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寒心?
皇帝譏諷的笑了一聲:“太后也能說出這種話�!�
太后一頓,竟然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了:“皇帝是覺得哀家說的不對?”
見太后似乎全然忘了當(dāng)初自己的所作所為,皇帝突然覺得站在這里跟她掰扯實在是無趣,扯了扯嘴角:“罷了,朕還有事,宓貴妃和四皇子一同,太后自己好自為之吧�!�
皇帝轉(zhuǎn)身就要走。
“站��!皇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有話就說個清楚,哀家也好死個明白!”
太后完全沒有覺得自己說的有什么不對的,只覺得皇帝對扶姣和兼澤百般維護(hù)實在沒有道理,她自認(rèn)有理,越發(fā)理直氣壯,逼著皇帝一定要較這個真。
沉沉呼出一口氣,皇帝拉著扶姣往外走,卻沒想到一向順著他力道的女子卻因為太后的話停住了腳步。
牽著的柔荑在皇帝手中動了動,扶姣轉(zhuǎn)過身,忍無可忍。
“太后既然這么想聽,陛下不愿意說的話,就由臣妾來說。”
扶姣面對瞪大了眼睛的太后,絲毫不懼,她聲音天生的柔美,可氣勢卻半點(diǎn)不輸于人,字字珠璣:“當(dāng)年太后對不是親生的廢太子關(guān)愛有加,反而對陛下處處打壓,如果論起寒心,難道天底下還會有比太后還令人寒心的長輩嗎,如今又怎么在陛下面前振振有詞呢!”
“你!”太后心虛又生氣,跌坐在椅子上,指著扶姣:“宓貴妃,你竟然敢指責(zé)哀家!”
扶姣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淡淡道:“就事論事罷了,臣妾沒什么不敢的�!�
皇帝背對著扶姣,閉了閉眼來緩解那突然涌上來的酸澀。
他當(dāng)年受的委屈又何止如此,誰都忘記了他是費(fèi)了多大的心血才登上這個位置,他的生母忘了,他的臣子也忘了,唯有扶姣還替他不平,為他鳴冤。
如此也就夠了。
至少他有扶姣,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姣姣,回宮吧�!�
不必再和旁人說什么了,總歸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他是皇帝,不再會讓自己疼愛的孩子受這份委屈。
四皇子就是他心尖上的肉,誰碰都要掉一層皮,太后也不例外。
太后氣得眼前發(fā)黑,大皇子神情陰郁的盯著扶姣,手上的馬鞭越握越緊。
在大皇子心里,扶姣和兼澤就是這個皇宮里他最恨的人,比恨宜妃還要更濃。自從三年前他把扶姣氣得難產(chǎn),父皇就再也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現(xiàn)在就連唯一對他好的皇祖母也被這個女人氣得病倒……
心中的惡意難以消弭,大皇子想,索性他已經(jīng)被父皇厭棄了,難道情況還能更糟糕嗎……
破空聲突然在背后響起,扶姣聽見大皇子義憤填膺的怒吼:“對皇祖母不敬,我要替皇祖母教訓(xùn)你!”
她慌忙回頭,皇帝立刻把她護(hù)在懷里。大皇子今年已經(jīng)九歲了,長得又高又壯,他這一鞭子下去肯定要皮開肉綻的。
然而這鞭子到底是沒抽在扶姣身上。
看著掌心流血不止的兒子,扶姣和皇帝的心同時一抽。
“澤兒!”
兼澤小小的身體站在皇帝和扶姣前面,手里穩(wěn)穩(wěn)的抓住了大皇子抽過來的那條馬鞭。大皇子已經(jīng)愣住了,沒想到兼澤這樣小的一個孩子竟然能握住他的鞭子。
兼澤像個小老虎,猛地把那條鞭子從愣住的大皇子手里拽過來:“不許你打我母妃!”
【第一百九十三章
毀容宮女VS隱疾帝王64】
誰也沒想到兼澤這么小的孩子會有這么快的反應(yīng),雖然他從小就展現(xiàn)出了異于常人的力量。
可天生神力卻也是肉體凡胎,大皇子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氣的,兼澤這么一握,手心已經(jīng)被劃得血肉模糊。
孩子的掌心多嫩,扶姣氣得渾身都在抖。
皇帝抬腳就把大皇子踹開:“放肆!”
他簡直怒不可遏。
當(dāng)著他的面就敢行兇,背地里還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當(dāng)年英國公世子的事情已經(jīng)讓皇帝對大皇子失望,本來以為這三年過去大皇子會改過,可沒想到現(xiàn)在卻變本加厲。
皇帝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兒子就是這么一個貨色,立刻遷怒到了太后身上。
“太后教養(yǎng)了大皇子三年,就教導(dǎo)出這么一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偷襲庶母,傷害幼弟,皇帝冷聲:“大皇子不孝不悌,實在不堪大任。”
大皇子癱坐在地,太后也是又氣又慌,她怕皇帝不舍得怪罪大皇子把一切罪過都安在自己頭上,一時之間口不擇言:“大皇子在哀家身邊也就三年,肯定是當(dāng)初慧妃把根子養(yǎng)壞了……”
大皇子難以置信的看向太后,太后有些心虛的避開了大皇子的目光。
無論是太后還是大皇子,這一回皇帝是真的對他們失望透頂。
“朕記得太后曾屢次提起想要去避暑行宮,想來是對皇宮看膩了,此次就帶著大皇子一同前去吧,朕會派人去打理好一切,就去崇山�!�
他留下他們的命,卻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崇山的避暑行宮距離京城最遠(yuǎn),皇帝很少去那個地方,把太后和大皇子打發(fā)到那里,也算是全了他們的一世血緣。
至于往后在避暑行宮過得是什么日子,或許那里的奴才會拜高踩低疏于伺候,或許太后和大皇子會反目,但是皇帝不想管了。
一手抱起兼澤,皇帝拉著扶姣往出走,腳步一刻不停的走出壽康宮,對身后不斷哀求認(rèn)錯的大皇子視而不見。
“傳尹立立刻到關(guān)雎宮。”
皇帝現(xiàn)在滿心都是兼澤手心的傷,也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受了這么嚴(yán)重的傷會不會影響到以后。
其實隨著兼澤長大,皇帝是看著他越來越像曾經(jīng)夢中那個化作一條小金龍的孩子的,心中對兼澤不僅有寵愛,更有望子成龍的期盼。
他對兼澤是寄予厚望的。
皇帝和扶姣坐上御輦,兼澤乖乖的趴在父皇懷里,舉著手跟皇帝撒嬌:“父皇,痛痛�!�
那小手里的傷口,讓皇帝心疼的抱著兒子哄。
兼澤其實是愛撒嬌的,和夢里一樣,會纏著皇帝要抱要背。
只是剛才為了保護(hù)母妃,所以很堅強(qiáng)的站了出來。
一路緊趕慢趕的回了關(guān)雎宮,尹立已經(jīng)在候著了,立刻給兼澤看了傷口,確定只是皮肉傷之后皇帝才松了一口氣。
扶姣過了氣頭反而比皇帝更冷靜了,因為她有系統(tǒng),無論兼澤受了什么傷都有絕對的把握治好。
包扎好傷口兼澤就被環(huán)琴抱到側(cè)間去睡了,今天折騰這么久,他累得不行,都沒有往常那么有活力了。
而皇帝卻把尹立留了下來。
扶姣預(yù)感皇帝有事情要說。
果然,皇帝看著尹立,提起了三年前扶姣生產(chǎn)那一日的事。
“當(dāng)日刺殺你的人,虎口處是否有一道小劍一樣的刺青?”
尹立仔細(xì)回憶,肯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的確有人身上有這樣的刺青,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
虎口是一個很明顯的位置,掙扎中尹立看到了。
皇帝閉了閉眼:“下去吧�!�
尹立告退。
扶姣看著皇帝略有些疲憊的模樣,站在他身后給他揉了揉額角:“陛下,是傳遞消息的人有眉目了?”
今日剛解決了太后和大皇子兩個煩人的東西,扶姣心情還算平靜,看皇帝這樣,猜測幕后之人恐怕并非她之前所猜測的那樣。
其實扶姣是懷疑貞妃的。
畢竟宮里除了她以外,還有皇子的妃嬪就只剩下貞妃了。
皇帝之前派人去查的時候也著重查了貞妃,不過一無所獲。
現(xiàn)在看來恐怕還真不是她。
“是宜妃�!�
宜妃?
扶姣這回是真的有點(diǎn)意外了。
當(dāng)初宜妃扳倒慧妃,她也是在其中出了力的,如果不是她勸皇帝聽宜妃一言,皇帝不會那么順利的就讓宜妃大鬧春日宴。
扶姣自認(rèn)與宜妃無冤無仇,卻沒想到她勾結(jié)廢太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如果不是當(dāng)時扶姣的難產(chǎn)是裝的,沒有尹立,她和兼澤就要一尸兩命了。
這個女人好狠毒的心腸。
“宜妃出身將門,雖然她父親如今已經(jīng)卸任,但手上沒有兵權(quán),家里卻還有府兵�!�
估計是怕廢太子的人辦事不力,宜妃還派了自己家的府兵去當(dāng)幫手,只是沒想到?jīng)]能一擊必殺,讓尹立活著回來做了證人。
扶姣沉默了一瞬,道:“宜妃現(xiàn)在在何處?”
“朕已經(jīng)派人將她軟禁起來,就在她宮里�!�
“臣妾想見見她�!�
*
宜妃宮外已經(jīng)布滿了侍衛(wèi),里頭的人不能踏出一步。突如其來的封宮把宜妃宮里伺候的人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只有宜妃,她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卻還能淡然的在屋里彈琴。
扶姣進(jìn)去的時候,宜妃正擦拭琴弦,她沒有抬頭。
“你來了�!�
扶姣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自從慧妃死了之后,宜妃又恢復(fù)到從前的模樣,整日在自己宮里,幾乎從不踏出宮門半步。
她頭上沒戴任何首飾,臉上已經(jīng)有了皺紋,短短三年而已,比起那日春日宴上楚楚可憐的女人,宜妃好像老了很多。
“你不想活了。”這是一個肯定句,扶姣沒有任何遲疑。
宜妃笑了一下:“是,可我也不敢死�!�
“所以你就拿我的命去試,看陛下會不會處死你?”
不僅僅是扶姣的命,還有四皇子的命,還有廢太子,皇帝的逆鱗讓宜妃碰了個遍,可見其求死之心。
宜妃不語,扶姣喘了一口氣,隨手拿起一只花瓶丟在宜妃身上。
在宜妃錯愕的眼神里,扶姣低頭看她,如同看一只螻蟻。
“你想死,我不攔著你,但你用算計我和我孩子的方法來求死,你猜我會讓你死得那么輕松嗎?”
【第一百九十四章
毀容宮女vs隱疾帝王65】
宜妃的心理也不難理解。
自從得知二皇子的死有蹊蹺,宜妃活著的唯一動力就是給二皇子報仇。三年前的春日宴上她終于得償所愿,當(dāng)時那一刻自然是無比痛快,可過后就會覺得格外空虛。
如果大皇子是個爭氣的,宜妃或許還會想著怎么把大皇子給拉下來,可偏偏不是,大皇子離開了慧妃之后一日更比一日不堪,被太后接到壽康宮也一樣爛泥扶不上墻。
宜妃不得寵,沒有子嗣,她就像是后宮里面一朵枯萎的花,表面看起來還有往日的三分嬌艷,實際上從根上就已經(jīng)爛了,沒有生機(jī)了。
“若是我說,我一開始這樣做并非尋死,而只是不想讓你生下孩子,你會信嗎?”
宜妃擦了擦臉上被瓷片刮破的血跡,看向扶姣。
“沒什么信不信的,”扶姣深深的看了宜妃一眼:“無論你當(dāng)初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你都不會死得很痛快�!�
說完這句話,扶姣轉(zhuǎn)身就走。
她來這里本來也不是聽宜妃來訴說心事的,得到了答案,扶姣不想成為接受宜妃情緒的宣泄場。
宜妃看著扶姣的背影,慘笑一聲:“如果當(dāng)初我也有你這般,也不會走上今日的這條路了……”
“你知道嗎!”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扶姣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宜妃可能也不在乎扶姣是不是在聽了,她只是想要說話。
沒有人不怕死,哪怕宜妃自認(rèn)心如枯槁,可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也會不自覺的恐懼,然后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來緩解,不停的說話就是一種逃避的方式。
“我恨皇上�!�
宜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當(dāng)年我嫁進(jìn)王府……”
宜妃和慧妃、貞妃一樣,她們?nèi)齻都是皇帝沒有登基時就入了王府的人。
當(dāng)時的皇帝一心撲在戰(zhàn)場上,一年都回不了京城幾次,王府沒有正妃,她們?nèi)似狡鹌阶钡交坼鸵隋昂竽_有了身孕,又都生下男胎,她們二人就壓了貞妃一頭。
大皇子和二皇子同年出生,只是月份不同,可二皇子是早產(chǎn),生來就體弱。
“我本來以為這個孩子會得到皇上更多的關(guān)注,”宜妃的眼淚落下來:“可是沒有,我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狠心,連自己的孩子都能夠用那么冷漠的目光來審視判斷�!�
“皇上更喜歡大皇子,在他眼中,大皇子這個健康的孩子遠(yuǎn)比我的兒子更有用。”
這么多年來宜妃一直耿耿于懷:“如果當(dāng)年皇上能夠不那么漠視我的兒子,或許我不會冒險用那個太醫(yī)的法子,或許慧妃根本就不敢對我下手!”
看著扶姣的背影,宜妃突然大笑出聲,指著她:“你以為你得寵了就會有什么不一樣嗎,我告訴你,如果你的四皇子和當(dāng)年我的孩子一樣有任何缺陷,皇上都會將你們母子棄如敝屣!我是在幫你,我是在幫你看清事實!”
側(cè)過身體,扶姣看見了宜妃瘋癲的樣子,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皇帝的怨恨讓她本來就黯然失色的臉變得可怖起來。
“可惜,”扶姣輕描淡寫:“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宜妃的聲音被她落在身后,扶姣走出宮門時看到了海信。
海信手中捧著和當(dāng)年慧妃被下令賜死時同樣的東西,毒酒、白綾和匕首。
見了扶姣,海信跪地行禮:“奴才叩見宓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扶姣的眼睛掃過那三種東西,在毒酒上停頓了一瞬:“這是什么酒?”
海信回答:“回稟娘娘,此乃劇毒鶴頂紅�!�
扶姣曾經(jīng)了解過一些古代的毒藥,因為提取技術(shù)有限,所以古代哪怕是再劇烈的毒素也不會讓人瞬息死亡,鶴頂紅這類劇毒也會讓人痛苦至少一天的時間才會死去。
“海信,你覺得宜妃會選哪一樣?”
“這……”海信為難的回話:“奴才想不出來�!�
“宜妃畢竟是后妃,一日沒有被廢,一日便是妃位,匕首見血實在殘忍,破壞身體更是不敬,總管覺得呢?”
海信恍然大悟般將那匕首收起來:“娘娘說的極是�!�
轉(zhuǎn)眼間那托盤上就只剩下了毒酒和白綾。
扶姣不著痕跡的勾唇:“有勞總管,本宮就先走了�!�
既然皇帝這么快就下了圣旨賜死,總歸也不好破壞皇帝心中她柔弱小白花的形象,那索性就幫宜妃選一個最痛苦的死法吧。
白綾,之前宜妃就是用白綾勒死了慧妃,她不可能會選白綾。作為曾經(jīng)的將門之女,宜妃選擇匕首的概率是最大的,同時匕首其實也是能讓人最快死亡的。
扶姣讓海信撤掉了匕首,那宜妃就只能選毒酒。
腸穿肚爛,七竅流血,宜妃自然該受著。
在走回關(guān)雎宮的路上,扶姣沒有回頭看一眼。
*
宜妃死后的日子扶姣過得舒坦極了。
太后和大皇子被趕去了避暑行宮,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jī)會回到京城給她添堵;貞妃看透了三皇子的性子,之前的野心沒了大半,轉(zhuǎn)而開始教導(dǎo)三皇子書畫,日后也算是有一技之長。
對于三皇子,扶姣是沒打算對他做什么的。
這個孩子雖然懦弱,但天性善良,和貞妃佛口蛇心不同。當(dāng)初御花園的那一朵百合花扶姣還記得,原本想著如果貞妃作死她也只會針對貞妃而不會連累三皇子,不過現(xiàn)在貞妃自己想通了,對于扶姣而言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