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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但大錯已經(jīng)犯下,時光不能倒流,他已經(jīng)沒有改正的余地。

    好在趙福生‘蘇醒’之后,他識時務(wù),與她交談沒有惡語相向。

    雖說中間兩人曾有過不愉快,但總體來說還算過得去。

    只希望趙福生看在自己這一次替她父母收斂尸身,治辦喪事的份上,不要難為他們兄弟。

    否則……

    范必死垂下眼眸,擋住了心中復(fù)雜的情緒。

    趙福生并沒有去在意范必死心中的想法,她的目光落到了那門板之上,面色猶豫。

    馭使了厲鬼之后,她對于鬼物的氣息感應(yīng)更深。

    旁人看著這門板邪性,而她卻從這門板之中感受到了濃濃的‘鬼’氣,甚至不亞于先前即將復(fù)蘇的兩具尸體。

    “一般來說,這種與鬼相關(guān)的東西,有沒有過變成兇物的經(jīng)歷?”

    “額——”范必死猶豫了半晌,不敢輕易的回答這個問題。

    “據(jù)我所知,一般來說,厲鬼不可能被徹底殺死,但如果能力非凡的人,卻有機率將厲鬼分解——”

    他小心謹(jǐn)慎的道:

    “一般分解之后,厲鬼的身體可能就會成為絕世的兇物�!�

    “但是這種與鬼相關(guān),曾被鬼魂碰觸,亦或是這門板一樣,曾被鬼物躺過、甚至差點兒復(fù)蘇厲鬼的物品會不會變成兇物,我,我也不得而知……”

    說完,他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兩兄弟之中,他一向更有主見、更冷靜更沉穩(wěn),相對的所知更淵博,也更能言善道一些。

    此時他一看范無救,范無救也有些不知所措,抓了抓腦袋:

    “我也不知道�!闭f完,他對上哥哥求救似的眼神,又補充了一句:

    “但我哥說得沒錯,一般被分解的厲鬼尸身才有可能變成兇物,例如多年前,曾聽聞京都鎮(zhèn)魔司總署的大將軍將一具厲鬼尸身斬首。”

    范必死聽他這樣一說,不由松了口氣。

    他心中也很郁悶。

    趙福生先前提到過擔(dān)憂父母尸變化鬼,那時他不以為意,哪知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縫,趙氏夫婦的尸身竟然真的起了詭異。

    “這莫非與萬安縣鬼霧起、紅月生的預(yù)兆有關(guān)?”范必死心中生出這樣一個念頭,臉色略微變了變。

    趙福生聽著兩兄弟的話,沒有出聲。

    她伸手摸了摸門板,門板陰涼刺骨,鬼氣盤據(jù)在那血光之中,看得多了,仿佛那血色之上涌起陣陣紅霧,一道惡念隱藏于那紅霧之中,透過霧氣不懷好意的盯著她看。

    趙福生搖了搖頭,再定睛望去,卻見面前只有門板及拓印在上面的尸印,哪有隱匿的惡鬼?

    但無論如何,這門板肯定十分邪性,絕對不能輕易留在鎮(zhèn)魔司中,以免招來禍?zhǔn)隆?br />
    如今的她身纏鬼物,且這厲鬼復(fù)蘇,再加上她準(zhǔn)備前往要飯胡同,無論如何,此時都不是處理這門板的好時機。

    她想了想,最終決定:

    “暫時先將門板一并收殮,到時隨棺安葬入土�!�

    如果要飯胡同這一行順利,她能活下來,將來攢好功德,開啟了封神榜的神位,送走身上的鬼物后,她騰出空了,再想辦法挖出這兩塊門板,好研究這東西到底有什么問題。

    “……”

    范必死見她提起門板,還以為她心中另有主意,卻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不過她的決定是對的。

    身在這個世道之中,好奇心太重未必是什么好事,與厲鬼打交道是提著腦袋的營生。

    他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句:

    “是�!�

    眾人合力抬棺,將兩具棺材抬出了鎮(zhèn)魔司。

    那門板雖說怪異,可好在有趙福生坐鎮(zhèn)此處,眾人壯著膽子一并抬起。

    趙氏夫婦的尸體出現(xiàn)了詭異之處,雖說暫時被鎮(zhèn)壓,可誰都無法保證這厲鬼會何時再度復(fù)蘇,因此不用趙福生催促,眾人干活都異常賣力,只求迅速辦完這樁差事。

    有了棺材鋪老張的前車之鑒,香燭紙錢鋪的老板得知趙福生的要求后更是配合無比。

    等鎮(zhèn)魔司的兩具棺材裝殮抬出府衙,外頭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數(shù)籮筐的喪葬用品。

    為了討好趙福生這個新任的令司,紙錢鋪的老板格外賣力,不止是準(zhǔn)備好了糊好的紙人、車馬及房車等物,連拉貨的騾子都備妥。

    此事宜快不宜慢,為免夜長夢多,一行人收拾妥當(dāng)便滔滔蕩蕩往縣城外行去。

    路途之上,趙福生走在范氏兄弟的身邊,看得出來她的存在令范家兄弟極其不安,范必死身體僵硬,眼神中充滿了防備。

    她突然轉(zhuǎn)頭的剎那,范必死身體一抖,甚至下意識的就想倒退。

    可在他身旁的就是他的弟弟,他以極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趙福生含笑看他:

    “這條路通往哪里?”

    范必死心中有鬼,總覺得她的笑意不明,令他心中忐忑。

    他定了定神,答道:

    “通往的是西城——”

    說完,又解釋了一句:

    “城西的地域特殊。萬安縣成立鎮(zhèn)魔司之初,朝廷曾派專人將那里圈出,專門用以掩埋鎮(zhèn)魔司內(nèi)死于鬼禍的人�!�

    范無救見哥哥說話時神情有些不安,便幫著搭腔:

    “朝廷曾派過金將級別的高手,在那里動過手腳,尸體埋入其中,便會被那里的氛圍鎮(zhèn)壓�!�

    范必死點了點頭。

    “萬安縣的鎮(zhèn)魔司成立很多年了吧?”趙福生問。

    范必死再點頭,答道:

    “一百多年的歷史了。”

    “這么長的時間,當(dāng)年那位金將級別的高手就是再厲害,打下過特殊烙印,至今烙印還沒有消除?”

    趙福生這樣一問,范必死就說道:

    “你有所不知,按照慣例,為防烙印失效,朝廷應(yīng)該每年都會派人前來補一次烙印,將其鞏固……”

    但自萬安縣出現(xiàn)鬼霧,趙啟明前來接任令司,最終慘死于鎮(zhèn)魔司,朝廷便徹底放棄了此處。

    “也就是說,從去年至今,這陵園對鬼物有克制的烙印便再也沒有人補充過——”趙福生聽到這里,心中一突。

    她意識到自己又憑空被動的接了一樁爛攤子。

    【第23章

    挖我墻角】

    第二十三章

    萬安縣如今出現(xiàn)了鬼霧。

    范必死自己也說過,鬼霧一出,孕育出厲鬼的機率就大大增加了——趙氏夫婦雙雙復(fù)蘇的事就印證了這一點。

    而萬安縣的鎮(zhèn)魔司并不是當(dāng)年人才濟濟的時候。

    如今的鎮(zhèn)魔司已經(jīng)落敗,如果不加上今日被她強行拉入伙湊數(shù)的張傳世,也就才三人。

    趙福生臨危授命,范氏兄弟只是令使,最重要的是他們還一心跑路。

    此地又被朝廷放棄了,照慣例,城西陵園本該由將級的大人物打下克制鬼物復(fù)蘇的烙印如今也沒有了。

    “要是這西城陵園厲鬼復(fù)蘇,到時可怎么辦?”趙福生臉色有些難看。

    范必死沒有回答,心是卻想:要不是情況危急,我們兄弟又怎么可能想跑路?

    他沒將這話說出口,可趙福生仍從他眼神之中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她的目光令范必死有些不安,他轉(zhuǎn)開了頭,不敢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忍了半晌,安慰她道:

    “放心好了。趙啟明去年來時,與他同行的就是大將周聰,當(dāng)時他曾將鬼印加固,那時是八月半,距離一年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呢�!�

    “……”

    趙福生聽聞這話,心中更加不安。

    “那一個月之后該當(dāng)如何?”

    范必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選擇沉默不出聲。

    “死去多年的人,可有出現(xiàn)厲鬼復(fù)蘇的跡象?”趙福生再問。

    范必死就道:

    “我們兄弟在鎮(zhèn)魔司多年,此前從未耳聞過這樣的事……”

    他以為趙福生還會再問西城陵園的事,卻不料他說完這話,趙福生話鋒一轉(zhuǎn):

    “你們兄弟在鎮(zhèn)魔司的時間很長了嗎?”

    她的思維活躍,想法跳脫,問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完全出乎范必死的意料之外,令他半點兒準(zhǔn)備都沒有,不經(jīng)意間許多事情便被她套出了話來。

    這種失控的感覺令他有些不安,可好在趙福生問的這個問題并不是什么秘密。

    將來她若有心,這個問題隨意一打聽便能問出來了。

    他也沒想隱瞞,應(yīng)道:

    “我們兄弟在鎮(zhèn)魔司將近十九年了……”

    說完這話,范必死就敏銳的察覺到趙福生的目光變了。

    “難怪你們對于許多事情如此熟悉�!壁w福生微微頷首,末了再問:

    “我看了廂房之中一些卷宗,挑了一些鬼案,發(fā)現(xiàn)正如你所說,查詢鬼案的過程中危機重重,令使死亡的機率特別高�!�

    她說到這里,范必死渾身一震,他幾乎是驚訝至極的抬頭看了趙福生一眼,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九門村是萬安縣治下的一個村莊,村中人大多都是佃戶,生活貧苦。

    趙家更是數(shù)代積貧,家中無米下鍋,否則也不至于當(dāng)初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將女兒賣出。

    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原本的趙福生見識低,應(yīng)該是大字不識的。

    她今日在提及卷宗檔案,問起四十年前劉氏宗祠的案件時,范必死指出堆放卷宗的廂房位置時,本意是為了刁難她,卻沒料到她不止真的去查看過,且此時還透露出真的看懂了這些卷宗檔案上的文字似的。

    要知道此時書籍珍貴,讀書人極少,歷任馭鬼的令司主事之中,不乏不會識字提筆的人,因此萬安縣鎮(zhèn)魔司強大的時候,府衙內(nèi)是專門為令司配備了師爺一職,就是為了替令司主事抄錄案件經(jīng)過,再上報朝廷的。

    “雖然沒有看到近年來萬安縣的令使名錄,但我隨意翻了一些,發(fā)現(xiàn)令司名單更換特別高。過往死者記錄中,也大多任職一年半載罷了�!�

    趙福生察覺到了范必死的懷疑,可她并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

    對她來說,目前最緊要的是抓緊時間掌握更多的消息,保住性命。

    至于范必死的懷疑,對她來說則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罷了。

    隨著她馭鬼在身,這兩兄弟對她的態(tài)度大變,可見這個世道是強者為尊,她只要命在、實力在,這兩兄弟就是再懷疑又如何?

    “……是。”范必死遲疑了片刻,最終忍下心中疑惑,點了點頭:

    “照常理來說是這樣的,但我們情況特殊。”

    “等等。”趙福生突然想起一個事情:

    “十九年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早上說過,十九年前,鎮(zhèn)魔司的令司主事名叫趙端——”

    范必死的額頭現(xiàn)汗,他心中對于趙福生更加戒備了。

    她與以前的趙福生截然不同,心思謹(jǐn)慎且又反應(yīng)敏銳,將自己曾說過的話一一記在心中,反復(fù)比對,真是可怕極了。

    “是,我們當(dāng)年就是由趙端收養(yǎng),帶入鎮(zhèn)魔司的�!彼麩o奈承認。

    “唔�!壁w福生點了點頭。

    十九年前,趙端收養(yǎng)了這對雙胞胎兄弟,并將其帶入鎮(zhèn)魔司,難怪這兩兄弟之前提到趙啟明時,神情有些怪異了。

    “就算有這層關(guān)系在,可趙端在坐鎮(zhèn)萬安縣鎮(zhèn)魔司不久后就死了�!�

    照理來說,縣官不如現(xiàn)管。

    趙端死后,下一任接替他的人自然不會在意他的人際關(guān)系。

    就算鎮(zhèn)魔司的令司、令使死亡率高,眾人唇亡齒寒,深恐自己身死后,妻眷、子嗣落得無人照顧的結(jié)局,愿意照拂一二——可像范氏兄弟這種趙端收養(yǎng)的孩子,為什么能平安長大,且在鎮(zhèn)魔司呆十九年之久?

    趙端之后不知換了多少任令司,縱使他曾留下情分,這么多年,也早消磨空了。

    更何況范必死自己也說過,令司主事大多是馭使鬼物的人,這些人與鬼相伴,性情早受厲鬼影響,變得陰森、暴虐、殘忍,極難相處。

    在令使死亡率極高,且鎮(zhèn)魔司常年缺人手的情況下,范必死兩兄弟如何能順利存活?

    可是魂命冊里,確實有這兩兄弟的名字,這又是作不得假的。

    趙福生眼里露出懷疑之色,范必死忍下心中逐漸升起的煩躁感,答道:

    “不錯,我們當(dāng)年被趙端收養(yǎng)后,只是記名入鎮(zhèn)魔司內(nèi),但并沒有留在鎮(zhèn)魔司中,他在死前為我們作了安排,將我們送入趙家,我們是從小被啟明哥照看長大的�!�

    “一年前,啟明哥收到朝廷調(diào)任,才帶著我們一起前往萬安縣�!狈侗厮榔届o的道。

    最終趙啟明死了,身上厲鬼失控,而這兩兄弟則是存活至今。

    弄清楚事情緣由后,趙福生心中又生出新的疑惑。

    范必死的眼神已經(jīng)很是戒備,他心中猜測著趙福生接下來要再問什么,他正組織著語言,盤算著要如何應(yīng)對她的問題時,趙福生卻話鋒一轉(zhuǎn):

    “范大哥——”

    范必死的身體一僵,正欲說話,她卻道:

    “萬安縣的陵園烙印如今并不算十分穩(wěn)固,我父母的尸身已經(jīng)出現(xiàn)厲鬼復(fù)蘇的跡象,如果葬入陵園,會不會引發(fā)動亂?”

    “……”范必死心中絞盡腦汁想了許多個問題,卻沒料到她問了半天自己兄弟的身世來歷,又將話題重新轉(zhuǎn)入陵園之上。

    就仿佛他大張旗鼓樹立防備,趙福生卻只是虛晃一槍就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憋悶之感,半晌之后擠出一個笑容:

    “興許暫時是沒有問題的——”

    “畢竟已經(jīng)是復(fù)蘇的厲鬼,雖說暫時被我鎮(zhèn)壓,可這并不穩(wěn)妥�!壁w福生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接著問:

    “你想去寶知縣,以魂命冊無法長時間脫離鬼咒監(jiān)管的特性,想必這寶知縣應(yīng)該是不遠的吧?”

    她這樣一問,范必死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脫口而出:

    “你想干什么?”

    他一問完,便見趙福生抿唇而笑,頓時心生懊惱。

    兩人言語交鋒,她沉著冷靜,而他卻情緒失控,落了下風(fēng)。

    “你問寶知縣干什么?”范必死強忍心中不安,接著調(diào)整自己的語氣,重新再問了一次。

    “哦,是這樣的�!壁w福生笑意吟吟的道:

    “你也說過,厲鬼是無法殺死的,只有兩個辦法,驅(qū)趕亦或暫時的鎮(zhèn)壓,使其陷入‘沉睡’狀態(tài)。”

    范必死十分不安的動了下肩膀,吞了口唾沫,艱難的點了下頭。

    “那我在想,寶知縣值得你投奔,你還提到過那邊有個馭使了兇級厲鬼的下將鄭副令坐鎮(zhèn)……”說完,她轉(zhuǎn)頭看著范必死笑:“我應(yīng)該沒聽錯吧?”

    她果然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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