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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賀棠和林青玉越聽越心驚,生怕這次旱災重蹈覆轍二十年前那場大旱。

    “可有什么法子規(guī)避?”

    賀棠問。

    “人禍可躲,天災難避,”

    林景云搖頭,“不過,我這些年對莊稼有幾分研究,再過半月,你差人去田地里問問農(nóng)夫,地底五尺泥是干是濕,若是濕,說明地下河還未干涸,可若泥土是干的......”

    言至此,林景云所說已明朗。

    賀棠無奈一笑,“人禍天災一并齊來,今年怕是難過了。”

    林景云沉吟道,“倘若真能探知天災是否抵達,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且說�!�

    “當年大旱至,糧草盡,眾多商賈大肆搜購白米,再高價賣出牟取暴利,后南北流民匯聚,不滿商賈將米藏起,闖入多家米倉,將大米哄搶一空,”

    林景云抬眼,音色朗朗,“天災之下,流民眼中只有果腹之食,什么道德倫理皆可拋卻,而官家派不下糧,為安撫百姓,也會對流民強搶米倉之事視若無睹,擁有再多糧食,到了絕境時,不過只是眼中釘�!�

    賀棠心神大振。

    “今日我斗膽獻計,你若信得過我,現(xiàn)在便開始收購市面大米,待災情將至,轉手賣給黑心商賈,從中獲利,”

    林景云面不改色,“我所求不多,只抽取其中兩成,夠我與青玉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再者,三成用于賑災,能救得一個,便是一個�!�

    林青玉怔怔然地看著兄長,他并不是沒有瞧過兄長談生意之時,可卻是頭一回見兄長這般言之鑿鑿地分析,盛夏的驕陽都掩蓋不住兄長的耀眼奪目,他心口發(fā)熱發(fā)燙,為能擁有如此絕世驚艷的兄長而感到激昂。

    賀棠亦深深看著林景云,他向來賞識眼前青年,也肯定他的才華,可他自然也知,走至絕境的林景云是在做一場豪賭,要拉他這個賭徒下場。

    林景云說得不錯,一旦饑腸轆轆的流民抵達,誰家坐擁米倉才是眾矢之的。

    賺百姓的錢,賺想從百姓身上撈錢的奸商的錢,皆是銀錢,卻大不相同。

    賀棠目光灼灼,伸出一掌,“今日得君一言,醍醐灌頂,賀某在此起誓,倘若真如你所言,災情會至,賀某賺取的錢財,三分歸你,三分歸我,四分贈與天下無家流民�!�

    字字震耳,林青玉心胸激蕩,看見兄長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賀棠的掌,笑得如空中奪目之陽,流光溢彩。

    他眼眶驟然濕潤,心口生熱得有些發(fā)疼。

    林青玉沒想到,遭受過世人恩將仇報的兄長時至今日還能記掛天下人。

    倘若不是蘇家私鹽一事將兄長困于這小小天地,兄長早已發(fā)光發(fā)熱,為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那些忘恩負義的人有一點沒有說錯。

    他的兄長,不是神明,勝似神明。

    第64章

    作者有話說:賀棠:我發(fā)四,我跟景云清清白白!

    史書記載,明五十七載,南北各地爆發(fā)旱情,北方尤重,多則三月未見滴雨,田地干涸成塊,千百畝稻田倒地一片,顆粒無收,民者,紛紛南遷,大批流民死于途中,有動亂者集結成隊,順道打劫,強搶大米,貧民以枯草、樹皮為食,數(shù)以萬計的牲畜因無水無糧餓死,尸體堆積成山,腐臭熏天。

    林景云最擔心之事還是發(fā)生了,算起來,北陽鎮(zhèn)得有一月未降雨。

    早在一個半月前,賀棠便大肆收購市面大米,那時北陽鎮(zhèn)大多數(shù)人還未能預料到旱情將至,這時雨久久未落,北方接連傳來災情,百姓人心惶惶,難以安眠。

    災情未真正抵達時,賀棠便以三倍之價將大米賣給意欲在此次災情中斂財?shù)膸孜簧藤Z,那些商賈平日大多數(shù)肆意哄抬物價惡意競爭,買了大米,沾沾自喜以為能大賺一筆,殊不知大禍臨頭。

    林青玉今日起早外出,發(fā)覺北陽鎮(zhèn)又多了不少流民,皆衣衫襤褸地躺在路邊,街頭處是賀家在派饅頭,每日五百個,卻依舊無法滿足日益多起來的人數(shù)。

    他到賀府已三月有余,因為照顧兄長的緣故,他極少外出,今日聽聞巷尾的糕點鋪開了,特地自個跑一趟來買頗得兄長喜歡的棗糕,只是走這么一遭,他見著路邊無家可歸的流民,本因外出雀躍的心情漸漸低落下去。

    倘若沒有賀棠,他與兄長也是會淪落到這種境地罷。

    他想得有些出神,身旁跟著的元寶也難受道,“公子,這什么時候能下雨�。俊�

    林青玉搖搖頭,抓緊了包裹在油紙里的棗糕,加快回程的腳步。

    行至一處街頭,忽聞一陣悲慟哭聲,有一婦人聲嘶力竭地撲到在地,手緊緊攥著一尖嘴猴腮男人的褲腳,“別賣,求你別賣......”

    “不賣我們就餓死了,一個女娃娃,要來做什么,跟著我們只會是拖累!”

    男人抱著一個約莫幾月大的女嬰,哭得嗓子都啞了,男人充耳不聞,一腳踹卡婦人,又換上一副諂媚嘴臉,對著站在屋外的管家模樣說,“月數(shù)小了些,但往后就是夫人的孩子了�!�

    說著要把嬰兒送出去,婦人哭叫著想要上來搶,被男人恨恨踹倒在地,轉眼間,嬰兒就送到了管家手中。

    這樣一條人命,竟只換來小半袋大米。

    林青玉看得悲憤,十指不自覺地收攏,作勢就要上前去,元寶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連忙攔住,“公子,公子,不是以前了,可不能惹事啊!”

    一句話讓林青玉震在原地,他眼瞳劇烈收縮,如鯁在喉,“難不成我就只能坐視不理嗎?”

    天災之下,人命比螻蟻還賤,林青玉從前愛讀話本,也在書中度過災情下賣妻賣女的慘狀,可真正見到了婦人的眼淚,聽見那從肺腑里撕裂開來的哭聲,他才知曉,書中所記載的凄慘,遠遠不如現(xiàn)實的千分之一。

    婦人眼睜睜看著大門關閉,倒在地上哭得起不來。

    男人卻還去拽她的手臂,同樣血脈的女兒在他眼里,竟什么都不是,他呸道,“哭什么,長大了也是別人家的賠錢貨,現(xiàn)在還能換口飯吃,我沒丟掉她就是有良心了!”

    林青玉聽得怒火中燒,明知不該管,卻還是沖動地快步走了上去,伸手抓住了男人想要揮下去的掌,厲聲道,“你只知道欺負女子,算什么本事?”

    男人想來是已經(jīng)饑餓多日,被林青玉狠狠一甩,竟踉蹌了幾步,他反應過來,瞪著一雙突出的眼睛,“你多管什么閑事,這是我媳婦,我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

    說著,面目可憎地沖上來,林青玉早一肚子火,這會子也顧不得元寶說的不能惹事,擼起袖子就往男人臉上招呼去,元寶見狀,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咬咬牙上去助陣,主仆二人跟沒頭蒼蠅一樣亂揮拳,把男人打得嗷嗷叫。

    男人被打怕了,實在是欺軟怕硬的料子,連連求饒。

    林青玉一點兒也不解恨,胸膛劇烈起伏,扶起婦人,勸慰道,“這樣狼心狗肺之人,你還跟著做什么?”

    婦人哭個不停,“是我爹,我爹把我賣給他的......”

    她女兒竟也落得跟她一樣的命運。

    林青玉心口苦澀,正想開口,身后忽而傳來熟悉的音色,“這位姑娘,我家商鋪還缺個人手,不知你可有意愿前往幫忙?”

    林青玉連忙回身看,只見賀棠從圍觀人群中走出來,朝他眨了眨眼。

    接下來的事情三兩句話可以交代,賀棠替婦人贖回了女嬰,又讓隨從把她母女二人送回商鋪去,其間男人狂躁地想要喚回妻女,她二人避瘟神一般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男人苦于賀棠的隨從攔著,不敢動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妻女離去。

    安頓好母女二人,林青玉跟著賀棠上了馬車。

    車門一關,賀棠就拉過林青玉的手讓他跌坐在自己懷里,繼而低低笑起來,林青玉一怔,想起自己與人打架的畫面不知被賀棠看去多少,瞪著眼,“你笑什么?”

    賀棠是偶然路過,隔著車簾一眼就見到圍觀人群里的林青玉,那樣生機勃勃地替人出頭,竟還有膽量當街與人打架,倒真是有幾分初相識那意氣風發(fā)的模樣了,他看得神往,并未干涉,直到林青玉打夠了,才看足了熱鬧下馬車。

    “膽子真大,你就不怕打不過別人?”

    賀棠捏著他的臉頰輕輕晃了晃。

    林青玉躲了下,沒躲開,揚眉道,“我和元寶兩個人,還怕打不過一個,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青玉這么威武,我哪敢小看你啊,”

    話是說得尊敬,話里卻全是揶揄意味,“依我看,就是最強壯的武士來了,也要迫于青玉你的氣勢嚇得腿抖呢。”

    林青玉當然知道賀棠是在打趣自己,佯裝抬手去打,賀棠竟死皮賴臉地把臉貼了上來,“讓我領略領略青玉的武功�!�

    林青玉氣得牙癢癢,突發(fā)奇想,張嘴就是在賀棠臉頰上咬了一口,賀棠吃痛低叫了聲,林青玉得意地看著賀棠那張狐貍面被自己咬出一個淺淺的牙印,不禁得意道,“讓你招我!”

    賀棠摸著臉,倒也不惱的模樣,反而把唇湊上去,低聲說,“得往這兒咬才是�!�

    林青玉沒他那么厚臉皮,拿手擋了下,又想起方才的事,黯然神傷,“這次的旱情,比我想象中嚴重多了�!�

    賀棠抱緊懷中的溫軟身軀,這些時日他因為涌入北陽鎮(zhèn)的流民忙得腳不沾地,難得有休息時刻,也覺疲倦,把腦袋埋進林青玉頸窩里,輕嘆一聲,“但愿早些熬過去�!�

    林青玉嗯了聲,還想說話,卻發(fā)覺賀棠竟已經(jīng)在他肩頭昏昏欲睡,素來風雅的面上有揮之不去的疲態(tài),他猶豫半晌,最終還是伸手摟住了賀棠,讓賀棠借力靠在自己身上休憩。

    不多時,在顛簸的馬車中,賀棠竟也沉沉睡去。

    林青玉看著賀棠沉靜的睡容,心口有種難以言喻的異樣,酸酸澀澀似吃了十斤棗糕,他微抿唇,亦緩緩閉上了眼。

    第65章

    作者有話說:哥哥正宮地位堅不可摧!

    (明天估計很忙,我后天再更

    林青玉不敢把當街跟人打架的事情告訴林景云,但他的棗糕早落在街上,兩手空空歸來,只好編了個棗糕已經(jīng)賣完的謊言。

    正巧林景云又到了喝藥的時間,林青玉連忙移開了話題,親自舀了藥一口一口喂林景云喝下,又拿了濕布替兄長擦拭唇角。

    這幾月來,林景云已習慣林青玉無微不至的照顧,因此也并未覺得不妥,只是眼神往后瞧去,忽而見到賀棠到來,他才握住林青玉的手腕,將幾乎要貼到他身上的林青玉拉開了些。

    林青玉疑惑地眨眨眼,順著兄長的目光扭頭去看,賀棠含笑走近了屋內(nèi),似乎并未察覺到兄弟倆之間的過分親昵。

    在賀棠身后跟著的是來替林景云問診的大夫,幾人寒暄一番,林青玉起身站到賀棠身旁,讓大夫為林景云號脈。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兄長的手腕,忽覺掌心被輕輕撓了撓,酥酥麻麻的感覺,他蜷了下掌,悄悄瞪了瞪賀棠。

    林景云若有似無地掀了下眼皮,林青玉心下一驚,不知道兄長有沒有見到自己和賀棠的小動作,見大夫已經(jīng)號完脈,連忙問,“大夫,可有好轉?”

    他一直記著兄長的肺部,已過了三月,兄長卻還是要日日三次進藥而無法痊愈,他難免憂心。

    大夫微微皺眉,斟酌道,“目前看來,林公子確有起色,只是損傷已造成,如今也只能多加注意�!�

    林青玉一聽,心亂如麻,“就沒有其它法子嗎?”

    大夫思索半晌,一拍手說,“若是圣醫(yī)陳參出手,定能痊愈!”

    “既是如此,還望大夫為我們引見�!�

    大夫卻是搖頭低嘆,“老夫也是幾年前見過圣醫(yī)一面,圣醫(yī)脾性古怪,且來去無蹤,不說他現(xiàn)在人在哪兒,就是找到了人,也未必肯出手相助。”

    林青玉升騰起來的希望如風中火燭,搖搖曳曳。

    賀棠沉聲說,“這件事我來辦,我即刻差人尋找圣醫(yī)下落�!�

    一側沉默的林景云微微抬手,面色淡淡,音色亦沒有多大起伏,“盡人事聽天命,如今這樣我也并沒有多大的不適,就不必這樣麻煩了�!�

    “哪里是麻煩?”

    林青玉揚聲,激動說,“哥哥的身體才是第一位的,賀棠,有勞你了�!�

    賀棠頷首,目光與林景云稍一碰撞,又面不改色地挪開。

    林青玉雖遲鈍,但很快也發(fā)覺室內(nèi)略顯異樣的氣氛,他不安地湊到兄長身側,放軟語氣,“哥,我只是擔憂你�!�

    林景云當著賀棠的面輕輕握住了林青玉的手,將他五指包裹在掌心,抬眸一笑,溫情脈脈,“我知曉的�!�

    林青玉見兄長理解自己一顆苦心,亦朝兄長彎了彎眸。

    賀棠不動聲色將兩人的動作神情看在眼中,心中卻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悶郁氣,這些時日,他一直有意在觀察林景云與林青玉之間的相處,越看越心驚,心底隱藏的念頭如浮萍一般不可抑制地涌了出來。

    他看著林景云和林青玉的笑容,眉頭皺了皺,隨即又恢復尋常。

    大夫的話終是讓林青玉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凌亂起來,接下來的幾日,他時刻都注意著兄長,生怕兄長又有個差錯。

    這日,他差元寶從外帶了糕點,興高采烈地帶去與兄長同食,林景云倒沒有吃多少,一半的糕點都進了林青玉的肚子里,他接過兄長遞過來的熱茶,咕嚕一口飲盡去膩,滿足地摸著肚子嘆息。

    林景云忍俊不禁笑道,“究竟是你想吃糕點,還是我想吃?”

    林青玉抹去唇角一點糕點屑,嬉笑說,“哥哥就不要拆穿我了。”

    徐姐兒在一旁瞧著直掩嘴偷樂,主仆幾人皆在室內(nèi),頗有幾分當日在林家時的模樣。

    不多時,林景云就讓元寶和徐姐兒出去,似是有話要對林青玉說。

    林青玉見徐姐兒關牢了門,雖還想吃糕點,但實在撐得慌,只好作罷,輕快問道,“哥哥要和我說什么?”

    林景云倒著熱茶,瞧一眼歡快的林青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青玉,你可想離開賀府?”

    林青玉伸出去準備端瓷杯的動作微頓,連他自個都沒察覺到霎那間略顯僵硬的神色,他不知為何,從前分明是恨不得早些遠離賀棠,但如今聽了兄長提出,心中卻沒有多少欣喜。

    他不愿讓兄長瞧出端倪,端起熱茶抿了一口,才擠出個看似愉悅的笑來,“我聽哥哥的�!�

    林景云眸色轉瞬即逝的暗澀下來,幾個月前,林青玉口口聲聲巴不得早些離開賀府,可這短短時日,竟也變得模棱兩可起來,林景云握著骨瓷杯的手慢慢握緊,并未拆穿林青玉的心思,“賀棠助我二人許多,待我言謝過后,我們便離開�!�

    林青玉悶悶地嗯了聲,眼神飄忽不定,始終不敢看兄長。

    “青玉,”

    林景云握住林青玉的手,眸色沉沉,“我們離開北陽鎮(zhèn),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就我二人,安度此生�!�

    這本該是林青玉最向往的日子,但此時心中卻莫名悲喜交加,他突兀地思憶起與賀棠相處的點點滴滴,心中無比慌亂,連自己都不懂這種猶豫究竟是為何,只能尋求安心,抱住兄長的頸子,把整個人埋進兄長溫熱的懷抱中。

    他聽見自己凌亂的心跳,仿佛像是兒時做錯了時害怕被發(fā)現(xiàn),極度心虛,可又忍不住小聲說,“可是賀棠答應了會替哥哥尋得圣醫(yī),”

    他抬起澄凈的眼看著兄長,“如若找到,圣醫(yī)來了,豈不白跑一趟?”

    林景云不言,只是沉默地與林青玉對視。

    林青玉聲音愈發(fā)弱下去,但還是把話說完,“要不,我們等圣醫(yī)為哥哥醫(yī)治痊愈后再離開�!�

    他垂了眸,心下紛亂雜陳。

    半晌,終是聽見兄長低沉的音色,重重敲在他耳邊。

    “你是等圣醫(yī),還是想找借口留下來?”

    林青玉慌張地抬頭,撞進兄長飽含絲絲縷縷痛色的眼底,急促道,“我想要哥哥痊愈。”

    這話不假,但林青玉腦袋轟鳴,他又何曾沒有藏了私心?

    他面色發(fā)白,林景云修長的指摸上他冰冰涼的臉,指腹摩挲著林青玉紅潤的唇,眼里的郁澀越聚越濃,含笑道,“我信你�!�

    林青玉心口窒息般的疼,他鼻頭酸澀,眼睛泛出淚來,急于證明對兄長的真心,張唇含住了兄長的指,拿舌尖掃過,含糊著卻堅定地說,“無人能比得過哥哥。”

    哪怕心中有所不舍,他也會拋卻所有跟著兄長去往天涯海角。

    林青玉整個人依偎到林景云身上,他后悔方才的猶豫,定定道,“我們跟賀棠道別后就走�!�

    林景云把被含得濕漉漉的指抽出來,露出個清淺的笑容,這笑容太過美好,看得林青玉心神恍惚,他忍不住地蹭著兄長,勾住兄長的頸脖,任由兄長把指上的口水抹在自己臉頰。

    “青玉,”

    林景云摟住林青玉的腰腹,把他牢牢鎖在懷中,音色似帶了點顫,像是怕懷中之人隨時都會離他而去,“你這樣招人,我恨不得……”

    林青玉主動親了親林景云的唇,撞進兄長含了點欲色的眼中,呼吸瞬間凝滯。

    林景云重重吻住林青玉微張的唇,終是咬牙道,“恨不得把你藏起來�!�

    林青玉被親得迷迷糊糊,卻還是主動把唇張得開些方便兄長吃他的唇舌,水聲嘖嘖,有淚沒入深吻中,咸濕苦澀。

    無論如何,兄長永遠是林青玉心中最重,縱有迷茫、不舍,他亦會無怨無悔地生死追隨。

    第66章

    作者有話說:我愛修羅場。

    近日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流民不滿官家久不派糧,加上眾多商賈肆意抬高米價,眾怒堆積到一個極點,終是爆發(fā)。

    一個深夜,千百流民成團,舉著鐮刀和火把踹開了北陽鎮(zhèn)和周遭縣城米倉的大門,逼迫商賈交出米糧賑災,流民怒火滔天,眼中只有飽腹的大米,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在砍殺了兩個打手后,商賈迫于武力,開倉賑災,幾千擔米糧被哄搶一空,聲勢浩大的流民將所搶得的米糧分發(fā)到眾人手中,商賈報官無門,怒不敢言,以淚洗臉。

    林青玉得知這個消息時不由感慨兄長的高瞻遠矚,心里也并未替被搶劫的商賈不平,倘若當日他們不存禍心,想借災情斂財,今日也不會損失慘重。

    種豆得豆,種禍得禍,咎由自取罷了。

    七月末,炙陽如火,災情有愈演愈烈的形勢,整個大明都籠罩在天降禍災中,終日不得心安。

    而林景云和林青玉也準備跟賀棠做告別。

    他們的細軟并不多,輕裝上陣,林景云計劃一路往東南方向前進,那兒終年多雨,如今并未被旱災危及,等到了無災情之地,再尋找安穩(wěn)的落腳點。

    這日,林青玉聽聞林景云獨自已去見了賀棠,心中已有底,卻仍舊有些惶惶不安,既怕賀棠當場揭穿二人之事,又怕賀棠為難兄長。

    不論如何,賀棠于他而言是恩人,亦助他許多,縱然也曾對他做下混賬事,但他亦無法指摘干凈,從被迫到半推半就,林青玉不敢說自己完全清白。

    因此他內(nèi)心越發(fā)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兄長回來,他既急切想知曉賀棠的態(tài)度,又怕惹得兄長起疑,只能憋著不問,好在林景云主動提起。

    “賀棠雪中送炭,我已親自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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