柔貴嬪心中生出劇烈的危機感,她不明白為什么皇帝會對扶姣這么感興趣。
“你昨日去過御花園?”
他耳聰目明,那一點點的驚呼被他盡收耳中。
實在是太像了,或者說是一模一樣。
如果說少女的樣貌身形都是皇帝夢中的幻境,可聲音卻是實實在在的,皇帝不會放過這樣的線索。
皇帝眉眼冷峻,在他的目光之下幾乎沒人能說謊。
可對于扶姣來說這樣的壓迫感幾乎可以視為不存在,她曾經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生存了兩世。
所以她只是低垂著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承認,對于現(xiàn)在還沒有正當理由恢復容貌的她來說不是好事;否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扶姣還沒有那么蠢。
但柔貴嬪卻忍不住了。
她看著皇帝跟扶姣說話簡直要瘋,這樣被忽視的場面又讓她想起了幼年時,只要有扶姣在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集中在她身上。
可現(xiàn)在這個卑賤庶女的容貌已經毀了!
“陛下,您這是做什么,她不過是個粗使婢女,哪里有膽子去御花園呢,”柔貴嬪心中對扶姣的警惕壓過了她對皇帝的恐懼,不惜說謊也要將皇帝的目光從扶姣身上移開:“她昨日生了病,臣妾特意叫她在房中休息,沒有踏出宮門半步�!�
皇帝終于移轉目光,可眼神卻格外冷。
柔貴嬪被這樣的目光一看,立刻跪下:“臣妾知罪!”
扶姣幾乎能聽見柔貴嬪牙齒碰撞的聲音,她被嚇得顫抖。
皇帝抬手,海信不愧是跟隨他這么久都還活著的人,立刻領會到皇帝的意思。
昨日御花園中,海信是唯一一個見證了皇帝失態(tài)的人,此時此刻見皇帝對一個宮女如此上心當然知道問題所在。
海信走到扶姣身邊,他不敢伸手去扶,卻也不敢怠慢,就將自己的拂塵送到扶姣手邊給她借力。
“姑娘請起吧,跟老奴走一趟�!�
他是不能看扶姣赤足的,現(xiàn)在這里又沒有紫宸殿的人,只能先把扶姣帶回去。
扶姣很自然的去看皇帝,眼中流露出的順從叫皇帝心中愉悅,他不再管跪在地上的柔貴嬪,哪怕這個女人是這幾天宮里傳遍了的“寵妃”也依然無法叫他流連片刻。
柔貴嬪跪在地上,難以置信的看著皇帝竟然就這么帶著扶姣一同出了柔福宮的門。
柔福宮的光華好像一瞬間就隨著皇帝離去而消失,錦繡等在外面,她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所以一直在門外徘徊,希望能看到扶姣被拖出去的場面。
可她迎來的卻是皇帝的身影。
錦繡瞳孔緊縮,她看著扶姣走在皇帝身側,海信公公這么得臉的大內總管都走在扶姣后頭跟著,而這個被精心護著的女人竟然是前幾天還任由她搓圓捏扁的扶姣!
這怎么可能!
但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扶姣眼光淡淡掃過錦繡,眼中的嘲弄一覽無余。
再見了蠢東西們,出了這個門,她不會再回來了。
扶姣走出柔福宮,沒有看見皇帝御輦,她這才知道那日在御花園碰見并非全是運氣,而是這個世界的皇帝就是不喜歡坐轎。
好在柔福宮距離紫宸殿不遠,扶姣尚可忍耐。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皇帝身后,腳步從輕盈變得沉重,皇帝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一聲。
“確實很嬌氣�!�
走幾步路就累了,和夢里一樣,吻得深了一點就要流眼淚。
扶姣一點也不意外皇帝會自然的將她和夢中少女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入夢術的附帶效果,她總不能真的一點暗示都不給皇帝。在不能露臉的前提下,她會盡可能的讓皇帝聯(lián)想到夢中。
雖然皇帝這樣說,但他還是放慢了腳步,扶姣跟著他一路走到紫宸殿,額角沁出一些汗珠,臉色也蒼白許多。
只是因為她戴著面紗,所以暫時還無人發(fā)覺。
皇帝進了正殿,扶姣則被海信帶到了偏殿,海信還帶了兩個宮女進來。
這兩個宮女昨天就配合了海信找人,對這套流程駕輕就熟,她二人并沒有因為扶姣是低等宮女就如何,反而客客氣氣的。
“請姑娘褪下鞋襪�!�
扶姣抿唇,眼中流露的一絲抗拒被二人看在眼中,兩個宮女對視一眼,察覺到了異樣。
難道皇上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的女子就是她嗎?
有了這樣的猜測,二人的動作越發(fā)小心,讓扶姣坐在偏殿的小榻上脫下鞋子。
小巧卻做工粗糙的布鞋被放在圖紙旁邊比對,二人驚喜,果然對上了!
接下來就是要看傷口……
扶姣的動作慢吞吞的,可二人不敢催促,她們眼看著那只雪白的襪子被褪掉,本以為會看到白皙無暇的小腿肌膚,可沒想到——
“天吶�!�
環(huán)書驚呼一聲,目露不忍之色。
只見那如凝脂般的肌膚上遍布著青青紫紫的痕跡,淤血在皮膚下面聚集,邊緣處還有一道道細而長的血痕。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摳撓才會導致這樣的痕跡。
而隨著襪子徹底褪下,嬌小的裸足之上纏著布條,腳掌的位置血跡滲透,已經把布條打濕了。
環(huán)書與環(huán)琴對視一眼,皺緊眉頭。
“怎么樣?”
海信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消息,有些心急。
他知道皇上的心思,再等一會兒怕是要不耐煩了。
環(huán)書推門而出,神色復雜的搖了搖頭:“海總管,奴婢也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毀容宮女vs隱疾帝王8】
海信的第一反應就是扶姣不讓環(huán)琴和環(huán)書檢查。
畢竟方才在柔福宮里的時候皇帝說讓扶姣摘下面紗她都敢拒絕,更別說兩個宮女要叫她脫鞋襪了。
但他看環(huán)書的臉色又不像。
“怎么回事?”
海信現(xiàn)在急得很,立刻上前詢問。
環(huán)書年紀還小,加上她是紫宸殿伺候的,宮里沒有人敢來找她的晦氣,久而久之養(yǎng)出個直來直去的犟脾氣。
想到剛才看到的,環(huán)書義憤填膺:“海總管,扶姣姑娘身上到處都是傷痕,腳心更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那繡花鞋上的一點血跡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自然看不出她是不是要找的那個人。”
環(huán)書是看過那只繡花鞋的,血痕只有小小一點,確實不像扶姣能弄出來的。
海信先是一驚,后又無比失望。
驚是因為他沒想到扶姣身上竟然有傷,失望是因為扶姣竟然不是陛下要找的人。
陛下親自帶著人回宮,結果卻不是……
海信不敢自己做主,他叫環(huán)書回去看好人,又跑回正殿稟告去了。
皇帝端坐在桌前,他面前放著一本奏折,朱筆放在手邊看似是在批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朱筆上的紅墨已經干透,連帶著那支上等狼毫筆的筆尖都炸起毛。
從回來開始他就坐在這兒,隨手拿起來的奏章上面字跡寥寥,可他卻一個字也不想看。
煩躁的情緒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心里燒,燒得皇帝不厭其煩。
他自幼不同尋常,耳力目力和記憶力都遠超常人,這份能力一直都被運用在戰(zhàn)場上,他也憑借著這些屢立戰(zhàn)功。
皇帝從來沒想過他這樣的能力有一天也會成為累贅。
從昨天御花園那場偶遇開始,那聲若有若無的啜泣就一直在他耳邊縈繞,夜半的夢更是讓他心火燎原。夢中少女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好像刻在了他心里,隨便一點刺激就能讓他腹下發(fā)熱。
但他又很清楚,他的病還沒好。
只有一個人能勾起他沉靜已久的身體反應,可偏偏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種不受控制被一個人牽動身體乃至于情緒的感覺很糟糕,帝王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但身為一個男人,他幾乎瘋狂的想要解脫。
自從登基之后已經很少有期待著什么的情緒,可現(xiàn)在,皇帝很期待這次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